【乌孙悲欢】(1-3)
乌孙悲欢
作者:wusunnimi
【乌孙悲欢】第三章第四节 翁归(2)
第一章第一节 须卜兰(1)
身为新任乌孙昆弥的母亲,须卜兰最近看到了不少势利小人的献媚嘴脸。仅仅在一个月前,他们还忙着讨好翁归夫妇和他们那个略显文弱的儿子元贵,那时候,须卜兰在城外的居所,是多么冷清啊…… 除了很少几个心向匈奴的忠义之士,长年没什么人肯来走动。
如今,面对赤谷城里世俗人等过剩的笑容和争先恐后的进贡,互相之间的告密,须卜兰几乎要吐了。但她最想不到的,是那个女人的表现。
当翁归猝死、泥靡继位成为无法改变的事实,那个几年来一直忙于她儿子元贵继位的女人,在沉默了几天后,忽然变了个人似的,开始四处散布消息,说什么翁归一直有意让泥靡复位,元贵迎娶中原公主,也只是乌孙大汉加强友好之举,不等于让元贵继位…… 那个极有心机的女人,这么多年来虽然怂恿她的死鬼男人一直压制着须卜兰、泥靡母子,不许他们参与乌孙的任何军政要务,但表面上却维持着客气,甚至隔三岔五颇有照料起居的举动。于是乎,这一套荒诞的瞎话,居然也迷惑了不少人。真有亲近匈奴的小贵人,跑到须卜兰这里询问:“汉公主说的可是真的?” 气的须卜兰跺脚大骂“不要脸的贱婢!这样的话也说得出口……”
泥靡继位确定后,须卜兰第一次见到那个女人,是在赤谷城里的长老会议上。当着几十位长老和上百位的随侍的面,那女人按照乌孙的风俗,很是从容的向她行了晚辈对长辈的跪拜礼,神情举止倒像是已经如此行礼半辈子一样。这一幕,让须卜兰心里痛快的同时,也让她惊叹汉家女的脸皮真厚!要知道,过去的二十多年里,她须卜兰给那个风光无限的中原女人行了多少谦恭的大礼啊!就在两个月前,为了争取泥靡有资格出席元贵大婚的事情,须卜兰还特意跑到汉宫,跟那个女人说了不少好话,才得了恩许。那时候,双方都还无法预料今天的变故。须卜兰记得那女人脸上带着疏远又让人挑不出毛病的门面笑容,以及她一板一眼的回答:“元贵大婚,他的王兄自然要来,壮我大乌孙,赞我长生天,祝须卜家气运常在……”
须卜兰当时心里一酸,知道自己的儿子虽按照辈分算是元贵的“王兄”,却只能代表远在匈奴的须卜家族,而不能代表过世的大昆弥军须靡。那一刻,她真的心有万分不甘却只能陪着笑,对那个占尽上风的汉家女千恩万谢……
如今,是她占尽了上风,她的儿子,虽然脑袋不大灵光,却坐在王位上,又顺便为了解气,娶了那个年过五旬的汉家女,翁归靡的老婆。泥靡大婚的那一天,须卜兰如众星捧月一般,端坐在历代昆弥大婚用的宫帐中,一边接受全乌孙贵人的同声贺喜,一边用眼角斜视着那个再做新娘的女人。当时,那女子脸上的喜悦是那么真实,完成王婚的繁琐仪式时,那么有耐心,看着泥靡的眼神有那么多期待,似乎她不是一个生了五个子女、刚刚死了老公,年纪也已经一大把的五旬妇人,倒像是青春正炙的少女,与情郎结合的场面。须卜兰心中暗想:“真是个会做戏的!”
说起来,虽然须卜兰比她年纪小了七八岁,但在容颜上,却不太敢献丑。那个老女人保养极其得法,几乎没有衰老的迹象,高挑挺拔的身材、腰肢纤细双峰饱满后臀圆翘。她梳着一丝不乱的精巧发髻,看得出头发浓密黑亮。只有一双秀目透着沉稳、时而流露着果决,说明这对眼睛的主人已饱经世事。
想到这里,须卜兰不禁冷笑起来:“敢说自己饱经了世事么?也不见得吧!我儿子的手段…… ” 此刻,她就独自坐在自己的宫帐里,刚刚从长老会议上得到的奢华居所,位于赤谷城外不远。一墙之隔,传来暧昧不清的动静,有男女的谈笑声、喘息声,也有近似击打的啪啪声。听着这些混杂的古怪之音,须卜兰眼中露出讥嘲之意。她的宝贝儿子,如今正在替她“惩罚”那个傲慢的老女人,让她快意。而她,就坐在一墙之隔,透过事先装好的暗窗,窥视着隔壁帐中的春色…… 隔壁忽而传来女子的一声尖叫,随后压低嗓音说了什么,听语气是责怪着男子。男子憨笑着,回道:“再不老实……”
须卜兰虽然听不清楚,却知道那一对儿在忙着做他们爱做的事。毕竟这一个月来,她已不是第一次暗中窥视儿子儿媳的风月隐私了,事实上,这是他们三人之间心照不宣的一个“小秘密”。那位新出炉的昆弥对此毫不在意,他一贯对自己的老娘抱有愚孝的热诚观念,觉得老娘想看儿子儿媳怎么造小人,就看好了,看厌了就不看了呗。至于那个老女人,似乎也看不出她对这种“听房”的陋俗有多难为情。这一个月来,泥靡夫妇每次到须卜兰的居所请安问候,总会照例留宿一夜。见到须卜兰,那女子总是礼数周到,与其他刚过门的新媳妇别无二致。每次面对须卜兰不怀好意的留宿提议,那女人总是一口答允,看不出丝毫的不自然,似乎夜间行房被丈夫的老娘窥视,本就是天经地义,不值得一提。
想到这些,须卜兰带着恨意暗自骂道:“真是又老又贱的骚骨头……” 而隔壁的响动又多了起来,她打起精神,继续听下去……
第一章第二节 冯嫽(1)
赤谷城内,有一处半山缓坡,翁归在位时逐渐修起了汉式房屋,集中居住了中原来的工匠、医师和官吏。其中一所围着高墙、院内种满花树的石头建筑,正是长安中尉府在乌孙的联络所在。
冯嫽在一堆信札中间,寻找着什么。她面容平静,似乎总是很稳。只有身边最亲近的人,了解她最近以来的焦灼。翁归的猝死,保守长老关于昆弥继承人的擅自决断,某些亲汉派的反叛,让乌孙这盘棋骤然起了大变化。也让她这个中尉府在西域的高级成员,深感失职。
最后,是解忧公主的自我牺牲,暂时稳住了亲汉派本已溃决的阵脚。这也让冯嫽更加内疚。这么多年,她一路陪伴着刘解忧,度过了有悲有喜的数十年岁月,亲眼看着一个开朗明媚的少女,逐渐成为充满理性的坚强女人。在初来乌孙的那几年,军须靡对汉家夫人保持距离,每年除了有数的几次国家大典,比如祭祀长生天的日子,这位昆弥几乎不跟解忧接触,整个人都像一道冰冷的逐客令。
那时,解忧毫不灰心。她遍访乌孙各地,结交赤谷城里的长老与各地部落的头人,更很快学会了乌孙的语言。她也给百姓送过药草,帮助中原行商建立了驿站。少女时的解忧性情活泼,不畏挫折,随着年纪的渐长,她学会了绵里藏针、不卑不亢的交际手段。许多乌孙人都说,中原来的昆弥夫人性子讨喜,好相处,容易亲近。
长久等待后,改变命运的机会来了。新的乌孙之主翁归靡是解忧命里的贵人。从他俩结合那一天起,在乌孙和整个西域,大汉的事业,解忧的事业,就顺风顺水了。冯嫽亲眼看着乌孙亲汉派的萌发与壮大,翁归中兴之主地位的日渐稳固,对解忧的感情也从未消退。几年前与匈奴的作战,虽然只是惨胜,毕竟大大巩固了乌孙在西域的威望。乌孙的国力增加了,权力也集中了,出现了昆弥指挥的统一军队。首都赤谷城里大兴土木,不再是过去那个简陋杂乱的土围子,而颇有西域头号都市的气息。如果不是解忧主张俭省,她们夫妇居住的汉宫也会依照翁归的意思,大力扩建数倍。直到晚年,翁归始终是一位深深仰慕汉地文化的英主……
不过,或许正是翁归亲汉的态度过于明显,乌孙的保守势力才警觉而纠集起来反扑了。冯嫽痛苦地想,那个她一贯蔑视的猥琐小男人泥靡,身无长技,连骑马射箭都不如解忧精通,却在长老们的策划下,在长安朝廷某些人的纵容下,成了乌孙的新昆弥。不仅是她,就连心思十分绵密的解忧,对那个小男人,尽管表面的客套招呼不算失礼,内心是不放在眼里的。她们两人真正担心的,是翁归的匈奴夫人生的儿子乌就屠。乌就屠多年掌握军权,积有战功,算是亲匈派和保守集团都能接受的一个人物,也是解忧的长子元贵继位的最大障碍。所以,长期以来,冯嫽也把不小的人力,放在对乌就屠人马的监视和渗透上。
结果,躲在角落的混小子泥靡趁乱捡了便宜。众多支持他上位的贵族当中,有人以为他好摆布,有人看中了他的名分,也有人觉得既然背叛了翁归-解忧一脉,就干脆叛卖的彻底些。那时,亲汉派也乱了…… 在关键时刻,还是解忧公主当机立断,应允了泥靡的提亲,才有了随后的转机。
在大婚前夕,冯嫽火速搜集了关于泥靡,她的人马能了解到的全部信息,却还是乏善可陈。毕竟,泥靡实际上一直被排斥在乌孙的朝堂之外,可以说二十多岁庸碌无为。冯嫽只是凭着直觉,判断他可能极富报复心、对老娘有依赖,做事往往不计后果。冯嫽不仅暗想:“公主这次要吃苦头了。”
后来发生的一切,可以说既出乎意料,也在她的预料之中。即位后,泥靡立即颁布了对亲匈派的恩赏令,首先给他的母亲须卜兰丰厚的封地、宫帐和随从。受赏的还有几位长期拥戴他的部落首领。
同时,按照事先的约定,长老会议宣布解忧为“乌孙国母”,与泥靡一起出席长老会,并有临机决断权。只要昆弥对她的决定不予否决,乌孙国上下都要执行解忧的指令。
同时,泥靡兴致勃勃开始了对解忧的征服……
第一章第三节 卡以南(1)
赤谷城外最大的草场,属于卡以南长老的部落中心地带。他和数百族人生活在这里。卡以南年近八十岁,经历了猎骄、军须和翁归三代昆弥,是乌孙无人敢轻视的元老。每天太阳快下山的时候,他会准时在营地里独自散步,思考明天的安排。
虽然年事已高,老头子还很硬朗,腰杆笔直,牙齿完好。这些年在翁归的劝诱下,有些长老住进了城里的府邸,卡以南却坚持旧俗,继续呆在部落中心营地的寝帐里。他也看不惯有些长老喜欢接纳西域诸小国进贡美女的做法,只肯让部落出身的几个中年仆妇伺候起居。
卡以南是泥靡继位的第一推动者。他的理由很简单:元贵继位会让乌孙更进一步倒向大汉,这有违乌孙保持中立、略偏匈奴的长期国策。翁归在世时,卡以南有限度的支持了翁归推动的某些政策,比如集中权力、限制国内过强的亲匈贵族势力。卡以南也是那场乌匈战争的支持者,甚至主导了对一批亲匈部落的上层清洗。所以,不少人以为他会支持元贵。
卡以南记得他与那个匈奴婆娘须卜兰会面的场景。他矜持地告诉对方,当年翁归对泥靡即位的诺言必须遵守,翁归如今不在了,长老会议要遵守这个诺言。那婆娘虽然事先知道了一点风声,还是情难自抑地哭起来,反复说着几句感谢长老的话。卡以南告诉她,要感谢长生天的恩赐,然后就送客了。
他早就知道泥靡是一坨敷不上墙的烂泥,所有长老都知道这一点。当他第一次在即位大典上见到泥靡,看到他紧张的傻笑,僵硬的动作,不禁暗中摇头,但也平静的接受了自己的预估:乌孙将迎来一个最庸碌无能的昆弥,这也不是坏事,可以弥补翁归执政时期,乌孙多年的大干快上,让部落贵族们可以喘口气。过多的中央军应该解散一部分,归还给各个部落,与西域各国的关系应该更平等,不要总是试图去增加影响。对匈奴,要放弃一些强硬的做法,该交的贡赋还是要交,边界的摩擦,应采取退让的态度。
当然卡以南也知道,不能一味退缩。尤其是不允许亲匈贵族们再纠集起来,尤其要提防那个乌就屠……
他记得第一次长老会议上,通过的一连串决定,包括给泥靡的几个从龙之臣的封赏、有条件地废止了翁归当初引入的一些汉地法律,比如禁止虐待奴婢。当初翁归为了扩大直辖的人口,很是搞了几次恢复奴婢自由的活动,收获不小。如今翁归这个强主不在了,在部落里加强人身依附是贵族们的广泛呼声。这些决定通过的都很顺利,那位“乌孙国母”也没有提出什么异议。这也在长老们的意料之中,能参与这样的会议,对那个中原女人已经是占了好大的便宜。
然后,让大家,包括卡以南吃惊的一幕发生了。昆弥提议在城外的长生天祭坛里,为已故的翁归立一块石碑,以示对翁归当年功绩的尊崇。长老们虽感意外,也觉得没啥大问题。再说,那个汉家女不是一直说什么翁归力主归位泥靡嘛,不是正好写上去?但随后,惊喜来了:昆弥提出,功德碑文的内容,除了感谢翁归将王位归还本来的主人泥靡,还要感谢翁归的正妻、汉公主解忧完成了翁归一直以来的心愿,在翁归过世后,接受泥靡的收继,辅佐新昆弥。
长老们听到这里,不禁都望向解忧。只见她面露笑意,先看了一眼昆弥,点了点头,又面向大家,用诚恳的语气说道:“确有此事。先夫在的时候,经常对老妾说,他只是代管乌孙,王位总要复归原主,老妾也早晚要去服侍真正的昆弥,我们伟大的泥靡。先夫还说,老妾本该在当初军须大昆弥过世时,就嫁给真正的王位继承人,伟大的泥靡。这么多年,老妾没能给真正的昆弥生儿育女,先夫和老妾很感愧疚。” 说到这里,国母还起身向昆弥深施一礼,昆弥也草草抬了抬手,算是回礼。
卡以南心想:“这女人在搞什么鬼啊…… 这样羞辱翁归,她有什么好处?” 这是老头子多日不得其解的一个谜,他不由得为翁归有些不平了。
年迈的长老还不知道,这是泥靡和解忧在汉宫的闺闱深处,搂抱嬉笑之余,达成的一个交易。解忧要求乌孙官方肯定翁归复归王位的功绩,并由此封赏翁归-解忧家族更多的封地,尤其是元贵和他的弟弟大乐。泥靡倒没什么反对的,只是要求同时昭告全乌孙,翁归的老婆一直想勾引他,是个老骚儿。解忧听后笑道:“这样刻上去,给万人看、万人传,老妾还不要羞死了。” 泥靡憨笑道:“你本就是个天生的老骚儿,还不认?再不认,咱要动硬家伙了! ” 解忧也笑道:“咱娘不是说过,老妾长了一身的骚骨头?老妾也无话好说,只是刻上去的东西,还要略略为老妾遮掩些面皮才好。”
