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子云记着何姥姥的话,要他绕着围墙向东去,紫玉也这么说过,他不敢怠
慢,四顾无人,立即放腿朝东奔去,就在他奔出二、三十丈远近,耳中忽然听到
一声低沉的冷笑。范子云笑声入耳,不觉一惊,急忙住足,举目看去,只见前面
六七丈远处,站着一个瘦高人影,挡住了去路。这一瞬间,但见四周暗影之中,
同时出现了四五条人影,正好把范子云图在中间。
范子云心头暗暗焦急,他连人影还没看清,对面瘦高人影已经阴侧侧的笑道
:「小子,你自己束手就缚吧,难道要老夫动手么?」
范子云一听声音,已知来人就是自称夏家堡总管的九头鸟索寒心。心想:「
此时双方虽己照面,但夜色黝黑,对方未必看得清自己面貌,如能冲得过去,自
是最好,否则给他们逮住了,自己如何向夏伯伯解释呢?」
一念及此,他立时作了决定,先下手为强,口中一声不作,突然双足一顿,
身形飞朴而起,挥手一掌,朝索寒心凌空拍去。他动作虽快,但九头马索寒心是
何等人物?早就计算到他有此一着,口中阴森一笑,沉喝道:「来得好。」
好字出口,竖掌当胸,迎击过来,但听蓬然一声,双掌接实,索寒心身上长
袍一阵波动,身不由己的后退了一步。范子云吃亏在身子凌空飞扑,但觉身子一
震,一个人被震得倒飞出去七八尺远,落到地上,几乎还拿不住桩,心头不禁大
为震骇,此人功力,竟有这般厉害。
他昨晚同样发过一掌索寒心被倒震回去,因此并未把索寒心放在心上,他这
可把九头鸟索寒心估计错误了,须知昨晚范子云隐身暗处,索寒心只当偷袭他的
人,紫玉已被他一记「流云飞岫」把暗器悉数震飞回去,重伤倒地,心中毫无准
备。
范子云一记掌风,又用了八成力道,仓猝之间,毫无防备,他硬接了范子云
一掌,急急倒飞回去,可并未负伤,即此一点,就可见他功力何等深厚了。今晚
情形,完全不同,索寒心早已有了准备,范子云却凌空飞扑过来,和昨晚主客形
势互易,范子云纵然已得屈一怪真传,究属火候尚浅,所以反被索寒心震飞出去。
但饶是如此,九头鸟索寒心心头还是十分震惊,以他的功力,以逸待劳,居
然还会被对方震退了一步,暗自忖道:「此人莫非就是昨晚偷袭自己那人?」这
原是电光石火般事,范子云堪堪落到地上,那另外四条黑影已风飘电闪,一欺而
至,刀光乍现,四柄刀,像四道冷电一般,交臂叉来,快到无以复加。
范子云几乎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自然更不容他有拔剑机会。幸他跟师傅练
的「指剑十三式」,原是以指代剑的功夫,此时已无暇多想,右手迅快捏了个剑
诀,身形一个轻旋,指风随着划出。他虽以指代剑,但「指剑十三式」,乃是屈
一怪集各家剑法,取精用宏独创的手法,一招出手,剑风戛然,一股强劲的内力
,阻挡住右首一人的攻势,把他逼退了一步。
范子云趁这一丝空隙,闪身避开了三人的刀劈,但这四个使刀汉子一身武功
,却也非同小可,一人被逼后退,其余三人三柄钢刀,立即迅捷无伦的攻到。范
子云一招出手,右手挥舞,十三式剑法,源源出手,他手上就像握着一支无形的
长剑,划出的指风,发出嘶嘶轻啸,浑身上下,一片指影,门户封得极严!对方
四柄钢刀,左右前后,联手合击,配合得妙到毫巅,招数更是狠毒之极,着着都
是杀手,就是无法得逞。
范子云把一身功力,都运到了指上,指风扫过,连四周的草木都籁籁作响,
但用尽全力,也只能和对方四人打成平手,其实以徒手对付四个使刀高手,能打
成平手,已经很不错了。但他却愈打愈躁急了,对方四个人,如此难缠,边上还
有一个九头鸟索寒心俟机而动,尚未出手,何况夏家堡高手不在少数,再加上数
以百计,身手不弱的堡丁,自己若不求脱身,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心念转动之际,接连抢攻了数招,但不论你如何抢攻,对方四人此退彼进,
以一敌四,永远有顾此失彼之感,任你右臂如剑,纵横开阖,没有稍缓的时间,
连想拔剑的机会都没有。就在他心头惶急之际,突听一声叱喝,一道剑光,像经
天长虹般扫了过来。
九头鸟索寒心忽然警觉,沉喝一声:「什么人?」他喝声未落,但听接连响
起「当」、「当」轻响,四柄钢刀全被荡开。这一刹那,四个使刀汉子居然全楞
住了。
刀势乍停,范子云方觉压力一松,突听耳边响起一个极轻的声音道:「你还
不快走?」声音虽轻,但可听得出是少女的声音。范子云只觉这声音极为耳熟,
但却想不起是谁来,急忙回头看去,夜色之中,只见来人黑布蒙脸,只有两个眼
睛,在布孔中闪着星星般的光亮。
九头鸟索寒心瞥见四个手下,给来人一招之间就被制住,心头猛然一惊,口
中阴喝了一声:「好小子,果然还有帮手。」声音出口,人已随声扑起,朝那蒙
面人飞扑过去,人还没有到,右手一挥,大袖鼓风,直向面门拂去。
范子云抬手抽剑,青霓剑向空挥起,大喝道:「姓索的,在下……」他挥剑
拦截,剑才挥起,就听那少女声音道:「我会对付他的,你再不快走,等后援赶
到,就来不及了。」
但见蒙面人不待索寒心扑到,双足一点,腾身而上,右手一送,剑光直刺,
迎着对方拂出的大袖戳去。双方身形,都是快逾掣电,身形一发即至,但听「扑」
的一声,剑光一闪,把索寒心贯注功力,袖坚如铁的一记「流云飞袖」,刺了个
大窟窿。
索寒心又惊又怒,厉声喝道:「你……」一个人纵身跃起,身在半空,自然
不可能停留得太久,索寒心刚说了一个「你」字,身形就疾然泻落。
就在他泻落之际,蒙面人自然也随着泻落,但索寒心等到双脚落地时,忽然
发觉自己头颈上凉冰冰的,捆着一支锋利森寒的剑尖。自己面前站着一个身形苗
条的蒙面人,冷然道:「你什么呀,是不是要我剑下留情?」
索寒心江湖阅历,打斗经验,何等丰富,身形落地,发觉对方剑尖,居然搁
在他颈上,心头这份震惊,自不待言,立即一吸真气,迅如飘风,一下滑退出去
七八尺远。哪知对方那支剑尖,搁在他项颈上,就像黏着皮肤一般,你退出去多
远,他就跟着飘进,连身子都原式不变,站在面前。
这时蒙面人又冷冷说道:「索寒心,你最好莫动,刀剑无眼,割断了喉咙,
可划不来。」
范子云几乎看得呆了,九头鸟索寒心的武功,方才那一掌他已经领教过,功
力之深,估量自己决不是他的对手,但这蒙面少女居然一下就把剑尖搁到对方项
颈之上,索寒心居然连退让都退让不开,这女子会是谁呢?
