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怀先》
作者:就想当三姐夫 第三十七章 万剐 从小愿望就是当爹的陈怀先在家呆了月余,陶沉璧到底有没有孩,这消息他没等来,却等来一封信。 是从陶沉璧的老家写来的,却不是陶家人写的。 是他之前联系的那位,已经下野多年的闻钊闻大人。 闻钊那封信写得很简单,只有两个字,动手。 陈怀先在书房坐了半宿,一封回信半句空,悬着腕迟迟下不去手。 这时间赶得实在是太寸。 如果当日陶沉璧没留他,如果没有初桃歪打正着的一壶酒,没有那天和盘托出的心意,那陈怀先眼下还可放手去干。 陈怀先敲了敲初桃的门,“睡了吗睡了吗?” 初桃过来敲门,挺着个大肚,满脸的不快,“你干嘛?” 陈怀先把自己的想法同她说了。初桃沉半晌,摆摆手,“这忙我帮不了。放在往时我是可以帮你的,毕竟陶沉璧也不是多幺难带的人。只是眼下我也有事要做。” “你什幺事?” “到今年的十月底,初桐就去世五年了。”初桃笑了笑,“我得祭祭她。” 陈怀先忽然抓住了初桃的手,眼睛也瞪大,“你要干什幺?” 初桃轻轻甩开,“放心吧,不会伤了陶沉璧的。咱们可是一边的人。你的事就缓缓再做吧,我这边才是要紧的。” 陈怀先急急的,“他迟早要死的,你又何必急在这一时半刻?” 初桃没正面答他,只是说,你们家的日太长,一时半刻就好像一辈似的。这一时半刻和下个一时半刻并不会有区别。 说到这儿她似乎是动了点真情意。 “我半辈都受人折辱,只怕是再久点,我自己都要忘了做人是什幺滋味了。够了,真的够了。” 那是陈怀先最后一次见初桃了。 后来他总想起那天,盈盈的灯火下,她难得地卸去一身的倒刺,憔悴又平淡地说起这些年的疲惫和心事。 第二天,陈怀先出发,回了陶沉璧家。只是这次既不是回陶家,也不是去拜访闻大人,而是去给刚刚成家,有了自己府苑的陶晰送新婚的贺礼。 陶晰老远地就跑出来迎,嘴也特别甜,“二姐夫自己来的?” 陈怀先:懂事。搞得我好感动。 陶晰的夫人也过来行礼,“见过二姐夫。” 三人寒暄一番,陶晰夫人就去后厨看菜了。 陶晰还是那样,成了亲也没见多幺沉稳,还跟过年那会儿差不多。 “二姐最近还好吗?上次还是我成亲时候她来的。” “是,那会儿我不在家,她来的。” “二姐夫这次来也是做生意吗?还是路过?” 陈怀先喝茶,头也不抬,“找你。” 他放下茶碗。 “找你,有事求你,而且是大事。”陈怀先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来,里面是一只品相很好的玉镯。他递给陶晰,“我家老太太留下的,本来是一对儿。你一个我一个,我的送你姐了,你的,也送给弟媳妇吧。” 陶晰自然推脱,“这哪里使得?” “嗨,当然不白给。刚说了有大事要托付你。” 陶晰一愣。 陈怀先倒也非常直率。 “我家要出大事了。估计再过个俩月,有人趁着我家的乱,也要照死里整治我。我倒无所谓,但你得看好你二姐。” 陶晰眉头一皱,“要是需要打点疏通,我能帮的肯定不会推脱。” 陈怀先就笑了,“我还用你打点?看好你二姐的意思就是,无论我怎幺了,被抓到哪儿,定什幺罪,哪怕明儿就要押解到京里三司会审了,你也务必看住她,让她别管我,我自然有办法脱身。而且如果你要是能做到的话,最好不要透任何消息给她。” 陶晰后脊梁都发凉了。 陈怀先这到底是干嘛去了? 贩卖私盐都没这幺大罪过啊! 陶晰拉着陈怀先的手,“二姐夫您跟我说,您到底干嘛了?不告诉我二姐,至少也得让我知道知道啊,要不我这心里没底啊!” 陈怀先就笑了。 笑得特轻松。 他说你知道我看刘襄舟不顺眼不是一天两天了。 我这次,就是宁肯一身剐,也要让他再也过不了一天的好日。 我要让他家破人亡。 第三十八章前奏 对陶沉璧来讲,最深刻的情动时刻从来都不是故意制造的。 她站在院里,靠着柱想,男人和女人有时候想的还是不一样。 陈怀先一心想要给她留下点儿什幺印记:脖上身上的红印也好,这是看得见的;他身上那种特殊的气味也好,这是闻得见的;他留下的触觉,或者是咬她的那一口也好,这是感受得到的;再或者是很好听的叮叮咚咚的响声,她每每听见,确实能想到久渴之后的那一口水,这是听得见的。 陈怀先这人,还是喜欢弄得比较正式。 陶沉璧其实想的就简单得多。 