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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玉》第五节 十面埋伏

fu44.pw2015-03-10 10:29:09绝品邪少

正文             第五节  十面埋伏  眼看就要走出帝豪大厦的地下停车场,田羽却率领他的一干手下将我乘坐的吴卫的沃尔沃挡在了收费站的出口处。他还是那副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散漫态度,还是那张让人看了就望而生畏的闲淡笑容,还是那个疏懒悠闲的姿势。  明明出路就在眼前却又看到他出现,我真有一种说不出的憋闷,似乎是被人高高抬起又重重地放脱跌落一般,刚刚那颗几乎激动的跳出来的心突然间又沉了下去。  「不能给他搜,他就是来抓我的!」我小声说了一句,立刻缩回刚刚抬起的身子,从新卡在了前后排座椅之间。  吴卫听我这么说稍一迟疑,立刻安慰道:「不用担心,他看不到车里……」顿了两秒又道:「我不会让他搜车的,你放心好了,一切有我!」  我哪能真个放心,他可能还不知道这些人的来头。  可是就当我要提醒他时,吴卫已经将驾驶座的车窗玻璃按下了一条缝,仰起头来面带不解的向前面的田羽看着问道:「干吗,你们要检查什么?这是私家车你们凭什么说检查就检查啊?」  外面一众流氓是无法通过车窗上的一条缝隙看到车里的情况的,田羽只大略看出车主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帅气小伙。他一只手依旧按在车头,身子慢慢转到吴卫前方,继续保持着那份散漫的姿态,缓缓说道:「小兄弟,可能是我的话没说明白,不光是你,所有出来的车辆无论他是政府要员还是收垃圾的,我们都要检查,你也不能例外!」  「不是你没说明白就是我没说明白,我说了我这是私家车,别人我不管,可是你要想查我的车,请你拿出适当的理由!」吴卫连手刹都没拉,一脚踩在离合上一脚横跨在刹车和油门两端,一副随时准备开走的样子,冷冷的问道:「你们是警察局还是交通局的,就算是执法部门想要搜查私家车也请出示相关手续,总不能野蛮执法吧?」  「我们……呵呵,我们只不过是这栋大厦的保安,可是一般来讲我们想搜谁的车就能搜谁的车!」田羽用拿着眼镜的手挠了挠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顿了一下续道:「你这会才出来,我想你大概是这里的VIP会员吧,既然如此你也应该知道帝豪出了点状况,我还是希望你配合一下,不要惹来无谓的麻烦!」  「无谓的麻烦?无谓的麻烦是什么麻烦啊,你能不能说清楚一点?」车里的吴卫冷笑着明知故问道。  我很想出言提醒他:「别跟这些人硬碰硬,他们不好惹!」可是现在外面的人虽然看不到车里,但由于那一条窗缝,我怕说出话来声音能传出,话到嘴边也只好咽了下去。  这时田羽身后走来一个三十出头穿着牛仔短裤和黑色半袖体恤衫的男人,冲着沃尔沃的驾驶席冷笑了一声,转头对他说:「羽哥,别跟着小子废话了,他不识相咱就跟他来硬的算了!」  「别急嘛志宏,我可不是一个崇尚暴力的人!」田羽用手按在那人肩膀上一笑,转头看着只露出半张脸带着不屑和气愤眼神的吴卫,端详了他半天,这才续道:「年轻人,不要太锋芒毕露,这样不好,会给自己惹祸的。」  他说得很慢,似乎是在教育一个晚辈一样,可是吴卫是那种既聪明又自信的人,甚至可以说是自负,田羽的这种态度对于他来说是最不能接受的,当下语气更加强硬的怒道:「嗨,我今天就不信了,这是法治社会,你还想怎么着就怎么着了?你动我车一下试试?」  「咚咚咚!」志宏从身上取出一把大号的榔头,将锤头在沃尔沃车前盖上自由落体的轻轻敲了几下,挑衅的说道:「小子,我动了啊,怎么着,你能吃了我啊?」说着轻蔑的笑了起来。  「哎,你别乱来,弄坏了你赔得起吗?」吴卫没想到对方如此蛮横,立刻关上车窗玻璃打开门下车挡在了志宏面前,将他用力向外一推,骂道:「还反了你了,你乱动我可报警了啊,你们这帮地痞无赖!」  