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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雏情陷红粉争霸》181-190 节

fu44.com2014-08-26 16:49:31绝品邪少

正文第181章 心灵共振  他的心跳始终隐隐约约、似有若无,即便有,也是时快时慢,依偎在一起久了,她的心跳也变成那种节奏。他的心跳得快,她高兴之下心跳也跟着加快;他心跳慢了,她心绪沉落之下,心跳也随之变慢,甚至是若有若无……  然后她又发现,这种节奏是由无月带动,然而她心跳的强度似也能对他产生影响,每当她想起那些甜蜜的时光,心儿咚咚直跳,二人的心窝之间似能产生共振,带得他的心跳也会加强一些,虽不明显但她能感觉得到,因为她此刻全神贯注于他的心跳之上,有任何细微的变化,她的心都能有所体会。反之,当她每每念及他伤重难治之时,他的心跳也会随之变得微弱。  于是她全心全意去想记忆中所有那些幸福的时光,从小到大……幼年时期的幸福时光截止到母亲自杀,便告一段落,后来的许多记忆只能称为快乐,在脑际飞快闪过,直到遇见他,一幕幕缓缓在心底流淌,那种热血沸腾的感觉是幸福的最真实写照……  她蓦然发现,自己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竟有一多半源于这段和他短暂的相处之中!于是她想到的人和事多半都与他有关,然而每当想到他,便会联想到眼下的处境,心绪便会沉落谷底,令她十分烦恼,甩都甩不掉!  她想得很出神,也想得很累,眼皮渐渐沉重,心灵被放飞、在无限空际自由驰骋,于是她的唇角忽而上翘、时而下弯,迷迷糊糊之际,无月曾对她说过,男女之间有心心相印这回事,那是一种人间真爱,这种爱,可以将两个原本素不相识的人紧密联系在一起,相依相偎、白头偕老,看来,他说得不错……  他说的每句话都那么真诚、发自肺腑,而且,都很有道理,他真的好聪明……  ***    ***    ***    ***  来到围场已快一个月,对她很是关照的大小姐走了,经常陪她聊天读书的晓虹姊姊走了,绿绒姊姊整日价失魂落魄;罗刹门首脑人物大多都不在,艾姊姊虽被紧急召回,却忙得不可开交;她和本门姬吴两位长老又聊不到一块儿……  最关键的是,大哥已失踪,能否还有相见之日?丽儿最近的心情可谓糟糕透顶,原本无忧无虑的人生彻底陷入低谷。  最近恒山派烟掌门倒是经常请她去吃饭,席间挺着个大肚子尽跟她聊些育儿经,她倒是也听得津津有味,以后或许会用上的。每次都有那个小津作陪,记得大哥曾向我提起过这小子,很有点那个意思,烟掌门也总是说些无聊的玩笑话,难道想要我做儿媳么?想得美!  想想都心烦,最近她已很少去烟掌门那儿,身边只剩下梅花姊姊还能说上几句话,可最近大家的心情似乎都不好,聊不上几句便再也无话可说,真是无聊透顶,还是在爹娘身边好啊,真有些想家了!  她静静地躺在绣榻上,已是深夜,案几上的烛台她留下一支蜡烛未熄,平时这个时候她早就进入梦乡了,可最近翻来覆去地很难睡着,总有些心惊肉跳的感觉。呆呆地看着昏黄幽暗的帐顶,在眼前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初春的原野已有零星的山花绽放,渐渐变绿的草地散发出芬芳的气息,她沿着一条溪流欢快地奔跑着,张开双臂投入大自然的怀抱。身后的弟弟笨死了,总是跟不上她,她只好停下来等等。每年出来春游,这小家伙都是她的累赘,若是有个大哥哥就好了!  弟弟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离得还远哩。她等得不耐烦,目光在溪流边梭巡,咦~前面草丛中似乎躺着一个人?她跑过去一看,那人的衣衫比乞丐还要破烂,浑身上下全是横七竖八的伤口,血肉模糊、面目难辨!  这人好可怜啊!不知断气没有?她蹲下身子探探鼻息,似没有呼吸,摸摸心窝,似乎隐隐约约还有心跳,她捧来溪水把他脸上的血污擦净,天啊!这不是大哥么?怎么变成这样子啦?  她伏在他身上嚎啕大哭!随即猛省,眼下不是伤心的时候,还是救人要紧!她背着大哥四处找梅花,可到处都不见她的踪影,平时认识的那些精卫队大夫一个都不见,也不知躲哪儿去了?  她不敢耽误太久,赶紧施展自己所知道的那点急救方法,想法先救醒大哥再说。她掐人中,嘴对嘴地帮助他恢复呼吸,折腾半天,大哥总算缓缓睁开了双眼。  “大哥,是谁这么坏啊,竟把你伤成这样?呜呜呜……”她泪如泉涌,哽咽难言。  “丽儿妹妹,大哥恐怕已经残废,今后没法再照顾你啦。你可要自个儿多长点心眼儿,小心别被人家欺负……”大哥说得有气无力,似乎随时可能断气。  她急叫道:“我没事的,大姊和梅花姊姊她们对我都很好,倒是大哥千万不要泄气,我一定要设法治好你的伤!”  “我觉得背上和腰间好疼,脊椎骨好像断了,浑身不知断了多少根骨头,即便治好了,也是终身残疾,妹子就不用费心了!与其成为一个废人,自己受罪不说,还拖累大家,我情愿死掉算了!”大哥的神情就像在和她永别!  她哀哀欲绝地哭道:“即便真象大哥说得那样,你也一定要坚强地活下来,我不能没有你!呜呜呜……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也决不会抛下你,我情愿侍候大哥一辈子!”  大哥很难过:“我这个样子没人会要我,你跟着我会连饭都吃不饱……”  她坚决地道:“没关系,我可以出去挣钱养活大哥!”  大哥直摇头:“妹子别说傻话了,你一个小女孩,啥都不懂,靠什么本事挣钱?”  她仔细想想,也是啊,自己既不会种地织布,又不会做生意,靠什么挣钱呢?楞神半晌,她冲口而出地道:“我会武功,可以去做杀手赚钱!”  大哥一付痛心疾首的模样,皱眉道:“你知道杀手是什么意思么?”  她说:“当然知道,就是有钱人指定让我杀谁,我就去把那人杀掉,然后让雇主付钱给我。”  大哥不悦地道:“若是雇主要你杀的是好人呢?”  她咬咬牙,思想斗争很是激烈,终还是坚决地道:“为了养活大哥,我也顾不得了!”  大哥很失望的样子,好半天没说话。她急道:“大哥怎么啦?我说错话了么?”  大哥思索半晌,才语重心长地道:“丽儿,大哥的身世莉香阿姨一定尚未告诉过你。你知道么?我的父亲和家人就是被飞鹰门杀手屠戮殆尽的,绥德萧家就剩下我和娘幸免于难!所以,无论如何,你决不能去做杀手,能答应么?否则大哥死不瞑目!”  她听得心情无比沉痛,哽咽着道:“大哥,对不起,我不知道……”  帐顶由模糊渐渐变得清晰起来,也不再是幽暗的昏黄色,那些精美的金丝刺绣牡丹花闪闪发光、金光灿烂,她转头看向窗户,已是天光大亮,刚才所见不过是南柯一梦!  她感觉脸上湿湿的,伸手一摸,满是泪水,枕头上湿了一大片,双眼肿得跟桃子一般,又涨又涩!虽只是梦境,但那可怕的景象无比清晰、历历在目,她的心怦怦直跳,难道大哥真的遭难了么?  她霍地跳下床,必须设法去救他,马上!第182章 混沌世界  插汗部天坑附近山洞中,无月差不多于同一时间也缓缓睁开双眼,浑身不觉得疼,只是哪儿都动不了,眼前火光闪闪,很是刺眼,却一片模糊。  一条朦胧的身影啜泣着、呼唤着,她刚才的话令他吃惊,纯洁善良的丽儿妹妹怎会想到要做杀手?是梅花教她这样说的么?目的是为了让他明白,杀手也是一种为了生存不得已而为之的正当职业么?  丽儿的话令他很生气,很想教训她一番,直接告诉她不许这样!可仔细想想,生硬的说教和晓之以理不如动之以情,这是他从对情儿失败的教育上得到的教训,所以他把自己的身世告诉丽儿,让她明白杀手是个多么坏多么残忍的职业,眼下她还在哭,也不知听进去没有?  滚下陡峭悬崖的可怕场景在脑际回放,天旋地转,树干、岩石和棘刺也在不停地旋转,越转越快!身子不停地撞向坚硬之物,似能听见体内筋断骨裂的噼啪声,他的心猛地一阵收缩!  我还活在世上吗?之所以还有意识,仅仅因为元神还在么?  周围一片混沌,熊熊火光就像三昧真火,炙烤着他的元神,魂魄似已被抽离躯体,不再受他的意识控制,丝毫无法动弹。  他竭力增大双眼,却始终难以聚焦,感觉就像做噩梦,徒有意识,却什么也无法主宰!眼泪滴到他的脸上,又湿又热,呼唤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无月,你醒醒啊,别吓我!呜呜呜……”  不对,这不是丽儿的嗓音,倒像是哈日娜……  也不知过了多久,辗转挣扎着,他终于看清了一些,果然是她,正泪光盈盈地看着自己,不停地呼唤着。  “哈日娜,果然是你!你没事么?真是太好啦!”他心中呐喊,也不知发出声音没有,心头终于放下一块大石,这些天他很是担心她被那帮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所害。  “嗯,是我!你终于醒过来了,真是吓死我啦!”她依然抽泣不已。  无月竭力说道:“我记得自己设法滚下悬崖,以免落入绣衣阁的人手中,然后就啥也不知道了,你怎么会在这儿?怎么找到我的?”  哈日娜大概说了一下这些天来的经历。那天深夜她设法将追兵引开,向西方大草原上逃去,为了将他们引开的远些,她一路上走走停停,凭借熟悉地形,和那帮人大捉迷藏。然而到天光放亮时,她再难找到合适的地方藏身,被杀手们渐渐追了上来。  她眼看着无法脱身,正暗自焦急,一位蒙面白衣女子如散花天女般从天而降,也不说话,截住那些黑衣人厮杀起来!那位女子非常厉害,连那些穷凶极恶的黑衣杀手见了,也有些畏惧的样子,然而仗着人多势众,他们仍是一拥而上,和她恶斗起来。  