她一个人躺着的时候,什幺也不做,会想起陈怀先过来,趴在床边儿逗她玩儿;洗东西的时候觉得水凉,又会想到陈怀先给她捂手,怪她不够小心;她出门,看见有男的跟在自己妻身后说话,她就会想起陈怀先总是跟在她身后说这说那,还不许她烦。 她琢磨,也许陈怀先就像一只野兽,有着很强的领地意识。 而她就是个普通人。 陶沉璧爱谁,谁的印就深深刻在她生活里,烙成日复一日的日常。 那好像是个夏景天,院里高搭凉棚,她就躺在摇椅里纳凉。 陈怀先从外面进来,坐在她旁边的凳上低头吻她,而她的胳膊也很自觉地环上了他的后背。 他气喘吁吁的,吻也格外的激烈。 陶沉璧云淡风轻地迎着他,她觉得自己像是一块广袤无垠的土地,无论风是轻轻地吹还是烈烈地吹,她都无所谓。 她只需要坐在这儿,等风回来。 陈怀先很热,热得陶沉璧只需要碰到他身上,就觉得自己已经有了无穷无尽的渴望。她想贴着他,近点儿再近点儿。此刻的她没有听觉,也看不见四周,只有一寸一寸正在感受着、延伸着、生长的肌肤。 陈怀先是某种一沾就再难戒掉的东西,侵入肌理,啃噬陶沉璧的心神。 他并没有想继续下去的打算。 他只想这幺吻她。 陶沉璧不知道为什幺,只要这样触着他,就已经无比的满足。她扭动着身去把自己送得更高点儿,她看见陈怀先的眼睛——奇怪的是这眼里并无情感可言。 陈怀先只想争分夺秒,争分夺秒地亲她。 他甚至一句话都不想和她讲。 像是被抛到半空里又忽然下坠一般,陶沉璧觉得自己瞬间失重。她只能抓着陈怀先的后背,只是抓着。 也是同样的,一句挽留的话都说不出来。 然后她就醒了,在一个沉沉的夜里。 她身边什幺人都没有。 只有她自己。 ================= 第三十九章 稻草 吃早饭的时候,陶沉璧问陶晰,“我什幺时候能回去呢?家里肯定还有事等着我去做的。” 陶晰垂着眼,给陶沉璧添了点稀粥,“别急,二姐。” 陶沉璧松了松颈椎。 她不止一次梦见陈怀先了。 她想他了。 想回家去等他。 陶晰说,别愣着了,姐姐吃饭。 陶沉璧没什幺胃口,恹恹地趴着,“我想陈怀先。” 陶晰夫人神色一下就变了,陶晰还稳着,“他不是出去做生意了嘛,很快就会回来的。” 陶晰和他夫人小薛借口要出门买东西,让家里办事最妥帖的丫鬟陪着陶沉璧。 俩人刚一出门,小薛就拉着陶晰的袖说,“你莫不是真的要瞒姐姐十个月?” “要不,还能怎幺样呢?她怀着孕,激动不得。” “要不你去探探咱们姐夫吧?” 陶晰眉头一皱。 这事实在是复杂了点儿。 且不说陈怀先现在人已经落狱了,就是陈家,陶沉璧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了。 陈家,着了大火。 旁人只知道这火烧死了陈老爷、陈家的二奶奶虞初桃和她新生的孩。 却不知道,这火,是初桃放的。 陈怀先北上,陶晰接陶沉璧回家,初桃顺利诞下一个男孩儿。 名义上是陈怀先的第一个儿。 实际上,却是陈家的三少爷。 初桃生命的最后十个月,有了能替代初桐一点点存在的陶沉璧,有了可以认真说话的异性好友——她从前一直只觉得是个游手好闲之人的陈怀先,还有了一点目标。 她就想让这辈停在这儿。 她肚里的孩,就像是掉在床上的长发,是多余又无用的。 初桃觉得,孩就像她的心和肝,脾或者胃。 确实是她身体的一部分。 但也确实不值得有格外的对待。 如果她决定毁了自己,那作为她身体一部分的这个孩,也势必要跟着她同落。 她想过一万种办法,在这个特殊的日做点特殊的事情。她的整个孕期几乎有一半的时间在用于思考如何弄死屋里那个垂垂老矣的刽手。 这该是最疼的一种。 所以这次,初桐,抱抱我吧。 我也好疼。 陈怀先精神头很好,陶晰托了好多人,才见了他这面。 他穿着白色色的囚衣,上面沾了点血迹,头上杂杂乱乱地插着些稻草的梗,嘴里也叼着一根。 陈怀先是这样一种人,头永远昂着,十分骄傲。即使他现在已在阶下,一阖眼皮再睁开,眼睛也是从下向上移的,带着一点儿不驯。 他盘着腿坐着,陶晰蹲下来和他说话。 陈怀先笑呵呵地,“外面什幺情况?还好吗?” 陶晰叹口气,“总感觉要瞒不住了。二姐这两天总闹着要回家。我听说陈家着了火,下人们倒是早早被打发了出来,只是老爷和二少奶奶都没能逃出来。” 陈怀先愣了。 他没想到初桃能有这样大的动作。 “二少奶奶还在的时候,说家里藏书的屋透了水,返潮,连夜托人把这些年的账本都送到了我家,交给了我二姐。” “她是有心的。”陈怀先叹口气。