泥靡想了想,嚷道“让你那班中原来的刀笔吏琢磨文句好了!咱只知道长生天保佑!” 解忧也同声赞美着长生天,让她有了一心一意服侍昆弥的福气……
在最终落成的石碑上,用乌孙文刻了这样几行字:“……我朝国母曰:王位复归昆弥,利乌孙。昆弥御老妾,利乌孙,亦利老妾。昆弥问:如此,夫人三十年所思何物?国母曰:思昆弥一法宝,可御老妾。昆弥曰:大善。”
这块碑在赤谷城外的长生天祭坛里立了七年之久,过了无数人的目。直到后来那场事变发生,石碑才被毁去,碑文内容也不得继续流传。
第一章第四节 黎木居 (1)
长老会议上,黎木居是个异类。他本来是翁归的得力助手,一手主持了赤谷城的建设,也是城内驻军的长官。翁归猝死后,他反了水,与卡以南等长老一起,合力推泥靡上台。
他出身一个小部落,能升到后来的高位,全靠翁归苦心经营的中兴时代。可他还是反水了,因为他想爬的更高。如果元贵继位,亲汉派已经内定了大乐接管首都的驻军,翁归想打发黎木居去建设乌孙西部的水利和军事设施。虽然官职会更高,封地也能扩大,但远离政治中心。
黎木居五十岁了,他不想老死在边陲。他在赤谷城搞了那么多年土木工程,汉地的精美器物,各种享受,他都有涉猎。离开赤谷城?那还不如死了好……
他也知道许多长老都对亲汉派的手太长,早有不满。翁归-解忧家族忙于元贵大婚的那些日子里,黎木居暗想,自己也该动动了。
卡以南那条老狐狸,通过一个首都驻军的小军官,跟他接上了头。那军官是他的远亲,也是十年前卡以南从西部的苦寒之地提拔到首都的。密谈没有进行很久,就谈透了。他被那几个老头子指定的角色,是联络泥靡母子。
说起来,黎木居一直是奉命与那对倒霉母子保持来往的。他负责首都的工程,须卜兰在城外的住所,也就是泥靡一直以来的‘官职’辖地,是山南的一个牧场。泥靡多年来在这里负责为乌孙国管理最大的一个牛群,手下也有几百号牧奴。黎木居向他提供了完善的生活用品,包括一些中原传过来的衣食用度所需之物。他大概是乌孙高官中,最了解泥靡的了。他知道这个小男人喜怒无常、胆怯无能,贪恋美食美器,又不敢投入任何冒险。他也知道泥靡一心想着复位,但毫无作为。他更知道泥靡是如何“消受”他府里那几个匈奴女子的…… 她们是在泥靡十年前成婚时,须卜家族从匈奴本部送来的,冯嫽的密探据说也混在其中。在床上,泥靡像发情的牲畜一样对待她们,想出了各种法子取乐…
黎木居看不起这个粗野成性又不敢与人正面抗争的猥琐小青年,也隐隐的有些提防。无论如何,泥靡母子在乌孙没有什么根基,她们是威胁不了实力派的长老会议的,对吧?…… 后来,黎木居为自己的想当然感到很后悔。
翁归为什么猝死,他从未去问过卡以南。从那个消息传出的一刻,他知道乌孙的天已经变了。他立即去见已经来到城中的泥靡,把他接到首都的军营中。傻头傻脑的泥靡还是不太明白,他已经几乎是全体乌孙人至高无上的王,在黎木居面前,还是很拘束。但仅仅又过了一天,泥靡跟着长老们一起见了翁归家族的大部分成员,他在那班孤儿寡妇面前,神情已经没那么怯懦了,虽然还是不敢乱说话。
又过了一天,泥靡喜滋滋的告诉他,他在昨天的碰面中,趁着大家不注意,偷偷捏了翁归老婆的屁股一下,“那骚娘们瞪了咱一眼,没敢吭声,那个屁股,啧啧……”,泥靡嘿嘿傻笑了几声。黎木居却吓出一身冷汗,如果这个混小子的蠢举被人看见…… 从那时起,他就觉得泥靡实在是不知轻重的一个浑人。或许,可以借助他的混劲儿,去控制他?当时,黎木居和卡以南都抱着这样的幻想。在昆弥大婚前夕,黎木居给泥靡出了几个毒辣的主意,重点是如何让那个老女人服服帖帖,比如给那个女人“好好开几次肛”。
泥靡在那之前之后,都没有比听从那几条建议,更听黎木居的话。“后头清净了,咱就跟翁归叔他老婆说了,咱想日你,行不?”泥靡在黎木居在座的一次亲匈贵族聚会时,一脸憨笑,描述着大婚之夜的迷乱场景:“嘿嘿嘿……就日上了……嘿嘿嘿…… 日的挺好。咱跟骚娘们说了,再来一次,行不?嘿嘿嘿……又日上了……” 黎木居跟着其他人一起哄笑,暗中观察着新任昆弥的表情。最后他认为这张脸不值得如此研究,那上面除了自然流露的表情,没有任何掩饰……
从那以后的一段日子里,黎木居察觉到昆弥夫妇彼此似乎日渐融洽,越来越默契了。他知道泥靡沉醉于新婚的鱼水之欢中,而且很短的时间里就在那个老女人的身体上试过很多姿势,从未被拒绝。“翁归叔他老婆最喜欢咱日她肥腚了,天天追着咱,说是怎么日她也日不够哇”,泥靡曾得意地对黎木居如此炫耀,后者报以迎合的笑容,连声说“长生天庇佑大昆弥,国母也要服服帖帖!” 他知道,这位昆弥已经很习惯于被臣僚奉承了。
至于黎木居自己,他成为长老会议的枢密副使,仅次于卡以南。除了首都的地盘,他的封地扩大了一倍,他的部落也获得了赋税、经商的特权。在那一年里,乌孙的天空,似乎格外晴朗。
第一章 完
第二章第一节 素光(1)
素光大婚至今,已有三年了。那时父母还在,翁归昆弥的威望正在顶峰。不算素光生的女儿,翁归-解忧夫妇也有十多个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了。两个月前父亲的猝死,大哥迎娶公主的失败,母亲的再嫁,像闷雷一样,打在素光头上。
作为一直在父母身边的小女儿,素光是比较得宠的。她也特别对母亲的不幸,有着撕心裂肺的难过。说起来,她几乎不认识泥靡,虽然每年祭祀长生天,他们这些王室血统的子弟都要聚在一起,念念经,做做仪式。但那个瘦小畏缩、说话无力的少年,实在没给她留下什么印象。她倒是对健壮寡言的乌就屠,一直充满好奇。只是在某一天,冯姨悄悄告诉她,那个吐字不清的少年,是翁归王位的名义承继者。甚至,实际上父亲只是那个少年的王位代管者罢了。她很惊讶,立即感到很不平:那家伙凭什么跟父亲争?!后来她略略长大了些,明白这些事是没有道理讲。
对乌孙盛行的收继婚,素光倒不是非常反感。她理解许多上了年纪的妇女需要赡养,那些有点地位的女人,不是也可以拒绝被收继嘛!在赤谷城里,她见识过几桩熟识的女性长辈被收继的事以后,甚至觉得这种事吧……也挺好玩的。一位替昆弥多年掌管财库的贵族去世后,他的妻子,在家族里出了名的善于理财,因为没有为家里生过儿子,不得不嫁给家族下一代唯一的男丁——过世丈夫的一个小妾生的儿子,据说顽劣的很……
素光很难想象,那位精明严肃的中年女人,再嫁后很快有了不少温柔,对下面那些商铺的掌柜,也少了严厉教训的时候。但素光真的吓掉了下巴,当听说了那女子有了身孕,而且一胎就生了三个男婴…… 那个曾经的顽劣男童,自然也早已变成了老实巴交的顾家男人。
中年大妈被小辈收继这种风流事,发生在别人身上,是谈资,发生在自己母亲身上,就是家庭悲剧了。素光不能接受母亲被那个小男人染指,哪怕是乌就屠呢!她愤愤的想,随即给了自己一个小嘴巴:想什么呢……
新昆弥大婚后不久,冯姨就暗示说,昆弥很喜欢新娶的妻子,两人挺和睦的。素光已是熟知人事的妇人,自然明白这句和谐意味着什么。她哭笑不得的想,要母亲为父亲守贞,自然是不可能了,但她该不会也为家里添个小弟弟妹妹吧…… 当然,她知道,按乌孙的规矩,泥靡是她的王兄,嫁给了泥靡,母亲就是她的王嫂。她无奈的叹了口气,也许,就这样吧,她毕竟是半个乌孙人,要在这里过一辈子的,要认清现实呀……
她最担心的是两位哥哥。元贵一直忧郁不振,大乐干脆离开了赤谷城,借着编练新军的名义,跑到了乌孙的南部,那边有汉军的屯垦,大乐带着几千人,貌似在那边学习汉军的阵法。素光很怕这位性格激烈的二哥,会闯出什么祸事来。
只要母亲能不在泥靡那里受气,只要乌孙的日子能好起来…… 素光近来常去长生天的祭坛祷告,她也看到了那块石碑,看到了上面暗含淫乱意味的碑文。她很冷静的读完了,想了很久。昆弥是在示威吗?或者,是在对国母身体宣示他的雄性主权?母亲同意这样的碑文公之于众,一定有什么交易在里面吧…… 素光的心里一阵发涩,心疼母亲啊!那个泥靡,这么短的时间里,看来跟母亲已经纠缠的很深了,是不是让年过半百的母亲吃过不少苦头?……
素光胡思乱想的时候,汉宫里,泥靡正苦着脸学汉字。那位老女人,温软起来让他全身发酥,严厉起来也让他很是怵头。国母告诉他,必须学会最低限度的汉字,否则无法通读商道文书,也就搞不清乌孙一年能收多少商税。他嚷了好几次:“咱搞不清!国母你替咱搞呗!反正,咱最喜欢的还是搞你!” 但那个老女人瞪他两眼,俏脸一板,他就乖乖坐下当学生了。
或许,万物都有阴阳交替的时刻。泥靡也感到,他对付那只挺翘的“肥腚”越威风,遇到国事,就越要依靠那老女人的智慧。而解忧呢,在长老会议上已经算是半壁江山,除了部落以及军务,几乎无一事不出于这位汉家公主之手。但回到汉宫,她的贤良气质就回来了,泥靡不管如何满口粗话,解忧顶多白他一眼,或轻轻打他一下。
更不必说,交合时她半是作态、半是真心的大声呻吟,一直逃不脱泥靡的取笑:“翁归叔他老婆又叫了!别怪咱娘说你是个天生贱婢,要咱好好日你!” 解忧要么咬牙不答,要么索性笑着说“你翁归叔他老婆,天性就是要男人骑的…………”
第二章第二节 泥靡(1)
泥靡的心情很好。二十多年的生命中,他从未如此快活。自他记事起,他就被一股内在的紧张气氛包围着。老娘向他念叨了无数次,他的王座,他的命运,而周围的其他人,翁归派来的管事吏,须卜家族从匈奴派来的侍女,他结婚后,岳父家陪嫁来的女官,都对他抱着尊敬而敷衍的态度。他虽然迟钝,也能感到那一股子彻头彻尾的敷衍……
即使如今当上了昆弥,他一开始也没什么感觉,像个木偶,任人摆布。当他第一次被那群自己从来得罪不起的大人物簇拥着,在赤谷城里召集长老会议时,他紧张的舌头几乎僵直了。幸好,绝大部分时间他不用说话,轮到他的时候,泥靡只需要肯定国母的意见,就可以轻松过关。而那位国母也十分知趣,在第一次的长老会议上竭力对所有人示好。尽管黎木居公开叛卖了翁归-解忧家族,国母还是主动提出赏赐他更多的部落草场,允许他统领一部分原来由翁归直接指挥的皮甲骑兵。当然,在长老会议上大献殷勤的老女人还不知道,唆使泥靡用那种邪恶的法子侵犯她的那个恶徒,正是黎木居……
后来,这件事被泥靡告诉了解忧,还拿来取笑了她好久。解忧总是平静的回答:“老妾本来就该感谢黎木居长老,感谢他出的主意,让贤明智慧的昆弥给老妾尝到美妙的滋味!”
感谢?泥靡从来不感谢任何人,即使是他一向愚孝侍奉的老娘,他也谈不上感谢。这二十多年,泥靡只相信长生天的佑护,只相信自己的王族血统!老娘多年念叨的须卜家族,并没给他带来什么好运。乌孙与匈奴大战的那一年,泥靡被翁归的亲兵看管起来,在赤谷城里的一个角落,像个灰孙子一样过了足足有好几年,最后还是汉公主发话,让他回到原来的山南居所,继续当他的牛倌。经过了这件事,泥靡恨透了须卜家族的那群无能之辈。对那些亲匈的破落贵族,他心里早就不买账了。
但他对那个发话放他出来的汉家女,也没有丝毫的感激!那女人不配得到乌孙王族的感激! 回到山南,泥靡虔诚地向长生天祷告了整整一天,祈祷自己能得到王位,也祈祷翁归不得好死…… 他并没怎么多想翁归的老婆,毕竟她离自己的世界太远了,遥不可及。
说来也怪,虽然过去他见过那个女人很多次,但几乎没有想过她身为女人的美貌,更没有做过有朝一日同床共枕的白日梦。在那些年月里,每次觐见翁归夫妇,他都是战战兢兢,翁归总是冷淡而严苛,右夫人解忧总是尊礼而矜持。右夫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矜持,隐藏在无懈可击的礼数后面,让泥靡格外别扭,也分外惶恐。尽管他很迟钝,也能感到,其实翁归夫妇对自己这个破落王子是完全无视的,他们的广阔世界里,有太多精彩的日子需要好好享用,也有太多风险需要认真面对。他这个牛倌能得到的,只有最虚假的几句客套罢了……
老娘倒是经常在家里提到她,一脸掩饰不住的羡慕嫉妒恨。听多了老娘的灌输,泥靡也觉得翁归最对不起自己的地方,是收继了自己老爹的女人、那个汉家女解忧。“她本该由我收继才对……”,泥靡胡思乱想着,全然不顾他阿爹军须靡死掉的时候,他还不满一岁。
最近的美好日子里,泥靡盯上了解忧的脸蛋、细腰和长腿。自己身份不同了嘛!
再说,自从翁归一命呜呼,他那个傲慢的老婆就一反常态,想方设法与自己拉关系,捧出了许多讨好的笑脸,说了不少亲切、甚至有点暧昧的悄悄话。泥靡是脑子迟钝,但不傻。“如今知道捧着真昆弥了?!该受惩罚的大奶婆娘!”