白衣女子出手狠辣无比、悍不畏死,有时为了杀掉一个强敌,不惜先挨上一剑!杀掉十多个黑衣人之后,领头的黑衣人大约眼见占不到什么便宜,便唿哨一声,带着剩下的人退走了。  等黑衣人消失不见,白衣女子一下子便倒在地上,看来也伤得不轻!她忙上前一边查看白衣女子的伤势,一边说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姑娘伤势严重,等我采些草药先替你包扎一下,再随我回去好好养伤吧。”  白衣女子看了看她,似乎怔了一怔,一言不发地挣扎着爬上一头巨雕背上。见白衣女子身形摇摇欲坠,她追上去想要阻止,却被女子一把推开,随后巨雕双爪猛一蹬地,便飞走了!  “等等!”无月打断她的话头,急急地追问道:“巨雕?什么样的巨雕?”  哈日娜皱眉回忆道:“一种巨型金雕,我还从未见过那么大的,非常厉害,还能帮那个白衣女子对敌呢!”  “那个白衣女子使用什么兵刃,长得什么模样?”无月万分焦急地道。  “一把锋利弯刀,看起来很沉重……”她随即把白衣女子的形貌详细描述了一番,唯独面部特征没法形容,因为她是蒙面的。  无月喜极而泣,喃喃自语,北风姊姊,一定是她!她果然苏醒啦,哈哈哈!!谢天谢地,梅花我爱您!您果然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可敬可爱的梅花娘娘!回去后我一定为您建一座生祠,供奉梅花娘娘的神像!可是……晕~她人就在咱家,还另供什么神像?不管了,建好神庙就把她抱上宝座,成天供着……唔,万一她缠着我就地办事咋办?在神庙里那个可不好……  想起梅花的好胃口,他实在头疼!随即又想北风姊姊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不禁大为担忧,然而以他此刻的状况,又能如何?  哈日娜见他的脸涨得通红,一付如痴如狂的神色,和平素温雅从容、泰然自若的气度迥然不同,很是吃惊地问道:“怎么?你认识她?”  无月长长地叹了口气,心情之激动难以言表,说道:“岂止是认识,她就是我那最可亲可敬的北风姊姊啊!你竟与她失之交臂,委实可悲可叹!”  哈日娜一脸惋惜之色,早知如此,该无论如何也要留住她的,可北风力气如此之大,重伤之下伸手一推,她便摔个四脚朝天,又如何拦得住北风?  她接着回忆道,北风离开之后,她匆匆回家,终是不放心脚伤未愈的无月,便告诉父母要去插汗部看望朋友,可能要待上好一阵子,父亲问到底要多长时间?她说或许十天半月,或许要半年,她也说不准,视情况而定。  儿子在宣府铁骑服役,她又要走,父母很是恋恋不舍,却也拗不过她,为她准备了一大堆远行必备之物,谆谆告诫一番独自上路的各种注意事项。离家之后,她根据那帮黑衣人留下的蛛丝马迹,一路追踪下来,整整六天六夜之后,终于在插汉大草原东部的忽儿河边追上那帮黑衣人,那些绣衣人也夹杂其中。  那帮人兀自过河,一路闯入叶赫部的地盘,天黑时竟跑到叶赫堡西南方七八里地之外安营扎寨!她藏身于附近一片密林中,安顿好马匹,密切监视着那帮人的一举一动,主要是想知道无月是否已被擒,若真不幸落入虎口,她好设法搭救。  第二天,那位李大人便带着几个绣衣人进入叶赫堡,不知找两位堡主何事?从东西两个堡门的守卫对他的态度上来看,他和两位堡主似乎都挺熟络,大约分别呆上半个时辰左右之后,才离开叶赫堡返回驻地。  当天夜里,大约午夜时分,她在林中被一阵喧哗声惊醒,忙睁开眼来,四周漆黑一片,唯有黑衣人的帐篷那边被数十支火把照得一片通明。  瞧他们如此匆忙上马,叶赫堡那边莫非有无月的动静?她一下子紧张起来,远远地跟在黑衣人后面,一路往北狂追。  一个多时辰之后,那伙黑衣人才在北边的忽儿河南岸截住一辆马车和十多个叶赫部骑士,远远地见马车上跳下一个管家模样的白袍中年人,连比带划地和李大人交涉半天,似乎是说有急事要出远门。李大人装模作样地客套一番,只好带人怏怏而回,继续密切监视着叶赫堡那边的动静。  那些天她一直藏在密林中,呆得既无聊又焦急,也不知无月到底去了哪儿?直到前天下午,打东边来了几个壮汉,看服饰该是辽东女真人,骑着高头大马直奔李大人的帐篷而来。她心中很是奇怪,千禧朝和辽东女真已闹得水火不容,边界上冲突不断,两边的人怎会暗中有所来往?  没多久她就有了答案。或许是为了保密,那位领头的辽东女真大汉拉着李大人来到密林边商谈起来,无巧不巧地,竟离她藏身之处不太远,隐隐约约可以听见他俩的谈话!  李大人居然也会女真语,但说得不太流利,双方比手划脚地,似乎在谈一桩交易,听了半天,她得知那个壮汉名叫海格,来自辽东女真沙尔堡,而那位李大人居然是千禧朝绣衣阁副统领,名叫李天秀。而他俩想要交易的筹码,竟是萧无月!  她简直惊喜交加!喜的是无月如此伤势,竟能带着情儿千里迢迢地逃到辽东女真部;令她吃惊的是,他要投靠的人就在那边,为何居然忍心出卖他?他们为何如此没有良心,为了钱财竟出卖自己的好兄弟?  海格的要价似乎很高,令李天秀有些为难,但最后还是决定成交,交易地点就在这片密林中,李天秀负责派人筹措财宝,海格则回去把人质偷偷送到这片密林中,他最后还再三提醒李天秀,此事决不能走漏一点风声。  等二人离开之后,她也比较熟悉这一带的地形,盘算了一下,由沙尔堡过来,大黑山乃是必经之路,然而路线却有两条,一条是通过盘山小路过来,距离较近,但山路崎岖难行;另一条是往南绕过大黑山,穿越森林和沼泽过来,距离稍远,但好走得多。第183章 歪打正着  琢磨了半天,她只有在大黑山区才有出手抢人的机会,可是该选择潜伏在哪条路线附近呢?  犹豫了好久,她最终选择了大黑山南麓,理由很简单,那儿有一个大峡谷,便于隐藏人和马,待女真人经过时突然冲出救人,成功机会更大,而且谷中岔道纵横,抢下人之后也便于藏身,至于能否逃过辽东女真人的搜捕,也只能尽人事以待天命了!  结果她选错了路线,却阴差阳错地中了大奖!  在谷口守候两天之后,别说辽东女真人,连鬼影儿都没见到一个,她等得心急如焚,担心选错了路线。昨夜,她正斜靠在溪流边一块干燥的岩石上打盹儿,忽然被东北方一阵急促杂沓的马蹄声惊醒,她心中大喜,正打算上马手持腰刀发动突袭,却发现山谷深处似有一根长长的木桩被急流冲下,经过她身边时哗地一声冲起浪花,溅得她一身是水!  她忙凝神看去,那条白影上象枝叶一般飘荡之物乃是破烂衣衫,哪是木桩?分明是人啊!  她顺流紧追不舍,在谷口外水势较缓处捞出这个浑身稀烂的人,用水擦净他脸上的血迹和污秽之后一看,天啊!竟然是无月!  她喜极而泣,也顾不得探探他是否还有呼吸,急匆匆地抱着他上马打算逃走,然而听见东北方马蹄声越来越近,一匹马载两人逃跑肯定会被追上。急中生智之下,她匆忙找到一个土坑将他放进去,附近有叶赫人收集起来喂养牲畜的草垛,她取来打散全堆在他身上,掩住他的身子。  刚好弄完跨上马背,沙尔堡的人就沿河滩搜过来了,她只好昧着良心,编造一个谎言骗过那帮人,然后……  听她说完这段离奇诡异又万分凑巧的经历,无月心中感动,喃喃地道:“哈日娜,若不是你,我即便没被冻死或流血过多而亡,也会被他们抓去拷打折磨至死!真、真不知该如何报答你……”言来哽咽不止。  哈日娜轻轻捂住他的嘴,摩挲着尚有些凉手的脸庞,柔声道:“咱俩之间不用说报答二字,你不是说过,人与人之间有心心相印这回事么,我和你就是,要不,我咋会明明选错了路线,却偏偏凑巧碰上你?”  无月泪眼模糊地看着她,她的泪眼中深情无限,是啊,患难见真情!一个月的逃亡生涯,令他看清了世道人心的险恶,也看到了人性的无私闪光,所有这一切都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尤其是眼前这位淳朴善良、勇敢无畏的朵颜姑娘。  好半晌之后,哈日娜才轻声问道:“等养好伤,你还打算前往辽东女真属地么?”  无月想了想,皱眉道:“我到现在才知道,女真部落众多,而且也有派系之分,我就这样乱闯过去显然不是办法……”  哈日娜忧心忡忡地道:“那可咋办呢?要不,你干脆就留在朵颜部,做一个……”后面的话似已说不出口,脸上微微一红。  如此爽朗的姑娘竟流露出扭捏羞态,却也别有一番风情,无月不禁看得一呆!他思索半晌,缓缓摇头道:“哈日娜,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是我不愿意,而是绣衣阁的人不知用的何种追踪之法,如附骨之疽一般怎么都甩不掉!我若留在朵颜部,必然会给你和族人们带来灾难。”  他心中忽然闪过灵缇临别时曾说过的话:你若遇上危险,可到位于雾灵山麓、黑峪镇以南十多里的凤吟宫去找我,只要到了那儿,便没人能够伤害你。  念及于此,他沉吟着道:“实在不行,我只好暂且到燕山地区一个朋友那儿去避避风头再说。”  哈日娜问道:“那地方你去过么?是否安全可靠?”  被逼得走投无路时才想起人家,无月心中大感惭愧,赧颜道:“去过,不过去时和离开时都处于昏迷状态,不辨路径。至于是否可靠,我也说不太准,不过就眼下看来,那儿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哈日娜点点头说道:“那也好,宣府铁骑就驻扎在那附近,我可以带你先去找我哥哥,只要说出你朋友的姓名,他一定能找到。另外,我们前往燕山的路上要经过宣辽军驻地之一的辽西重镇大定堡,我可以先去那儿找人向哥哥传讯,让他带人迎上来……”  无月皱眉道:“这可不行!我是朝廷钦犯,不适合与官方人物会面,那会给你哥哥带来窝藏钦犯的嫌疑。