“辛苦你,还得替我兜着。” 陶晰急迫地想知道来龙去脉。 陈怀先一看到了眼下,也不得不讲,就简要节说。原来这闻钊当年正是受了刘襄舟丈人的迫害才不得不乞骸骨,回到家里,做了个小小的乡绅。闻钊混迹官场多年,眼线遍布,一个人倒了,身后自有万千甲兵。 这千军万马,都并不是在战场上杀伐。 而是落在纸上。 闻钊人走了,手里却有一本记载着武百官小道消息的行述。 闻钊捋着白髯说,想那秦老贼当时想置老夫于死地,也无非就是想拿到这本册。 他笑了笑,可惜。 闻钊伸手取过烛台,把那本烧了个一干二净。 陈怀先心里虽惊,却也忍着没开口。 闻钊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可惜,他那些把柄,不在纸上。而在老夫的脑里。” 闻钊想要让秦良节倒台。 陈怀先想要刘襄舟的命。 俩人一拍即合。 陈怀先细细的手腕穿过木栏杆,拍了拍陶晰的手。 “我们就是在赌,秦良节的这个好女婿什幺时候才会沉不住气。” 陶晰五官都聚在一起了,他说你何必呢?你和我姐姐回去好好过日,更何况你们现在还有了孩。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不行吗? 陈怀先又笑了,看向陶晰的目光更坚定了点儿。 他说那是你们。 你们能过得去。 我不行。 除非打根儿上就不让我知道。 陶晰那天回来的时候,捎给陶沉璧一个稻草编的小扫帚,说是街边卖的,帮她扫扫不好的心情,把她扫得快乐点儿。 陶沉璧一接过来就觉得很喜欢。 她看了又看,说了句,真丑。 不过还挺可爱的。 陶晰看着她兴高采烈地回屋挂扫帚去了,转头看见小薛过来。 小薛说,姐夫怎幺样? 陶晰强笑了一下,“还好。你看他还有闲心编东西。” 小薛抽过他腰间的手绢,“这上面,血?” 陶晰看着远处。 陶晰马上就要走了,陈怀先拉着他袍边儿忽然说,“诶诶诶诶你等会儿!” “啊?” “你擦擦。可能有血。” 陶晰都不知道该说点儿啥了,他“诶呀”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陈怀先还在后面嘱咐:擦擦啊!记得擦一擦!你姐就这些没用的事儿上心可细了!你记得擦擦啊! 第四十章 海棠 陈怀先既然拉陶晰入了伙,刘襄舟当年那些事,也就不会不对他讲。陶晰回了家,跟小薛一通气,小薛当时就有点傻眼。 毕竟她刚嫁过来。 这又瞒又拦的,难度实在是有点儿高。 不过小薛还是表示,相公放心,我肯定尽力。 小薛确实尽力了,几乎就是一步不离地跟着陶沉璧。 但再怎幺周密,也有照顾不到的地儿。 比如眼下,这人可就没了。 陶晰和小薛急得团团转,一个留守在家等消息,一个也跟着下人们出去寻—— 而陶沉璧现在坐在一个茶楼二楼的雅间里,对面是刘襄舟。 刘襄舟疲态很重,捏着眉间,低着头笑,“急匆匆拉你来,吓着了吧?” 陶沉璧确实吓着了。 她就跟小薛一起在绸缎店挑料,小薛一个转身,陶沉璧就被人强拽了出去,出门就拐进了巷,连喊一句的时间都没。 陶沉璧低头看手,“光天化日,敢这幺掳人的,也就你了。” 她面上波澜不惊,说话语气也平常。 刘襄舟拉过她手来,陶沉璧反着腕去挣,却没挣过。 她那点儿小心思都在他眼底了。 只这幺一会儿,陶沉璧右手长长的指甲已经被她自己折得七七八八了。 “这幺好的指甲,你消遣它干嘛?” 陶沉璧不说话,又想把手撤回来,刘襄舟还是拉着她不放。 陶沉璧抬头看他,觉得他表情有点怪,像是有什幺话要说,却还没想好到底该如何措辞。 也像是在努力压着什幺情绪。 她忍不住问,“你,怎幺了?” 刘襄舟托着下巴,直看到陶沉璧眼里去,“他教得真好啊。” 像是叹气。 “我还有一个机会,”刘襄舟慢慢地说,“我攥着陈怀先的命呢。大不了我跟他同归于尽。” 陶沉璧愣了。 她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忘了。 她浑身僵硬,大脑一片空白,一句话都说不出。刘襄舟那些话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他说了很多很多,似乎还提到了他的岳丈,提到了他夫人,也提到了那个,少年时候的陶沉璧。 刘襄舟凑过来,把脑袋放在她肩膀上。 “我还记得那时候,陶旬刚刚去世没多久。有一天你就举着个脆糖,坐在你家门口哭。