「放心,我还不想杀你。」蒙面少女眼稍一动,发现范子云依然站着没动,
不觉冷声道:「你还不快走?」声音虽冷峭,但娇音犹在,听来依然十分悦耳。
范子云道:「姑娘……」
蒙面少女道:「不用多说,你快走吧。」索寒心趁和范子云说话之际,左手
凝聚功力,正待朝蒙面少女拍去。蒙面少女冷笑道:「索寒心,你不要命了?」
索寒心一生生性多疑,对方这蒙面少女武功高深莫测,自己若是发出一掌,仍然
不能摆脱对方搁在颈上的长剑,后果就非常严重,他衡量当前情势,只好缓缓的
垂下左手。
范子云听了蒙面少女的话,眼看九头鸟已被她制住,这就拱拱手道:「多谢
姑娘援手,在下那就走了。」说完,转身飞掠而去。
蒙面少女直等范子云走后,才冷冷的道:「今晚便宜了你。」搁在他颈上的
长剑倏然一收,转身待走,她正要飞身跃起
索寒心眼见范子云已走的没有了踪影,心中对这蒙面少女,真是恨到极点,
没由眼望蒙面少女,森然道:「姑娘且留步。」
蒙面少女冷笑道:「你待如何?」
索寒心道:「姑娘剑术高绝,在下自感不如,但姑娘既敢插手,总不至干不
敢留个万儿吧「吧?」
蒙面少女轻哼道:「凭你还不配问我姓名。」「呛」的一声,返剑入鞘。
索寒心阴笑道:「好,在下不问姑娘姓名,但姑娘总该取下蒙面黑布来吧?」
突然侧身欺近,右手一记「赤手缚龙」,五指箕张,疾扣蒙面少女右腕,左手一
记「月移花影」,向她蒙面黑布抓去,他这一下双手齐发,当真快得无以复加。
蒙面少女站着没动,冷喝道:「找死。」右手抬处,骄起两根纤纤玉指,迎
着索寒心抓来的掌心点出。
索寒心见多识广,乍见蒙面少女出指点来,口中不觉惊呼一声:「拈花指。」
身形随着暴退出去,就在这一瞬间,蒙面少女已经翩若惊鸿,走得不知去向。
范子云一路急奔,总算没有被人发现,翻过围墙,飘落地面,这里已是他居
住的东院,不由长长的舒了口气,正打算回转卧室。突然间,只觉一只粗壮的手
掌,一下搭在自己的肩头,心头猛然一惊。耳中同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低喝
道:「孩子,快说,老管家是怎么死的?」
范子云不用问已经听出了是谁的声音来了,不由惊喜的道:「师傅,是你老
人家来了。」转过身,正待拜了下去。
屈一怪拄着一根铁拐,双目炯炯,一头乱发更自无风拂拂自动,一摆手道:
「徒儿不用多礼,赶快说,老管家好端端的,是怎么死的?」
范子云道:「老管家好像是中风死的。」
屈一怪目光逼注,问道:「你相信?」
范子云被问得一怔,说道:「老管家临终之时,弟子就在他身边……」
屈一怪问道:「他可有什么遗言么?」
范子云还未答话,只听院外响起了一声清朗的大笑,说道:「何方高人,夜
莅寒庄,夏某倒是失迎了。」
那是堡主夏云峰的口音,话声入耳,夏云峰高大的人影,已经走了进来。夏
云峰的身后,还跟着两个人,那正是灰鹤任寿和断魂刀禇一飞。范子云方自一惊
,突听师傅以「传音入密」,在自己耳边说道:「徒儿,记住了,你只说为师是
老管家的朋友,曾在渡口和为师见过一次就好。」
范子云等夏云峰走近,立即迎着躬身道:「小侄见过夏伯伯。」
夏云峰望了屈一怪一眼,含笑问道:「贤侄,这位朋友是什么人?」
范子云道:「他是老管家的朋友,找老管家来的。」
屈一怪抱抱拳道:「在下屈一怪,尊驾大概就是夏堡主了。」
「不敢。」夏云峰也略为抱拳,答礼道:「兄弟正是夏某。」他两道目光,
只是盯着屈一怪,徐徐说道:「兄弟在江湖上浪得虚名,但知名之士,差不多都
有个耳闻,屈老哥的大号,兄弟还是今晚第一次听到。」
屈一怪微晒道:「夏堡主侠名满天下,结交的都是一方豪杰,知名之士,在
下只是个老化子,并非知名之士,夏堡主自然不会听到过。」
夏云峰仰首大笑一声道:「但以夏某看来,老哥决非无名之辈。」
屈一怪抱拳道:「夏堡主夸奖了。」
夏云峰目中精芒飞闪,一抬手道:「屈老哥请到里面坐吧。」