享受着汉公主对自己从未有过的亲热态度,泥靡的火气反而冒出来了。男人的本能是最不讲道理的,他在第一个机会出现时,就大着胆子捏了捏翁归老婆的翘臀。那老女人只是紧张的白了自己一眼,毫未声张。从此,泥靡深信自己的使命,是替长生天惩罚翁归的骚老婆……
身为乌孙王族,泥靡没有得到多少甜头,繁琐的规矩却一个都不能违反。他早早就按照贵族们的安排,娶了妻,生了一个跟自己一样瘦小的儿子,起名“细沈瘦”。他并不怎么喜欢儿子,顺带也疏远了妻子。他的妻子来自乌孙北部一个没落的亲匈小贵族家庭,相貌平平,持家有道,对丈夫的要求,仅仅是扮演好一家之主的角色。即使生性刻薄的须卜兰,也对这个儿媳妇没什么怨言。
泥靡与妻子的交流一向不多,任何意义上都如此。他一度与须卜家族送到山南的几个侍女厮混,但就连老娘,也偷偷要他警觉点,据说那帮女孩中充满了匈奴人、大汉以及翁归派来的奸细。泥靡是一个健康的年青男人,却得不到充分的满足。长期的心理压抑,也让他更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
这一切的烦恼,让泥靡的生活显得灰色。在他发梦一般即位乌孙大昆弥后,灰色的日子开始消逝了。翁归死讯传开的第二天,老娘就笑着提醒他,依照乌孙的风俗,他可以收继翁归的正妻以及其他姬妾,不要错过这个机会。过了两天,山南居所聚集了一群亲匈派以及墙头草,在几个马屁虫的逢迎声中,老娘得意洋洋的当众宣布,除非“那个风流寡妇”宁肯看着翁归家族衰败下去,也不愿下嫁新昆弥,否则“我们须卜家要有一个风骚儿媳妇进门了”。不知为啥,须卜兰总是翻来覆去的骂解忧“风流”、“风骚”,所谓证据,就是翁归夫妇的子孙繁盛,解忧未满五十,已经当上了祖母。可惜,这些角落里的咒骂,即使亲匈的乌孙人,也不大肯理睬的。
不管老娘胡咧咧些什么,泥靡感到新世界的大门正在向自己敞开,虽然他对老娘言必称须卜家如何如何,很是反感。除了军须昆弥的血脉,泥靡是什么都不认的。他只是不愿跟老娘吵架而已……
身为典型的乌孙男子,他对收继制度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至于解忧,她是大汉送到西域和亲的公主,是泥靡的生父、已故军须昆弥的左右夫人之一。解忧的几重身份中,最让泥靡着魔的,却是翁归昆弥正妻的地位。翁归夫妇在二十多年里,让乌孙变成了西域的强盛大国,把赤谷城变成西域商路的头号中心,而汉公主、翁归夫人解忧,在西域的广阔土地上,勤奋播撒了中原文明的种子。在这一段波澜起伏的光荣岁月里,泥靡窝在山南的草场消磨时光。
虽然翁归夫妇确实一直提防着泥靡,不给他任何参政的机会,但这个神情委顿的小男人,着实也不是参政、领兵的那块料。他自己也隐约感到了自己的无能,但这丝毫不能减少他对翁归夫妇的怨愤。如今,翁归死翘翘了,那就让他老婆承受新昆弥的怒火吧!让她接受应得的惩罚…… 在即位大典那天,远远看着解忧家族的一小群人混在全国来参加大典的乌孙贵人当中,显得那么暗淡无光,泥靡恨恨的想着……
过去的20多年里,在泥靡面前,翁归的老婆一直是遥远、冷淡和高高在上的,举手投足极有分寸,就连声音,都刻意保持略带温情的庄重。泥靡对这位声名远播的女子有惧怕,也有怨恨,却一直不敢有什么像样的报复念头。
阴差阳错当上了昆弥之后,泥靡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必须依靠解忧的智慧,以及亲汉派的力量,否则这个昆弥是一天也干不下去的。泥靡毕竟是军须靡的唯一后代,他虽不情愿,也从老娘、岳父等人接受了草原贵族的一点点权力斗争传统,有一定的嗅觉。草原贵族上层的生存经验提醒他,必须尊重解忧家族在乌孙的利益。
正是这个原因,就连须卜兰也不敢反对长老们赋予解忧的“乌孙国母”尊号,以及她在长老会上享有的权力。须卜兰默默吞下了苦果,为了补偿自己的失落,她把全部的恶毒心思,用在了插手昆弥夫妇新婚燕尔的私房事上面了……
这个时候,泥靡的动物本能不断在他体内大叫大嚷:实现这一切谋略的前提,是必须证明他泥靡是一个充满雄性气息的硬汉,他必须征服那匹骄傲的神俊白马…… 只有像一个硬汉骑着她,你才能治理乌孙的贵人与贱民…… 身为昆弥,你片刻都不能离开马背…… 如果胯下的白马有任何反抗,你就用鞭子! 如果预感到她要反抗,你就用鞭子!如果你今天的心情糟糕,就对她用鞭子!如果你心情不错,就对她用鞭子!……只有无穷无尽的鞭打,是那匹高头大马从昆弥那里得到的最好礼物!
泥靡很乐于听从这个声音,他认为这是来自长生天的启示。再说他恰好拥有一根上好的粗硬“铁鞭”……
第二章第三节 泥靡(2)
泥靡第一次见识长老会的场面,是在大婚后的第三天。也是那次的长老会,让泥靡拿定了主意,既然国事非依靠解忧不可,他就要尽快征服解忧。
长老会上,解忧谦恭备至,不失尊严,与每一位长老打交道的方式,都有点不同,又都很周到。虽然翁归家族刚刚吃了一个大亏,而造成这一切的人,几乎都在会议上,人们却努力互相表示友好。卡以南宣布“国母”的权力范围包括一切军政要务,以及裁决长老之间的纠纷,除非昆弥另有意见,否则解忧的决定就是最后的决定。黎木居躲在角落,像一个影子,对解忧的问候,他诚惶诚恐。
会议上,所有人都感觉到翁归家族的力量,而这个家族的代表,如今是一贯以外柔内刚、善解人意闻名的那位汉公主。倒向匈奴的提议,没人敢提,递交长安朝廷的国书,早已备好,继续承认乌孙与汉的特殊关系,在西域的合作,一切不变……
在会议上,泥靡这尊木偶泥胎,明白了一件事:那个汉家女很厉害,大人物们都怕她。自己要坐得稳,就要让解忧怕自己。他想起三天前的新婚之夜,在汉宫的鱼水之欢时,妻子很体贴,丈夫也表现的不错。对未来的夫妻生活,解忧似乎心里有了底,打算就这样不温不火的维持下去。泥靡憋了一股气。他的直觉告诉自己,需要使出激烈的手段,他积淀许久的情欲才能真正宣泄出来,也只有如此,那老女人才能学会服从他的欲望,进而成为一个好妻子、一匹好马,最终成为昆弥身边最忠心的奴隶。
他几乎没有怎么冥思苦想,就找到了整治解忧的手段。
又过了一天,在汉宫寝殿里,泥靡与解忧花了整整一个晚上,让“男子汉事业”有了一个乐观的开端。泥靡动作干脆利落,那只“铁鞭”瞬间就刺入了汉家女浑圆结实的后臀。即使很多年后,他仍然记得第一次的每个细节。即使后来他对解忧做过很多很多次同样的事,即使后来两人的配合默契十分纯熟了,泥靡还是觉得第一次是最回味无穷的。
他记得“铁鞭”发出雷霆一击时,那个老女人情不自禁的尖叫,又忙不迭捂嘴、然后在连续的撞击下,又忍不住痛叫起来的样子,他记得刺入的一刻是多么紧张、兴奋,他记得自己一路猛冲,又不时勒住缰绳,颤声问那妇人要不要轻一点……
他记得那娘们叫的好惨,自己实在担心捅出什么漏子,不好收场。后来他每每回想起自己像个愣头青似的慌慌张张,也有点遗憾,那天明明可以干的更舒服,倒是瞎操了一路的心,最后才弄明白,那老骚儿的体力真好,不服不行……
这怪不得泥靡,事先没人能帮到这一步。就算出了不少阴毒主意的黎木居,听泥靡绘声绘色卖弄了一通他如何勇猛、翁归老婆如何耐操之后,也挤了挤眼道:“真是个天生该进娼馆卖的,保证赚到大袋金子”。倒是老狗卡以南提过,翁归夫妇勤练骑射,只要没有离开赤谷城,每天早上在汉宫的箭术场上要射足一炷香的时辰,几十年从不间断。想也想得到,解忧的双腿、双臂、腰背的力量,都保持的很好。
泥靡哪里知道这些劳什子屁事?!再说昆弥马厩里的头马又怎么样,坐骑就是给人骑的贱命,老老实实驮着主人就是了,射什么箭?!
那个夜晚,当泥靡泄的一塌糊涂后,解忧立即招唤了两个侍女,在她们的搀扶下离开了“大战”许久的偏殿。尽管勉强保持平静,解忧走出偏殿时脚步漂浮,尤其是她的屁股,似乎每个动作都会牵动痛处。那个夜晚,解忧的狼狈神态,让泥靡怎么也无法跟以前那位不可冒犯的翁归夫人联系到一块儿……
解忧离开后,她的侍卫亲随祖丽泰随即佩着双刀出现在泥靡面前,面无表情的宣布国母“稍有不适”,请昆弥自去安寝。泥靡不敢问什么,颠三倒四说了几句囫囵话,打发面无喜悲的女侍卫离开,自己在偏殿里毫无目标的转了几圈,迷迷糊糊躺下睡了。
次日中午,解忧终于在一群女官的簇拥下出现在泥靡面前,准备在下午接待龟兹来的几个大商人。如同往常一样,汉家公主的发髻精致不乱,一身西域风格的素色衣裙,可亲而不可冒犯。见到泥靡,解忧循例问过大昆弥的安,然后两人来到宫中的一处露天回廊,围坐在弧形的木桌旁,喝着仆妇早已放好的苦茶。解忧细细叮嘱他,见到那群商人,要特别留意其中的一个头目,切记不可再说错话,如果不知道说什么,就夸奖龟兹的歌舞吧!
侍女们拿过一卷竹简呈上来,解忧念着上面的汉文,解释给泥靡听,大致是关于龟兹商税改变征收办法的进展密报,似乎翁归的大女儿弟史,如今的龟兹王后,正在调停龟兹与乌孙最近出现的商税纠纷。翁归去世后,西域诸国都有意重新签订与乌孙的商路协定,或许是以为乌孙不如从前了吧… 这次来的商人使团,打算签一个长期的商约,无非是想少交税。不过这伙人的内情已经有人递过来了…… 这卷竹简,据说是冯燎差人早上才送到汉宫的……
泥靡装作听的很用心,唯唯诺诺,却只心心念念一件事。他偷望了一会,感觉解忧的气色恢复很好,仪态也如常的端庄,白皙的面孔看不到一丝尴尬。虽然泥靡凭经验判断,解忧的的确确是第一次尝试这种粗野的法子,照常理,她本该很久才定下心神才对。但仅仅过了一夜,她就从容如常,更看不到半点怨愤。昨夜的激情与羞耻,似乎并未给这位身份尊贵、且又年过半百的汉家女子带来任何表面的困扰,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泥靡这才放下了一小半心,另一大半心却砰砰乱跳,那只藏在裆中暗处的淘气家伙食髓知味,已经按耐不住,在渴望下一次的入侵了。它跟他似乎有心灵的约定,下一次的刺入,一定会比第一次残酷许多,因为泥靡一心要结束那女子的淡定姿态,而那根充满动力的捣蛋鬼,像石块一般坚硬,布满了青筋,一心要漂漂亮亮的刺穿那女子的整个后臀,安营扎寨,把它变成常来常往的后花园。
至于那个汉家女在遭遇了第一次之后,为何如此从容,泥靡并未多想。即使想了,他大概也只会接受老娘的高见,认定那个老女人骨子里就是渴望被男人干的…… 他对复杂的脑力活动毫无兴趣,一心惦念着何时再去光顾那只后臀……
第二章第四节 萧望之(1)
长安。
最近,大鸿胪萧望之有点不高兴。本来,他成功劝阻朝廷对乌孙的和亲方略,转而放手让乌孙贵族自行决定国内政治。中尉府的坐探从西域不断传来的消息,都是乌孙声威大损,西域各国纷纷开始摆脱乌孙的控制,不是重新摆向匈奴,就是更加依附大汉。
萧望之一直对那个身为叛臣之后的和亲女,有些看法。这些年乌孙在西域的影响日增,都护府也扩张了屯田的力度,朝廷里不少人都对解忧公主称颂有加,唯独他萧望之坚持唱反调。
他认为,翁归-解忧夫妇推动的乌孙中兴,逐渐成为大汉与匈奴之间的一股第三势力,对大汉的西域经略,长远来说很不利。当初,皇帝决定派兵支援翁归,抵抗索要解忧的匈奴人。萧望之说:“汉军流血,为了乌孙王保卫妻子,是损害国家的行为。”皇帝很不高兴。萧望之还说:“翁归以一子为莎车王,以一女为龟兹王后,假以时日,西域只知有乌孙,不知有汉。”这些强硬的异议,让他在朝廷里一度很孤立。
但泥靡的意外即位,揭开了翁归-解忧夫妇国内地位的脆弱一面。既然经营了二三十年,合翁归与大汉之力,仍无法撼动长老们的地位,长安朝廷也有点灰心了。 质疑解忧的人,也多起来了。萧望之向皇帝秘密上奏,建议让乌孙的多数派自行其事,朝廷只须静观其变。依据中尉府的多年密报,萧望之判断说,乌孙的多数长老是翁归时代扩张国力的受益者,断不会倒戈匈奴。大汉趁机从乌孙国内权力斗争中抽身,反而可以成为多数派贵族需要努力巴结的外援对象。
皇帝采纳了他的建议,萧望之一时风头无两。但是…… 很快,传来了解忧被长老会议上‘乌孙国母’尊号,以及新昆弥收继解忧的大婚消息。又过了不久,以大昆弥泥靡、‘国母'解忧以及长老会议名义,致大汉的上表,也到了长安。这班乌孙人还是想拉住都护府的汉军,甚至表示愿意提供更多的屯田土地。