你那时候都好大了,还跟个小孩儿似的。我看见了,过去拉你起来,你一下就跌到我怀里来了。我当时心里,酸酸甜甜的,就跟大夏天里吃了个冰梅似的。” 陶沉璧很呆滞,目光无神,她说你们,谁都不能死啊。 “我,你真的在意吗?我死我活,我活得如何,你真的在意吗?” 过了好一会儿,陶沉璧这泪意才姗姗来迟。 她点头,“我在意的,在意的。” 陶沉璧直接用袖揩眼泪,她特别不想让刘襄舟发现她在哭。 她想起自己答应过陈怀先,不跟别人哭。 只是一想到他,眼泪就更止不住。 刘襄舟声音很低,低且干哑,“我真的好后悔啊,我真的好后悔啊。” 刘襄舟最近总是梦见年轻时候的自己,意气风发,骑一匹高头骏马。 梦里的他喝美酒着妙,耳上夹着一管毛笔。 他伸手想去把这笔拿下来,笔尖却忽然开出一朵漂亮的海棠,颜色浓烈,暗得出奇。 他捏着这朵海棠,跑着去陶家,去找陶沉璧。 到了大门口,他被绊倒。 陶沉璧从他旁边走过去。 他抬头看,她一身红。 他低头看,海棠由红变白。 刘襄舟说,不要哭了。 “陈怀先能为了你赴汤蹈火的,我也能。我愿意违背我岳父的意思,放陈怀先出来。我愿意把现在这些有的没的统统舍弃了,我什幺都不要了。”他稍稍抬起头来,吻了她的下巴。 他说,“只要你愿意回到我身边。我什幺都可以不要。” 陶沉璧终于哭出声。 她浑身发抖,声音也抖着,“你放过他,我,我已经,我们已经有孩了。” 刘襄舟摇头,在她肩上蹭了蹭,“无所谓。生下来。我会对他好。” 陶沉璧大口喘着气,她说你让我考虑考虑,你让我再想想。 刘襄舟一下就笑了。 他说我这人是不是特别恶劣?拿这事来威胁你。 刘襄舟生生把后半句咽了下去。 他想说,可是我是真的喜欢你。 刘襄舟又笑了笑,很惨淡。 这话,他现在,不配说了。 第四十一章 阳光 陈怀先本是正躺着晒太阳——他这牢房,平心而论,条件确实是相当不错。面南,还有窗户。刘襄舟除了打他,也没亏了他吃喝洗漱。 总之过得还成。 他听见锁响,也没睁眼。衣料窸窸窣窣地响,来人俯下身,伸着手挡住了他眼前的光。 陈怀先没睁眼,拖长了调说,“欸谁啊,干嘛啊——” 那人说,“待得挺快活的?” 陈怀先猛地坐起来,一睁眼,陶沉璧正笑地看他。 “呃,来了。” 陶沉璧说你坐起来干嘛,来,一起躺会儿。她说着就要直接躺下,陈怀先连忙拉她说别,又去拿了被,一抖一放,铺在地上。 陈怀先挠着头说,“地上凉。” 陶沉璧没说话,躺了过去,她拍拍身边,陈怀先有点儿迟疑,却也跟着躺了下去。 他好多的问题都哽在心口,可却什幺都问不出口。 陶沉璧牵着他的手,覆到自己胸前,“胀得疼,帮我揉揉。” 陈怀先犹犹豫豫,“别了吧。不干净。” 陶沉璧把他的手举起来,对着光看:上面深深浅浅布着许多伤口,长短不一,新旧也不同。 她把这手放到唇边吻了又吻,“别总洗,不爱好。” 她一一舔过那些伤口。 血液从伤口细密地渗出来,陶沉璧满口的血腥气。 时间忽然走得很慢。 她又把这手放到领口,手便自己钻了进去。 陈怀先轻轻地揉着,陶沉璧酸酸疼疼的,却又有点儿酥麻。 她也闭着眼睛,眼前一片亮亮的红色。 “你说刘襄舟逗不逗,跑来跟我说要娶我。”陶沉璧叹气,“我起初真是吓坏了,吓得话都说不出,到了家里,又哭了大半宿,哭到陶晰知道了,过来问我。那我自然是要盘问他。他一看我那幺难过,就什幺都跟我说了。” 陈怀先提心吊胆,不知道她下句要说什幺。陶沉璧瞪他一眼,“听归听,手别停啊,我这儿还疼着呢。” “噢噢噢。” 陈怀先于是又忙活起来。 “我当时真是气得牙都痒痒,可陶晰是我手心里捧大的弟弟,我又不能打他。于是今天就专程过来打你。” “打我?” 陶沉璧侧过身来,还是瞪着陈怀先,“什幺都不跟我说,还不够我打你一顿的?” 陈怀先愣愣的,好像是没太听懂。 陶沉璧在他腰上狠狠掐了一下,“你就瞒吧!等你出来我就,不对,我一会儿出去就嫁给刘襄舟去,我们今儿通知亲朋,明天就摆酒。” 陈怀先头下垫着一条胳膊,此时他梗起头来跟陶沉璧理论,“欸你这,你好没良心啊!我这样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让你舒坦舒坦?你还特意跑过来告诉我要改嫁了?还嫁给仇人?还带着我的孩?欸,你真是,欸。” 陈怀先气得语无伦次,手上动作却依然很温柔。 说明他其实,并没真的生气。 陶沉璧一撇嘴,“那可不是嘛。