屈一怪淡淡一笑道:「夏堡主不用客气,老化子是找范义范管家来的,既然
时候不当,在下那就告辞了。」说罢,「笃」的一声,铁拐拄地,发出沉重的声
音,转身移动了一步。
夏云峰一身功力,何等精湛,只此一声,就已听出对方铁拐十分沉重,从这
支铁拐,就可想见此人功力之高,几乎不在自己之下,目光异彩连闪,朗笑一声
道:「屈老哥以为寒庄徒具虚名,可以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么?」
屈一怪佝偻着身子,微微一笑道:「夏堡主之意,要在下如何呢?」
夏云峰道:「今晚敝堡后国传警,据报有不开眼的贼子,劫走敝堡一名丫头
,兄弟闻讯赶来,却在这里遇上了屈老哥,你说这算不算巧合?」
屈一怪目中精芒飞闪,豁然笑道:「夏堡主那是把在下看作劫走贵堡丫头的
喊党了?」
夏云峰一手持须,嘿然道:「屈老哥来得突兀,不能不使人起疑。」
范子云眼看夏伯伯和师傅在言语上,就将引起冲突,不由拱手道:「夏伯伯
,这位屈师傅确是老管家的朋友,小侄曾在渡口见过他一面。」
夏云峰道:「贤侄不曾在江湖走动,此事不用多管。」
屈一怪微晒道:「夏堡主之意,可是要把在下留下了?」
夏云峰道:「兄弟正有此意,要屈留屈老哥几天,等……」
他这「等」字下面,自然是等敝堡查清楚一类的话,但屈一怪没待夏云峰说
完,豁然大笑道:「夏堡主留得了老化子么?」
夏云峰神色微变,掀须笑道:「兄弟已看出屈老哥身手不凡,但若说敝堡留
不下屈老哥,兄弟倒是不敢相信。」
屈一怪洪笑道:「夏堡主那就不妨试试,就会相信了。」
夏云峰点点头道:「那很好。」回头朝灰鹤任寿道:「任师傅,你去接他几
招。」
灰鹤任寿抱抱拳道:「属下遵命。」举步走上几步,再一抱拳,说道:「兄
弟任寿,向屈朋友讨教。」他虽未摆出架势来,但这几步路,就走得鹤立鸷距,
步步生根,可以看出他一身功力,十分深厚。
屈一怪铁拐拄地,斜睨了他一眼,淡淡说道:「任朋友原来还是白鹤门的高
手,在下倒是失敬了。」范子云心中暗暗佩服,任师傅只走了几步路,帅博就叫
出他的来历来了。
任寿最讨厌人家提起白鹤门,闻言不觉脸色一沉,哼道:「兄弟奉堡主之命
,向屈朋友讨教拳掌功夫,咱们不必讨论出身。」
屈一怪大笑道:「白鹤门名列九大门派,难道辱没了任朋友不成?」
任寿知道他故意拿白鹤门来讽刺自己,心头不禁大怒,沉声道:「屈朋友多
说无益,现在你可以出招了。」
屈一怪点头道:「在下久闻白鹤门爪法天下无敌,今晚有幸,正好一试,来
,这地方花架栏杆,布置幽雅,毁了可惜,咱们到空地上去。」「笃」的一声,
铁拐拄地,一个人随着倒飞出去四丈多远,落在一片草坪中间。
灰鹤任寿口中轻啸一声,跟着如鹰隼穿林,飞掠过去,落在屈一怪的对面。
范子云眼看任寿飞扑过去的身法,当真有如一头灰鹤,心中暗道:「他外号叫灰
鹤,果然是名不虚传。」
屈一怪道:「任朋友既然施展出「鹤舞中庭」之势,怎不出手?」
任寿冷声道:「兄弟在恭候屈朋友发招。」
「哈哈。」屈一怪洪笑道:「任朋友太客气了,老化子那就有僭。」话声出
口,又是「笃」的一声,铁拐一撑,踏中宫欺身直进,左手一探,使了一招「青
龙探爪」,平胸抓出,这一记只是极普通的擒拿手法,毫无出奇之处。
任寿看的暗暗冷笑,左手挥臂一格,右手五指如钩,直抓肋下。这一抓,五
指暗蓄功力,五道劲气,就已笼罩了屈一怪肋间几处穴道。你别看屈一怪拄着一
支沉重的铁拐,行动不便,这下只见他身形一闪,落地无声,一下到了任寿身边
,低笑道:「这就是贵门的白鹤爪了。」任寿声音入耳,右手反手一掌,横拍出
去。
屈一怪没避没让,左手同样化爪,疾向任寿手腕刁来。夏云峰一直注视着屈
一怪的手法,直到此时,才暗「哦」一声,忖道:「他使的是鹰爪功,原来还是
老管家范义的同门。」
转瞬之间,双方互相封拆了七八招之多,一个使的是白鹤门的「白鹤爪」,
