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重温（下） 　　门开了，一个风姿绰约的少妇走了进来。 　　孟云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开始加速。 　　面前的女人，一切都是那样熟悉而陌生：白皙洁净的脸庞，饱满丰润的额头， 秋水盈盈的杏眼，精致俏挺的鼻尖……一部分乌黑的头发在脑后挽成了一个秀美 的发髻，其余的长发则柔顺的披散在双肩上。三十出头的年龄，尚未完全褪去少 女的青春靓丽，但已然浑身上下都洋溢着少妇的仪态风采。 　　少妇一看到站在客厅里的孟云，微微楞了一下，随即便平静的说道：「你来 了，孟云。」 　　「林佳……好久不见……」 　　林佳不再说话，她把手中的包包和塑料袋放在门边的桌子上，然后弯下身去 换鞋。现在正是冬天最冷的时候，Ｗ市虽然地处南方，但气温也只有５—１０°Ｃ 。林佳下身穿着一条黑色的紧身打底裤，她脱下坡跟皮鞋，露出了打底裤的踩脚 袜洞和带有天蓝色装饰的白色短棉袜。林佳把脚伸进了棉拖鞋里，然后将上身的 外套也脱了下来，挂在门边的衣架上。在外套之下，她穿着贴身的针织衫和毛呢 短裙。 　　孟云呆呆的站着，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林佳自顾自的 忙碌。她从包包里取出一个白色的仪器，想了想，又放回到包里，然后从包里拿 出一瓶乳白色的液体，转身放进了冰箱冷藏室里。 　　孟云忽然意识到，那是吸奶器和林佳的乳汁…… 　　「老公，你让买的葱和醋我买回来了。」林佳提起塑料袋，向厨房走去。 　　「行，你帮我把葱剥了切好吧……对了，再烧点水。」厨房里传来王鑫的声 音。 　　看着林佳走进了厨房，孟云怔怔的坐回到沙发上，心里面不住的质问王鑫： 怎么可以让林佳切葱呢？你不知道她呼吸道很敏感这会呛到她吗？ 　　十分钟后，孟云坐在了正方形的餐桌旁，对面坐着王鑫，斜对面坐着林佳。 　　看着王鑫张罗的这一大桌子丰盛的晚餐，孟云忽然想起了赵本山的名言—— 「脑袋大，脖子粗，不是大款就伙夫」。 　　桌上还有一瓶白酒，王鑫还没动筷子，先端起酒瓶给孟云倒酒。 　　「酒就别喝了吧，昨天喝的够多了……」 　　「诶，这酒一定得尝一尝。这是我们这里的特产，别的地方都喝不着呢。」 王鑫说着已经给孟云杯子里倒满了，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两人碰了一下，都是 一饮而尽。 　　接下来孟云和王鑫一边吃菜喝酒一边聊着项目上的事。孟云不时的用余光瞥 着林佳，却见她始终低着头小口小口的吃饭，一句话也不说，只有在王鑫专门对 她说话的时候，她才简单的回应一下。 　　在贴身的针织衫下，林佳的身材明显比一年多以前丰润了不少，在知性白领 的气质之上，又平添了成熟少妇的韵味。孟云心想，也许是生了孩子的缘故吧， 又或者是，王鑫把她滋养的好……当初他孟云和林佳在一起的那些年，晚上都很 少能跟她一起吃饭，林佳常常只能自己煮泡面，哪曾像现在王鑫这样，做一桌子 丰盛的菜肴给她吃…… 　　就在这时，王鑫的手机响了，林佳手里的筷子停住了。 　　「严市长……诶……诶……好……没问题……马上……」 　　王鑫打完电话便站了起来，将杯中酒一口喝完，说道：「哎呀，孟云，真是 对不住了……省里来的领导对新区项目非常重视，李书记点名让我过去汇报汇报 情况。」 　　林佳放下了筷子，抬头看着王鑫。 　　这个眼神孟云再熟悉不过了——那是在无数个夜晚和周末，他不得不立刻赶 回公司加班、赶去饭局应酬的时候，林佳看向他的眼神。那种眼神曾经另他歉疚、 不安，后来还曾一度让他感到厌烦、不满，而现在，林佳的眼神却令他心碎、嫉 妒、愤怒。 　　王鑫你这个人渣！你怎么能这样对我的林佳……孟云在心中咬牙切齿的咒骂 着王鑫，就像在咒骂曾经的自己。 　　