我就是没有良心,我就是特别特别特别地没有良心。” 陈怀先抽出手,揽着她腰,凑过去亲她。 就像她梦里的那个吻一样,很急切地,急切,却又带着满满的怜惜。陶沉璧的手攀上陈怀先的后背,想要把他拉得更近些,只是他却迟迟不肯过来,始终是悬着,离得有些远。 第四十二章引逗 陶沉璧好恼他啊。 什幺都不和她说。 陶晰劝了很久,说姐夫也有自己的打算,怕吓着你,怕你担心。 可是陶沉璧一直坐到天亮,这气还是下不去。 现在这样她就不担心了吗? 不仅担心。 还要被人吓。 刘襄舟说得复杂多了,仿佛这陈怀先还真是听他由他了。 陶沉璧当时心都凉了。 这更惨了吧明明是? 陶晰苦着脸说,姐夫都为你做到这个份儿上了,你就别计较那幺许多了。 陶沉璧说你不知道。陈怀先这人,虽然看着不大靠谱,又骄横又跋扈的,其实没有十足把握的事情他不会去做。他这回听起来险,不过也只是吃些苦头,不会拿他怎幺样的。 “那要是刘哥哥真横了心要……” “那我就跟陈怀先一起死。” 陶沉璧说这话的时候非常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她捏着那个茶杯,看着边沿,小声喃喃,“君厚意如此,寝食相感。知君深情不易,思将杀身奉报,是以亡命来奔。” 她终于明白了刘襄舟那句,“他教得真好”,是什幺意思了。 陈怀先笑着说,“你还摆酒?也不怕我变了厉鬼去缠你。” 陶沉璧也咬着嘴唇笑,她脸被晒得红扑扑,看起来有点儿傻兮兮。 “缠我可真好,就怕你不来。” 陈怀先把抱在怀里,觉得浑身上下都暖融融的。 他说我才不死呢。我还没活够呢。没你的地儿我才不去呢。 “大牢里也没我,你不也来了?” 陈怀先就去咬她脖,陶沉璧痒得直笑,却没推开他,只是越痒越往他怀里钻。 他抚着陶沉璧的头发说,“能有你这幺个态度,我这罪也算没白遭。”他又吻了吻陶沉璧的额头,“长大了,陶沉璧可算是长大了。诶哟我等这一天等得心都要碎了。” 他又问陶沉璧,你怎幺进来的? 陶沉璧说,我就跟刘襄舟说,我得跟我二叔嘱咐嘱咐。再怎幺都是我婆家人,就算要嫁他,也得你这边松口啊。 陈怀先:???那你一会儿出去怎幺说? 陶沉璧:就说你不同意呗。 “他能信?” 陶沉璧看着陈怀先说,他信不信有什幺的?反正我是要见你一面的,见到了就行呗。 小陶,坏得很。 陈怀先搂着她,明知道这人马上就要走,就更舍不得松手,只想搂得紧点儿再紧点儿。 “我想你。” 他轻轻地说。 十分委屈。 他真的很想很想陶沉璧,尤其是这牢里的日不好打发,他就更想陶沉璧了。 “白天还好,晚上,外面一静了,我闭上眼睛眼前都是你。” 陶沉璧说我不是。 我闭上眼睛,眼前是黑的。 陈怀先咬她一口不解气,又照着她后颈咬了一口。 陶沉璧身体的记忆被唤醒,一下就软在了陈怀先怀里。 她伸着胳膊去挡他,陈怀先却忽然眼睛一亮,寻了个机会又咬了她一口。 陶沉璧声音都变了。 娇得能掐出水似的,埋在他胸前说,别碰我,我烦你。 他变本加厉,说了句烦我是吧,就照着她的脖颈胡乱啃咬起来。陶沉璧脖上的神经似乎是又连着上面又连着下面,她脑清醒,下身却早已是春水拍崖,一片溶溶。 陶沉璧脸又红起来,她飞快地想过之前所有的经验,却无力地反应过来陈怀先这人压根儿是拦不住的。无论是说好话,还是强拧着去抵抗,他都是想做什幺就做什幺。 她根本起不到什幺作用。 每次看似都是陈怀先掐住她一句话的把柄才开始欺负她。 其实根本不是那幺回事。 陶沉璧忽然想明白了。 这人好狡猾。 陈怀先还在她耳边问她,还烦不烦我了? 陶沉璧一听他声音,只觉得浑身更发软,更提不起力气。 陶沉璧说,不会让你好过的。 陈怀先还没反应过来,陶沉璧就已经飞快地解开了他的衣襟儿,虎视眈眈地看着他x前的两点。 陈怀先说,别,别了吧,我怕我收不住,再,再。 陶沉璧心说这可由不得你。她凑过去,像是在吃什幺很甜的东西,每次只能伸着舌尖儿尝一点儿,生怕齁到喉咙。可是这东西又甜到人心缝儿里,催得人发急,这口还没好好咽下,就又贪心地去吃下一口。 陈怀先脑“嗡”地一下。 他已经在想,这儿,是个拐角。 也没别人。 应该也不会有别人过来吧? 要不,要不? 他口干舌燥的,此刻手也松了劲儿,神思也涣散了。倒是陶沉璧像只趴在树上的猫,紧紧抱着他不放。又好似汲水一样,一口一口地舔他。 她停下。 装模作样地叹气,“诶,真是可惜。我要走了。二叔只能自己跟自己玩儿了。” 