一个使的果然是鹰爪门的擒拿手法「鹰爪功」。两人同样五指如爪,但一个以爪
攻敌,专取人身要害,一个却以擒拿为主,专取关节,抓法各异,变化取敌,也
各异其趣。
经过这七八招的抢攻,各无破绽,两条人影倏地分别退开,相距约半丈,屹
立对峙,双方互相注视,却并未再立即出手。这一阵工夫,连范子云也看出来了
,心中暗暗奇怪:「师博使的怎么也会是鹰爪门的武功呢7 」
场中二人一停之后,又由分而合,爪影漫天,爪风嘶啸,没一招不是立可制
敌的凶狠手法。三十招之后,旁观的人已可隐约的看出端倪来,屈一怪使的确是
鹰爪门手法,出手把式,精奥多变,「鹰爪功」的威力,更是强极一时。
灰鹤任寿白鹤门的武功,果然也非同小可,尤其身法特别,爪式诡异,但两
人相比之下,他仍然略见逊色。转眼工夫,两人又战了三十余招,依然旗鼓相当
,势均力敌,谁也没占到谁的上风。屈一怪忽然笑一声道:「灰鹤任寿,看来也
不过如此。」
任寿虽然没被逼落下风,但已经感到打的十分吃力,闻言不B 觉忿然道:「
屈朋友也未必高明到哪里去。」两人口中虽在互相喝叱,但攻拒之势,却是毫不
松懈,两句话的时间,就各自抢攻了四五招之多。
夏云峰一手拈着黑须,只是静静的观战,他武功阅历,何等老到,这一阵工
夫下来,已然看出灰鹤任寿几乎已把一身所学,全施展出来了。屈一怪虽然右腿
已残,功力似极深厚,对付灰鹤,游刃有余,他和灰鹤周旋了六十招之多,实是
有意深藏不露了。一念及此,不觉呵呵一笑道:「任师傅小心,屈老哥只怕尚有
绝艺不曾施展呢。」
屈一怪大笑道:「夏堡主太抬举我老化子了。」身子倏然一个轻旋,左手突
出,一掌拍在任寿右肩之上。他这一掌出手极轻,但拍上任寿肩头之际,好似卷
起了一阵轻微的旋风,任寿只觉一阵天族地转,一个人身不由己,被拍得打了一
个旋转,哪里还想站立得稳,一下摔出了七八尺远,一跤跌坐在草地之上。
屈一怪一掌出手,并未追击,只是拄着铁拐,双手抱了下幸,洪声道:「承
让,承让,老化子多有得罪了。」他这一掌,只有范子云认得是师傅教自己的「
迥身八掌」中的一招。
夏云峰一生见多识广,但屈一怪这一掌是如何出手的,连地也没有看得清楚
,一时不禁脸色微微一变。断魂刀禇一飞大喝一声,从斜刺里飞掠出去,一下抢
到屈一怪面前,喝道:「屈朋友,诸某也想讨教几招。」
屈一怪倚拐而立,微笑道:「老化子打得一身是汗,你老哥可是想捡便宜?」
断魂刀禇一飞嗔目喝道:「少废话,你准备了。」「呛」的一声,寒光一闪
,抽出一架青光闪闪的厚背扑刀来。
屈一怪看了他扑刀一眼,回道:「你老哥要动兵刃?」
禇一飞道:「不错。」
屈一怪道:「老哥可知在下还有一个外号么?」
禇一飞道:「屈朋友说出来听听看?」
屈一怪道:「在下别人称我为屈一怪,因为在下只有一拐,它是用来代步的
,若是和人动兵刃的话……」他拖长语气,竟然没有往下说去。
禇一飞等着他说下去,但却久久不见下文,忍不住问道:「和人动兵刃,又
是怎样?」
屈一怪笑道:「铁拐既是老化子代步用的,拿它当兵刃刀用,自然不能用得
太久,因此在下……嘿嘿,最多只能奉陪一招。」
「一招。」禇一飞冷笑一声,轻蔑的说道:「此话怎说?」
屈一怪铁拐拄地,悠闲的道:「速战速决,一招胜负。」
禇一飞道:「你能在一招之间,决定胜负么?」
屈一怪大笑道:「老化子若是一招之间,不能决定胜负,江湖上还有人叫我
屈一拐么?」
禇一飞作色道:「好狂的口气。」
「一点也不狂。」屈一怪笑道:「阁下试过屈某一拐,就知道了。」
禇一飞洪笑道:「禇某当然要试。」话声未落,身形倏然一矮,手中扑刀一
招「秋风扫叶」,刀光如练,横扫屈一怪左足,出手之快,几乎只是眨下眼的工
夫。
屈一怪既未向上纵起,也没有躲闪,看去动也没动,刀光已经贴地扫过,好
像他并无双脚,连铁拐也没拄在地上一般。禇一飞出身地趟门,「地趟刀法」专
攻下盘,一刀出手,就连绵不断,一口气可以劈上四十九刀,岂会只此一刀就算?