「老公，你再吃两口吧，别饿着肚子去啊……」 　　「不吃了，你陪孟云好好吃吧。」王鑫一边说着一边抓起西装外套穿在身上。 「我估计又得回来的挺晚，你记得九点半之前去我爸妈那把小悟接回来，太晚了 影响他们老两口休息……」 　　孟云的心猛地一跳。 　　　　　＊＊＊　　　　＊＊＊　　　　＊＊＊　　　　＊＊＊ 　　「老婆，将来咱们有了宝宝，不管男孩还是女孩，都给ｔａ起名叫『孟雾』 好不好？」 　　「为什么啊？这名字怪怪的……」 　　「因为，老婆你『吞云吐雾』嘛……」 　　林佳一脸疑惑的看着窃笑不止的孟云，好一会儿才明白这是个荤段子，立刻 抓起身边的毛绒玩具狗狗向孟云身上敲去：「讨厌！老是这么不正经你……」 　　　　　＊＊＊　　　　＊＊＊　　　　＊＊＊　　　　＊＊＊ 　　王鑫出门以后，孟云不敢置信的问道：「林佳，你儿子……叫『小雾』？」 　　林佳低着头「嗯」了一声，又补充了一句：「孙悟空的『悟』。」 　　孟云的心里像燃放起了满天的烟花。 　　「那个……林佳，你别光吃饭不吃菜……王鑫的厨艺真不错，你多吃点儿… …」孟云说着，夹了几筷子林佳从前最爱吃的炒鸡蛋放到她的碗里。 　　林佳的反应却让孟云心里的烟花瞬间就被冷水浇灭了——她端着碗站起身， 说道：「我饱了，不吃了。」然后走进了厨房。孟云看到她把碗里的饭菜全都倒 进了厨房的垃圾桶里。 　　孟云只好也尴尬的站了起来：「我也吃好了……」 　　林佳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你真的吃饱了？」 　　「嗯……我帮你收拾桌子吧……」 　　「好了孟云，你的饭量我还不知道么？你继续吃吧……我是真的吃饱了，自 从怀上小……怀孕以后胃口就一直不大好，尤其不想吃鸡蛋。」见孟云还是站着 不动，林佳又说：「你快坐下吃吧，要是让王鑫听说我把他们好不容易请来的投 资商饿坏了，整个市政府都要找我兴师问罪了。」说完，她冲孟云笑了一笑。 　　孟云坐回到椅子上，看着那已有一年半不曾见过的笑靥，怔怔的痴了…… 　　冬日的白昼很短，还不到六点天就已经黑透了。林佳把房内所有的灯都打开 了，孟云知道那是林佳的习惯——她特别怕黑，而孟云却曾经让她自己在家苦苦 熬过了上千个夜晚，正如王鑫现在所做的。 　　「对了，你们家小狗狗呢？」孟云忽然想起，在林佳还没有拉黑他微信的时 候，曾在朋友圈里见过她晒自己养的小狗。 　　「你说土豆呀？先托朋友帮忙寄养着了，等孩子大一点了再抱回来。」 　　「哦……这一年多你们俩……就一直住在这里？王鑫结婚也不买套新房吗？」 　　「他两年前买了一套，让他父母搬过去住了，现在这个就是老人以前的房子。 王鑫说，等以后新区建好了，市政府机关都要搬过去，到时候再买新房吧。」 　　又他妈是等以后！等以后！他孟云就曾经给林佳许诺过无数个等以后！一直 等到他和林佳没有了以后…… 　　林佳坐在沙发上，一边说话一边给孩子织着小毛衣。她忽然抬起头来笑了一 下，对孟云说：「其实住小房子也挺好的……尤其是一家三口都在的时候，就会 觉得特别安逸、特别温馨。」 　　孟云也冲她笑了一下，拿起酒杯喝了一口，过了半晌，才又问道：「王鑫现 在还真是够忙的啊，都成了书记、市长的红人了。他……经常像这样晚上要出去 应酬？」 　　「刚结婚那会儿还好，后来进了新区招商办就忙起来了……领导要提携他今 年升副处级调研员，他也是一心想要做出点成绩来……」 　　孟云默默的看着林佳，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好又低头吃着饭菜。 　　林佳啊林佳，你只想要一个安安稳稳的生活，想要一个不必再害怕一个人守 在黑暗中的家，想要一个能把所有心思花在你身上的人……现在，你得到了吗？ 　　不知不觉间，孟云竟然自己一个人把一桌子菜吃掉了十之七八。他摸着饱胀 的肚子，推开椅子站了起来。 　　林佳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桌子上的残羹剩菜。