萧望之真有点无语了。他熟读圣贤经典,在官场上经历颇多,不记得有哪位臣僚有那个西域女人的生命力,年纪一大把,她还是不肯乖乖退场,居然玩起了再嫁的花样…… 那几天,萧望之在家里的书房中,很是跺着脚唾骂了几次“贱妇,问汝何不早死”,让家里的仆妇、妻妾惴惴不安。
昨天,他的一位老朋友,也是在西域出使多年的某长史,刚刚派人给萧望之送来一封密信。这位长史曾是和亲使团的一员,经历了乌孙与汉和亲的变故,对当地贵族的抱团程度印象很深,也很支持“萧老”的抽身提议。
这位老友在信中报告说,乌孙上层目前并无倒向匈奴的意思,长老会议以昆弥的名义,连续发布王命,重申翁归时代的内外方略不变,甚至直接斥责鄯善国私下接待匈奴使者是悖逆之举,令国君亲到赤谷城谢罪。不少西域小国,见乌孙并未内乱,也不敢妄动了。
信里说,解忧刚刚见过了龟兹的商团,驳回了那群商人削减商税的想法。那群本来蠢蠢欲动的龟兹商人,已经在依照翁归定的旧制,向赤谷城交税。
这封密信的结尾说,翁归-解忧家族的力量,可能被朝廷低估了。新昆弥似乎对解忧言听计从,已经有人暗地里讽刺他是解忧的跟屁虫。据说,亲匈贵族中,流传着解忧‘色诱大昆弥’的风言风语。如果任由他们这样活动下去,乌孙可能还要保持西域的第三势力身份,对大汉的经略恐有不利……
读罢秘信,萧望之的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他想,自己该做点什么了。他又拿起信札,重读了一遍某个段落,深思起来。
萧望之没有想到的是,与其说解忧用了魅惑昆弥的手段,不如说那个顶着昆弥名号,坐享其成的小男人正在施展一个雄性野兽的本能手段,让解忧不得不向昆弥献出自己的完整身体,而进一步,或许还要献出灵魂……
在大婚后的这段时间里,泥靡始终死皮赖脸纠缠着“翁归叔他老婆”…… 解忧的后臀已经承受了泥靡好几次可怕的侵入,过程粗野而残忍,让她见识了那个猥琐小男人的邪恶一面。长期以来,几乎没人拿泥靡当回事,如今他成了新昆弥,内心的欲望似乎立即膨胀起来了。解忧警告自己对这个小男人要十分当心,必须顺从他的情欲,即使要付出她以往难以忍受的牺牲。私下里,对泥靡的粗言秽语,解忧尽量表现的宽容。泥靡的回报,是在长老会议上对国母更加言听计从,而在床帏之间,侵犯她的法子却越发下流……
萧望之尚未掌握乌孙宫廷的这些香艳秘史,由于冯嫽一手控制了中尉府在乌孙的密报渠道,她有意对长安隐瞒了关于昆弥夫妇私生活的部分细节,虽然,冯嫽也不知道还能瞒多久。
萧望之的打算,是向皇帝建议派使者去乌孙,查清所谓国母的尊号,在乌孙贵人中的地位究竟如何,并相机行事。关于使者的人选,“萧老”已经有了一个名单,首先是跟他立场一致、反对与乌孙继续和亲的中郎将张遵。
第二章第五节 契莫合(1)
在亲匈小贵族中间,契莫合很不起眼。军须昆弥时代,他父亲曾经是昆弥统领的亲卫骑兵的一员,而他的祖父有须卜家族的血统。或许因此,他的家庭受到了须卜兰的注意。翁归昆弥时代的初期,契莫合接替父亲,在中央军里当骑兵,有十名下属。契莫合身材敦实,由于长年骑马,有点罗圈腿。虽然他跟许多骑兵军官一样,有一点匈奴贵族的血统联系,但翁归昆弥并没有排斥他们。乌孙逐步引入了大汉的灌溉技术,建设了冶铁的作坊,颁布了关于商业和诉讼的法令。翁归下令释放了一大批部落的奴隶民,让他们开垦土地,甚至吸收到昆弥直管的中央军里。抗拒王命的那些部落首领,被无情的斩杀和驱逐了。
翁归治下的乌孙,日益富足强大起来,许多有匈奴血统的旧贵族,对昆弥也心怀敬意。他们只是看不惯翁归过分宠信那个汉家公主,背地里管她叫“赤谷城的半个主人”。
契莫合性格谨慎,很少参与同僚们嚼舌头的闲谈。虽然须卜兰通过某些人暗示他们这些“匈奴人的亲戚”应该抱团,但他的老父亲告诫说,不要参与让昆弥警觉不安的阴谋,我们在军中当好自己的差事就够了。他几乎从未去过山南看望须卜兰以及她那个王子,仅仅在最重要的节日以及王子大婚的日子,以家庭的名义送过几次礼物……
当他20岁的时候,父亲去世了。按照风俗,契莫合收继了父亲续娶的妻子,但只是作为小妾。他的母亲去世很早,父亲与续娶的妻子有三个女儿。一切本是如常,但这个女人的名字是须卜日娜,她与匈奴的那个显赫家族,关系还不算太远:她的祖父,是须卜家族的某一房,过继给她的乌孙曾祖的。
须卜日娜是个传统的贤惠妻子,对命运的安排毫无怨言。虽然她与继子的年纪相差很大,当契莫合坚持与她同房的时候,她总是温柔的服从。对新丈夫的正妻,她恪守了妾室的全部规矩,让那个很本分的年轻女人颇有点尴尬,毕竟不久前两人还是婆媳。“日娜阿妈,我们是一家人,不要管那些破规矩……”契莫合的妻子抱着歉意说。
唯一的麻烦,是须卜日娜与须卜兰的来往。虽然不问外面的事情,须卜日娜从她的家庭那里,继承了对须卜家族高贵血统的尊重。这个温顺的女人没有刻意的吹过枕头风,但契莫合与她行房的次数,比跟妻子还要多些,受她影响也就多了一点。
不知不觉中,契莫合终于去山南拜会了那位王子。虽然他也参与过与匈奴人的那场战争,但会见中,大家似乎并不在乎谁杀过多少匈奴人。王子的母亲对他能来,似乎很是高兴……
新昆弥即位后,许多事情像车轮一样旋转起来。契莫合升了官,如今是赤谷城里的驻军长官之一。他烦恼的是须卜日娜有了身孕,这实在是意料之外的大状况,毕竟这位“阿妈”已经年过四十了,高龄产妇不是好玩的。契莫合苦着脸想,要是小娜有个三长两短,自己也未免太混账了点。毕竟,他对继母的激情从未消退过,一妻一妾之间早有分工,妻子主外,家里的田产牧群归她管,须卜日娜就专心照料他这个一家之主。就连妻子也带着醋味打趣说,小莫合太依赖日娜阿妈了,早上睁开眼爬起来到晚上合眼睡觉,都围着小娜阿妈团团转……
契莫合一点也不担心他的妻妾之间会争风吃醋,他有一个贤良知礼的妻子,也有一个贤淑温柔的小妾。她们之间顶多吃点小醋,最热心的还是聚在一起嘀嘀咕咕,合起伙来整治“小莫合”的命根子。
他最担心的,是三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她们都嫁了人,如果知道她们挚爱的母亲死于生产,他这个威风八面的长官,要被愤怒的女人乱拳锤死的……
倒是须卜兰,听说这事之后,笑着祝贺了他,还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说道:“不知我家那个混小子,什么时候能像你这么有出息呢……” 她顿了一下,又带着不加掩饰的嘲弄道:“那汉家女,一心盼着给昆弥生个儿子呢!当年她嫁到乌孙,没给咱们的军须昆弥生个一男半女,今儿个倒是要给生个大孙子了!”
契莫合有点吃惊,他性子直爽,脱口而出道:“国母比我家小娜年纪更大啊!”须卜兰笑得更加不怀好意:“年纪再大,也是昆弥的女人,要为昆弥传宗接代……”
解忧知道须卜兰背地里没少嘲笑她,她并不在意。她实在也管不了那么多破事儿,长安很快要派使者来,据说想查验自己这个国母的地位究竟如何…… 大乐在军中的地位还要加强,有几位长老的态度还不明朗……她的全副精力,都要派上用场。
而那个新昆弥,几乎不分时间场合的欺负她,已经让她感到被情欲的罗网围困着。在那个充满欲望的黑暗世界里,她是软弱、孤独的,在那只恶魔一样的独眼怪物面前,她完全赤裸、无处隐匿…… 她知道前面等待自己的是什么,知道那个小男人在选择时机,让她像一匹马习惯了主人的命令那样,屈服于他的意志…… 解忧紧张的等待着那个时刻……
第二章 完
第三章第一节 军须靡(1)
那一年,年仅十五岁的解忧随着庞大的送亲车队,穿过整个西域来到乌孙。她第一次见到的军须昆弥,是一个消瘦、苍白的年轻人,端坐在宫帐的中央。虽然乌孙人兼有印欧人和匈人的样貌,体态往往魁伟,面孔棱角分明,而不失山林攀爬的巧劲儿。军须昆弥偏偏是个纯粹的例外。他个子有点矮,眼神乏力,背也有些驼,深褐色的浓密头发梳向后端扎起,插着一根粗大的金簪。军须的这些特点几乎全部留给了儿子泥靡,且更加让人无语:泥靡比他爹还要矮的多,脸型瘦小,目无定睛。相比之下,刚开始发育的解忧已经显出修长的身形,比多数汉女更舒展高大的骨架,虽说在乌孙女子中,也算常见。
没有祖父猎骄昆弥的引导,军须靡完全不理解遥远的中原人想在西域意欲何为,只好一味敷衍。他真正关心的,是如何处置多年割据一方的叔父大禄,领着乌孙王国最高军政官职,却始终觊觎王位。叔父的儿子翁归,也以勇武著称,十几岁就杀过草原上游荡偷猎的盗匪。这一对父子,拥有王国三分之一的土地人口,还不满足,震动着王廷的安定。几番思量,军须昆弥决定更多抓住匈人的救命稻草,与强大的须卜氏家族联姻。年幼的须卜兰,一个颇有艳色的草原女孩,还不到十岁,已经定下了与乌孙王的亲事。当解忧来到乌孙,匈人的闺女还没来得及嫁过来,却急不可耐地订下了左夫人的尊位,可见如何地重视这块土地的明争暗斗。在赤谷城里,亲匈贵族们,或者如后来须卜兰说的,“草原主人的亲戚”们,包围着这位健康不佳的乌孙王,让他本能的疏远了陌生的汉帝国。那一年,解忧还是个小姑娘,安静听话,任由随行的汉廷使者们摆布。后来,她不得不主要靠自己去改变险恶的命运。
那一年的夏天,两人的婚礼在赤谷城的王帐内完成,过程冗长沉闷,透着主人的毫无热情,却无可挑剔。昆弥占有了汉家公主的贞操,这是王室婚姻无可逃避的,男人很是虚弱,少女陪着小心,就这样结束了。一次过后,是长久的独守空房。
几年后,解忧已是翁归夫人,他们夫妻无话不谈,唯独很少谈到已故的军须昆弥。翁归尊重解忧的汉家习惯,尽量避免提醒妻子从胡俗、被收继的事实。况且,军须昆弥是一个少有建树的人,他更像是贵族大会的召集者,而不是说一不二的乌孙王。翁归从那位萎靡族兄的执政活动中,没有太多东西可以学。相反,翁归的王政治理,从一开始就否定了军须时代的主要国策,比如对匈奴的明显依附,以及容忍部落贵人的自行其是。甚至在身体上,两人也是处处相反:翁归壮硕又机敏,马背是他的第二个家,喜欢去山中捕猎;病恹恹的军须既不太喜欢骑马,也没怎么“骑”自己的女人,直到生命的最后日子,才有了唯一的后代。
与妻子闲谈的时候,翁归偶尔说到军须昆弥生前一直很警惕汉家朝廷,不想让乌孙出现汉家血统的王室成员,这也解释了汉公主的春闺寂寞:“他不是嫌弃你的样貌,是怕那帮匈人的亲戚不能把持王位。” 听到迟来的答案,解忧只淡然说了声“先昆弥心中有国事,好难得。”,她脑中掠过那一夜,她的第一个丈夫提枪上阵的僵硬,破身后的草草收场,还有少女一肚子的紧张困惑…… 真是一地鸡毛的开端。
过了许多年,解忧见到的少年泥靡,几乎跟他父亲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暗淡的脸上缺乏血色,带着戒备的神情。但泥靡的身上,丝毫不见他父亲的沉静,而更接近一个缺少教养的无赖。尽管在翁归夫妇面前,泥靡总是蹑手蹑脚,昆弥却一眼看穿失意王子的本质:“心是空的,藏着些恶的,丑的,混混沌沌…… 要提防冬天的狼。”昆弥的汉家夫人不会像草原汉子那样直率,只是轻轻点破:“他没有父亲,很多事,他不懂。”
翁归夫妇不了解的是,泥靡在自己的角落里胡乱长大,他对王座上逝去的父亲有许多离谱的想象。泥靡从未真正与父亲生活过,军须靡也没有什么挚友能够帮故人之子有一颗开朗的心。结果,在泥靡的脑瓜里,天马行空的想象简直没有边界。许多年后,军须昆弥的右夫人,翁归昆弥的左夫人,年过半百的汉家公主解忧,不得不想尽办法应付泥靡充满癫狂的想入非非。虽然经历过许多难缠的人,难解的事,但泥靡带着他病态的想象,是解忧嫁到乌孙后的第三个丈夫,也是她三十多年来遇到的最大麻烦。
在那个小男人面前,她先是绞尽脑汁辩白自己的无辜,然后开始不断的忏悔,最后,她热烈的投入到小男人强加给她的性虐游戏,不动声色的克制痛感,与施虐的小畜生时而摆摆架子,时而狂放的调情。除了这一切,她也没忘记无耻的赞美那个小男人的死鬼父亲。最初的那些夜晚让她头晕目眩,她记得小男人得意洋洋,嚷着“咱娘说了,父王不碰你身子,就怕混了乌孙王的血!”,而自己笑着赞美军须昆弥的智慧,夺了汉家公主的贞洁,却不给她受孕的机会。她记得小男人瓮声瓮气“咱娘说了,国母没给父王生个一男半女,如今得给咱多生几个! 咱不怕混了血,有长生天护佑,咱怕啥哩!”,而自己感谢着“咱娘”的好心…… 军须昆弥的一脸哭丧相,是留给当初那个中原姑娘的最深印象,过了许多年,军须靡的儿子,一脸刻薄相,用最不着边际的想象,强迫当年的中原姑娘编造一堆谎言,只为了满足可笑的虚荣。