因此遇上地趟门的人,就算你轻功再好,善于跃腾,纵然让你避过第一刀,
也决避不过一刀后面的四十八刀,除非你一直停在空中,等他劈完了四十九刀再
下来了。这自然是不可能的事,人非飞鸟,就是飞鸟也不能老停在空中不动。
诸一飞当然不在乎他避开第一刀,口中冷笑一声,刀风雀霍,一刀快过一刀
,宛如浪潮一般,在一丈方圆之内,距地面三尺光景,尽是他的滚滚刀光。屈一
怪当然不能退出这一丈方圆以外,否则就不叫比试了。他当然也不可能老吸着气
,把身子提升到三尺以上,不下来,就算他轻功再好,手中一支铁拐就有几十斤
重。
范子云看过断魂刀禇一飞教天龙武士的「地趟刀」,这时眼看禇一飞使出「
地趟刀」来,不禁暗暗地替师傅担心。就在猪一飞刀法越使越快之际,大家耳朵
之中,都可以听到屈一怪铁拐落地发出的「笃」、「笃」之声,刀光愈劈愈快,
「笃」、「笃」之声,也随着愈落愈快。
这就是说屈一怪并未浮在空中,他仍然要落到地上来,只是他在滚滚刀光之
中,拄着铁拐,以纵跳如飞,来闪避贴地横扫的刀光。这可并不简单,因为他必
须看清楚刀光刚扫过他才能落地,但等你刀光再扫来的时候,他又纵身跃起。
试想禇一飞的「地趟刀」,快得比闪电还快还急,你要正好在这一丝空隙间
落足再起,又岂是寻常人所能办得到的?刀光如飞,「笃」「笃」之声密如连珠
,这就是说禇一飞运刀虽快,却没有一刀能砍上屈一怪。这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禇一飞一口气少说也劈出了三十来刀。
只听屈一怪大声叫道:「老哥你到底要劈多少刀才算完?老化子一拐还没使
呢。」
断魂刀禇一飞使得性起,口中沉声道:「姓屈的,有本领只管使出来,尽是
这般躲躲闪闪,算得了什么?」
「好。」屈一怪道:「那你就接着了。」突然间,爆出「当」的一声金铁交
鸣的大震,黑夜之中,也同时飞起一串火花。那是和禇一飞的厚背扑刀交击上了
,大家仍然没看清屈一怪这一记铁拐是如何出手的?但在金铁交鸣声中,只见一
道刀光突然冲天而起,禇一飞的扑刀脱手了,一下飞起三丈多高,又是「当」的
一声,落到数丈开外。
屈一怪依然拄着铁拐,生似没和人交过手一样,站在原地上,含笑道:「在
下屈一拐这外号,还算不错吧?」断魂刀诸一飞兵刃已经脱手,自知不是对方敌
手,只是狠毒的哼了一声,自顾自去捡他震出去的扑刀。
夏云峰目中精芒连闪,呵呵一笑,拱手道:「屈老哥果然身手高明之至,兄
弟今晚得识高人,至感荣幸,屈老哥可否稍留,屈驾书房一叙如何?」他忽然前
倔后恭,大有宠络之意。
屈一怪得意的一笑,洪声道:「夏堡主现在相信了吧?」
夏云峰大笑道:「兄弟早已看出屈老哥身手不凡,只是要他们一试而已。」
屈一怪道:「那么堡主之意………」
夏云峰含笑拱手道:「夏某最敬重的就是江湖奇才异能之士,屈老哥如不嫌
弃,就请在敞堡稍事盘桓,容夏某请益。」
屈一怪道:「夏堡主太客气了,你是要屈某留下来?」
夏云峰谦恭的道:「兄弟正有此意,兄弟想留下屈老哥,谈谈武林大势……」
屈一怪笑了笑道:「屈某粗人,夏堡主有什么见教,但请明说,谈什么武林
大势,老化子可不大清楚。」这话十分率直,言如其人。
夏云峰脸上现出诚恳之色,拱拱手道:「屈老哥快人快语,兄弟也是爽快的
人,这样吧,兄弟对屈老哥十分敬仰,想请屈老哥暂时屈就敝堡总教头之职,月
致俸金三千两,不知屈老哥意下如何?」每月有三千两白银的俸金,这比跟皇帝
老子当宰相还高得多。
屈一怪似乎有些动心,略为沉吟,问道:「夏堡主要在下暂时屈就贵堡总教
头,这暂时二字,是不是只是临时工作?」
夏云峰道:「屈老哥不欲暂时,如要正名,小弟也可考虑。」
「不用了。」屈一怪沉笑道:「在下先想听听堡主的意思。」他急于想知道
有三千两白银一个月的工作,究竟如何?
夏云峰微微一笑道:「况弟说的暂时,是指暂且请屈老哥屈就敝堡总教头,
等过了相当时日,可能有更佳的机会……」
屈一怪目光如炬,露出贪婪之色,探首问道:「月俸比三千两还高么?」
夏云峰笑道:「自然要高得多了。」
屈一怪问道:「那是什么工作?」
夏云峰淡淡一笑道:「屈老哥不用多问,到时自知。」
屈一怪略为俯首沉思,欣然道:「在下干了。」范子云想不到师傅竟是个贪
图金钱的人,但继而一想,师傅是个穷化子,穷了一辈子,有人请他当总教头,
月俸三千两,也算是熬出头来了,这有何不对?
夏云峰大喜过望,说道:「好,好,屈老哥从现在起,就是敝堡的总教头了
,任师傅、诸师傅,你们不打不成相识,就陪屈老哥到宾舍休息去吧。」
屈一怪连忙摇手道:「堡主不用客气,在下今晚住在一处破庙里,还有些随
身东西,留在那里,明日一早再来贵堡就职吧2 」
夏云峰点点头笑道:「如此也好,明日一早,兄弟恭候屈老哥大驾了。」
屈一怪拱拱手道:「在下那就告退了。」说罢,口中发出一声大笑,一道人
影,随着笑声冲天飞起,眨个眼的工夫,但听笑声摇曳,已经去得甚远。
夏云峰右手一挥,但见左首墙头,同时飞起两道人影,疾如流星,一闪而逝。
范子云心中暗道:「原来夏伯伯在墙头上早已埋伏了人,他们一定是追踪师傅去
的了。」他对师傅的武功,已经有了极大的信心,当然不会替师傅担心,他心中
啼咕的却是师傅答应夏伯伯担任夏家堡总教头的事。
这是一种心理上的矛盾,他自己住在夏家堡,而且夏伯伯又对他视如子侄,
但不知怎的,他总觉得师傅不该当夏家堡总教头的,有什么不对,他也说不出来
,只是觉得大大的不妥罢了。在他心里,总觉得夏家堡总教头不该是正人君子干
的,这也许是受了紫玉的影响吧?紫玉说过灰鹤任寿是白鹤门的逐徒,他和断魂
刀诸一飞,都是江湖黑道的凶人。他们都当了教头,物以类聚,名门正派中人,
还有谁肯干总教头?