她把手中的毛衣放在一边， 站起来走了过去：「好啦，政府交给我招待投资商的任务光荣完成了。」说完， 她就要去收拾桌上的空盘子。 　　孟云却拦住了她：「你别动手，我来洗碗吧。你看我吃了这么多，也该活动 活动。」 　　「孟云你别闹了，在我家里哪有让客人洗碗的道理……」 　　孟云忽然胸口一热，大声说道：「林佳你别闹了！洗洁精刺激皮肤，我知道 你会伤手的！」 　　林佳站在原地，一言不发的看着孟云。 　　孟云感觉气氛被自己弄得有点尴尬，于是笑道：「怎么？开发商就这点请求， 政府家属也不肯配合一下吗？」 　　林佳也冲他笑了一下，摆了摆手，说道：「左边是热水，右边是凉水。洗好 以后放在台子上就可以了，政府家属自己会收拾的。」 　　孟云兴高采烈的端起空盘子进了厨房，他这辈子从来都没有想到过，原来抢 着做家务也可以是如此幸福开心的一件事情。 　　洗好餐具以后，孟云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林佳把盘子和碗分别收进不同的橱 柜里。他看了看时间，还不到六点半，忽然心念一动，想起来今天是星期二—— 当初，每个星期二的晚上，都是他和林佳雷打不动的一起看电影的时间。 　　「林佳，你……今天晚上还有没有什么事情？」 　　「没有了，就九点多去孩子爷爷奶奶家接他回来。」 　　「小悟他爷爷奶奶家远吗？」 　　「不远，走路１５分钟就到了。」 　　「那……你最近还会经常去看电影吗？」 　　林佳收拾餐具的手停顿了一下：「自从怀上了孩子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去影 院看过电影了。 　　孟云鼓起勇气说道：「今天晚上……我请你看电影吧！我来的路上看见这附 近就有家影院，最近上映的电影也挺多的……」一边说着，孟云感觉自己的心跳 又开始加速了。 　　林佳背对着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而是顺手抓起一块抹布在案台上随 意的擦着。过了好一会儿，孟云终于看见面前的少妇点了点头，他心里猛叫了一 声「耶！」，忍不在林佳背后挥起双手握住拳头对自己做出一个加油的姿势。 　　「不过……」林佳忽然转回头来，孟云赶紧收起手站好。「不要你请，我们 AA吧。政府家属不可以接受开发商的贿赂。」 　　「啊……哈哈！行！都听你的！」 　　两人下楼的时候，孟云发现楼道一片漆黑，赶紧用手机打开电筒，问道：「 这楼道里的灯都坏了吗？」 　　「嗯，楼道的线路太老了，叫人来修了好几次还是经常坏。平时除非是去接 孩子，否则我晚上都不出门。」 　　影院大厅里人不少，孟云和林佳一边排队等候买票，一边抬头看着大屏幕上 的排期表。 　　从时间上来说，最合适的是７点场的《再见前任》，但孟云和林佳都装作没 有看见这个名字。 　　「要不咱们就看《神秘巨星》吧，刚上映的，我看『豆瓣』上口碑挺不错。」 孟云提议道。他知道林佳当初有个习惯，就是在看电影之前一定会先在「豆瓣」 上查一下影评。她曾经对孟云说过，他们俩每星期只能一起去影院看一场电影， 这么宝贵的机会可千万不能浪费在烂片上了。 　　「会不会太晚啊，印度电影时间都比较长，我记得这部电影有两个半小时呢 ……」 　　「那……咱们就看６：４０那场怎么样？看完９：１０，肯定来得及去接小 悟。就可惜已经开场５分钟……不过也还好，说不定里面现在还正在播广告呢。」 孟云见林佳已经对这部电影有一些了解，看来她还是挺有兴趣的。 　　林佳想了想，对孟云点了点头。 　　确定了要看的电影，孟云便找着话题和林佳聊天：「印度的电影啊，肯定演 着演着又有一群人出来跳舞。」 　　「阿米尔汗的电影我都蛮喜欢的，可惜去年《摔跤吧爸爸》上映的时候就没 有看成。」 　　「对了林佳，你还记不记得咱们看过他演的上一部电影是什么来着，好像 是……」 　　孟云突然不说话了。 　　林佳也不说话了。 　　