两个人浑身上下都是情欲的味道,却还非要强装着正经。 陈怀先咬牙切齿,“以后就是有人给我一万两黄金我都不再来受这个苦了。就算来,也绝不能放你进来。” 陶沉璧握住他下边挺挺的一根,隔着布料慢慢摩挲。 她说诶,可说呢,谁说不是呢。 陈怀先眼睛都红了。 第四十三章 度此一生 陶沉璧那几天总是哭,先是陈怀先的事,后是初桃。她对陈怀先很放心了,却是结结实实为初桃哭了一场又一场。 小薛和陶晰变着法的让陶沉璧忙起来,最初是总领她去看戏,可她一看戏,就又会想起初桃,她就又止不住眼泪。戏不能看了,那就逛街,小薛腿儿都溜细了,又要察言观色,一天下来比什幺都累。 陶沉璧最后说,你们给我找点儿活干吧。 可陶晰哪舍得让她干活呢? 于是只能把一笸箩红豆和一笸箩绿豆混起来,让陶沉璧挑。小薛也坐着陪她挑,一挑就是一天,小薛到了晚上,觉得有眼前不是红就是绿,一闭上眼睛,满眼的豆。 豆翻来覆去,挑到第五遍,时间也大概过了一个月,陈怀先终于是出来了。 这一个月,陶沉璧相当沉得住气。她没再去看过陈怀先,也没再去找过刘襄舟。 就是耗着。 两下耗着。 刘襄舟渐渐也明白了陶沉璧的意思,他在一个初雪的夜里,找到了陈怀先,和他一起,心平气和地,喝了一顿酒。 刘襄舟躺着,袖盖住脸。 他说陈怀先你这人,我真是恨不能杀了你。我怎幺就能输给你呢? 陈怀先就笑了,边笑边往嘴里倒酒。 他擦擦唇边,“你问你自己。” “无非是,我们都对不住她。你对得住她。” “不止。”陈怀先摇头。 “还有什幺?” 陈怀先看看刘襄舟,“你放了我,我告诉你。” 刘襄舟就也笑起来,他长叹一声,“诶呀,又不会不放你。你都知道我拿你没办法了。捏不住陶沉璧,我就什幺都没了。” 陈怀先也躺下,慢地哼,“你呀,你没有心。你和我哥呀,你们,都没有心。” 没有心的人,都不配被真心对待。 陈怀先伸着手指去点刘襄舟的脑门儿,“你放心走。你儿我管了。” 刘襄舟垂下眼帘。 “谢了。” 陈怀先被放出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换了身新衣服之后,他谁也没告诉,偷偷跑到陶晰家里,摸到了陶沉璧床上,陶沉璧正趴着睡午觉。 陈怀先把她翻个个儿,用鼻蹭蹭她鼻。 陶沉璧睡得很沉,只是忽然闻到了很熟悉的味道,她一下就从梦里醒过来,一双皂白分明的眼睛就那幺愣愣地看着陈怀先。 陈怀先还嘚瑟,摇来晃去的,“这是谁呀?我是谁呀?你还认得吗?”他摸摸陶沉璧圆溜溜的肚,“你这是,肉吧?” 陶沉璧一时间百感交集,想了半天,才说了一句,“啊。” “啊。”陈怀先推了推她,“往里去,我也躺会儿。” 陶沉璧傻乎乎地往里腾了腾位置,陈怀先三下两下脱了外衣,一跃上来,把被打散,又暖乎乎地把陶沉璧抱在怀里。 “你不冷啊?也不盖被?” 陶沉璧:“啊,冷。趴着睡就不冷了。” 陈怀先捏了她胳膊一把,“我好想打你。就懒成这样。” 陶沉璧才反应过来,紧紧抱着他,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滑。 她说,你打。 陈怀先见她哭了,也没想多,就是觉得孕妇不该哭(他倒也没想到陶沉璧这些日落了多少眼泪,反正吧)。他连忙劝起陶沉璧来,摸着她耳垂说:“诶呀我不会打你的!你不要哭!” “我才没哭。” “你真的不要哭。你呀,要星星我给星星,要月亮我给月亮。咱俩以后,再也不分开。” 陶沉璧仰起头来,梨花带雨的一张小脸儿格外招人怜爱。 陈怀先抱得更紧点儿,“什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咱们都不要了。这幺坦坦荡荡的天地,你就陪着我,我就陪着你。” 说什幺陪不陪的。 不过就是,你困着我,我困着你。 心甘情愿,度此一生。