夏云峰说服了屈一怪,似是甚为高兴,一手拍着范子云的肩膀,含笑问道:
「贤侄,今晚你怎么发现屈一怪的?」
范子云方才看到墙头飞起的两条人影,不知他们是跟随夏伯伯来的?还是早
就埋伏在墙头的?因此回头道:「小侄本已睡了,睡梦之中,忽然听到一阵哨子
,小侄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就纵身上墙,想听听方向,哪知就在小侄纵上墙头
,哨声忽然停了,再也听不到什么?小侄只好回来,就在走近花架之际,却被屈
师傅一把抓住肩头,问老管家的下落……」
夏云峰道:「你本来就认识他?」
「不认识。」范子云道:「小侄只是在渡口见过他一次,老管家要小侄称呼
他屈师傅。」
「唔。」夏云峰口中唔着,忽然回头道:「金管事。」一名青衫汉子急忙答
应一声,趋了过来。
夏云峰一手捋须,说道:「老夫已经来了半天,怎么不见在这里伺候的使女?」
金管事忙道:「丫头们也许是睡熟了,属下这就去叫她起来。」说罢,急匆
匆的往屋中奔去。
夏云峰举步走入起居室,范子云也跟着走入,早有一名堡丁迅快的在屋中点
起灯火。过了好一会,才见金管事扶着一个头发披散,衣衫凌乱的少女,从屋后
走了出来。夏云峰坐在上首一张椅中,目光一注,问道:「金管事,这是怎么一
回事?」
那狼狈的青衣少女正是紫玉,这时已走到夏云峰的面前,外的跪了下去,说
道:「小婢叩见堡主,小婢该死……」
金管事同时躬着身道:「回堡主,紫玉是着了人家的道,是小的从床下找到
的,她手脚被捆,嘴里也塞着破布……」
范子云看得心头暗暗一惊,忖道:「她是什么时候被人制住的呢?」
夏云峰目中神芒飞闪,摆了下手,命他住口,一面朝紫玉问道:「你叫紫玉?」
紫玉跪在地上道:「是。」
夏云峰道:「你是什么时候被人制住的?」
紫玉想了想才道:「回堡主,小婢也记不清了,好像是……前天早晨……」
「前天?」夏云峰转过头来,朝范子云道:「贤侄,这两天,没人伺候你么?」
范子云也大感意外,迅速忖道:「如此说来,那前晚负伤,和今晚带自己去
救如玉的紫玉,都不是真的紫玉了。」一脸惊异的道:「有的,这两天替小侄沏
茶,装饭的,明明就是紫玉。」
「晤。」夏云峰一手持须,点头道:「老夫知道了,好,紫玉,你起来。」
紫玉俯首应「是」,缓慢而艰难的从地上站起。
范子云故意流露出意外之色,问道:「夏伯伯,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夏云峰一手捋须,微微笑道:「这自然是有人制住紫玉,冒名顶替的了。」
接着朝紫玉一挥手道:「你去休息吧。」
紫玉躬躬身道:「多谢堡主,小婢告退。」
范子云故作不解,又问道:「那为什么呢?」
夏云峰含笑道:「贤侄年纪还轻,江湖上的事,你还不懂。」站起身道:「
时间不早,贤侄也可以休息了。」举步往外行去。
范子云一直送到院门,方始回转,跨进起居室,一手端起烛台,走近房门,
推门而入,突觉一股轻风,把手中烛火吹熄。范子云练过几年玄门内功,自然立
时分辨得出这股轻风,并非天风,而是发自一个内功相当精纯的人的掌风,他故
意把掌风发得很轻,所以极像天风!心念迅速一动,立即后退半步,沉声喝道:
「什么人?」
他本可目能夜视,但烛火骤熄,等于由亮处走入暗处,一时之间,目光未能
适应过来,所以看不到对方人影。只听房中人低声说道:「徒儿,是为师。」
范子云听出果然是师傅的声音,不觉惊喜的道:「是师傅。」急忙走入房中
,正待取火点起灯烛。
屈一怪低声道:「徒儿,不可点灯,咱们就这样说话,免得有人注意。」范
子云应声「是」,就把熄去的烛台放到桌上。
这一瞬间,他目光已经恢复过来,果见师傅坐在临窗一把椅子上,这就走了
过去。屈一怪伸手指指他旁边一张椅子,说道:「徒儿,你也坐下来,为师有话
问你。」
范子云依言坐下,问道:「师傅要问什么?」
屈一怪道:「为师要问的,老管家究竟如何死的?」
范子云惊异的抬眼望望师傅,说道:「老管家确是中风死的,那天晚上多喝
了几杯酒,吐得很厉害,后来就死了。」
「吐得很厉害?」屈一怪目中射出了光芒,问道:「你把当时情景,详细说
给为师听听,不可有一点遗漏。」
范子云就把那天晚上,自己已经睡了,如玉前来敲门说起,等自己赶去,老
管家已经不能说话,后来如玉偷偷告诉自己,老管家要她转告,此地不可久留,
要自己去金陵找盛记镖局总镖头盛锦堂,一字不漏,说了一遍。
屈一怪道:「那如玉没把这些话告诉翟总管么?」
「没有。」范子云道:「如玉为了这件事,还给翟总管关禁起来,拷打得遍
体鳞伤呢。」
「唔,果然不出为师所料。」屈一怪一手摸着他连鬓虬髯,说道:「你和老
管家到夏家堡这几天之中,不论看到、听到、或遇到的什么人。什么事,仔细说
给为师听听。」
范子云听得暗暗奇怪,只得把自己和老管家初到夏家堡,当晚翟总管替自己
两人接风,老管家和翟总管谈得极为投机。屈一怪似是极为注意,问道:「他们
谈些什么,你还记得么?」
范子云想了想,就把当晚两人说的话,大概说了一遍,接着说到夏伯伯回堡