何况你为了我一路奔波劳顿,我怎忍心再让你跟着我前去冒险?”  哈日娜轻轻靠在他身上,含情脉脉地道:“我不怕!我已打定主意,以后要一直跟着你,直到天的尽头和海的那一边。即便海水干了,岩石变成粉末,也绝不改变心意……”  无月莞尔一笑,纠正道:“你这话在中原有句成语,叫天涯海角、海枯石烂,好,咱们就此一言为定!只是你可要吃些苦头啦!”  哈日娜坚定地道:“我不怕!”  无月心中感激,艰难地抬起手和她拉勾起誓。  洞中一时安静下来,他随即想起一件揪心之事,这世上令他牵挂的人和事太多太多了,即便他有心无力,可只要静下来便会纷至沓来地涌上心头,最近又添上一样,那就是情儿的下落!  这丫头脑子不太灵光,独自在那片荒山野岭里也不知遇上危险没有?自己说过的,绝不会撇下她!他实在不忍再让哈日娜受累,可自己伤重至此,除了向她求助已别无选择啊!于是他把情儿眼下的处境向她大致说了一下。  哈日娜急忙问明了情儿被扔下马车时的大致方位,殷殷叮嘱他一番之后出洞而去,吹响口哨招来坐骑,也顾不得配上马鞍便一跃上马,向大黑山方向疾驰而去!一个小女孩孤伶伶地被抛弃在一片猛兽出没的荒野之中,令她怎能不着急?  无月除了焦灼不安的等待和不断地为情儿祈祷之外什么也做不了,心中的煎熬也无人可以倾诉!  洞中无日月,也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感觉中是如此漫长,好容易才盼星星盼月亮地见到哈日娜风尘仆仆地赶回来。无月紧张地看向她的身后,希望上次她返回饿狼谷中找回情儿的那一幕能再次重演,然而他失望了!  哈日娜走遍了那一地区也没能找到情儿的踪迹,问遍了那附近的所有猎户也未打听到情儿的下落,都说未曾见到过这样一个小女孩。经过整整一天一夜不间断的搜寻和打听之后,她实在不放心无月的伤势,只好带着一身疲惫匆匆返回。  听她说完此行经过,无月心中被焦虑不安塞得满满,情儿还是一个孩子啊!把我当作父亲一般信赖,若她真的出事,我怎么对得起她那刚刚过世不久的父亲!  然而焦急归焦急,眼下他除了养伤啥也做不了。  三天时间很快过去,其间哈日娜又出去过好几趟,除了继续四处寻找情儿,还到插汉部找大夫讨来不少伤药,带回不少食用之物,无月的伤势渐渐好转,尤其重要的是,她这次带回的伤药对生肌活骨效果奇佳,他的右脚骨折也愈合得七七八八,已能起身手拄拐杖走路。  断脚已折磨他近一个月之久,不仅疼痛难忍,其间遭受的诸般磨难皆由此而起,如今终于可以自行活动,他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等上路时,哈日娜就不必那么辛苦,但凡离了马背就必得背着自己赶路了。然而令他揪心的是,任哈日娜如何尽心竭力地到处寻找,情儿始终如鸿飞冥冥、不知所踪!  他颓然长叹一声,摸摸怀中那块黑色圆盘,一时好奇心起,这件形似钥匙之物,它能开启的密门到底在哪儿呢?  于是他拄着拐杖,哈日娜手持火把,二人相携着往山洞深处走去。由二人藏身之处到那条依然还有潺潺流水的地下暗渠这一段,哈日娜为了取水已来回走过无数次,行来一路顺畅。过了这一段,二人沿暗渠一路摸索着上行,这是一段很长的山洞,地面湿滑、凹凸不平,转折处也多,还好坡度不算太陡,在哈日娜的扶持下,无月一步步地向着那座鲜卑古墓前进。  在漆黑曲折的洞穴中,火把能照亮的范围不到一丈,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抵达那座十多天之前于千钧一发之际适时开启、令二人得以侥幸逃生的暗门处。  那道厚重的石门依然敞开着,走进去之后回头一看,那幅壁画被急流冲刷得颜色变淡了些,但精细繁复的雕刻线条尚未遭到破坏,还能看清图像的轮廓,由于石门滑开,壁画被一分为二,居中的女神、飞天女神、战神像与右下方那个童子坐像分离开来,童子身下的莲台上,因机括按钮缩进石壁而现出的圆孔也还在。  地窟大厅之中仍有约两寸深的积水,缓缓流动着注入暗渠之中,火把光照下,地上散乱的尸骸少了许多,看来被急流冲走不少,有些小鱼小虾在水中游动,却不见多少泥沙,不知是已被那夜的急流冲走,还是灌入的河水本就很清澈?第184章 悍妇莽汉  二人当初侥幸脱险时未能带走的那堆东西,其中较重的陶器、金器和铜器等物散落一地,那几枚图案各异的珍贵金饰牌和透雕镂孔饰牌也都还在,哈日娜一一从水中捡起,收进他的随身小包袱之中。  淌水往前走了几步,无月忽然想起什么,掏出怀中的黑色圆盘凑向童子座下那个圆孔,某些地方有点吻合但又无法沉入圆孔,显然有些部位不合,将圆盘转了几圈仍是如此。他收起圆盘,看来不是此处了。  二人穿过大厅,进入对面那间墓室,对于梦中醒来后女战神像的无故失踪,他依然耿耿于怀,下面一定有道暗门,否则怎会如此?他在雕像原本所在的位置上仔细查看良久,地上竟看不出一丝缝隙,凝神思索半晌,始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再联想到萨满神庙中那个差点令自己形神俱灭的诡异女神,传说中怪力乱神之事,难道竟是真的?  出了这间墓室,二人沿左手边甬道一间间墓室查看过去,直到最里间,棺椁中腐烂的遗骸无一例外,全被那天的急流冲得七零八落、残缺不全。这间墓室的墙上呈一字型排列着八个碗口圆径的孔洞,孔间距均在两尺左右,此刻仍有水流出,只是水势不大。  无月暗想,上面应该是大灵河河床位置,这样一条大河,绝不会因灌入地下古墓而导致河水枯竭,此刻由这些孔洞灌入石窟中的水势之所以变缓,估计是机关又开始合上了的缘故。  见他呆呆地看着墙上,哈日娜便踩在棺椁上,把整个右臂伸进去一个孔洞之中,但觉洞壁如蛇洞一般光滑、曲折,根本摸不到底,不知小洞之外又是什么光景,倒弄得她一身水湿!  无月在每间墓室中都万分仔细地东摸摸、西看看,仍未找到和神秘圆盘上的那些凹凸处完全吻合的所在,若能找到识得圆盘上这种古怪文字的人,或许便能解开鲜卑宝藏之谜?  回到洞中藏身处,二人早早睡下,于凌晨时分起身收拾停当,摸黑出得山洞,哈日娜一声唿哨唤来自己的马,重新套上鞍辔之后、与无月双双骑上马背,这次不再往西南经过喀喇沁草原,而是沿大灵河、土河向西偏南方向而行,直奔燕山山脉东段的雾灵山……  ***    ***    ***    ***  阿什河畔,慕容领地治所阿城。  慕容领地地广人稀,其范围大致包括混同江(松花江)、黑龙江流域及其交汇处这片广阔地带。领地北部的虎尔哈部再往北人烟更加稀少,直到遥远的北山(外兴安岭)地区才有一个北山女真部聚居,该部落人少实力弱,与慕容领地很少有来往。领地往东的阿速江(乌苏里江)流域、兴凯湖直抵鲸海(日本海)这片辽阔土地,则由东海女真瓦尔喀部所占据。  无论是慕容领地、北山女真还是东海女真瓦尔喀部,均属于寒带森林、沼泽和冻土苔原地带。这些女真部落生长繁衍在高山峻岭、带江连排之地,活动的区域山路险恶、骑不并行,比长白山地区女真各部的气候和生存条件更加恶劣许多。  人类获取食物的生活方式跟地域有关,中原及江南宜耕,故较早进入定居农耕时期,靠耕作土地获取食物;蒙古高原只适于长草,游牧是唯一选择;辽东女真位于辽河平原,以狩猎畜牧为主,辅以俘获的奴隶进行少量耕种;而慕容领地周边地区属高寒地带,无霜期极短,也没有广袤草原,既无法耕种也不利于游牧,渔猎成为这些女真部落唯一的生存方式。  在如此酷寒地区以渔猎为生的女真各部,利于长期保持部族的狩猎组织或武装组织,部落劳动力都被组织进来。马匹和武器属于私人,狩猎的收获、通过战争掠夺的财物和奴隶,均通过分配成为家庭财富,所以这种部落狩猎组织不容易出现贫富分化。  当地人生活艰苦,常常忍饥挨饿,每次部落聚会之时,每户单独的狩猎活动就变成部落的集体狩猎,这样既可猎取更多的猎物,又是一种定期的军训,保持了部落的战斗力。集体狩猎时,若发现大群猎物,他们会集中部落力量,对猎物群进行围剿,其规模可以媲美一场小型战役。  对于较少的猎物群,则以适当人数进行狩猎,通常是分成许多个由六七个人组成的狩猎小组。因为他们发现,这些狩猎小组相互协调配合,猎杀效率比大家一哄而上反而高得多。猎人们终生都在和各种各样的野兽或猛兽搏斗,时刻面临无处不在的危险,在生死之间徘徊。  没有足够的智慧和经验,猎人便无法找到猎物,会饿死;找到的猎物若是猛兽,没有足够的力量和勇气,他可能会被猛兽所伤甚至被咬死和顶死。象恶狼一样寻找、跟踪、布设陷阱、围剿和杀戮,便是猎人们的日常生活。他们集体狩猎时更是一支配合严密、经验丰富的杀戮机器,为围猎而采取的协调行动,堪比军中名将的排兵布阵。  这种集体狩猎每年都要举行三、四次,往往造成围场内的猎物急剧减少,掠食动物都有自己的领地,这些女真部落也一样。狩猎和战争掠夺是相通的,某部落领地内财物和猎物多了,便会引起相邻部落的贪欲,进而越界掳掠一番。在当地各部落看来,掠夺是比劳动所得更容易、甚至是更荣誉的生存手段。  因此,慕容领地和瓦尔喀部之间为掠夺领地、家畜奴隶和财富的战争,已成为双方交往的主旋律,边界上小规模的持械血腥群殴更是家常便饭。慕容领地辖下的窝集部与瓦尔喀部交界处的兴凯湖畔,便成为双方反复争夺、厮杀血战的主战场,原因很简单,兴凯湖里出产大量双方都爱吃的美味大鱼!  慕容格格中军帐中,正在召开一场部落首领会议,议题主要是如何解决领地东部的瓦尔喀部这一长期隐患。  慕容紫烟首先做了情况介绍,自去年二领主窝泰根尽起四大部落精锐旗兵征服瓦尔喀部未果,对方首领底斯密变得更加狂妄,屡屡纵骑侵扰窝集部的草场和森林,掠夺人口和牲畜。