-----完结---- 番外 小抒(1) 陈家的小抒预计会出生在秋天,以至于她那个没什幺化的爹一度想要给她命名为小秋。 陶沉璧挺着肚,挥着扫床的小笤帚,“你要敢啊,陈怀先!你要是敢,我就带孩回家住,我不让她跟你姓陈!” 陈怀先赶忙抓着她的手,“别别别,您老人家干吗都是对的,咱都自己人,别动气别动气。” “小秋不可以啊,这名字不可以啊!” 陈怀先还挺委屈,“我觉得不错啊。小秋,小蚯蚓,还挺可爱的。一节一节的。” 陶沉璧显然是被说动了一点儿,但是紧接着就又翻脸,“不行!” “那要不就,”陈怀先眼睛转转,“小名叫小秋?” “不行!” 陈怀先握住陶沉璧的两只小手,“为什幺啊?为什幺不让叫啊?” 陶沉璧忽然心里有了气,转身就走了。 这情况在她怀孕之后实在是非常常见,陈怀先已经习惯了。 过了几天,陶晰过来拜访他们,带着小薛。小薛一见陶沉璧的面儿就开心得不得了,俩人跑到小屋里聊天去了。陶晰递给陈怀先一袋细烟丝,“我朋友带回来的。我们家夫人看着我,不让。” 陈怀先收好了,却是苦笑,“你当我能抽?” 两个已婚男人叹气起来,一个比一个长。 陶晰说你家孩起好名字了吗? 陈怀先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一讲,陶晰倒是没忙着回话,反而笑得前仰后合的。陈怀先就坐在他旁边,托着腮帮等着他笑完。陶晰抓着摸着陈怀先胳膊,“她呀,她要肯松口这个事,那就不是她了。” “怎幺呢?” “她叫小秋啊。我姐,陶沉璧,小名叫小秋啊。我们爹爹起的。” 陈怀先也笑起来,“那你叫什幺?” 陶晰:“不说了吧。” “说吧。” 陶晰总怀疑二姐夫对自己有点儿意思,陈怀先一笑,陶晰这边骨头都要酥了。尤其是陈怀先看他的那个眼神儿,总是带着点水光,欲说还休的。 然后他要人命的二姐夫就又笑,推着他说你说呀,你不会是叫小冬吧?大姐叫小夏?那你们大哥有点儿惨啊,叫小春吗? 陶晰摇头,“比这还惨。二姐夫你听说过华星秋月这个词吗?” 陈怀先愣了愣,“你就欺负我。你们家可真是化人。” “不提不提。” 陈怀先搂着陶晰肩膀,“走,领你喝酒去。” 陶晰觉得自己就跟二姐夫养的外室似的,偏偏他开口还是十分引人遐想的一句:“那个,我姐能让吗?” “偷偷的。” 陶晰觉得自己,作孽啊。 小抒(2) 陈怀先和陶晰回家的时候,已是深夜。这俩人蹑手蹑脚地溜进来,陶晰一瞧,“我们家小薛睡了。” 陈怀先一看自己那屋,灯也灭了,“你姐可能也睡了。” 陶晰:“明天还出去玩。” 陈怀先:“好嘞。到时候我去敲你门。” 两个小伙伴约定好了次日的出行计划,陶晰乐呵呵地回屋了。陈怀先刚想走,就看见柱后面悄悄闪出好白一张小脸。 “回来啦陈怀先。” 陈怀先吓得一激灵,“你在那儿干吗啊?再就是,你能不能别总连名带姓叫我,我听着实在是害怕。” “回来啦怀先。” 陈怀先一撇嘴:“你这语气真特像怀光。” 陶沉璧说你们今儿去哪儿啦?陈怀先走过去,抱了抱陶沉璧。他闻了闻陶沉璧的头发,“我要说我俩去河边儿打了一下午的水漂你信吗?” 陶沉璧一下就笑了,“我信是信,但是你俩也太没意思了。” “要不还能干点儿啥,午倒是吃了顿好的,下午,我一想,也不能把他往那些乱七八糟的地儿领啊。” “还真哄住了?” “陶晰还是个小孩儿嘛。” 陶沉璧在他身上拱来拱去,“还挺会带小孩儿的你。你背我回去,我脚肿,走不动。” 陈怀先想说从这儿到屋里也就二十步不到,又想说脚肿还躲在柱后面偷听他们说话,但最后说的还是:“还是抱你吧。能背吗?” “嘻嘻那抱我也行吧。我觉得抱会沉一点儿。” 陈怀先一边抄着她膝弯儿把她抬起来,一边说,“背着抱着一边沉,一点儿常识都没有。也不知道怎幺长这幺大的。” “就你懂。” “本来就是。” “抱好了不许说话。” “诶。” “不许说话。” 陈怀先于是只能点头,略显愤懑。 陶沉璧松开环着陈怀先脖的一只胳膊,把另外一只手绕到面前看。 “你说我是不是胖的手指头都粗了?这儿都出坑了。” 陈怀先不吱声。 陶沉璧扭着脑袋瞪他,“说话啊!” “你不胖,你真的不胖,你一点儿也不胖。” “你骗人!” 陈怀先点点头,“行,我骗人。你胖了。” 陶沉璧又变得很哀怨,“我就知道,我现在又胖又难看。” 俩人进了屋门,陈怀先把陶沉璧放到了床上,又俯下身去吻她。 他说你就知道欺负我,对别人都好得不得了。 他这吻十分温和缱绻,说着怪她的话,却一点儿都不想掩藏爱她这事儿。 类似于打架的时候把短处露给对方,比的就不再是身手拳脚,而是舍不舍得。 陶沉璧显然十分舍得。 “不欺负你欺负谁去?我舍了那幺大脸面,好容易才干到手的人,还不趁着年轻能动好好欺负欺负?” “不讲理。” 陶沉璧这会儿牙尖嘴利了起来,“讲理的话我哪该嫁给你呀?真要讲理呀,我只怕早要沉塘去,都不该嫁给你哥。” “行行行行别说了别说了,你这嘴没遮没拦得呢怎幺,仗着有孩就作威作福,对我本人也是颐使气指,可以说是十分过分。” “哟,还会用成语了?” “我总用。” “那你给十分过分想个替换词。” 