那部电影，是他们在２０１１年一起看的《３　Ｉｄｉｏｔｓ》。 　　那时候孟云和林佳还没有确定关系，两个人都还在矜持的暧昧着。那天晚上 看完电影以后，他们俩并肩走在夜幕下的街头，兴致勃勃的回味着刚才的剧情。 孟云开玩笑的问林佳：「假如将来你也不得不嫁给一个你不爱的人，你会不会像 那个女主角一样，跟着来抢亲的情郎逃婚啊？」 　　林佳想了很久，才低着头说道：「如果来抢亲的人是你，我可能会的……」 　　从那天以后，孟云和林佳便在一起了。 　　「不好意思先生，８点以前的电影已经全都满场了。」终于排到了售票柜台， 却被女售票员告知了这样的消息。 　　孟云不甘心的挠着脑袋：「这家影院怎么会这么火爆啊……」 　　「这一带就只有这一家影院，而且今天又是半价日。算了吧，孟云，看不了 也没什么，咱们出去走一走吧。」 　　就在这时，一男一女两个人跑进了售票厅，直直冲到柜台前。男人把两张电 影票递向售票员，说道：「哎！快给我们把这两张票退了！」 　　售票员拿起男人手中的票看了一下便又递了回去：「不好意思两位，特价票 一经售出概不退换……」 　　女人不满的反驳道：「凭什么不给退啊？！我们这么好的座位，你还怕卖不 出去？」 　　「对不起，这是影院的规定，我也没有办法在系统里给你们操作退票。」 　　男人又正要说话，却感觉后面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哥们，你的票是几点 的电影？」 　　男人回头打量着跟他搭话的孟云，中间目光还在孟云身旁那位相貌出众的女 伴身上扫了几眼。 　　「7点的《再见前任》。你要吗？十五一张。」 　　孟云犹豫了一下，还是掏出了三十块钱：「行，给我吧。」 　　林佳轻轻拉了拉孟云的衣袖：「你……真要看这个啊？」 　　孟云已经交了钱，把那两张票拿在手中。他对林佳笑道：「你看多巧啊，这 就是上天赐给咱们的两张电影票。」 　　那对退票的男女正要走，男的忽然又转过头来，眼神在林佳身上滴溜溜的打 转：「哥们，看牢你女朋友啊！听说这电影看完以后，很多人就回头找前任去了， 哈哈！……」他身边的女人一把将他拽走了。 　　林佳转身向食品柜台走去，孟云赶紧跟了上去，听见林佳对他说：「电影票 你掏了，我请你喝水吧。」 　　「这你还要跟我计较啊？再说今晚王鑫已经请我吃了一顿丰盛的大餐了。」 　　「那不一样,他是他，我是我……您好！请帮我接一个大杯七喜，不要加冰。」 　　孟云看到这个柜台只有汽水机和冰柜，他知道林佳只能喝热饮，尤其现在还 是冬天，连忙说道：「你等我一下，我去给你买热的喝。」 　　「孟云你别去了，这附近没有卖热饮的……」话音未落，孟云已经快步走出 了影院大厅。 　　１０分钟后，孟云终于回来了。他从怀中取出一瓶暖香蜜柚递给了林佳。 　　「还好有家便利店卖热饮，不过你最喜欢喝的雪梨汁没有了，这瓶蜜柚就委 屈你将就一下吧。」 　　林佳手里捧着那瓶暖暖的蜜柚，看着在大冬天里却跑得满头大汗的孟云，她 知道那家便利店远在一里之外。林佳打开包包把蜜柚装了进去，然后掏出一小包 纸巾递给孟云，淡淡的说了一句：「谢谢，擦一擦吧。」 　　孟云接过纸巾，不由得想起以前每次他打完球满头大汗的走到球场边的时候， 林佳总是亲手拿着纸巾体贴又细心的为他擦拭。林佳的这份温柔，他这辈子再也 重温不到了。 　　孟云一边擦着脑门，一边拿起自己那杯七喜，说道：「时间快到了，咱们赶 紧进去吧。」 　　两小时后，孟云和林佳看完了电影，走在了去往王鑫父母家的路上。两个人 安安静静的走着，谁都没有说话。 　　看片名就能猜到，这是一部煽情的都市爱情片。在电影的后半段，孟云几次 留意到林佳悄悄的用纸巾擦拭着眼角。他多么想能够像从前那样，把他们俩之间 那碍事的座椅扶手推开，将这个看似坚强却多愁善感的女孩搂在自己的肩头…… 　　「这一对主角……还真是挺可惜的，曾经爱的那么深，经历了那么多，最后 却就这么分开了……」孟云终于忍不住说道。 　　