最近该部落又频频发起挑衅,窝集部族长汪吉古率部众奋力抵御,却难敌人多势众的瓦尔喀部,不得已派人向二领主求援……  她话音未落,浑身披挂闪亮铠甲的齐天格格已长身而起,摩拳擦掌地叫嚣道:“那还有啥说的?让我带人去揍他个屁滚尿流!第二暴龙军已训练完毕、整装待发,随时可以发兵兴凯湖畔、直捣底斯密的老巢!”  慕容紫烟想起父王所言,对外征服乃扩充领地实力的最佳途径,言下之意,谁对外征服的地盘,就该归谁,根据她以往的经验也验证了这一点,当下点点头道:“韵儿稍安毋躁,话虽不错,不过兵凶战危,战争不同于打架斗殴,对敌情的分析和情报搜集工作还是很重要的,咱们不能打无把握之仗,我想先听听各位部落首领的意见,虎头,你先说说。”  虎头是她对窝泰根这位老部下的昵称,他当下说道:“敌酋底斯密不仅勇猛善战、且狡猾如狐,时常是打得赢就打、打不过就跑,既然是要征服对手,便需周密策划一番,断掉他逃往沿海各岛屿的退路。”  随即他又详细汇报了一下人马动员和辎重筹备等情况。  接下来发言的是窝集部首领汪吉古,他和二领主率部和对手恶战多次,在座之人若论对瓦尔喀部强悍战斗力的体会之深,谁也比不上他俩,深知吞并对方绝非大小姐想的那样容易,所以他发言的重点是介绍对手的兵力和装备情况。  接下来各大小首领一一发言,晓虹反倒一直没吭声,眼下她只需了解作战对手的基本情况,她来这儿的主要职责是随军出征时为夫人出谋划策,而非在战与不战的问题上指手划脚。  初来乍到时她这付娇滴滴的模样很让这帮彪悍的女真人瞧不起,为此大小姐时常为她出头,那帮莽汉和悍妇没少挨大小姐的拳脚,被揍得爬不起床,她要让这帮徒有一身蛮力的家伙明白,无论是打仗还是打架都要靠脑子,战场上二小姐的脑子比五百精锐旗兵的蛮力加起来更加管用!  为了让这帮笨蛋对晓虹心服口服,她还信誓旦旦地说,若真是各率三千精兵上阵交锋,自己也未必是二小姐的对手!  她看似鲁莽,其实只有她自己明白,在关键之处自己也有些心眼儿,别看她每晚头挨枕便睡着、清晨睁眼后便四处乱窜到晚间,没空想问题,但她有着在梦中思考问题、醒来便有所悟的天赋,她对晓虹的称呼变为二小姐也是很有讲究的,既像暗示又并未明确承诺什么,便能起到拉拢晓虹的作用。第185章 战神出击  见战神一般桀骜不驯的齐天格格都对这位小美人如此心服口服,大伙儿才不得不收敛起对晓虹的轻视之心,开始认可她有资格出席如此重要的首领会议。然而一贯谨慎的晓虹依然觉得自己还是该低调一些,免得给自己招来无谓的麻烦。  会上主张开战的意见占绝大多数,与这些首领以往的谨慎态度截然不同,无他,大小姐训练第二暴龙军的方法的确不同凡响、成果斐然,这些部落首领都是身经百战之辈,最近随领主观摩过几次第二暴龙军的分队实战对抗演练,其机动灵活的人马战甲配置、密切高效的协调配合及强悍的战力令首领们惊叹不已,其中所体现出的那种最先进的战争理念更是令首领们大为震撼!  他们从未想到战争还是可以这样打的,第二暴龙军无疑已被凝聚为一个以齐天格格为大脑的力量超强的巨人,拉出去对付敌方的数千乌合之众,胜败可想而知!据他们私下估计,这支铁甲骑兵的综合战力至少比训练前提高五倍!信心源自于实力,这话一点不错。  于是慕容紫烟给父王发去一份密函,征得他的同意之后,她决定率所部铁骑讨伐瓦尔喀部,目的有三:其一、对其挑衅行为加以严惩;其二、练兵,慕容领地内部众也是传统的兵民合一模式,军训方式和精卫队、罗刹旗兵完全一样,不过她认为实战才是最佳练兵方式;其三、这才是最重要的,她打算一举征服瓦尔喀部,将其纳入自己的领地范围。  瓦尔喀部孤悬于乌苏里江流域偏僻之地,加上慕容紫烟这些年来一直把注意力放在中原,才迟迟未能下定决心与其决一死战。精明强悍的五王子乌雅齐格倒是曾两度挥师北上,大举讨伐该部落,也只能是大肆劫掠一番便无功而返,一直未能将其彻底征服。  千禧四十四年二月中旬,慕容紫烟以齐天格格率麾下第二暴龙军千余铁骑为前锋,自率三千骑为中军,兵分两路向阿速江进军、直奔兴凯湖畔讨伐瓦尔喀部。正如她对烟霞所说的那样,两个多月的身孕根本不足以影响她行军打仗。  出发之前,周韵将随行的数十名第一暴龙军悍将和第二暴龙军千余铁骑召集到阿什河畔,人如铁、马如龙,呈箭尖型整齐排列,整装待发,箭尖直指东方。  她骑在那匹彪悍狂暴、桀骜不驯的大黑马之上,一付中世纪骑士披挂,连人带马被亮闪闪的银甲裹得严严实实,昂立于阵前!  她右手高举超大号狼牙棒,指向汹涌奔流的阿什河,铿锵有力地说道:“从肃慎、东胡、鲜卑到女真,这儿一直是哺育勇士的荒原与河流。暴龙军勇士们!”尾音倏地拔高。  将士们齐齐发出一声呐喊:“喳!呼啦!”  “你们面前这条河流在远古时期时常泛滥成灾,人称暴龙河,就在你们的脚下,诞生过暴龙军这支由鲜卑勇士们组成的、战无不胜的重甲骑兵,昔日的暴龙军纵横无敌、曾一夜连下九城,谱写了一个又一个千古不灭的不败神话!今天,我要将这一光荣称号加诸你们的头上,希望你们续写祖先的不灭传奇。现在唱起古老的女真战歌,跟我出发,去征服大片土地,尽情掠夺女人、奴隶和财富吧!”  她提聚真气发出的吼声如雷贯耳,使得每个战士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极具煽动性的演讲,令将士们个个热血沸腾、激情澎湃!  按出虎啊~按出虎水  祖先用血汗耕耘的土地  生长出我们坚强的身躯  按出虎啊~按出虎  举目四望~人海茫茫  那曾是勇士的故乡  勇士现在去向何方!  啊~啊~  当萨满神鼓又一次敲响  你就不会再感到恐惧迷惘  穿越那荆棘让我们出发  美丽的家在按出虎水!  第二暴龙军骑士团齐声高唱激情澎湃的战歌,低沉雄浑的歌声整齐划一、铿锵有力!他们将再一次踏上征程,去夺取萨满诸神赐予勇士们的一切!  贞雯骑着一匹浑身白斑的青骢马屁颠屁颠地跟在小姐身后,一付崇拜得要命的表情,直拍着胸口说道:“小姐,您刚才那番演讲慷慨激昂,简直让人……啧啧!小婢简直都不知该怎样形容,现在我的心还噗通噗通直跳呢!”  周韵皱眉道:“你们女真人不是一向坦率豪爽么?你可真是另类,我倒是希望你能多给我提提意见,免得犯错误。”  贞雯想了想,说道:“就是最后一句话,嗯……抢女人和小孩,是不是太直白了一些?”  周韵不以为然地道:“这帮蛮子斗大的女真蝌蚪字都认不了几个,大多数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我不这样说,给他们讲大道理他们能听懂么?你真是跟他们一样笨!哦,差点忘了,你本就和他们一路货色,跟来自天朝上国的本小姐简直没法比!若非被娘坏了血统,我一定会跟无月和晓虹一样聪明,对不对?”  贞雯点头赞道:“可不是嘛,就这样小姐已够聪明了!”  随即想想,这样说岂非是对夫人大不敬?回头见小翠就在身后,心想若是有向夫人告密打翻自己的机会,这丫头一定不会嘴软,忙又摇手道:“不不不!不对、不……”  见小姐冷眼扫过来,方想起这样说岂非马上得罪小姐?一时间噤若寒蝉,感觉小姐至少有句话说得很对,女真人的确很笨!自己咋偏偏就是啊?  一路晓行夜宿,翻越森林、穿过沼泽,横渡虎尔哈河和麦棱河,走过一千多里路程,到二月十七日,用了近三天时间,才长途跋涉地来到瓦尔喀部的聚居地,兴凯湖北岸一带。  渡过麦棱河之后,地势变得平坦许多,第二暴龙军陆续经过瓦尔喀部一些聚居区。看着一栋栋稀稀落落散布四处的低矮木屋,周韵皱眉道:“没想到瓦尔喀部竟如此野蛮落后,连一座像样的城堡都没有。”  艾尔菱紧跟在她身后说道:“是啊,生女真蛮子嘛,不过这个部落虽然落后,其部众之凶悍善战可是远近闻名,老王爷最为看重的五王子乌雅齐格殿下曾率大军北上讨伐过两次,也未能将这个部落征服,请大小姐切勿轻敌。”  周韵冲她眨眨眼,说道:“莫非艾将军也跟他们一样,认为本小姐只是一位有勇无谋的莽夫……哦不对,蛮女么?”  艾尔菱忙躬身道:“末将不敢!”  周韵率部登上一座山丘,背对阳光立马于山顶,脸上阴影晃动,显得有些狰狞可怖。她凝神注视着瓦尔喀聚居区那边的动静,但见那些木屋群落之间有一个广场,远远地可以看出,不少身穿皮袍的人正手持武器、骑着马向那儿汇集,男女都有,服装也不统一,看起来五颜六色。  随后,两个壮汉和一个女人持枪策马缓缓迎了上来,三人身后马蹄声轰隆隆响起,大队人马向山丘这边蜂拥而来!  周韵目测了一下,见对方约千余兵力,全是骑兵,个个身披皮质铠甲,但战马披甲的不多,回头对艾尔菱说道:“看得出,这帮人很彪悍,放心,我不会小瞧他们。艾将军,你带六到十纵队五百人马留在山上作为预备队,人不解甲马不卸鞍,原地休息、见机行事,这儿居高临下,要时刻注意监视周围各方向,提防被敌人从两翼包抄上来。”  艾尔菱大声答道:“喳!大小姐也要当心。”  周韵一马当先,率五百余暴龙军重装骑士策马下山,奔向她渴望征服的对手。  离敌阵大约还有一里路左右,她举手一挥,勒马停下,转头对贞雯说道:“传令,一到五纵队以楔形冲击阵型列队,准备发起攻击!”  双方人马均在为攻击做准备,从空中俯瞰,一个三角形阵列以周韵为箭头排列得整整齐齐。待对方突进到百丈左右时,周韵下马,小红和小绿早已准备就绪,用胸腹部和双手各自把牢那把超大号铁胎长弓的一头,小翠奉上“标枪”式长箭。  瓦尔喀部众逼近至六十丈距离时,也纷纷由背上取下长弓,待冲到距敌阵三十丈时就是他们弯弓放箭的时机。  周韵开始拉弓,五十丈,拉满弓,“呼”地一声风声劲急、风驰电掣般射出!  领头三人居中的敌将应声而倒!  又长又粗的标枪从他心窝附近穿过,余势不衰,把他身后二人串在一起,锐利的箭头又“噗”地一声捅进后面一匹马的前胸,唏律律悲鸣声中仆倒在地,将马背上之人重重抛出、摔得没头没脸!  