在泥靡的想象中,他的父亲英明、伟岸,深受爱戴…… 王位本该传于高贵的嫡子,也就是这位不幸落难的牛倌,却被卑劣的小人篡夺…… 成长的岁月里,泥靡几乎没有问过老娘,父亲到底是何等样人,须卜兰也很少跟儿子提到早早撒手尘埃的丈夫。毕竟,军须昆弥对左夫人的态度也是不冷不热,尽管她给昆弥生下了一个男性继承人,疲惫的丈夫也没有多少耐心,很少允许她留宿宫帐。既然老娘不肯说,泥靡也就不敢多问。他对母亲的盲从,近似动物的求生本能。这个盲从本能,一直延续到他成为昆弥,也没有丝毫削减,带给汉家公主无尽的屈辱。
在山南指挥一群牧奴养牛的时光里,泥靡百无聊赖而哈欠连天。他从来没有想到,有朝一日矜持的汉家公主亲口说出,军须昆弥是伟大的,他的儿子,贤明的泥靡昆弥更加伟大,等等肉麻话…… 他记得,那老女人第一次在他面前脱得精光之后,很痛快的承认她对当年泥靡未能即位,一直心感愧疚,她辩白说,这么多年她夜夜向长生天祈祷福佑“神圣的真昆弥”,只因良心不安。她甚至试图为篡位者翁归开脱,说那个从没给泥靡好脸色的凶汉也懊悔自己的恶行,希望“真昆弥”尽早复位。
面对忏悔的女人,泥靡免不了气呼呼嚷着要惩罚篡权恶徒翁归的同伙,背叛他父亲的老骚儿。最初,汉家贱货总是忙不迭行跪拜礼,很是虔敬,后来,也许是与小男人厮混多了,见识了常用的套路,摔打过了全身的皮肉,泥靡关于“惩罚”的叫喊,就只能换来乌孙国母略带笑容的清爽回应:她自然是愿意受罚的,只要伟大的昆弥高兴……没关系,国母的一身老肉是可以承受的,什么样的惩罚,下流也好,残酷也好,她自然是没有异议的,只要贤明的泥靡,乌孙的圣主,打算这样做…… 时不时的,可恶的老骚儿还会婉转的暗示,“伟大的昆弥”用在她身上的某些法子,让她很快乐,却总是不肯说的明白,她到底是更喜欢用嘴,还是更执迷肛交?泥靡愚钝的脑子永远分不清老女人的细微暗示,那些暗示需要男女情爱的滋养,属于人性的世界,而泥靡说到底是一个不通人性的畜生。与汉家老女人打交道时,他每逢犯难,总是选择听从阳具的冲动:那只独眼怪物很善于寻找国母的圆翘屁股,然后钻进去干她,于是泥靡忙不迭干了一次又一次,而老女人继续隐晦的讲着什么,时而嗔怪,时而发点小脾气,时而温情,时而嘲讽着什么,但太隐晦了,泥靡完全掰扯不清。于是泥靡继续摸不着头脑,于是他的阳具继续在老女人的肛道中出出进进,当然,国母还有两个洞,也不能让它们太过闲着……
无论自己的第三个丈夫如何不通人性,汉家公主还是要按照宫廷政治的规矩,办好每一件体面事。毕竟在小男人的阳具和老女人的肛门之外,西域盛国乌孙还有巨大的权力与财富,每一天都需要有人去分配。泥靡即位后,解忧立即在长老会上提议,在位于赤谷城郊的军须陵墓前举行告谢长生天的仪式,庆祝“真昆弥”回到王位。那次长老会上,须卜兰以军须左夫人的身份,破例被允许盛装与会。“真昆弥”的老娘以大度的笑容接受了解忧的提议,还留了句“国母有心了,真是个孝顺媳妇!”,解忧看上去满脸感激,一旁的卡以南长老呵呵笑着,冲淡了怪异的气氛。
没过多久,解忧又下令在汉宫寝殿摆放军须靡的石像。石像参照了城郊历代昆弥陵墓雕像的规制,由精于雕塑的几位塞种人石匠日夜赶工完成的。石头军须靡英武大气,戴盔披甲,双目微微斜视前方,比生前要威风得多了。石像的对面是昆弥夫妇的床榻,方便死鬼老爹的魂魄时刻注视着儿子儿媳没羞没臊的欢爱。解忧在汉文书写的文牍中说“父王先昆弥军须英明伟岸,老妾当以纯孝之心,敬天祈福”云云,显然是为了说服汉宫上下的某些人,强调自己如今的军须靡儿媳身份,提醒身边人要顺应时势,翁归时代已结束,无用的闹情绪只会坏事。
解忧的举动在资格较老的中原女官、侍从中,引起不小的私下议论,大家都慨叹公主为了顾全大局,放下了全部尊严去讨好泥靡、须卜兰母子。从此,汉宫中暗中抵制泥靡的现象,也消失了。汉地来的官吏仆从都明白,公主已经决心以泥靡夫人、乌孙国母的身份,与元老会展开长期的直接博弈,她们当下属的,必须配合公主的意图。
那边厢,老爹的注视让泥靡很是受用。安放雕像的头一夜,几位女侍退出寝殿后,泥靡便猴急上床调笑:“汉家日逼规矩好多哩!宫里日逼,有咱爹看着哩,到咱娘那儿,有咱娘看着哩,国母好大的威风哩!”,见解忧不怎么理他,又涎着脸追问“国母日逼让咱爹看着好,让咱娘看着好?哪个好哩?”对这些浑话,解忧要么不理,要么翘起嘴角不咸不淡的反问两句:“不是老妾请来父王尊像的吗?”“我的圣主,国母哪里威风了?”泥靡听出话中绵里藏针,夹杂着挑逗与抗拒,也不着恼,只先脱光,笑着看解忧宽衣解裙。
大盏油灯的亮光下,军须石像透着格外威严,反衬出软红帐榻内男女情热的不堪入目。这一夜,泥靡又选了解忧的后臀,只待国母循着熟稔的跪姿趴好,与枯瘦身板毫不相称的“铁鞭”,自是熟门熟路探将进去,鞭身预先由解忧涂满了香气四溢的膏油。鞭梢入身的瞬间,老女人暗暗咬牙,又过了片刻,开始缓缓向后摆动腰臀,与“铁鞭”的节奏已配合默契到烂熟。
解忧知道,小男人的力道顶多使出了三分,每加一分力,她就要愈发小心承受,直到后臀吃进整根要命的玩意儿。恍惚间,她又回到了自己的初夜,第一个丈夫似乎是她的厄运,冷冰冰的拒绝她的一切,甚至不愿享用她年青的身体。有一度,她以为摆脱了厄运,她以为一生都会光明下去。但厄运并未走远,浮于表面的幸福和成功,一朝散尽了。第一个丈夫的儿子把厄运带了回来,化身为独眼怪,狰狞暴虐,要她赎回这么多年的“罪孽”。而她的“罪孽”无外乎是不肯屈服厄运。这一次,厄运换了一个姿势折磨她,要享用她整个的身体,连最深处也不放过。短短一个月里,她引导着独眼怪物,不止一次从喉咙探入过自己的胃,也许那个丑东西已经在她胃里撒过尿?她尽量不去想。她不太关心自己被刺穿后臀的次数,因为她很明白,如果够幸运(!),未来的时光还有无数次“开肛之乐”等着自己。她也知道,“国母的老腚眼子”正成为须卜兰身边一群幸进马屁精最津津乐道的谈资,从一张张嘴里飘出来,落入一只只耳朵,像一泡污浊的臭水,扩大着浸湿的面积。她更知道此时此刻顾不得这等微末小事,眼下只有一件天大的事:她的后臀尽管结实浑圆,顶多能承受那只怪物的八九分力道,天杀的泥靡总是埋伏着一部分力气,在女人最脆弱时刻出动,打的她丢盔弃甲,胆战心惊,也无可奈何。越是心惊,解忧越要寻找巧妙的法子,早早排泄独眼怪的暴戾之气。
“国母嫌弃咱力气小哩?”身后的男人憨笑着,解忧抿住嘴,感到独眼怪挤在肛道的尽头,小步进退着,力道已有五成,熟悉的丝丝痛感在加剧。“感谢长生天福佑昆弥,山神显了奇迹,湖神母亲啊,愿乌孙永世丰饶……”老女人保持着向后摆臀的节奏,开始高声祈福,似乎在暗示什么,就不知是要男人加把子力气,还是对已经得到的“快乐”表示认可?小男人无法解题的时候,通常选择加码干下去,这难免让国母痛到怀疑人生,可她不是表白过,越痛越想要嘛…… “国母老眼儿舒服着哩?还想要哩?”泥靡吃吃笑着,把力道终于加到七分,腰胯的动作也快了些。解忧感到臀瓣正被一股什么蛮力向左右硬生生掰开,虽然看不见身后的雄性动作,但她已颇有经验,判断那只独眼怪几乎尽根而入,且已入了肠道,正不紧不慢的继续变粗,刮蹭着曲曲弯弯的肠壁。她似乎听到自己的腰臀咯咯作响,正被硕大的阳具在肛道内一记记捣下去,一不留神就要四分五裂。想必这是幻觉,一定是幻觉…… “伟大的昆弥,神圣的主人,感谢长生天!”最后几个字是解忧勉强吐出来的,她修长的双腿肌肉紧绷,知道自己很快要开始尖叫,她的从容假面正在被击碎,她必须开始乞求…… 但是乞求什么呢?她知道自己只能乞求一件事:让“神圣的主人”更大些力气干她,因为国母喜欢撕扯身体的那股子痛意,因为国母的“老腚”离不开那根还在变粗的死妈玩意儿,国母必须抛开矜持,乞求她真正想要的东西…… 小男人显然又加了半分力气,肠道里的独眼怪几乎没有变得更粗,但硬了许多,外皮的褶皱直立起来,变得像参差不齐的铁刷子,随着阳具在肛道内的每次进退,像收租的地主一样凶暴地刷过柔软的肠壁,让老女人饶是体力极好,也痛的浑身微微抽搐。解忧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于是她开始大声乞求了,伴着断断续续的呻吟:
“伟大的泥靡,长生天的使者!国母求你赐福……国母求你宽恕翁归的罪孽!我的主人,长生天的化身!……求你给国母更多……”
泥靡终于喘息起来,他一直牢牢把握着节奏,时而轻快,时而凶猛,但从没显得力不从心。使出八分气力之后,他知道游戏正在终结。“咱没法宽恕翁归叔哩,长生天保佑咱,咋还能宽恕翁归哩?国母要咱赐福哩,咱可愿意着哩!”小男人又憨笑起来,往鸡巴上加了半分力气,郑重其事地戳了进去。装腔作势的汉家老骚儿终于不顾体面的尖叫起来,肠道里的雄性生殖器不停的顶撞内壁,快感在积聚,而肛道包裹的那部分男根居然又粗了一点,让她瞬间觉得后臀的耐力超出了极限。当然,从这个邪恶的游戏来说,剧痛也让国母品尝到了极致的“快乐”。
“国母痛着哩?还要赐福不要哩?老眼儿还舒服哩?”小男人幸灾乐祸的笑声明明很响,解忧却几乎听不见。她耳中一片蛙鸣,肛道失去了感觉,而肠中的痛感压迫得女人一声接一声的叫着。她冷静如常,此刻万万不可说错一个字:“求长生天赐福国母!我的圣主…………国母要更多……要更多!我的神圣……”她忍住痛楚,先勉力闭上嘴巴,再缓缓说出需要的话。但她实在也说不出更多,只得时断时续的痛叫。听到有人似乎在耳边大声说着什么,但模糊一片。痛不可当的感觉也不过如此,她边叫边想,只是肠子大概要被那个玩意儿捣烂了吧…… 或许过了一瞬间,也许是一整个人生,她惊奇的感到肠中似乎在喷射着什么,甚至能听到某个不属于她的玩意儿在她的小腹里强劲的抽搐甚至翻滚,反复、反复的喷射,似乎永无停歇,成团的浊汁覆盖了肠壁,那里暂且成了浊黄的世界。她脑子里掠过一个念头:该死的家伙不会又在我的肠子里撒尿吧?!她太疲惫了,对这个念头甚至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反感,只静等着独眼怪最后一波抽搐和最后几滴浊液。邪恶的浪头到底慢慢退去了。
男人脸朝下趴在她汗湿的后背上,喘着粗气,像个快被憋死的猪,两条瘦腿照例压在她的身上上,独眼怪已经滑离了她的后臀,想必恢复了卑微的模样,垂头隐身。一只喷射如注的鸡巴,无论何等强横,总要安分一阵子,不是吗?每次都如此,谢天谢地,这个瘦小枯干的鸡奸狂暂且拿到了他想要的。她听到声音了,泥靡快意放肆的声音,虽然还在喘气。“国母老眼儿舒服不?过两天还要咱干老眼儿不?”那声音透着彻底释放情欲后的极度满足。
解忧的思想瞬间清明到满分:“要!”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沉稳清亮,有两分不屑遮掩的快意,还有一点点不耐烦的小顶撞,隐藏的不够好。解忧不禁对自己恢复思考的速度,调配情绪的本事,很有点自得。这简单的回答同时含着几个意思:今天国母的“老眼儿”是被干舒服了的,干的很痛,所以很快乐;国母是很喜欢继续被干“老眼儿”的,是不是越痛越快乐,国母不会回应,昆弥应该跟他的独眼兄弟多嘀咕嘀咕,如果他俩合起来能凑出二十分之一个脑子(解忧会心一笑:或许独眼兄弟的脑仁还多一点?)。以及!国母对昆弥的故作呆状,总归有点火气:左右不过肛交而已,一个五十多岁的汉家女人,即便有高贵的帝国血统,即便身为西域盛国乌孙的国母,终究脱不了汉家女骨子里的下贱,有肛交癖又何奇?肛交癖强烈到无法控制,又怎样嘛?!昆弥与其在这里假惺惺的奚落人家,不如问问独眼兄弟,国母的肛道几多美味(解忧再一笑,这次是苦的,很苦很涩。)?问问你兄弟忍得住几时?虽说国母的老腚离不开昆弥的兄弟,昆弥的兄弟想干便来好了(解忧三笑,这次是凄凉带着刚强),又有何嘴脸奚落人?