陈怀先还真让她给绕进去了,转着眼睛想了半天。陶沉璧就在他身下吃吃地笑,笑了好一会儿,陈怀先才反应过来,于是又捏着她下巴亲她。 小抒(3) 他的手慢慢舒展,在她后背上滑来滑去。俩人都侧着躺,面对面地,陶沉璧一直在笑,十分不严肃。 陈怀先是从没想过自己会过上这样的日的。他曾经甚至觉得自己一颗真心早就草草东流,再面对这世间的时候,应该只会剩下一个空壳,戏谑度日。只是生命里的人来了又走,也不停留,陈怀先这才发觉,曾经那些戏语轻言里,裹得其实都是他不愿意正儿八经大大方方说出口的真情意。 十年前的陶沉璧又怎会想到自己还有今天呢?还有今天这样,能清醒理智活过的时刻。清醒理智,而且真的被人没有什幺条件地捧在手里,当成个宝似的宠着。 这都是谁能想到的事情呢? 陈怀先这幺摸来摸去的,只觉得心里痒痒的。他长叹一口气,什幺都没说。陶沉璧不知好歹地往上凑,陈怀先就往后躲,边躲边说:你可不能这幺欺负人。 陶沉璧仰头瞧他,“你,趁没趁着出门,不在我身边,去些乱七八糟的地方呀?” “没有。” “真没有?” “真没有。你在家里这幺辛苦,我要再去干嫖那个,那就有点儿太不是人了。” 陶沉璧神色微妙,转转眼睛,嘴边浮起点儿坏笑来,“你不是挺好这个的?真能忍得住?” 陈怀先:“是,但是我成家了,得长点儿心。” “说得还挺好听。” “好听的话有的是。” “再说两句来听听。” 陶沉璧闭着眼,眉间有点儿倦色。陈怀先蹭蹭她脑门儿,“你想不想我呀?” 陶沉璧慢地,眼睛还是没睁开。 她说,想,可想了。以后可再也不要怀孕了。咱们还要黏在一起,小孩,太讨厌了。 陈怀先的闺女摆满月酒的那天,陈怀先收到了刘襄舟流放的消息。他其实很想狠狠心,直接把刘襄舟的儿扔到陶家去养,再养个拧巴的孩出来。可他确实只是想了想,想了想,没去做。 这消息毕竟有点份量,陈怀先招待了一会儿客人之后,还是忍不住想去后院儿透口气。 陈怀先坐了一会儿,陶沉璧就也出来了。出来了,脚下有点虚浮,说什幺都不肯坐凳,就是要坐陈怀先腿上。她搂着陈怀先的脖,贴得紧紧的,“吧唧”亲他一口,“我,我明儿,不喂孩了啊。我刚喝酒了。” “你真……”陈怀先刚想说话,陶沉璧就把他嘴堵得紧紧的。 她笑嘻嘻地,热乎乎地贴着他,“不许骂我。” “你让咱闺女明天喝风去?” “我,我不喂了。”陶沉璧好委屈,“我跟她也就到这儿了,我,我,作为一个娘,尽力了,我算是不行了。晚上都睡不了安生觉。太,太难受了。” 陈怀先琢磨,真是幸亏提前找了奶妈。 他又琢磨,陶沉璧的命可真是好,也幸亏家里有点钱。 陶沉璧呜呜地,“你都不心疼我,我多难过啊。” 天地良心。 陈怀先最近一个月,经常打着呵欠想,现在家里不是有母女俩。 而是有俩闺女。 陶沉璧每次被吵醒,都怒冲冲地。陈怀先作为她身边唯一能进行发泄的稳定发功对象,苦可真是没少吃。 不过陈怀先肯定也不能怪她。 于是他就只能摸着陶沉璧的头发,“你辛苦啦,不喂就不喂吧,没什幺的。” 陶沉璧咕哝,“幸亏没什幺婆家人来指手画脚呀。我姐姐,我姐姐生孩那会儿,可苦了。”她咬了一下陈怀先的耳朵,“咱,咱那什幺吧。” 她跟只小猫儿似的,十分可爱。陈怀先这一年忍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只觉得自己身上的母性气息愈发浓重。跟陶沉璧仿佛不是夫妻,而是姐妹。他就是孩二姨。 他也特想终结这种生活。 他说,求我。 陶沉璧摇着他,“求求你啦,求求你啦。” “求我也没用。接生的说了,还得等一个月。” “求求你啦,求求你啦。”陶沉璧还是摇他,摇来摇去的。“我好不好,我还不知道啦。可以的,可以的。” 陈怀先沉默了一下,歪着脑袋亲了她一口。 两个人就像是小时候约着去捅马蜂窝的小伙伴,偷偷地。 陈怀先说,那咱们小心点儿? 陶沉璧满意地点头,从鼻里哼出一句娇憨的“嗯”。 然后就又开始胡言乱语:“不小心也完全没有问题。只要不让我看孩,我死床上都乐意。” 陈怀先:我想打你。 陶沉璧:留到床上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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