瓦尔喀人从未见过这么远的射程和如此超大号的长箭,大骇之余倒也夷然不惧,开始加速发起冲锋,力图早些和对方接近到长弓的射程范围之内,好射箭发起反击。  周韵的超级长箭“呼呼呼”连珠发射,瓦尔喀部剩下的一男一女两位首领已有所警惕,身子贴伏于马背之上忽左忽右地沿曲线向前疾冲,这会儿被周韵射中的都是那些部众。第186章 血腥暴力  贞雯双眼放光,急着为小姐统计战果,喳喳呼呼地嚷道:“小姐,这一箭居然也穿上三人吔!您真是厉害,截止目前,平均一箭杀敌接近两个,超级战神啊战神!小婢实在是佩服得肝脑涂地!”  周韵叱道:“蠢货!不会用成语就别瞎说,该说五体投地,真是没文化!”其实她的文化也好不到哪去,否则咋会有这么笨的丫鬟?这条成语她刚好也用错过,还是无月帮她纠正的,这会儿正好用来教训贞雯。  贞雯脸一红,赧颜道:“呃……小婢见您如此神勇,一时激动,说错了!”  三十丈,双方同时弯弓搭箭,放箭对射,“嗖嗖嗖”之声不绝于耳,天空被密集箭雨遮盖,顿时为之一暗!  在这种时候,暴龙军人和马装备的精良板甲显示出巨大优势,除非正面射中能扎进皮肉不到半寸,余者皆被板甲光滑的表面弹开,伤亡并不大。  而暴龙军勇士个个膂力奇大,所用长弓虽不象统帅那般变态离谱,却也比普通的长弓大出一号,射出的密集长箭呈更加平直的弧线飞进瓦尔喀部阵中,皮甲如何抗得住如此劲急的长箭攻击?  但闻“噗噗噗”的闷响声和“啊啊啊”的惨叫声不绝于耳,瓦尔喀部众纷纷中箭摔下战马,有些未被射中要害的,竟被身后冲上来避之不及的战马给活活踩死!  “小姐好棒耶!又射中敌人一个首领!”贞雯兴奋得玉颊通红。  “别废话!传令,冲锋!”周韵跨上嘶鸣不止的大黑马。  贞雯忙和小翠一起奉上小姐的超级狼牙棒,却也并未忘记吹响鼠哨。  大黑马已等得不耐,风驰电掣般冲出,速度比周韵刚才射出的标枪也慢不了多少。她身后的暴龙军重装骑士们紧随其后,轰隆隆马蹄声整齐划一地响起,活像地面上一团被狂风推动的三角形黑云,向敌阵狂飙卷去!  “轰轰轰!”两队骑兵迎头撞击的那一瞬,马匹和兵器相互撞击声中,一时间人仰马翻,骨骼折断的喀嚓声和惨叫声顿时响成一片!  周韵头顶蓝孔雀翎在空中摇曳,一马当先,狼牙棒挥舞得团团乱转,杀入敌阵之中。狼牙棒“呼呼”狂啸声中,但闻“叮当、喀嚓,砰砰”之声不绝,伴随着敌人的阵阵凄厉惨叫,一时间挡者披靡。  被她砸中者轻则腰斩,重则被砸得稀烂,肚破肠流,内脏散落四处!  然而瓦尔喀部众的确生猛,个个仍悍不畏死、前赴后继地扑上来。一盏茶功夫之后,周韵已杀穿整个敌阵,狼牙棒前半截血红一片,原本闪烁寒光的那些尖刺上满是碎肉和鲜血,六十余人成为棒下幽魂,死得惨不忍睹。  唯一剩下的那位瓦尔喀女将见她如此悍勇,顾不得和暴龙军骑士们缠斗,忙兜转马头向她冲来。  周韵左手收紧缰绳,跑得正起劲的大黑马人力而起,唏律律马嘶声中,前腿在空中猛蹬几下,已调过头来,她缰绳一松,迎头冲向那位女将。  双方马头快速接近,即将相交那一瞬,长柄弯刀和狼牙棒在空中对撼,发出砰然一声巨响!  周韵但觉敌将手中的长柄弯刀倒也不轻,而且竟未脱手飞出!  她灵巧地反手扫出一棒,女将身形猛地伏低,斜挂在马鞍右侧,狼牙棒由她发梢之上呼啸着扫过,险而又险地避过周韵这致命一击!  双马交错而过。周韵勒马回头,眼中颇有赞许之意,点点头道:“你不错,叫什么名字?”  那位女将尚有些惊魂未定,眼中异光闪动,朗声说道:“戈雅娜,你就是齐天格格么?”女真人崇尚勇士,虽是敌人也不例外。  周韵点点头道:“原来是瓦尔喀部首领底斯密的长女,难怪如此神勇!幸会,你很勇敢、武力也猛,可惜仍非我之敌,投入我帐下如何?”  戈雅娜摇摇头,也不再废话,拍马杀来。这次马头相交之时,周韵右手高举狼牙棒虚晃一下,并未当头砸下,而是低头避过对方刀锋,轻舒猿臂将她拖下马背,倒提在左手中,随手甩给跟上来的贞雯等四婢。  跟得小姐上阵多次,贞雯等人杀敌不见有多大长进,干这活倒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三两下便将戈雅娜按住、五花大绑地捆牢。  主将被超级长弓射死两个,剩下的一位被擒,且已死伤近半,可这帮瓦尔喀人的确悍勇,依然死战不退。  周韵一声令下,作为预备队的艾尔菱率军冲下山丘,以无数次对抗演练时练就的高效率迅速散开成数十个小组,如以手使指一般相互协作、有条不紊地将瓦尔喀残部团团围住,竟无一人一骑能脱出包围圈,只能象围栏中的公牛一般左冲右突、徒劳地负隅顽抗!  周韵策马来到戈雅娜身前,大声说道:“戈雅娜,下令让他们停止无谓的抵抗吧。他们都是真正的勇士,就这样白白死掉,实在可惜!”  戈雅娜抬头看看,战场形势已不可逆转,又经过同胞夜天情的一番劝说,戈雅娜虽极不情愿,但最终还是答应了周韵的要求。  夕阳残照,一片血红色的晚霞飘忽于西方天际。眼前的原野被鲜血染红,残肢断臂和令人作呕的脏器散落四处。  和每次大战之后一样,贞雯都得忙着打扫战场、专门替小姐收回特制长箭,若是动作慢了铁定挨揍。  被小姐射中的那名瓦尔喀部将领四肢大张地斜趴在枯黄色的草丛中,斜阳在他脸上形成一片青黑色阴影,身上的皮甲被乱马践踏得支离破碎,内衬的皮袍下摆向上翻起遮盖住颈项,他的身子被小姐射出的标枪贯穿胸际、被钉牢在草地上。  贞雯正试着从敌将身上拔出标枪,枪头入土足有两尺多深,她来回扳动几下枪柄之后才总算拔了出来,尸体上顿时现出一个手腕粗的暗红色窟窿。  但见小翠急匆匆地奔来,一脸讨好地道:“大姊,让我来,您歇着去……”  她话音未落,“叭叭叭”之声连响,脸上已结结实实挨了几个大耳刮子!接着一记重重的下勾拳精准无比地击中她的下颌,轰得她脑袋一阵眩晕、仆倒于地,然后是腰背、肚子和胸乳间不知被重重地踹了多少脚……嘶声惨叫顿起!  贞雯眼中怒火熊熊,踩在她背上吼道:“你个死蹄子,老子费劲拔枪的时候不见你,刚一拔出你就来了,想找死么?我瞧你是巴不得老子被小姐打死,你好接替老子的位置么?”  已变成熊猫眼的小翠忙趴伏于地,哀声求道:“小妹岂敢那样想!只因刚才要清洗小姐的狼牙棒,所以来晚了一步,都是小妹的错!求求大姊饶了我吧,我这就去帮你收拾剩下的……”  贞雯跳下她身子,飞起一个大脚过去,踹得她在地上滚了几转,恶狠狠地道:“快去!一刻钟之内若不把标枪收完,老子要你好看!”  小翠龇牙咧嘴地爬起身来,赶紧站牢,身子若多晃得两下恐怕还得挨揍。唉!小姐的手下,就没一个善茬,无论多么努力都难逃挨揍厄运!  小姐射出了差不多五六十支标枪,小翠迅速地心算了一下,单凭自己是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收回完的,然而她却不敢申辩,忙强忍伤痛鼠窜而去,招呼小红小绿帮她一起收捡。  即便这样,三人来回搜寻奔跑的速度比战斗时还快!  贞雯暗自松了口气,却也不敢怠慢,忙于收集散落四处的标枪,因为若不能按时收齐,毕竟自己才是第一责任人,小姐的铁拳绝落不到小翠那贱婢的头上!小红和小绿更不用说了。  但听身后响起一阵沉重无比的脚步声,她回头一看,戈雅娜身上的绳索不知何时已被解开,正步履蹒跚地走到那个瓦尔喀部将领身边跪下。  由她脸上的表情,贞雯隐隐猜出那位将领应该是她的丈夫,然而她脸上没有过多的悲哀之色。  多年的血腥杀伐,这些女真女人、老人和小孩对丈夫、儿子和父亲的阵亡可谓司空见惯,丈夫是面向敌人死去的,走得勇敢而自信,她相信,等待丈夫的将是天国中勇士们栖居的光荣殿堂。  已放下武器的俘虏们排成单列,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地由贞雯的眼前蹒跚走过,他们的战马和武器已成为暴龙军骑士们的私有财产。从失去自己的战马那一刻起,他们已不再是被人认可的女真战士,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和奴隶。  一队暴龙军骑士闪亮的板甲沐浴在晚霞之中,正挥舞着寒光闪烁的弯刀策马呼啸而来,刀面反射的阳光不时划过她的双眼。  贞雯不禁咪了咪眼,正打算呵斥这些冒失鬼几句,轰隆隆的马蹄声已掠过她身旁,但见寒光闪动,俘虏队列中顿时响起阵阵凄厉的惨叫,数十人眨眼间已人头落地!  蓬蓬血花冲天而起,如同鲜艳的红玫瑰,缕缕鲜血飞溅上她的铠甲、脸上甚至眼中,她赶紧低头闭眼。第187章 丛林法则  “你们这帮猪!不许屠杀俘虏!”贞雯忙揉着眼睛抬头,发出一身呐喊。  那些负责押送俘虏的骑士们对此无动于衷,带队的六纵队三小队队长乌日嘎不仅并未加以阻止,连一句责备的话都没有。  她回头看看,戈雅娜甚至连头都没抬一下,似乎觉得这些族人的悲惨遭遇再正常不过。或许换成她是胜利者,也会如此对待战俘吧?  哈哈大笑声中,那队暴徒已掠过俘虏队列,继续烧杀抢掠去了。或许已听见了贞雯说的话,并未兜转马头再杀回来。  贞雯摇摇头,继续搜集标枪,这才是当务之急,经过一匹倒地不起、重伤垂死的枣红马旁边,一名暴龙军骑士正跪在它身旁嚎啕大哭,那匹马脖子上被长枪捅出一个拳头大的窟窿,鲜血仍汩汩往外冒,鼓起一个个血泡,它偶尔挣扎着悲鸣一声,费力地抬头看着自己的主人,眼中似有无尽的眷恋,又似希望主人早些结束它的痛苦。  夕阳残照之下,人和马拖出长长的影子,阴影里那滩马血渐渐凝固变黑,骑士眼中的挚爱和悲伤是如此深沉,宛若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姑娘在倍受痛苦和折磨煎熬之后、终将慢慢死去。  