不得不说,这几个意思,泥靡都理会得,也很是舒爽……泥靡不知道解忧对他的六字评价“很多事,他不懂。”,如果知道,一定会当面告诉解忧:“咱很懂干国母哩,咱兄弟很会干国母哩。”话说回来,解忧真的遭遇这样的尴尬时刻,八成也只会对“贤明的昆弥”非常精通干她这件事,婉转的表示一下肯定,再暗示一下不足,或者说期待。而得到的回应,九成是一次特别下流、毫无顾忌的鸡奸。再然后,国母几乎能用浅白的词句说一声“干的很痛快,下次再来。”。一个犯贱老女人的形象,就这样为了刺激泥靡的欲望,被精心维持着……
肛道的感觉回来了,火辣辣的,独眼怪悄无声息的退却着。解忧叹了口气,慢慢爬起来,腰肢酸痛,后臀似乎被一队铁甲骑兵挥着长矛来回践踏过似的,酸胀而如火烧。似乎触发了什么机关,几个侍女无声地碎步入殿,有人扶着汉公主去隔壁的汤池料理半截身体的污秽,有人开始围着昆弥,为他擦拭身体,披上绸袍。
殿内的油灯还可以燃很久,军须石像在灯光下屹立不动,像一个持剑的哨兵。解忧走出寝殿时,似乎听到背后一声轻微到无的讪笑,一个男人的笑声,绝不似泥靡,他的笑声总是刺耳粗野。“一定是太累了,”,她对自己说。
第三章(第二节 翁归(1))
翁归(1)
暮年的翁归昆弥,喜欢坐在汉宫的露台望风景,一坐就是小半天。建在峭壁上的木制露台,三面都可以看到赤谷城的雄浑轮廓。汉宫附近的老式圆顶方形木屋,猎骄昆弥时代的遗存,随着中原工匠带来的建造技术,已消失了大半,被更讲究的一个个多重院落取代了,成片的云杉、矮灌木和淡黄芦苇长满了院落之间的空地。宽广的夏提河把都城分成两部分,汉宫附近住着王族、贵人、“骑君”、“副骑君”和大巫师们,他们的府邸高墙阔院,趾高气扬。河的另一边是平民:工匠、手艺人、驿路往来的商人、世居于此的买卖人,还有昆弥直属骑军的士兵与十户长以下的军官。他们多半住在数百年习以为常的木屋和帐篷里。
贵人们常常宴饮,对岸的平民忙着打造兵器、农具,从反复扩建的河运码头搬上卸下西边更远处来的货物:铜块、玉石、精致的乐器甚至药材、干果。两岸有许多奴隶杂役忙碌,他们是比平民更下等的存在。
看着蒸腾的盛景,翁归免不得想到少年的旧梦。也许,越是接近生命的尽头,越怀念生命的初始。
因为难产,小翁归刚出生就失去了母亲,他的父亲,猎骄昆弥的次子大禄,宣布由守寡的大儿媳,翁归的嫂子措尔沁挑起养育小生命的担子,“照料他成人”。这句话差不多也定下了措尔沁是翁归未来的女人。寡嫂向尊贵的大禄行过叩头礼,又向襁褓中的小翁归行了妻子对丈夫的跪拜礼,把无知的婴孩接到自己的帐中,与其他儿女睡在一起。孩子们一眨眼就长起来了,快活是很快活的,争抢着羊骨和石头子儿,到处捡羊粪蛋打着玩。大家都知道翁归有点不一样,措尔沁是他们的娘,翁归却叫她“大婆母”。乌孙的男童对订了收继名分的母系长辈,通常是这个叫法。直到那一夜,十二岁的小男孩醒来发现了身下的精污,他喊着“大婆母”,看她举起羊脂油灯,看到她脸上的讶异。第二天嫂子把孩子们赶到外边,跟小翁归圆了房。男孩抱住了女人丰满柔软的身子……
大禄很喜欢这个生气勃勃的儿子。他教翁归全套猎人的本事,他也宽纵这只小狼崽子在宫帐里随处发情,倒不是“大婆母”满足不了他,小狼崽总想尝新鲜肉…… 有些日子,大禄的帐中没有任何仆妇是安全的,小翁归甚至不肯放过厨房里的炊娘,马厩内的刷马妇。父亲笑眯眯任由儿子沉溺于交媾自由的冒险,角落里时不时会有个把逆来顺受的姑娘大婶,身上趴着快活的小翁归,简直不分场合,路过的人要么笑着逃开,要么骂上几句…… 偶尔,大禄也从罪孽难消的一对儿肉虫旁边走过,某个喘息的半裸仆妇与专心日逼的小翁归总是齐声向尊贵的大禄问候安好,大禄也总是接受他们的问安。
某一天的早上,这一切结束了。措尔沁带着丈夫和其他孩子们,丈夫带着变长的阳具,还有分给他们的牧群、骑奴与侍女,叫叫嚷嚷唱着歌,迁徙到大禄给翁归指定的一片河谷。这里是他的领地,他生息壮大的地方。翁归,他成人了。
或许年纪大了,虽然房事和谐,措尔沁没有为他生下一男半女。当匈人向大禄提亲,送来了须卜氏某家族的女儿须卜格公主,翁归就离开了最初的领地,回到父亲的宫帐。他为生命的第一个女人留下了足够的财产和仆役,措尔沁与她的儿女继续生活在那儿。当翁归接管父亲的全部领地人口牲畜后,他长兄的几个儿子都出任了官职,措尔沁作为他的第一个妻子,也作为他侄子们的母亲,获得更多的赏赐。她再也没有离开过那片河谷。多年后,翁归听到一个诗人的歌声,若有所动:
风儿不曾亲吻你的娇容
人们不曾看见你的美丽
那时,措尔沁已经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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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筹备与匈人公主的婚事,不久前翁归和他的伙伴们越过了乌孙西部边界的冰坂,在著名的芨芨沟附近,劫掠了那里的塞种部落。伙伴们当中有勇士若尔呼,后来的乌孙翕侯,曾是昆弥骑兵的“骑君”司令,他抢的人畜最多;也有忠实的铁列克,他的武艺不太行,做事却细心又可靠,他后来是翁归的左大将。
求亲时,匈人送来一百匹马的嫁妆,大禄回赠了五百个男女奴隶。翁归跟伙伴们兴冲冲赶了好远去迎亲。那是一个冬日,太阳高高挂在天上,见到两只健壮的牛在路边忙于交配,年青的新郎断定是个吉兆。
须卜格公主是标准的草原美人,鹅蛋脸上带着一抹红霞,皮肤淡黑。新婚夜的翁归对匈人姑娘的胸和屁股很满意,须卜格对他的能骑善射也很满意。一年后,她为翁归生下了第一个儿子,起名乌就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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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陬是翁归的表兄,他得到昆弥的王座,靠的是血统和祖父猎骄老人的软心肠。岑陬的尊号是“军须”昆弥,登基的那一刻,他的某位野心表弟大大不以为然,却毫未流露出来。二十三岁的翁归是个红脸膛的壮实汉子,时而豪爽的大笑。父亲大禄已经过世,到底也没放下对王位的执念;乌孙复国的英雄猎骄老人也已过世,他生前用尽心思避免乌孙内乱,临终也担忧着病弱的岑陬能否担起重任。老人已矣,心有不甘,也只能让年轻人决定各自的命运。
夏日的牧场上,军须昆弥的登基仪式漫长欢快,酒气弥漫,无数的马肉佳肴正在上桌,人们暂且忘了昨日的纷争与明天的变数,嚼着肉,喝着酒,亲如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兄弟。妇女们的歌声中,翁归恭顺地两手交叉贴在胸口,半躬着腰,向新款出炉的军须昆弥问候安好, 昆弥略有扭捏的接受了他的问安。
汉家公主细君身着乌孙人的褐红色盛装,跪坐在昆弥身后不远处,略低着头,白皙的脸上是无可挑剔的恭谨沉静。为了强化与长安朝廷的联系,依照猎骄昆弥的安排,她同时是猎骄与岑陬的妻子。或许在中原人的礼法看来,两个男人分享一个妻子很是骇人听闻,但乌孙人自有国俗在此…… “她有没跟猎骄爷爷同过床?猎骄爷爷身子骨可硬朗哩……她太纤弱了,生孩子是难关吧?”翁归思量着,混入了大吃大喝的人群,须弥之间,他也多了很多喝的开心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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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遇到解忧,翁归注意上了这个汉家女孩,她不怕陌生的人群,眼神灵动明朗,身材也比上一个中原公主伸展许多,预示着丰腴的体态。军须昆弥谨慎的跟翁归打招呼,贵人们都很客气…… 人丁和牲畜是草原的主要财富,他两样都不缺,还越来越多。匈人很看好他,须卜氏家族娶了他的女儿,须卜格很高兴,送闺女的前一晚还是流了眼泪。
他的人有时越界放牧,为了抢夺水源地的一个大湖,又与疏勒国起了冲突。疏勒国王向专事管辖西域藩国的匈人僮仆都尉申诉,向来挑理的都尉却息事宁人了:“长生天的水无穷无尽,乌孙人多喝一点,疏勒人并不少喝一点”。前来向国王传话的匈人使者脑壳光光,小辫子躲在脑后,怎么看怎么显得有点内疚。善辨风向的疏勒王选择了向翁归道歉,翁归也向疏勒王道歉。两位贤者达成了协议,大湖归乌孙所有,但疏勒人可以随时取用,皆大欢喜(?)了……
翁归第二次见到解忧,是几年后的南方牧场。这里靠近汉帝国的都护屯田所在,昆弥的汉夫人带着汉医,为乌孙的牧民和牲畜治病。施恩图报的滥套路,陈旧可笑却有效。右夫人个子高了,胸也高了,脸蛋丰盈,屁股翘的落落大方。汉夫人向他问候安好,乌孙的好汉子脸发烧了,幸亏红脸遮掩。那一天的风很暖,吹在两人的脸上,热烘烘的。
虽然汉医很有效,比乌孙最有名的巫师用的神秘牛尿,还要有效,但解忧一直与军须昆弥身边的巫卜神婆们交好。无论公私场合,她喜欢说“一切都在长生天的恩赐里”。风霜雪雨中或烈日下,她总是感谢长生天。也许这个中原女人真的契合了乌孙人的心灵,把一切的荣耀和苦难归于神之手,起码看上去心悦诚服的接受命运,也让乌孙社会接受了她。
很久以后,出于某个难为情的理由,翁归试过汉医的银针术。在解忧坏笑围观下,上了年纪的女官一针针扎下去,肝俞穴、太冲穴、胆俞穴…… 他从不承认自己有点阳痿了,只是略略不够硬,硬了略不持久!肃然的女官耷拉着眼皮,用细长的银筷子蘸着烈性杂果酒擦拭入针处的皮肉,并不听他唠叨。四脚朝天的翁归老伯毫无脾气,虽然贵为昆弥,年纪也大了,腰里的家伙不够硬总归是罪过,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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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繁琐的线头总要捋完,乌孙人也坚信千百条河都要汇集一处绕过光明的赤谷城。体虚事烦的军须昆弥要撒手人间了,带着半生的忧惧和无力。贵人们簇拥着他,他却只望向翁归:
“以长生天之名起誓,泥靡年长,昆弥位复归泥靡。”
面前半跪的表弟毫不犹疑的重复着誓言,贵人们面面相觑,或喜或惊或木然。俏丽的匈人少妇须卜兰抱着怀里的婴儿,在一旁失神呆立。军须昆弥渐渐合上眼,贵人们丧嚎着…… 想到从此以后,汉家姑娘是自己的人了,许多许多年都是自己的人了,同样丧嚎的翁归不禁长松一口气。
解忧跪坐在挤成一团的贵人身后不远处,直直望着如墙一般密实的男人脊背。她被排除在乌孙人权力交接的仪式之外,又必须到场,免得长安朝廷受了冒犯。听到嚎啕声,她伏下身去,长久的以首叩地,履行着有名无实的右夫人义务。她已经知道自己被新的昆弥收继,接下来,只需静静等待着属于自己的时刻。凭着直觉,她感到新昆弥对自己颇有好感……
翁归没有让她失望,她没有让翁归失望。一个年近四十的汉子,筋肉和阳物都刚健如昔。一个二十七岁的女人,整个青春已从指缝里溜走的不剩几滴,身体却是饱满的,只待有人大口吞咽。男女的交合,似乎早已熟知对方,似乎两具身体是多年的朋友,两颗心贴的很久…… 翁归曾担心中原女人对性事惧怕,好在第一个夜晚就在解忧的产道深处怒放了全部的想象,汉家女甚至带点野性,让他喜欢又着恼。
新昆弥的后宫带着好奇迎接了解忧,翁归有整整一群女人,分散在王国的各个领地。她们见到的汉家夫人极懂得分寸,把每个人都关照的妥妥帖帖。后来,乌孙的整个贵人上层都领教了解忧的处世之道。昆弥很乐意带着汉夫人抛头露面,翁归的锋芒辅以解忧的克制,变得柔和,不像过去那么咄咄逼人,有时让人难以接受。领略了汉夫人的内敛从容后,猎骄时代的翕侯兼“骑君”、军须时代的右大将、翁归任命的“王相”卡以南背地里对一小群贵人说过,昆弥跟汉夫人这一对夫妇像是入了鞘的刀,看上去并不剑拔弩张,让许多王国事务得以顺畅进行。但刀依然是刀,威力反而变大了,因为人们疏于戒备。贵人们咂摸着乌孙元老的一番说辞,各有体会。
不久,有人秘报昆弥,翁归对解忧意味深长地说“卡以南眼睛很亮。”解忧沉思道:“王相是能办事的人。”
翁归夫妇很愿意向对方分享自己的秘密。解忧早早告诉了丈夫,自己本是汉帝国的罪臣后代,并无公主的实封,但到了乌孙,她就是朝廷认可的汉家脸面。翁归笑着说,汉家脸面着实好看的很。
翁归告诉解忧,草原强者有个风俗,向竞争者索要对方的妻妾,如果对方给了,象征着妥协。
“不给呢?”解忧略带挑衅的问。“不给,就要打。”,翁归一字一句的说。
为了以示威压,他也曾向乌孙邻近的焉耆国国王索取妻妾,几经要价还价,国王送来了某位夫人,以及作为“嫁妆”的贡品。现在,那位夫人就住在焉耆边境的一小块领地。翁归解释说,他不是坏人,索要妻妾只是个仪式,让她住在边境,也方便她回去探望亲人。
解忧不客气的问:“动过人家没有?”汉子坦然一笑:“来都来了……”
某次闲谈时,翁归告诉解忧,乌孙旧俗,昆弥要哪个儿子接位,就给名字后边加一个带尊号意味的“靡”,以示王储身份:“所以左夫人生的,我起名乌就屠。”见丈夫暗示不愿匈人血统的儿子接位,却并不解释,解忧也不追问,只在心底留一个问号。
当她给丈夫生下第一个儿子,想取汉名“元贵”,元为首,含“一等贵胄”之意,翁归貌似随意的说“合适的时候,就叫元贵靡吧!”
解忧一时欢喜难以自抑,不由问起为何丈夫不愿匈人血统的子嗣接位?
翁归脱口而出:“草原的鹰,是不能听命于远方的!”
解忧失笑道:“我却是中原的小雀儿,陪伴你这大鸟,吃力的紧。”
翁归也笑了:“长生天助我化身为羊,你落在我背上睡大觉可好?”
夫妻痴笑不止,却有了个不再提起的默契:“将来,我们的儿子也是昆弥。”顺便,两人还有一个心照不宣的默契:“军须昆弥的儿子,与王座无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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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翁归时代,赤谷城盛极一时。全西域的贵人都交汇于这座急速改变面貌的大都邑。在公开交际的场合,解忧尽己所能,不让任何人感觉受了昆弥汉夫人的冷落。她似乎天生擅长捕捉每个人暗含于心的一念一动,不动声色化解于无形。也许只有泥靡母子的怨毒是个例外,但泥靡本就是她命里的魔星,是无从抗拒的厄运……
当翁归猝然离世后,儿孙满堂后的解忧遇到了命里的魔星,逃不开,躲不及。更可怕的是,她犹豫过后,主动拥抱自己的厄运。也难怪泥靡翻来覆去地念叨汉家女是如何天生下贱……
经过了与翁归近三十年的美满日子,解忧以极快的速度投入新的生活,适应新的男人,寻求新的生存。在一个彻底漆黑不见五指的情欲王国里,“乌孙国母”有智慧和见识,泥靡昆弥有鸡巴,还有两个叮当乱响的卵蛋。最后的赢家是谁?无论谁赢,汉家公主注定要在这场肮脏游戏里变得满身污秽。解忧暗暗决心,让“圣主”离不开自己,无论在乌孙的王座上,还是在情欲王国的罗网中。
话说回来,无论小男人如何气急败坏,解忧从不肯做如此露骨告白:
“是的,翁归夫人很风光,但她更渴望当泥靡的奴隶。”“是的,翁归是乌孙的英雄,但泥靡是神圣的主人。”
永远只有默认、暗示、略带反感的提醒,娇笑着却又目带责备,似乎说“我的圣主,国母在你的鞭打下很快乐,很快乐……可你为什么不理解?我是不能说出口的!”