,老管家一再嘱咐见了夏伯伯,就说要到金陵,后来夏伯伯也点头同意。说话之
间,因有峨嵋青云道长来访,自己和老管家就辞了出来,在走廊上如何遇上一名
堡丁,他和从前的邻居王老实生得十分相似。老管家问了他几句,也就放他走了
,回到东院,老管家好像有着很重大的心事,后来晚上他就中风了。
屈一怪双拳紧握,脸上似有切齿之色,问道:「你如何会知道如玉被翟总管
拷打之事?」范子云接着又将老管家死后,如玉换了紫玉来,以及自己听到紫玉
和人说话,约定二更行事,自己为了好奇,悄悄跟去,如何看到姜子贞和索寒心
动手,自己如何一掌击退索寒心,救回紫玉。
只是把替紫玉解衣起针之事略过,说是她自己取出吸铁石,吸出肩头梅花针
,接着是今晚初更紫玉引着自己去救如玉,自己如何把如玉送到慈云庵才回来,
直到方才金管事找来紫玉,竟是有人假冒了她的事,一口气说了出来。
屈一怪沉哼一声道:「这老贼果然另有图谋。」
范子云道:「师傅,你说什么?」
「没有什么。」屈一怪叮咛道:「听你所说,夏家堡中,似乎在最近发生了
很多事情,但这些事情都和你无关,差幸你去救如玉之事,正好有人假冒紫玉,
可以替你把事情揽去,以后不可夜出,也不可再向人提及,如今为师答应了夏堡
主担任总教头,有什么事,为师的自会来告诉你的,千万不可轻举妄动,起了夏
堡主对你的疑心。」
范子云道:「弟子知道。」忽然抬头道:「师傅,你老人家真的要担任这里
的总教头么?」
屈一怪自然听得出徒儿的口气,微微一笑道:「徒儿,你日后自知,唔,为
师要走了。」站起身,往外就走。
这时夏家堡的书房里,灯光通明,两名一身青色劲装腰佩钢刀的堡丁,站在
书房门口,一动山不动,守卫森严。书房里,两名一身青色衣裙的使女,却像两
朵轻云,忙着伺候茶水。
居中坐的正是堡主夏云峰。他左首一把椅上坐着一个头顶道髯,一身青衣道
袍,貌相清朗有神,黑须飘胸的道人,看年龄当在四十有余,五十不到,正是峨
嵋派掌门人青云道长,他出掌峨嵋门户,至今还不到十年。青云道长下首,则是
面容深沉的九头鸟索寒心。
夏堡主右首,则是一个身穿青布大褂的老者,紫脸浓髯,年在六旬以上,他
是峨嵋派名宿人称紫面神的娄树棠,算来还是青云道长的师兄,他下首则是金毛
吼姜子贞、流星樊同和娄树棠的门人吕秀。这几位客人,几乎清一色都是峨嵋派
的人。
只听夏云峰爽朗的笑道:「能得道长千金一诺,允与敝堡合作,兄弟深感荣
幸,今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道长何须客气?」
青云道长稽首道:「堡主正直无私,侠名满天下,能够出任盟主,乃是江湖
武林之福,贫道自当竭诚拥护。」
娄树棠道:「此事掌门人还得先和华山商掌门人,武当玉清道长,有个磋商
,如能有三派出面,联名推荐,则在中秋黄山大会上,可获顺利通过了。」
青云道长道:「师兄说得极是,小弟预定明日起程,前往金陵,目前商道兄
正在金陵,下榻盛记镖局,先和他谈妥了,再去武当一行。」
夏云峰拱手道:「兄弟那就有劳道兄了。」
娄树棠朝金毛吼姜子贞道:「姜师弟、樊师弟可随掌门人先回金陵去,愚兄
和八卦门封道长,相交数十年,顺道去看看他地许要稍晚几日才回来。」金毛吼
姜子贞欠身应是。
夏云峰呵呵一笑道:「娄老哥这般支持,真是难得得很,兄弟总算没白交娄
老哥这个朋友。」
娄树棠大笑道:「堡主望重武林,这是名至实归,兄弟只是略尽棉薄而已。」
青云道长适时站起,稽首道:「堡主如若别无见教,夜色已深,贫道告退了。」
他这一站起,娄树棠等人也跟着站了起来。
夏云峰连忙站起拱拱手道:「道见诸位正该去休息了,索总管,你代老夫送
青云道长、娄老哥诸位,至宾舍去吧。」九头鸟索寒心应了声「是」,趋前一步
,陪同青云道长等人走出书房。
夏云峰亲自送到书房门口,才行回转,刚在椅上坐下,从门口走入灰鹤任寿
,断魂刀诸一飞二人,一齐拱手,口称:「堡主。」
夏云峰含笑抬头道:「任兄、诸兄请坐,方才对屈一怪之事,不知二位有何
高见?」任寿、请一飞在下首椅上坐下。
任寿欠身道:「堡主垂询,属下正有一事,想跟堡主报告。」
夏云峰道:「任兄请说。」
任寿道:「属下觉得屈一怪一身武功,如此高强,江湖上却名不见经传,似
乎有悻常情。」
夏云峰手持黑须笑了笑道:「任兄之意,他是改名换姓,投到咱们这里来的
了?」
任寿道:「属下正有此意。」
夏云峰呵呵一笑道:「老夫用人惟才,即使他别有所图,老夫也并不在乎。」
任寿老脸一红,俯首道:「堡主神武,自然不虞他有诈,属下只是提供堡主
参考罢了。」
夏云峰和蔼的一笑,说道:「二位是老夫心腹,此事老夫自有安排……」刚
说到这里,只听门外有人说道:「启禀堡主,孙国彪、马全义求见。」
夏云峰道:「叫他们进来。」
接着只见两个一身黑衣的汉子走了进来,一齐抱拳道:「属下孙国彪、马全
义见过堡主。」夏云峰一摆手,含笑道:「你们可曾看到他落脚何处么?」
孙国彪面貌白皙,中等身材,向上抱抱拳道:「回堡主,属下惭愧,那厮一
身轻功,已有登峰造极之境,属下二人用尽全力,追出一里之外,已和他落后甚