身为同族人,贞雯自然知道一匹平时随主人狩猎或拖车、战时随主人浴血奋战的马,对一个女真人意味着什么。  这位悲伤的骑士应该明白爱马的心意,可他迟迟不忍下手结果它的性命,他的一位战友匆匆策马而来,下马蹲在他身边,伸手拍拍他的肩头,一边低声安慰他,一边拔出弯刀帮他做了这件功德无量之事。  骑士愤怒地瞪了战友一眼,呼天抢地地嚎啕大哭起来:“我的朵儿啊!你怎么忍心扔下我一个人,就这样走了么?呜呜呜……朵儿、我的朵儿,呜呜……”  贞雯正看得心有戚戚焉,但听“嘚嘚嘚”一阵马蹄声响,又有一群暴龙军骑士策马奔来。她抬头一看,是六七十个高大健壮、骠悍勇猛的暴龙军女骑士,四十来岁的占多数,还有十来个三十多岁的,打头的是九纵队队长粘娜。  这帮人依然披挂重甲,铠甲耀眼,队形却松松垮垮、稀稀拉拉地散开来,个个嘴里不干不净地围着俘虏打转。  贞雯但觉眼前这些人似乎全都变了,变得有些陌生起来,不复在阿城暴龙军训练营地中那种热情爽朗的模样。身后那名失去爱马的战士依然趴在马尸之上嚎啕大哭,对眼前的一切熟视无睹,或许在他的心中眼中,只有这匹为了护主而浴血疆场的战马?  她心中对这名战士不禁生出深深的敬意,觉得他很象自己的小姐,是如此多情而又专一,如此痴情无悔,即便是对一匹马儿!  不过她没有太多的时间来胡思乱想,四下搜集小姐射出的标枪才是正经,约半个时辰之后,在小翠等三人竭尽全力之下,她挂在马鞍上的武器袋里又多了三十多支标枪,已基本搜集完毕,不过她仍策马四处查看,生怕有漏网之鱼。  战败者的灾难并未就此结束,他们的妻儿老小还将承受更大的苦难,甚至是终生的奴役。  将战场清理干净之后,暴龙军将士们呼啸着冲向那些木屋,开始四处纵火,劫掠女人、小孩、牲畜和财物,并将那些失去主人、四散奔逃的马匹收拢后赶回来。  野蛮、残忍、贪婪、掠夺和兽性的充分释放,是这片广阔的森林沼泽之中永恒不变的战争法则,戈雅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也无话可说,这原本就是失败者的下场。  周韵更是无话可说,战前动员时她就是如此煽动将士们的,她很清楚,若是没有这样一个组成部分,战争对麾下这些女真勇士会变得毫无意义。  暴龙军骑士们手提弯刀,三五成群地窜进一间间木屋,半晌之后,一个个衣衫不整的妇女抱着小孩惊叫着逃出木屋;有些木屋里传来妇女绝望的呻唤,和孩童大声叫着妈妈、惊恐万状的哭声,夹杂着暴龙军战士们猥亵的大笑声,还有些木屋已被点燃,熊熊火焰和浓烟冲天而起,与晚霞交相辉映。  一时间鸡飞狗跳,场面一片混乱。  周韵心知肚明,自己的部下一定是在逐屋强暴瓦尔喀妇女!她终于有些看不过去了。  一名妇女奋力摆脱一名暴龙军骑士,惊叫连连地冲出木屋,光着身子奔向周韵,跪在地上哀声恳求道:“神勇威武的齐天格格啊,我愿意终身为您的奴仆,不过,请不要让他们如此糟蹋我,我还尚未嫁人呢!求求您啦!”  周韵下马扶起这名妇女,见她跟自己年纪差不多,同情心油然而起,解下风氅给她披上,回头对艾尔菱说道:“艾将军,让大家抢女人为奴可以,但不许如此侮辱人家,你快去传令吧。”  接到如此不同寻常的命令,这些正恣意放纵的暴龙军将士们大惑不解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统帅,然而没人敢抗命,好在劫掠这项权利还在,回头又五六人一组地忙活去了。  他们纵马呼啸往来,兴高采烈地四下追逐妇女和小孩,以及剩下不多的青壮年,至于年迈的老人则统统杀掉。  怀抱婴儿、牵着小孩的人们惊恐万状地四下乱窜,仿佛末日来临一般,每每被策马冲来的暴龙军骑士追上之时,大人们的“啊啊”惊叫声、儿童的哇哇大哭声和骑士们的哈哈大笑顿时响成一片,场面之混乱和凄惨,无以复加!  周韵黛眉微蹙,对骑马奔回的艾尔菱说道:“艾将军,咱们后面还有硬仗要打,大家现在就忙着打劫,是不是早了一点?随军带着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还如何战斗?”  艾尔菱回头看看那些兴奋的暴龙军将士,不禁苦笑一下说道:“这是老王爷和夫人多年来给部属养成的习惯,若强行制止,恐影响士气。至于抢来的奴隶和财物,他们自有妥善的处置之法,绝不会影响到即将来临的大战,这一点大小姐可以放心。”  贞雯在一边笑嘻嘻地道:“小姐可真是菩萨心肠啊,莫非心中的天使忽然又回来了?”  周韵没好气地狠狠踹了她一脚,叱道:“皮痒了是不?老子心中的魔鬼正在路上,它可是看你很不顺眼!”  贞雯暗自伸伸舌头,不敢再多废话。  周韵坐在草地上,一时有些无聊,随手拔起一根长草放在嘴里嚼着玩,贞雯坐在她身后也有样学样,嚼得有滋有味。倏地,大小姐皱皱眉,“噗”地一声吐出苦涩的草汁,贞雯随之吐得更形夸张。  周韵回头奇怪地看着她。贞雯心里一阵发毛,摊开双手急叫:“小姐,我可啥都没干,您的长箭也按时收齐……”  周韵打断她,说道:“别做贼心虚。我是觉得你学习能力一流,很有前途!”第188章 亢奋躁动  贞雯眉花眼笑地道:“真的么?能得小姐夸奖,真是小婢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劫掠忙碌得差不多之后,在战士们的役使下,那些被抢来的妇女架起锅、掺上水并点燃柴火,开始大块煮肉,锅里有猪肉、驯鹿肉和牛羊肉等,不一而足,全是暴龙军抢来的战利品,甚至还有马肉,来自敌方那些战死的马匹。  在这片酷寒之地,任何食物都不能浪费。不到半刻钟,沸腾的汤汁扬起缕缕水蒸汽,一时间肉香四溢。  煮好的第一块最好的肉,理所当然是要献给他们的统帅、新一代的女王。将士们也三三两两地聚拢在她身边,围成十几圈席地而坐,掏出腰刀大块吃肉、大口大口地喝着马奶酒。  周韵的胃口比起母亲毫不逊色,很快就吃掉一大块羊肉和整只猪肘,喝掉八袋马奶酒,这些东西吃下去之后,但觉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劲儿,就近踹了身边一名二十来岁的战士一脚,斜乜着醉眼骂道:“你们这帮蠢货,未经老子同意竟敢强暴妇女,也不怕挨板子!老子也是女人,呃~”  她打个酒嗝,又接着说道:“对女人要尊重,知道么?”  那名战士看似有些不同意见,嘿嘿地道:“大小姐就知道管我们,粘娜大婶刚才也曾带着几十号女部下,把十几个美貌少年俘虏拖到山坡那边轮番强暴后又统统杀掉,您咋就听之任之呢?”  正在大口喝酒的粘娜虎眼一瞪,怒吼道:“我说巴奇卡,你她妈的有病啊,老子得罪你了吗?要你来多嘴!”  她随即转向周韵,一脸讨好地道:“大小姐若有兴趣,下次我把最好的一个留给您。”  周韵不置可否,瞪了巴奇卡一眼,大咧咧地道:“粘娜骂得对,女人强暴男人那是天经地义,我干嘛要管?现在是女权社会,女尊男卑,男人能干的事儿女人都能干,而女人能干的,男人就不一定了。”  她对面一名三十多岁的小队长笑道:“大小姐真的要强暴男人呀?哈哈哈~”  周围将士们轰然大笑起来。周韵脸都没红一下,恶狠狠地道:“老子当然要强暴!而且也是先姦后杀,今天就先拿你开刀!”说完作势便要起身。  那名小队长骇然后退,期期艾艾地道:“大小姐,我长得比较丑,您还是选他吧,他好看些!”顺手揪住身边另外一个小队长往前推。  二人坐在地上相互推搡打闹起来,嬉笑怒骂、不一而足。  粘娜醉醺醺地骂道:“妈的,我说乌日嘎,你就那点儿能耐,那么怕老婆,居然还敢抢那么多女人回去,恐怕不被老婆打死,也会被这些女人淹死吧,哇哈哈!”  战士们又是一阵哄笑,一时间满嘴的污言秽语纷纷出笼,相互间打趣玩笑起来。  随队北上的夜天情不乐意了,搂着乌雅那林叱道:“你们这帮粗鲁的家伙,那林还小,可别把我的儿子教坏了!”  刚才吃了瘪的巴奇卡趁机报复女人,笑道:“我说夜队长啊,您当妈的都不带好头,还来怪我们教坏他?哈哈!”  猥亵的大笑声更是此起彼伏,一个个又把目标对准夜天情母子,脏话连篇地打趣起来!  贞雯和小翠听得满脸通红,小红小绿早不知躲哪儿去了,年近三十的艾尔菱倒似早已习惯,毫无出言管教这帮粗鲁无文的家伙的意思。  不仅这些大男人越说越下流,那些已婚女将们似乎更加离谱,贞雯再也忍不住了,皱眉说道:“小姐,这帮傻瓜在您面前胡说八道,您该重重打板子的!”  周韵无动于衷。贞雯只好转向艾尔菱问道:“艾将军,小姐在这儿哩,你也不管管么?”  艾尔菱呵呵笑道:“这帮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正因为有大小姐在,他们说话已经很克制了,若要他们不说这些,还不如堵住他们的嘴巴。”  贞雯伸长脖子仔细看看自己的小姐,但觉她原本纯净的黑眸中闪动着一抹蓝幽幽的光芒,如同一头猛兽,弥漫着亢奋和躁动的情绪,平时被压抑的野性在她那张涨得通红的脸上显露无遗,仿佛有使不完的过剩精力隐藏体内,和平时迥然不同!  她有些吃惊地道:“小姐怎么啦?”  周韵喃喃地道:“这会儿我特别想念他,想念和他在一起的那些夜晚,好渴望他眼下就在我的帐中、躺在我的床上等我,我好需要他!从未象现在这么需要过……”  贞雯懵懵懂懂地道:“需要他做什么呀?”  周韵凑在她耳边说道:“需要他爱我、吻我,把那根长长的硬硬的东西捅进这儿,那里面这阵儿好空虚啊……”言罢竟指指自己双腿间。  贞雯大羞,捂住脸不依地道:“小姐咋也变得这么下流哦!”  她心中暗忖道,小姐今天真是很反常,不再虐待部下,为人和蔼许多,对属下的疯言疯语也毫不在乎,在济南府和官军作战时好像也是这样。若在平时,这些人说话稍不留意便动辄得咎,非打即杀,而且死得惨不忍睹!  