泥靡的报复是凶残的,他玩不转“笑中有泪”“悲中带喜”的小儿女调调儿,他甚至接受不了中年夫妻的平淡默契。解忧为什么还要坚持?或许,恰好是这个搞不懂的调调,吸引着愚鲁的小男人,刺激着他的本能。
翁归跟她试过几次肛交,她不喜欢!饶是汉子如何讲道理,老婆不喜欢!汉子一脸苦相:多少娘们都干过的…… 时移势转,泥靡喜好折磨国母的后臀,阳具搅动带起的痛楚让女人辗转挣扎,巴不得死掉…… 可每隔数天,汉家女总免不了轻怒薄怨地提醒泥靡,国母的肠道温热如旧,何姗姗来迟?
有时泥靡换一个洞来玩,刺激的女人情欲泛滥,却又铁枷一般锁住产道的扩张与收缩,猫玩老鼠一般戏弄的她发了狂,哭着乞求给国母一个高潮…… 恢复尊严后,老女人却不吝于大胆戏谑,说什么昆弥只是“小主人”,昆弥的独眼兄弟才是“大主人”。“小主人”的意志,国母固然服从,“大主人”要国母的命,国母却也不敢不给的…… 大胆的戏谑,换来的自然是加倍的羞辱……
无论泥靡的欲望如何焚烧她,汉家女人总能浴火重生。她仍是乌孙人拜服的国母,光彩四溢。在解忧的辅佐下,乌孙一度的混乱渐次平息。西域诸小国又开始买乌孙昆弥的账,泥靡却趁机把情欲张扬的更加过分,陆续攫取了多位西域王族女性,或收继为妾室,或干脆“恩赏”了奴籍。她们中有贤名远播的王太后,年纪比解忧还大;有才貌双全、正值盛年的王后;有青春正炽的小姑娘,也有初尝家庭甜蜜的少妇…… 但“鸡巴昆弥”(冯嫽私下给泥靡起的诨号)仍死死缠住国母不放。或许,他需要解忧的辅佐之才,更或许,他深深的迷恋着国母的受虐癖,即便是那狡黠的汉家老骚儿演出来的,也演得可算天衣无缝……
第三章第二节:元贵(1)
赤谷城的贵人都住在地势较高的半山坡地,元贵的府邸也不例外。每天上午他到城中“大吏”府办完钱粮兑付公务,下午带着十多个扈从回到自己的宅邸,像星辰升降一样准时。他面白而身形挺拔,这部分容貌像母亲,头发微微带卷,鼻梁也带点鹰钩,又昭示了翁归的乌孙血统。每次归家,总要经过城里最主要的一段通衢街道,再转入缓缓爬坡的山路。他不愿意日日相逢热闹的成片商铺,听着人群的谈笑,他总觉得那声浪是冲着他来的。虽然,他也明白实在是多心了。没办法,不走这里回不了家。
日益繁茂的街市,熟悉的商贩叫卖,陌生的外乡面孔,见到“元贵王子”马队躬着腰向两边退却的恭敬人群,翁归嫡长子不理会这一切,眼神淡漠,心思如深潭。说起来,他真是嫡子么?草原人以左为尊,形式上,父亲的正妻(左夫人)一直是须卜格,性情爽朗身材丰腴的匈人公主,但她的儿子乌就屠是翁归亲口定过名份的“昆弥庶长子”。乌孙国人人知道,汉家右夫人才是翁归昆弥认可的大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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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贵的马队经过了一个新开的胡商铺子,几个赤着胳膊的小厮一脸机灵劲儿,叫卖汉人的绸、锦、绣和绢。游走在西域大地上的胡商,最擅生存,什么好卖就卖什么…… 元贵的记忆中,他很小就穿着染成红色和黑色的锦布汉服,有时也会换成汉地料子裁剪的乌孙袍子。他喜欢新衣服的浓烈染料味,像夏天的青草气息。他喜欢锦布的温情,像母亲的眼神。他也喜欢汉式深衣的严整密实,像父亲的脸,看着就放心。
元贵的记忆里,严整的父亲一向乐于享用汉地的物件,毫无某些草原人对奢华的顽固排斥。这么多年,母亲总是细水长流地劝父亲少浪费金钱牲畜在草原人的传统聚会上,多种粮食挖河渠盖房子。为了一夕欢快,宰杀羊马,吃了就没有了嘛,母亲总这样说…… 但她从来不拦着父亲享用汉家的柔软衣料,住进坚固阔大、采光良好的汉式宫室,用光滑的瓷器、玉器饮酒,还有许多机巧的玩意儿,让人过的舒服妥帖。只是这样一来,昆弥也越来越不像草原人。
元贵记忆里的父亲尤其欢喜泡澡,汉宫内大块石头垒起的露天池子,烧热的水从一只由砖墙探出的粗陶管洒入大池子,附带一个小池子蓄积着清凉的冷泉。昆弥健壮胖大的身躯平摊在池旁空地的一块松木板上,一会儿望天,一会儿翻过来,精瘦结实的仆人夏西用包在手上的一块粗麻用心搓拭着昆弥周身,老男人腰腹上的隆起赘肉,在麻布团的有力蹭压下,每每似乎融化不见了,擦拭完毕,昆弥也每每如欢跳的幼马,在冷水小池里扑腾个把分钟,找找少年的感觉。元贵和弟弟妹妹光着脚跑来玩水,围着老爹乱窜,聒噪不停,翁归趴在木板上,身侧的侍女喂他一口新酿淡酒,老爹咂摸着酒香,看着崽子们,眼里甚是得意…… 亲近父亲的时刻总是短暂的,难忘的,回不来的。元贵的嘴里一股苦味,父亲,父亲…… 父亲终归是一个草原人,他想看到儿子们都成为勇武的草原男人,比如庶长子乌就屠,比如三弟大乐。他们跟父亲一样,是马背上的主人,十几岁就带着伙伴们劫掠周边康居人,姑墨人,甚至匈人的村镇部落,马前挂着人头,马后驮着财物和女子,有时也带着伤回来。父亲第一次看到大乐头上的伤口,只笑着说了一句“漂亮孩儿……”,母亲抿着嘴站在一旁,什么也没说。
从一开始,母亲更愿意让元贵像一个地地道道的中原人。母亲为他聘请了汉地来的老师,一个总是衣着利落的中年男人,名唤吉不疑。吉师傅教他读汉地的书籍,他喜欢读汉地的书籍。“明明暗暗,惟时何为?阴阳三合,何本何化?……天何所沓?十二焉分?日月安属?列星安陈?”许多个夜晚,赤谷城天空的冷寂星河下,他吟诵着楚辞的美妙词句,与几百年前的大贵族作者,神思中竟似有了感应,虽说那位楚人一生好战,而元贵不怎么好战。说起来,母亲也来自楚地……
元贵的记忆里,母亲永远得体、亲切、忙碌而镇定。她关注着子女日复一日的成长,却也时不时消失在小孩子的视野里。年纪稍长,元贵才知道母亲在忙些什么。每年夏天,昆弥带着一只精干的军队,也带着汉家右夫人,巡游整个国家,草原人的秩序离不开昆弥的巡游,他们离昆弥远了,心中会生长凶猛的念头。巡游中,母亲专心于普通人的生老病死苦,带去农具,种子还有兽医,也带去南边和西边来的商队,卖些便宜货。牧场的草枯了又绿了,远远近近的部落难免有叛乱,叛乱和抢劫是草原人的天性,野火一样不知什么时候就乱七八糟烧一阵子。母亲几乎参与了每次平叛,通常呆在直属昆弥的骑兵大营里,受着很好的保护,偶尔,她也全身披甲出现在谈判和调解纠纷的场合,不说什么话,保持着标准的武人坐姿,从青铜面具的眼孔后边平静地望着时而说笑时而互相大吼时而又拍拍打打起来的男人们。很多草原人认为她给翁归带来奇异的好运,也有人认为她是一股奔涌而下的山泉,给乌孙带来收成,终究要弃这片土地而去的。更少的人厌恶她,嫌弃她搅乱了草原世代的规矩。
元贵很佩服母亲的箭法,可以骑着小步慢跑的马,射中三十步外挂在树上的篮子。多少年来,她每天早起到汉宫内的操练场练习,除非雨雪、生病,或者有无法耽搁的急务。跟随昆弥巡游时,母亲射死过盗马贼,平叛时她射死过不听军令的士兵,多年前在赤谷城,她曾一箭射伤了潜入汉宫正欲离去的某匈人密探。那件事轰动一时…… 元贵的箭法也算不错,当然不如母亲,更不如父亲和两个兄弟。元贵感到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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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贵的马队开始爬坡了,说来好笑,这段缓坡总是让他想起父亲的(如今也是他元贵的)左夫人须卜格。二十多年来乌孙与匈人的关系经历了不断变坏的冰冻季节,翁归解忧夫妇与须卜格却处的还不错。或许因为显赫的须卜家族一直在维持与翁归的交情?或许因为须卜格的乐天性格,消弭了本可能滋生的许多龃龉?也或许,解忧的长袖善舞,小心保全了匈人公主的自尊?翁归一度想让解忧接替左夫人尊位,却被汉家女提醒“务虚名常招实祸,昆弥好好思量!”,而摇头作罢了。翁归在位的后期,乌孙联汉反击匈人的那次大战中,须卜格始终站在丈夫一边,拿出封地的牛羊劳军,还写信给须卜家族,指出单于的不明智,希望这场变乱不要走的太远。战争告一段落后,她的儿子乌就屠当上了右大将,掌握着一只数千人的骑兵,进驻王国的西部,进而威胁边境的康居国。解忧的儿子大乐成为昆弥直属军团的骑君(司令),全盘控制赤谷城与附近的农耕区数万人口。元贵破格成为“大吏”,负责乌孙官吏的选拔奖惩。在汉家顾问的协助下,乌孙逐渐健全了一个部门众多的中央机构,把多数人口的生活管了起来。
这么多年,昆弥的两位夫人碰了面总是说说笑笑,毫无芥蒂的样子。元贵甚至记得某次汉宫中母亲与须卜格的怪异谈笑。那时他还是个流着口水的娃娃,露着小鸡鸡,无意识的绕着母亲转,两个女人瞟了他一眼,低语着什么,神秘兮兮,又都笑了,左夫人还冲着他做了个马马虎虎的鬼脸。她们又高又大,小元贵要仰着头,可一点不觉得脖子酸!但他真正领教了那位匈人贵妇的性情,还得说在近两年的混乱时光里。
几年来,父母为自己即位一事奔忙,不仅向汉家朝廷宣誓忠诚,也考虑了如何打发翁归大小姬妾的细节。元贵不喜欢草原人的收继习俗,有悖伦常!他也鼓不起勇气回绝,父母的决定,他没法不听,不听有悖伦常…… 闭上眼就天黑,得过且过…… 终有一天,难堪的一刻来了。父亲的老侍从,沉默寡言的舍愣到了他家里,带着他到了汉宫,又到了昆弥寝宫的露台。父亲、母亲和须卜格已经在了,舍楞告退,其他侍从也知趣的躲远了,四个人各自坐在一块毡毯上,相距很远。气氛很正式,场合很不正式。宽大露台的下边,看不到的鸟儿四面鸣叫,头顶是团团白云,天气真好。父亲很淡然,母亲很轻松,须卜格低着头,一向红润的圆脸有点发白。元贵注意到父母都穿的随意,尤其是父亲,只披了一件家常短袍,露着胳膊。父母都盘腿坐,只有左夫人跟元贵一样,保持着恭谨的跪坐。须卜格一身淡紫色的乌孙锦衣长裙,头发也扎的精致,乌孙式的长辫收在脑后,又戴着好几样匈人最看重的金饰,脸上明显扑了粉,唇上点了胭脂。元贵知道,这位五十好几的大妈,要做新媳妇了。
父亲照例没有含糊其词,简短的宣布了他的决定:汉公主快来了,元贵必须收继昆弥左夫人,而且立为正妻(依然是左夫人),对须卜家族有个交代,对内也显得乌孙不是一边倒的亲汉。至于当时张罗迎娶的汉公主相夫,由解忧从中斡旋,一开始就定为地位低一等的右夫人。
父亲说完,母亲微笑着未置一词,一副大局底定的样子,须卜格继续低着头,好像游离于整个气氛之外。元贵沉默了几秒,如同任何乌孙男人此时此地应有的反应,大声回答“长生天在上!”,心里是木木的。露台上四个人之间的气氛随即变了,须卜格抬起头,神色凝重,向翁归解忧和元贵三人分别行了跪拜礼,她向翁归叩首九次,向解忧叩首三次,向元贵叩首六次。四个人都明白,从这一刻起,在昆弥家庭里,翁归父子要分享同一位左夫人了。这是乌孙人乃至广阔西域的全体草原人由来已久的古俗,为了保护家族地位、财产或家人的安全,又或是为了加固家族之间的结盟,在世的男性长辈也可以与子侄辈,甚至与家族外的年轻男子分享同一个妻子,只是多半不会特意举行婚礼。多年前,传奇的猎骄昆弥生前就与孱弱的孙子军须昆弥分享了汉公主、右夫人细君,正是这一风俗的产物。
然后是男人完整占有一个女人的一刻,没有任何拖泥带水的掩饰…… 元贵闷头跟着看不出心情的左夫人来到昆弥寝宫深处的一座木屋,外面是汉式的门窗飞檐,内里却是奢华的宫帐风格,铺着满地的鹿皮毡毯,四壁挂满猎物饰品,两只豹头交相遥望,利齿外露。屋内中央挂着一大张形似幔帐的绢布,马上就有妙用。收继礼仪按部就班的到了“小两口”独处时刻。说起来,也不算完全“独处”,因为跟在后边的翁归夫妇也进了屋跪坐于地,相视无语,与儿子新妇只隔了那层幔帐,一对儿新人的说笑举动,隔着幔帐可以看个大致,听的真切。这也是草原人的一条规矩:小辈收继母辈的第一次行房,男方的家长应尽量在场,监护着双方身份的彻底转变完成。
须卜格默默伺候着新鲜出炉的丈夫脱光,像一个早有默契的妻子,把男人的衣服和靴子摆放齐整,自己也脱光衣裙,颇为干脆地一道躺在厚厚的毡毯上。嫁到乌孙三十多年,须卜格变成一个熟透了的妇人,奶子很大,屁股很大,脸还像少女时一样,肉肉的,腰肢不算细了,好歹不比赤谷城里的乌孙大妈更粗,甚至还要细些。元贵一眼看到妇人圆润大腿间稀疏的毛发与一道粉红的肉缝,毕露无遗。一男一女的世界,女人似很从容,牵引着男人的双手,抱住她丰满的身子,但元贵看到须卜格的脸红得厉害,身子摸上去滑溜溜、热乎乎,到底是羞了呀!也许因为翁归夫妇在屋内,让她毫无尊严?也许草草再做新妇,让匈人贵妇失望了?也许,只是对一个健康而还算英俊的男子发了情?