远,看他明明走进了一处树林,但属下追到,已经不见他的影子,在附近搜索了
一遍,也毫无踪影,只好回来向堡主领罪。」原来他们两人,就是追踪屈一怪去
的。
夏云峰呵呵一笑道:「你们二人,一个外号草上飞,一个外号天马是本堡武
师中轻功最高之人,今晚却遇上了高人。」
孙国彪、马全义二人脸色发白,躬身道:「属下该死……」
夏云峰笑了笑道:「好在他已经是本堡总教头,你们输给总教头,也不算丢
人之事,好好地去休息吧。」
二人如释重负,躬躬身道:「多谢堡主。」一齐转身退了出去。接着但见青
影一闪,九头鸟索寒心悄无声的走了进来。
任寿、诸一飞立即站起身,拱手道:「索总管。」只要看他二人对索寒心态
度恭敬,可见这九头鸟在夏家堡的身份相当高了。
索寒心只是皮笑肉不笑的朝二人点点头道:「你们请坐。」
夏云峰望着索寒心,问道:「索总管可是还有事吗?」
「有。」索寒心脸上笑容已经敛去,徐徐走近,在堡主右首一张椅上坐下,
才抬头道:「今晚园中发生之事,堡主大概还不大清楚吧?」
夏云峰哦了一声,答道:「正要和你商量。」他对索寒心,口气似乎说得特
别客气,由此可见索寒心在堡主面前,份量如何重了。
索寒心面情凝重,徐徐说道:「今晚第一件事,是如玉被人劫走,此人一路
向西北奔行……」
夏云峰一怔道:「你是说他向西北方向逃逸?」
索寒心道:「是的,此人一路上出手甚重,连伤了几名巡夜堡丁,但他劫走
如玉,只是调虎离山之计。」
夏云峰惊异的道:「此人还有同伴?」
索寒心道:「是的,因为他一路奔行,引起堡丁哨声传警,其实只是他们的
计划而已,另外有人却在此时悄悄潜入延月楼。」原来范子云背了如玉,朝西北
方向奔行,紫玉没和他一起走,是去了延月楼。
夏云峰微笑道:「他们计划是营救青云道长来的,但他们焉知青云道长已经
归顺了本堡?」归顺,那是说青云道长已经投降了。
索寒心诡然一笑道:「此人本系前晚和姜子贞一路,但今晚他潜入延月楼,
却遭到姜子贞和流星樊同的截击,使他惊惶逸去,只可惜属下率人循哨声追查敌
踪,未曾把此人截下。」紫玉和姜子贞、樊同本是一路之人,今晚紫玉进入延月
楼,却遭到妻子贞和樊同的截击,显然其中大有文章,这一段却借索寒心口中叙
出。
夏云峰道:「那劫走如玉的人呢?」
索寒心道:「进入了慈云庵。」
夏云峰神色一变,问道:「此话当真?」
索寒心冷漠的道:「是属下亲自追去,只可惜迟了一步,没有把他截下,他
已经越墙而入。」
夏云峰沉吟着,问道:「后来呢?」
索寒心道:「属下料定他会从庵后逸走,故而率人埋伏庵后墙外,约莫二更
光景那人果然从庵后越墙而出……」
夏云峰一手持须,问道:「你看清此人是谁么?」
索寒心道:「今晚星月无光,夜色幽暗,属下无法看清此人面貌,不过据属
下看他举止,年事似乎极轻,一身武功却极为可观。」夏云峰目中神光一动,但
却没有开口。
索寒心续道:「那时他已被属下四名刀手困住,不料突然出现一个蒙面女子
,一招之间,就把四名刀手的单刀荡开,制住了他们的穴道。」
夏云峰动容道:「此女能在一招之间,制住四名刀手,剑法之高,已可列入
武林一流高手了。」
索寒心道:「属下看得大怒,纵身扑去……」他说到这里,口气忽然一顿,
抬目问道:「堡主可知她对属下扑去,使了一招什么武功么?」
夏云峰微笑道:「索总管一定遇上了某种独门功夫。」
「是的。」索寒心阴森一笑,说道:「她使的是「拈花指」。」
夏云峰面色变得灰白,说道:「你说会是小女?」
索寒心阴侧侧的道:「只有堡主令媛,是九华老尼的记名弟子。」「拈花指」
正是九华老尼的独门佛门神功。
夏云峰似有未信,微微摇头道:「小女虽是神尼弟子,但也只是记名而已,
从未跟神尼练过功夫,她不可能会「拈花指」。」
索寒心道:「就算不是令媛,也一定和令媛有关的了。」
「晤。」夏云峰点着头,徐徐说道:「此事老夫把小女叫来,一问便知。」
索寒心道:「那倒不急,依属下看,令媛只怕不会把真相告诉堡主,堡主不
妨过上一、二天,再去把何姥姥叫来,问何姥姥岂不胜过问令媛么?」
夏云峰呵呵一笑道:「索总管说得不错,老夫没想到这一层。」说到这里口
气一转,说道:「老夫有一件事,正要和索总管相商。」
索寒心忙道:「堡主请说。」
夏云峰道:「老夫今晚发现了一个绝顶的高手,此人名屈一怪,老夫许以重
金,已经聘他为本堡总教头。」
「屈一怪?」索寒心微微攒了下眉,说道:「属下从未听说过江湖上有这么
一个人。」
夏云峰得意一笑道:「不错,江湖上从未听说过有这么一个人,但他一身武
功,确实高明得很。」
索寒心望望夏云峰,问道:「堡主之意,是要把此人收为己用了?」「收为
己用」这四个字,就大有文章,读者不可不注意。
夏云峰大笑道:「老夫正有此意。」
索寒心皮笑肉不笑的道:「此事好办。」
夏云峰道:「屈一怪定明日一早,就前来本堡到差,老夫想在明日中午,给
他接风,顺便也给大家引见。」
索寒心点点头道:「属下省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