或许,对于多数人来说这本是一种常态。小姐和夫人都是一样,只有在战场上的铁血生涯中才能找到自己的存在价值,她俩都只适合这样的生存方式,而在和平时期,她们体内旺盛的精力和野性没有正常的渲泄出口,才会做出种种令人匪夷所思的狂暴举动。  贞雯四下缓缓扫过一眼,但觉这些暴龙军将士都和小姐差不多,人群中充斥着暴力、嗜血和贪欲的情绪,无论男女将士,个个都表现得粗野无礼、猥亵不堪,也和平时完全两样,只是不如小姐那么明显而已。  但听粘娜哈哈大笑道:“老夜,你她妈的实在不够意思,自来到阿城,一直象母鸡护小鸡一般把乌雅那林看得死紧,也不拿给我们这些大婶尝尝鲜!”  夜天情笑道:“我这儿子算什么,你还没见过无月呢,若见到他,你恐怕命都不要了,呵呵!”  粘娜叹口气说道:“我早听说过大名鼎鼎的香公子,只恨没去过济南城暮云府,否则非吃了他不可!”  乌日嘎呵呵笑道:“幸好粘娜大嫂没去过,否则若被您这头壮母牛按住猛干一宿,香公子恐怕连站都站不稳啦!”  夜天情一怔,不禁回头看看大小姐。  但见她脸色大变,狂飙突起,一阵飞沙走石!  众人被一股足以撕裂肌肤的狂暴劲气刮得睁不开眼来。  “叭叭叭”一连串沉重的耳光声响过,睁开眼来,场中刹时少了三人!  众人眼前一花,大小姐已坐回原位,似乎从未动过一般,连吊儿郎当的坐姿都没变一下。  然而粘娜和乌日嘎呢?二人被弄到哪儿去了?大家心中一阵毛骨悚然,暗忖道:“莫非被大小姐扔进了鼠笼或蛇笼?我的天,好可怕!”  周韵从地上连根拔起一大把草,一扯两段,怒吼道:“你们这帮混蛋给我听好,谁她妈的敢再打无月的主意、对他出言不逊,老子直接把她关进鼠笼!心里想想也不行!”  将士们唯唯诺诺,满嘴的脏话顿时消失无踪,不,此刻应该说是噤若寒蝉才对!大伙儿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左顾右盼,想看看那两位借酒装疯而得罪了大小姐的家伙,此刻到底在哪儿?  可四下看了半晌也一无所获。坐得最靠近大小姐这一圈的将士们心里发毛,急欲尽快离开这个风暴中心,可偷偷瞧过脸上神色就像要吃人的大小姐一眼之后,这些人又不敢贸然行动,实在怕极这位随时都可能暴起杀人的猛虎,一时间个个耷拉着脑袋、如坐针毡!  但听一阵马蹄声响,周韵派出去的侦骑已快马赶回,向她汇报沿途所见,最后说道:“……看来经历今日一战,整个瓦尔喀部已有警觉,几乎每个村寨都在厉兵秣马,准备合兵一处来对付咱们。”  周韵依然脸色铁青,一声不吭。侦骑们不禁面面相觑,个个心中暗自嘀咕,莫非大小姐嫌我们侦察的敌情不够详尽,很不满意么?  大小姐不发话他们又不敢退下,一时间尴尬万分,不知所措!  半晌之后,才见大小姐回头瞪着小翠说道:“你过去给老子盯着,让那对狗男女在小溪里跪上一夜,谁若敢动一下,你就砍下他的脑袋!”  “小溪?”小翠嘀咕着站起身来,四处张望搜寻一阵,目光最后落定在西边那条小溪中的某处,飞快地疾掠而去。  将士们忙转头看向小翠奔去的方向,但见粘娜和乌日嘎远远地跪在百丈开外那条飘着浮冰的小溪之中,整个人只剩下头露出水面。  见大小姐发怒,这帮醉鬼被吓得酒醒了大半,不知是谁发声喊,顿时一哄而散!  周韵全神贯注、近乎痴迷地看着手中剩下的那根断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一时间神游物外,对散去的人群毫无反应。第189章 爱之舞  贞雯仔细地看看小姐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道:“小姐,又在想公子了么?”  周韵忽地泪流满面,哽咽着道:“他到底在哪儿啊?怎会一点儿消息也没有?他若是在这儿该多好……”  贞雯苦着脸道:“若是公子在这儿,肯定受不了这等脏话,小姐对他们实在是教训的很对!”  周韵猛地转过头,定定地看着她,眼中无尽的伤痛倏地全部转化为怒火:“你她妈的也不是什么好人,跟在老子身边,成天一门心思想着我的男人,找死么?叫你打探他的消息,这么长时间也没有一点儿结果,信不信老子让他们姦了你!”  贞雯吓得落荒而逃……  接下来的行军途中,陆续遭遇瓦尔喀部聚居区有组织的抵抗。这些生女真无论男女,个个体格健壮、彪悍如虎,男女老少但凡拿得起武器的,全都自发地组织起来聚集在各自的首领周围,可谓全民皆兵,誓死保卫自己的家园!  无奈入侵者过于强大,这些武装集团的下场都和戈雅娜所部一样,难敌装备精良、神勇无敌的第二暴龙军重装骑士团,经历一场场惨烈无比、硬碰硬地冲杀之后,全都一一败下阵来。  ***    ***    ***    ***  无月和哈日娜在草原上星夜兼程地一路急赶,到得可奇河套地区时已是午后时分,人困马乏之下,二人停下休息一会儿,坐在土河边草丛中用点干粮、喝喝水。  眼前无边无际的大草原,大片枯黄色中夹杂着些许绿意,零星的野花红橙黄蓝紫各色相间,在风中摇曳不止,娇弱、孤独而寂寥,然而初春的阳光赋予了它们旺盛的生命力,依然凛冽的寒风已无法阻止它们的茁壮成长。  不时有肥硕的土拨鼠将头伸出洞外,两只前爪整理着鼠须,警惕地注视着四周,大约觉得安全时,便嗖地一下窜向丈余外的草丛中,啃食嫩草和美味的草籽,刚刚熬过漫长而饥饿的冬季,此时它们急需补充营养,为哺育下一代做好准备。  六十余丈宽的碧绿河面波涛浩淼,缓缓向西南方流淌着,青草和野花的芬芳与河水潮湿的气味也似在空气中摇曳,无月深深呼吸一口,但觉神清气爽。水面不时哗啦啦地一声响,翻出一道闪闪发亮的鱼肚白色。  对面河北岸,一大群野鸭正在嬉戏,有的潜入水中寻找小鱼,有的刚刚上岸,扇动着双翅和色彩斑斓的长尾,顿时水珠四溅。灰褐色的野鸭群中混杂着几只白色天鹅,在河面缓缓游动,纤长的脖子呈现优美的弧形,时而探入水中,时而高昂起美丽的头颅,那多像淡雅若仙的灵缇啊!  在河湾处,一对天鹅相对而舞,脖子和头节奏一致地做出各种各样优雅缓慢的动作,看上去就像只有一只天鹅、在镜子中欣赏自己优美的舞姿,其默契和协调,默默地倾诉着大自然中无处不在的爱的伟大力量,比凄美的天鹅之舞更加令人惊叹!  无月躺倒在草丛中,仰望蓝天白云,身子仿佛漂浮起来,一下子融入浩瀚无涯的天宇之间,忙转头看看身下青草和大地、再看看身边的姑娘,才又找回一些脚踏实地之感。他长叹一声,若非身不由己,他真想在此地多待上一些日子,不知还有多少大自然之美,他尚未领略过?  眼前一道灰影飞泻而下,闪电般掠向草原,草丛中顿时传来阵阵嗖嗖风声,所有土拨鼠全以极快的速度窜向洞中,然而总有一两只稍显迟钝的家伙,十余丈外那只吃得肥肥的便是,灰影急射而至,两只利爪张开、合拢,土拨鼠吱吱尖叫着、挣扎着,却被利爪深深嵌入皮肉之中,已无法挣脱。  那是一只凶猛的灰隼,它牢牢地抓住土拨鼠左顾右盼,猎物慢慢停止挣扎,它开始享用一顿丰盛的美餐。刚才还四下乱窜的土拨鼠们已消失无踪,野鸭和天鹅纷纷惊飞而起,惊心动魄的天鹅之舞也嘎然而止。然而无妨,只要时机合适,天鹅还会继续仰起它们高贵的脖子,展开优雅的翅膀,向情侣展示自己的热爱,他心里如是想到。  哈日娜正向东南方遥望,她的家就在那边一百二十多里地之外,这儿是插汉部和朵颜部交界的河套地区,水草繁茂肥美,在冬季她偶尔会赶着马群来此放牧。  河对岸十里外的七金山下便是辽西重镇大定堡,那是一座千禧朝北疆军镇,宣辽军驻地之一,负责保卫长公主封地东部的朵颜、插汉和喀尔喀部,每年秋季她哥哥都会率宣府铁骑两百禁卫队,随长公主前来巡视大定堡,巡视完毕长公主便会率队进行大规模围猎,这种时候草原上黄羊最多也最肥。  无月见她如此神情,问道:“哈日娜,可是想家了么?”  哈日娜有些惆怅地说道:“以前来这儿牧马,多则半月,少则几天,可这次出来,不知要多久才能回家,多少还是有点想。”  无月柔声安慰道:“但得时机成熟,我不再被人追杀之时,就陪你一道回家去看看。”  她喜悦无限地看着他,说道:“无月,到时别忘了带上彩礼,我们这儿很看重这个,收到的彩礼薄了,那家的姑娘就会被人瞧不起。”  无月笑道:“没问题,不过各地风俗不同,你得告诉我需要准备些什么。这儿景色很美,我很喜欢这个地方。”  她那对大大的眼睛笑起来好像弯月,说道:“在冬季这儿可一点儿都不美,铺天盖地的白毛风整夜不停,可以刮得你站不住脚!若不升起火,在野外一刻多钟不动就会被冻僵,我还是更喜欢你们中原的气候……”  话未说完,她倏地柳眉耸动,伏在地上,耳朵贴着青草倾听起来。无月心里不禁一阵紧张。  哈日娜抬头,急急地道:“我们快走!他们追来了,在东北方,河上游近十里开外!”  她很是奇怪,这一带她很熟悉,一路行来非常小心,居然仍被阴魂不散地缀上?  一场逃亡与追逐战再度展开!  二人策马沿河边向西南方的上游狂奔而去,渐渐将土河远远抛在身后,穿过马盂山南麓,逃到哈喇河套的兴化地区时,峰峦起伏的燕山山脉已横亘眼前,身后绣衣阁和飞鹰门高手已追至数里开外,那一片跳跃起伏的黑影,远远地也隐约可见!  二人穿行于崎岖的白河河谷,抵达黑峪镇之后,往南便是燕山山脉的主峰、雾灵山,山势变得陡峭,已无法骑马奔逃,无月和哈日娜相互搀扶着上山。离了马背哈日娜就跑不快,何况还是爬山?  无月倒是身怀上乘轻功,毕竟右脚断骨处尚未彻底痊愈,对轻功的施展多少有些影响。  爬至山腰,他忙回头看看,那些绣衣人和黑衣人已四散开来,个个施展轻功、往山上迅速包抄追来,照自己和哈日娜眼下的奔跑速度,将很快被追上!  他只好对哈日娜说道:“你快找个地方藏起来,我把他们引开,若能逃脱,我晚些时候再来找你!”  哈日娜默察眼前形势,以他目前的状况,要想甩开追兵已不可能,便坚决地摇头说道:“我不!