「是啊，一个以为对方不会走，一个以为对方会挽留，两个人的心已经没有 默契了，缘分自然也就走到头了。」 　　「其实我觉得，完全都是怪男主自己很不成熟！为了那点儿可笑的面子，竟 然迷失掉了一生的挚爱……」 　　林佳对孟云笑了一下，说道：「总会有一个女人来教会男人长大，也许分手， 就是她所能教给他的最后一课吧。」她抬起头，仰望着夜空，继续说道：「如果 有一天，看见曾经的学生长大了，懂事了，她应该也很欣慰了。」 　　「如果……」孟云转过头，看着林佳的侧脸：「毕业的学生还爱着曾经教会 他如何长大的老师，他们……还能回到过去么？」 　　林佳没有回答他，她低下头，默默的走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今晚的天空 好黑啊，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一点光都没有，我不喜欢这样的夜晚。」 　　孟云不明白她的意思，正想随口接到「可能是因为有云吧」，忽然他懂了。 他的心情也瞬间变得像夜空一样无比黑暗，再也讲不出话来。 　　「到了。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在一座小高层住宅楼的单元门口，林佳 掏出门卡刷开了门。 　　「我陪你上去吧，这么晚了，楼道里面黑……」 　　「没事，有声控灯。我很快就下来了。」林佳说完，将单元门在自己身后锁 上了。 　　十分钟后，孟云听见单元门锁「啪」的响了一声，赶紧拉开门，林佳怀抱着 襁褓中的婴儿走了出来。孟云凑过身去，看到了一张熟睡中的小脸。 　　「嘘，睡着啦……」林佳小声说着，一只手将裹着孩子脑袋的毯子又拉了拉。 孟云痴痴的看着林佳那洋溢着母爱光辉的笑容，猛然觉得，自己心里那点黑夜又 算得了什么。 　　孟云护着她们娘俩走下台阶，在小区门口，他已经约好了一辆出租车。 　　「就这么近的路，你怎么还打车呀？」 　　「晚上外面凉，我怕把小悟冻着了。快上车吧！」孟云说着拉开了后排车门， 等林佳抱着孩子坐好以后，自己坐到了副驾驶座。 　　上楼的时候，孟云小心的护在林佳的侧后，用手机的电筒照着她前面的楼梯。 曾经有不知多少个夜晚，林佳一个人抱着孩子，走完了这条漆黑阴森的六层楼道。 一想到这里，孟云一阵心痛，恨不能重重的扇自己一个耳光。 　　进门以后，林佳忽然转身对孟云说道：「你帮我抱一下，轻一点……」 　　孟云受宠若惊的接过襁褓中的婴儿——这个名叫小悟的小家伙睡得如此香 甜。他看见林佳正要弯下身去换鞋，脑子一热，不由得脱口而出：「林佳，我帮 你脱鞋吧！」 　　当初，林佳还是自己女朋友的时候，每次两人一起看完电影回到家，她都会 往沙发上一坐，俏皮的抬起双脚对自己撒娇：「老公，帮我把鞋子脱了吧。」 　　林佳也是一愣，但随即便迅速的换好了拖鞋。她站起身来，脱掉外套挂在衣 架上，然后一边接过婴儿一边笑道：「你抱着孩子呢，怎么帮我脱呀？」说完， 便转身向卧室走去。 　　孟云也赶紧换了鞋关上门，他不好跟着林佳进卧室，便站在卧室门口，看着 林佳把孩子轻轻放到双人床边的婴儿床里，解开了襁褓，给他盖好了小被子。 　　林佳抬起头，冲孟云招了招手。孟云走进卧室，在婴儿床旁边蹲下，和林佳 一起注视着熟睡的孩子，余光却一直瞥着林佳的侧脸 　　孟云曾经无数次幻想过他和林佳、「孟雾」一家人就像现在这样在一起的温 馨场面，他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爱抚着「小雾」的脸蛋。 　　小家伙眼睛还紧闭着，小嘴却越张越大，接着便「哇哇」的哭了起来。 　　孟云吓了一跳，不知所措的叫道：「哎呦！我把他弄醒了……」他从刚才妻儿 相伴的幻觉中惊醒过来，心想：靠！到底是王鑫的种，对我这么不满啊。 　　林佳赶紧把孩子抱了起来：「没有没有，他应该是饿了，该喂奶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