元贵顺利的硬了,像年青的雄犬一跃入洞,尽力与身下的妇人交媾着,急促的啪啪声充溢着屋内的各个角落。女人熟稔地迎合着,小声呻吟着,几步之外的翁归夫妇尽量不发出声响,元贵顺利的更加硬了,暗暗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洞里没想得那么糟糕嘛…… 须卜格小声叫着,双手摩挲着男人的胸前背后,小声求男人再使点劲儿操她,元贵不禁觉得老娘们活该欠操,发了狠劲儿,阳具推着娘们的身体向后踉跄,甩到一边的辫子跟着踉跄,娘们小声祈祷着长生天保佑她的男人多子多寿,她的男人?是老爹吗?老爹还是左夫人的男人吗?自己也是左夫人的男人吗?元贵心头悸动,阳物却硬的彻底。母亲一直在看着吗?或许不愿看到儿子违背了汉地的礼法?吉先生要是知道,能说什么呢?这里是乌孙,草原人自有国情在此。熟读汉家典籍的乌孙王子元贵努力操着父亲的正妻,很兴奋,几乎不尴尬,父母之命是最大的伦常,书里不是这么说的吗?…… 又过了没多久,元贵顺利的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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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汉宫的那间木屋里,依照父母的安排,元贵老老实实住了三个月,与须卜格大量的做爱,着实耗了不小体力。这期间,母亲来看过他俩,须卜格完全是一个小主妇模样,眉眼之间都是温顺,一声“阿母”从容出口,盈盈下拜。母亲带着歉意的笑,连声道“阿姐快起来”,又夸了几句阿姐气色真好什么的,随即把垂着(上边和下边)脑袋的元贵叫上前,换上了教训的口气:“左夫人是大昆弥留给你的媳妇,你要好好待她!”须卜格保持着浅浅笑容,看不出丝毫难堪,元贵却没想到母亲几句话把父亲扯了进来,怔住片刻,才应道:“左夫人待我很好,我一定好好待她。”母亲笑的欣慰,须卜格在一旁陪笑,笑的讨好……
虽然是父子共享,但翁归不可能再碰左夫人。那两年里,他们同住在汉宫里,却尽量互相回避。直到昆弥猝死,须卜格远走故乡前,匆匆祭拜了自己的前(?)丈夫,一代雄主翁归靡。
迎亲筹备的忙乱日子,元贵也没耽搁与左夫人行房。他试过走肛道,老娘们的屁股好肥,虽然阳物涂了油膏,他艰难挤入,劲儿太大了,没挪动两下,泄了。须卜格爬起来,擦着沿腿根往下流的白液,懒懒告诉他:慢慢来。元贵很想问问淡定的女人,老爹走她肛道是个什么光景?但没说出口。他不想羞辱一个必须嫁给自己的母辈。
与元贵同居的日子里,须卜格似乎瞬间进入了妻子的角色,没有任何迟滞。她很清醒,要是一切顺利,许多年里都要在一口锅里跟着元贵搅稀稠。起码,她相信给元贵足够的时间,总会彻底拿下自己的屁股。凑巧的是,元贵的估算大同小异:就像在赤谷城的高地贵人区爬那道缓坡,慢慢爬,总会到该去的地方。
只有一次,昆弥的“嫡长子”搂着她不经意说到“要是有了孩子……” 须卜格先是不做声,又侧过脸笑道“给元贵哥哥生一个庶子好不好?”男人卡了壳,不知怎么接话。听不出任何怨气,却字字是刺。来自高贵的匈人家族,嫁给乌孙王族,成为昆弥的正妻,谁料想让一个天上掉下来的汉家女硬生生逆转了人生的方向。左夫人对命运也有不甘的咆哮,只是藏在心底。那一晚,元贵带着点火气,又试了一把挺入肥屁股,屁股很乖,阳物照旧不争气,泄的飞快,真扫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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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后来的变故,元贵完全措手不及。父亲的猝死,长老会的背叛,长安朝廷的变脸,泥靡的喧宾夺主,像一堆乱石飞溅,砸的他昏厥。
得知泥靡要即位,须卜格祭拜了翁归后,立即带着侍从启程回到匈人本部的老家。有些人是她出嫁时带来的,已经很老了,他们跟在两轮大车和骡车的队伍后边,慢慢接近着陌生的家园。须卜格知道泥靡的母亲,那个刻薄的远房表妹须卜兰,正在妄想让泥靡收继她为左夫人。须卜格用决绝的出走,让那对母子吃了一计闭门羹,也做给全乌孙看。须卜家族带着理解重新接纳了她,分给她一小块封地,以作安居。她在乌孙的旧封地,以及一大群牧奴农奴,由她的儿子乌就屠差人代管,每年送收成给她。须卜格走的时候没有再见元贵,元贵也没去找她。尘埃落地过后一阵子,解忧以乌孙国母的名义,给须卜格送了几次金银绢帛马羊,以为已故翁归昆弥左夫人的奉养用度。须卜格很感谢地收下了。
又过了些年,元贵到底当上了昆弥。按照母亲的意思,他派人带着礼物去匈人须卜部,请自己的左夫人须卜格回来。老妇人对信使说了很多客气话,对自己曾经是元贵的女人一事,不置可否,而以翁归左夫人名义祝贺元贵靡大昆弥的国运长久,她也向国母解忧回赠了相称的礼物,最后终归是以年高多病为由,委婉谢绝了。
让人好奇的是,须卜格也没有与即位“乌孙小昆弥”的儿子乌就屠团聚。几年后她在须卜部的封地里去世了,乌就屠把她的棺椁接回乌孙,以翁归昆弥左夫人的名义,葬在一片山林之间。乌就屠本人也从未回应过,他的母亲是否一度非正式地嫁给了即位前的元贵,而且是一女二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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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府邸,元贵先去向设在家里的父亲牌位行祭礼,念几句国中大巫师指定的萨满经文。据说赞颂千遍,亡魂可以进入天界。“牌位”是一块象征乌孙人灵魂的天山石,上边用汉文小篆书写着昆弥名号,静静躺在专设的祭祀堂里。半草原半汉地的妥协风格,在元贵家里处处可见。叩首祈祷过后,换了简便的短袍,妻子雅兰招呼他吃饭。
六年前,翁归的铁杆兄弟翕侯若尔呼把小女儿雅兰嫁给了元贵。这桩婚事是两家都盼望的。那一年,元贵十九岁,雅兰十七岁。一个早早懂事的姑娘,没出嫁前,长长的卷发披在肩上,出嫁后挽成了汉式的发髻,昆弥夫妇没这个要求,小姑娘自己喜欢汉式衣妆。她还有一群玩得来的小伙伴,一起在家里试穿汉装,吃汉餐,也读汉地的书。新婚之夜,两个少年人笨拙的互相进入,很容易就接受了彼此。雅兰是处女,她发现元贵的性经验也不多,一时不知是喜是忧。泄后慵懒的小丈夫告诉他,母亲几乎从不让他乱碰侍女的身子。元贵没说的是,对母亲的性管束,父亲向来不以为然,却不为儿子出头,大概连他也拗不过母亲吧!雅兰告诉他,今后在家里也不许乱碰侍女的身子,只乱碰她就好。元贵长吁了一口气,嘟囔了一句“好吧……”,好字拖的很长。雅兰忍不住拧了他一把。
一年后,她为翁归家添了一个孙子,翁归在汉宫的操练场得到这个消息,看了一眼漫天繁星,起名“星靡”。雅兰很喜欢这个名字,她的朋友们也喜欢。又过了一年,她生下一个女儿,取名若兰。
雅兰早就猜到元贵必定收继左夫人,而且是父子共享。她默默接受了。她与须卜格本就来往不多,这以后更加回避了。虽然,新昆弥的女人互相总要见面的吧?在家里,她的丈夫从不谈及左夫人,似乎那个女人不存在。雅兰知道,丈夫对她心怀愧疚,这也够了。
当她的丈夫未能即位昆弥,雅兰如常操持着家里的大事小情,没有说一个字的丧气话。她知道男人有什么样的压力,她的朋友们也知道,雅兰很高兴朋友在身边。元贵依然喜欢吃她煮的羊肉拌麦饭,吃的一点不比过去少,雅兰心里松快了。元贵依然喜欢碰她,两夫妇又开始商量备孕。无论国中风云如何变幻,下崽子是不能耽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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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岁那年,元贵的第二泡精射到了冯姨的嘴里。第一泡精留给了铺床的绢布,让清理房间的几个侍女紧张了一阵。冯姨呀,冯姨!她是母亲永远的帮手、最好的朋友,是汉公主与朝廷的桥梁,是都护府在西域的秘密依仗。她也是某些西域人眼中的黑色精灵,是“山中的鬼”,是汉地送到乌孙的一道深渊。冯姨是美丽的,只是与母亲的美不同。母亲谦逊,冯姨冷峻,母亲柔和,冯姨干练,母亲如阳光,冯姨如山岩。母亲擅长化解矛盾,冯姨擅长“处理”带来矛盾的人。母亲擅长射箭,冯姨擅长短刀、短棍。母亲常带笑容,冯姨不怎么爱笑。还要再过几年,在“大吏”府处理琐事打发时光的元贵才会知道,冯姨的箭术更高明。
十二岁的元贵完全不懂这些。他依恋着汉宫里的冯姨,秀气安静,乐意带着他玩。尽管只比母亲小三岁,冯姨看着却年轻得多。当母亲渐渐珠圆玉润,散发着贵妇气,冯姨几乎像个姑娘。她教元贵射箭骑马,她也煮好吃的水果甜点给孩子们吃。只需要一次独处,母亲最好的朋友就让小元贵失去了童子身。冯姨柔软的嘴唇,可以把小鸡鸡夹的很紧。不对,小鸡鸡胀大了,是大鸡鸡了…… 冯姨的舌头很软,刺激着小元贵美妙的冲动。每次冲动来临,他知道自己又快泄了。那几年,冯姨吃了小元贵很多精水,那是他与雅兰新婚之夜前的全部性经验。他以为这是小孩子与阿姨之间的美好秘密。只是快成年的时候,元贵毫无证据而十分肯定自己经历的欲望小冒险,完全是母亲一手操办的好事。
后知后觉的元贵有点生气,他被少年初长成的秘密套了很多年,生怕败露,母亲要发怒。他也气冯姨不说实话。只是每次见到嫁作人妇的冯姨,他又不生气了。即便后来可恶的女人只是偶尔用嘴满足他,他也不生气,只要看到喜欢的女人,清清秀秀,步伐轻快,忙来忙去,就够了……
成婚生子后,元贵以为自己会淡忘许多事。他又错了。元贵爱雅兰,可还是想占有少年时期的母辈性玩伴,甚至想的更厉害了。这道情感(占有欲?)的暗流,在左夫人事件后,变得有点失控。为了迎接汉公主相夫,那段时间冯姨常来找他,元贵一时忍不住,脱口说了昏话:“我要跟左都尉分享妻子。” 左都尉布尔欣是冯姨的丈夫,分管乌孙国都的秩序与情报,也是翁归的亲信。多年前,解忧做媒,那一年只是一个勇猛军官的布尔欣娶了冯嫽,也就是元贵放不下的冯姨。女人听了并不惊讶,干脆利落的告诉他“你将来要当昆弥的,不要放纵。”元贵有点恼了,他想说“昆弥做什么都可以!”,还是没说出口。他嘴硬了一句:“我可以分享昆弥左夫人。” 冯姨有点不麻烦:“左夫人是你应该娶的。”然后又一个劲儿地商量娶亲的繁琐细节。
元贵暗暗憋着火,为什么总有人以为可以替我决定,什么应该什么不应该?但是他说不出口。他没法顶撞这个女人,就像他无法顶撞父母。活了二十几岁,元贵也想通了,冯姨肯做他少年时的性玩伴,说到底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那片遥远的汉家土地与汉家朝廷。冯姨付出牺牲,不是为了一个浑小子跑出来发作矫情的。
泥靡即位后,冯姨从赤谷城失踪了。几个月过去,她一直没有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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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元贵很不情愿去汉宫。但每十天一次,城里的贵人照例要一起拜会昆弥(如今要加上国母)。这本是翁归时期诸多集权措施中的一条,据说泥靡并不乐意延续这一沉闷单调的“苦差事”,奈何国母说服了他“昆弥初立,不宜轻废旧规”。自从成为“大吏”,多年来元贵已经参加过无数次贵人拜见集会,全部细节烂熟于心,硬着头皮也要去的。
这一次的拜见集会貌似并无什么不同:汉宫对着正门的主殿内,泥靡盘腿踞于王座,戴尖顶金冠,穿黑色王袍,左手持金杖,解忧着紫色乌孙长裙,上身是白色短袍,扎着乌孙长辫,左手按在一方“乌孙国母”金印上,跪坐在王座的右下方。两人保持着凝神不动的姿势,接受百余名贵人排着长队,不许交头接耳,依照次序在主殿门前远远地挨个跪拜。昆弥有话问某位贵人,会让他在跪拜后,接受问话。昆弥不问,贵人不许发言。做完规定动作的人从侧门离去,他们的侍从车马已在那里等候。汉公主的佩剑侍女们在殿内外周遭巡视,现场一片肃静。
元贵行完跪拜礼,本应双手交叉向旁边后退,泥靡忽然举起金杖,这是要问话的意思。元贵赶紧又跪了下去。一个武装侍女跑了出来:“王问大吏,近日车师国军民争斗一事,知否?” 元贵思索了几秒钟,答:“大吏知道。已写了车师钱粮兑付的补报,前一日日落时,大吏府着人送元老会值日元老了。”他自然知道今年车师断断续续内乱的事,但这事问得着他吗?!如今他在大吏府,只能搞搞乌孙与邻国的钱粮兑付呀!
王座上的泥靡又说了什么,另一个武装侍女走到门边,大声道:“大吏接王令!五日后见元老,问车师事!”元贵赶紧叩首道:“大吏接王令!” 他眼角瞥向国母一侧,只见母亲远远端坐如仪,似乎全然置身事外。这是什么鬼…… 侍女的呼喝打断了元贵的胡思乱想:“王问王弟元贵安!”元贵打个激灵,忙又磕了一个头,大声答:“元贵问昆弥王兄安,问国母王嫂安!”
总算结束了,元贵骑着马,向自家宅邸踱着碎步,四个侍从跟在后面。母亲端庄的面孔,要说什么呢?要发生什么呢?谁能来告诉自己呢?“天命反侧,何罚何佑?”楚人的诗句涌上心头,一时间,元贵感到自己是赤谷城里最孤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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