就像在古墓之中那样,咱俩要死也得死在一起!”  无月不得已点住她的晕穴,匆匆将她塞进一个尚可容身的岩缝之中,扯过藤蔓遮掩住她的身形,看看没有什么破绽,才拖着伤脚勉强施展轻功,借助树丛的掩护往南急窜,记得灵缇当时说过,凤吟宫便位于雾灵山南麓。  飞鹰门杀手的行事作风他再也清楚不过,哈日娜若被他们发现,只有死路一条!他必须将他们引开,只要逃到凤吟宫就安全了。  攀越雾灵山东坡山脊往下看去,凤吟宫金碧辉煌的庞大建筑群已遥遥在望,似有些蚂蚁般大小的人影在里面缓缓移动。那位曾无微不至地照顾他、温柔如水的沉静少女是否就在其中?或许是那些无所畏惧的龙战旅勇士?他们不会允许任何人擅闯凤吟宫。  那一晚他在宫中见到的那片模糊起伏的山影,就是他现在处身的所在!  强忍脚上伤痛往下疾奔一阵之后,他不禁仰天长叹,经历千里大逃亡,凤吟宫竟是可望而不可及,他已无路可逃!  他已能隐隐听见那些绣衣阁高手与飞鹰门杀手飞奔而来的脚步声和嗖嗖衣袂飘风声,这些人如狡猾的饿狼一般分头包抄,已将他堵死在雾灵山东麓的一处悬崖边上!  眼前是一处断崖,下面深不见底,身后大批高手穷追不舍,他已走投无路。无论如何,他绝不甘心束手就擒,返身回头走出数十丈,迎向那些渐追渐近的绣衣人和黑衣杀手,面对自己的杀父仇人,他的眼中喷出熊熊怒火,雪亮弯刀出鞘,他要竭尽全力,做那最后一搏,杀得一个算一个!  十几条身影疾若飘风般掠来,将他团团围住!第190章 烟雨楼  从那座杳无人迹的荒芜凶宅,到济南府的每个角落,再到溧阳小镇,还有许许多多其他地方,灵缇全都走过,他始终踪影全无。连罗刹门中人都在到处找他,他一定遇上了很大的危险,连逃回罗刹门的机会都没有!  她想起自己曾对他说过,若遇到危险就到凤吟宫来找自己,便回到这儿,每天一大早便守在宫门外翘首以待,可左等右等也不见人来,她的心绪沉落到谷底。无月啊无月,你到底在哪儿?作为朝廷钦犯,除了罗刹女王身边和凤吟宫,神州哪里还有你的立足之地?难道你不知道,我一直在盼着你来么?  回到凤吟宫之后,按照郡主的吩咐,魂儿每天向娘娘汇报过各地密探搜集到的情报之后,还得到烟雨楼来向郡主汇报一次。当然她很清楚,郡主并非突然开始关心起家国大事,而是想知道是否有无月的消息。  今天也不例外,下午申时她准时来到烟雨楼,里里外外却不见郡主的人影儿,问冰儿也不知道,主子这么贤慧能干,这个小丫头却总是如此糊涂。魂儿出得烟雨楼大门,沿花间画廊向北行去,远远地见荷花亭那边似乎有条蓝色身影。那一池荷叶一向是郡主的最爱,她加快脚步向前行去,心中奇怪,郡主一向喜穿白衣,那是她么?  待走近一看,那不是郡主是谁?只是衣着和妆扮和平素迥异,头上斜挽一个发髻,扎着一条筷子粗细的蓝色发带,横插一支白色玉簪,玉簪顶端垂下一个珍珠坠,除此之外再无妆饰,耳坠也没戴,从未见她穿过的一袭曳地蓝色长裙,白色丝绣纹饰单调素净,穿一双大大的翘头宫鞋,五颜六色地稍显脂粉气,更是显得奇怪!  见魂儿走近,灵缇仔细地看看她的表情,不禁叹了口气,脸上冻结如冰,转头看向满池荷叶,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魂儿张了张嘴,却想起今天同样也没啥好说,当然这只是对郡主而言。刚才在娘娘那儿,她足足用了半个多时辰来汇报情况,因为需要汇报的太多了,她还得陪娘娘和朱总管一起分析其中的一些重要情报。  今天首当其冲的,莫过于北海密探组织飞鸽传书来报,立国不久的女真金国北疆烽烟再起,金主长女慕容格格兵分两路、已悍然发动对东海女真瓦尔喀部的大规模战争,若拿下这个部落,金国基本上算是完成了女真各部的统一大业。  与此同时,派驻金国首府老寨的密探报称,城堡外陆续有各部落旗兵一队接一队地涌来集结,一个个披挂整齐、银甲怒马,看来辽东女真本部正在厉兵秣马,针对千禧朝的战争也已迫在眉睫!  其余情报虽然也很重要,但与这两条爆炸性新闻相比则显得微不足道。目前这一消息连大内密探机构绣衣阁都还蒙在鼓里,更遑论老皇爷了,魂儿很是为手下密探们的办事效率感到自豪,为此她也得到了娘娘的赞赏,眼下娘娘正未雨绸缪,紧急召见宣府铁骑和宣辽军各将帅,准备厉兵秣马,忙于筹划挥师东进的诸般事宜。  然而,对于郡主最关心也是唯一关心的,当然也是她非常关心的消息,却依然如石沉大海、了无痕迹。  见魂儿似乎也无话可说,灵缇默然良久,忽然一阵心浮气躁,浑身都觉得不对劲,有些坐立不安,便回头对魂儿皱眉道:“叫上影儿和静儿,随我一同上山。”  雾灵山南麓的崎岖山道上,影儿、魂儿和静儿尾随郡主身后上山,类似的行动最近已不止一次,影儿等人知道,郡主是要上山采药,或许是想借此散散心。然而在山腰处待了没多久,尚未采上几味药材,她忽然间又没了兴趣,返身下山。  行至半路,影儿忽然心中一动,想起当年曾在东边那片悬崖边上种下一棵海棠树苗,也不知现在长成啥样儿了?她想过去看看,便对灵缇说道:“郡主殿下,你们先回去吧,我到东边悬崖下看看当年种下的那棵树苗。”  灵缇心绪烦乱地挥了挥手,让她去了,自己和魂儿、静儿兀自下山而去。  雾灵山南麓山势较缓,东侧山势陡峭,几乎全是悬崖峭壁,其间无路可行,影儿只能施展轻功穿梭于灌木、树丛和荆棘之间,由于路途较远,她必须走快点,免得天黑前赶不回宫中。  翻过一道山脊,那道悬崖已遥遥在望,悬崖平台上竟似有些豆点大的黑影在晃动,她心中大感奇怪,此地属于凤吟宫禁地之内、人迹罕至,咋看起来竟似人影?  她加快速度飞掠而去,又近了些,再凝神看去,的确是人!  那是一个手持弯刀的白衣人,被一群绣衣人和黑衣人团团围住,那人是谁?这伙人手中刀剑出鞘,似要动手,他们又是谁?不但擅闯娘娘划定的禁区,竟然还敢在这儿公然行凶杀人么?不行,我得赶去阻止他们!  遥见白衣人似将全身功力提聚至极限,竟势如疯虎般向当面之敌扑去!  他飞身、出腿,苦修多年的功夫在绝境中爆发出惊人威力!首当其冲的黑衣人猝不及防之下,竟被一脚踹中腹部,顿时倒地不起!  那伙人蜂拥而上,大约见他气势正盛,每一出腿必带强猛罡风,倒也不敢小觑,纷纷避其锋芒和白衣人展开游斗,往往趁他不备,由他身后发起偷袭,一击即退,不愿和他拼命。  恶斗近百招之后,白衣人身上已挨上九掌十八剑,浑身伤痕累累、血流不止,重伤之下仍死战不退,继续浴血奋战!  影儿大感气愤,这些黑衣人以众凌寡已是不该,竟然还采用如此卑鄙的车轮游斗战术,显然是想耗尽他的体力,好来个瓮中捉鳖!  那条白衣身影看起来咋那么眼熟?天啊!那就是咱苦寻不见的无月啊!  她肝胆欲裂之下也不管眼前有路无路,势如疯虎一般笔直掠向那道悬崖,树枝和荆棘一支支、一片片地在眼前飞速掠过,刮得她一身一脸,她也全然顾不上,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去救他!快点!再快点啊!再晚些他可就没……  悬崖上忽地一阵山风吹过,无月已陷入迷乱的神智顿时清醒许多,暗道,如今我已陷入重围,又何必逞匹夫之勇?只要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以我轻功之妙,要想逃出重围也并非完全没有可能!  一闪念间,事不宜迟,他的身形忽然如旗花火箭般斜斜冲天而起,于绝境中激发出体内潜能,竟一跃三四丈高,如大鹏展翅一般飞出重围,掠向南边一道山脊之上!  堪堪落地之时,他但觉眼前寒光一闪,光彩夺目,令人心钧摇荡!那是如同天外飞仙的一剑,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袭来,迅疾如风!  他已避无可避,仅仅是出自本能地双腿蹬地,再次蹂身而上。  血花四溅!锋利剑尖由他右颈至左胸轻轻划过,留下的却是一道深深的伤口!血花如雨点般洒落,在他跃起之处留下一滩血迹!  幸而他那本能地一跃,才使得剑尖往咽喉下方斜斜划去,否则锋利剑刃势必削断他的咽喉!  致命而诡异的一剑!这个来自幽冥地狱一般的黑衣杀手一定是其中的高手,果然是杀人专家!  无月身形如断线风筝般飘落,尚惊魂未定,又有一条黑影已如影随形而来,右掌挟带猛恶罡风,向他的心窝击来!  这看似轻飘飘地一掌,却迅快绝伦,同样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掌未至,凛冽罡风已袭体而入,笼罩他胸前数大要穴!  无月堪堪落地的身形,脚尖尚未点上地面,再无任何闪避余地,只好本能地抬起双手挥刀格挡,然而却被对手轻易避过,长驱直入而来,他眼睁睁地看着那只其白如玉的手掌,在眼中越来越大!  “噗”地一声闷响,如击败革!掌心贴体,那人才猛地吐出足以开碑裂石的摧心掌力!  凝立场边观战的李天秀大吃一惊,这可是来自天下最神秘的杀手组织、飞鹰门门主阴天下那石破天惊的一掌重击,重重击中萧无月的心窝!郑大人要的可是活人,等他发现不对欲赶过来阻止之时,却哪里还来得及?  中掌的一刹那,无月甚至来不及感觉疼痛,胸前经脉便被迅猛绝伦的摧心掌力尽数震散,但觉喉头一甜,鲜血狂喷而出,身形摇摇欲坠!  “阴兄手下留情!”李天秀忙飞身掠向山脊,他已看出,对于这条十余年前的漏网之鱼,阴门主显然是想斩草除根,以免留下后患。  阴天下不为所动,踏上一步,又是一掌挥出,若说上一掌他使出的是八成掌力,是为了防止萧无月闪避而留有余力,以便中途转向,这一掌他则是全力出击,只因萧无月已然重伤,已无丝毫自卫能力,阴门主是成心要置他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