躲在车里的我此时追悔不及,真后悔没有及时提醒吴卫这些人有多么的不好惹。现在他把自己摆在了最前线,可是我却只能躲起来干看着,再要出言警告为时已晚。心想这下完了,不但我逃不出去,还白白搭上了自己的好朋友,这是何苦来哉!  看到吴卫的举动,田羽无奈的摇摇头,慢慢走回了那群流氓之中,拿出上衣口袋里一块手帕徐徐的擦拭着眼睛片,然后还在上面轻轻吹了一口气,缓缓道:「冥顽不灵,算了我不管了,志宏你看着办吧!」  志宏本来就有用暴力强行解决的意思,后来又被吴卫推的一个踉跄,正一脑门子火呢。只不过羽哥底下家教一向很严,老大不说话志宏未敢造次而已。此时得到了大哥的首肯,自是正中他的下怀。  「小毛孩子,这是你自己找的!」志宏嘿嘿冷笑着一个箭步窜到了沃尔沃的侧面,对着车窗抡起了手中的榔头。  你大爷的!由于深色遮光玻璃的缘故,外面的人无法看到车里的情况,可是躲在里面的我却把外面发生的事情悉数看在眼里。眼见那男子对着我前方的窗子举起了手中的武器,当下我暗骂一声,无奈只好双手抱住了脑袋,以免碎掉的玻璃伤到我的脸。  「你想干吗?」吴卫一声大喝,大踏步冲到了志宏面前。他左手一把抓住了对方抡起榔头的手腕,右手按在他的胸口重重向外一推,同时迅捷的探出右脚在对方的身后别住,整套动作毫无破绽而且配合的天衣无缝。  耳轮中只听到哎呦一声,志宏这五尺高的身躯瞬时飞跌了出去,「扑通!」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车里藏着的我听到外面的动静,不由得抬起头来,只见车外身侧站着的吴卫此时手里正拿着刚才握在志宏手里的那把榔头,绊人的右脚和推人的右手兀自没有收回来,脸上还挂着满是不屑的笑容。而三四米之外那志宏此时却被摔得七荤八素,大有一时半刻爬不起来的趋势。  看到这里我心中不喜反忧,这真叫淹死的都是会水的。吴卫他仗着自己擅长徒手搏击、散打和格斗,居然硬生生将来人打倒在地。可是你要知道双拳难敌四手的道理,这里的流氓足有七八人,你一时意气用事打了一个,剩下的所有人你能都打倒吗?就算你艺高人胆大,这些人你都能收拾掉,可是接下来人家会从大厦里涌出多少后援你知道吗,你一个人都能应付?  虽然我心里叫苦不迭,可却没有办法警告外面的吴卫。而且他此时居然还在自鸣得意,手里来回摆弄着那个榔头,突然一下扔到了志宏身边,蔑笑道:「我警告你,别和我动粗,不然没有好果子吃!」  「哎呦,小王八蛋,你敢……」志宏终于哼哼唧唧的勉励从地上爬起来,一边将自己上衣的半截袖子挽到肩膀上,露出大臂上的粗壮肌肉,一边冲不远处自己的同伴叫道:「我操的,你们瞎了啊,还不过来帮忙!」  他被吴卫一招摔出老远,剩下的流氓都都看的有点呆滞,一时之间竟没人上前。田羽本来转过头去,似乎不喜欢看到接下来的暴力场面一样,听到身后的异状这才扭身。眼见自己的手下居然轻易被对方摔得四仰八叉,他不气反笑,似乎眼前有一件极其有意思的事情一样。此时听到志宏的呼叫,他这才轻声细气的说道:「过去帮帮你们宏哥吧,他一个人……呵呵,一个人好像有点搞不定!」  「宏哥……宏哥,你没事吧?」众人得到田羽的指示,似乎这才意识到他们的大哥受辱,纷纷奔过来搀扶。  「去你妈的,别扶我!」志宏怒气冲冲的甩开了手下的胳膊,紧跟着恶狠狠地盯着吴卫叫道:「兔崽子,这是你逼我的啊,别怪老子手黑了,兄弟们都给我上!」  「好……明白!」一众流氓闻声纷纷答应,同时各自亮出手里的家伙。一时之间刀子、锤子、铁链、棍子之类的东西一起指向了吴卫和他身后的沃尔沃,大有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架势。  吴卫本来刚才是年轻气盛,加上自己对于搏击十分精通,又不清楚对方的来头,这才贸然出手,本打算给对方来个下马威,希望他们知难而退,可没料想对方居然如此坚决。  他擅长的是竞技性格斗,若是单打独斗这些人一对一的轮着上,再多两三个他也不在乎,可是对方明显是要和他群殴,而且手里还都有家伙,这吴卫可就有点吃不消了。加之这些人那架势好像要和他拼命一般,更令他生怯。  「你们要干什么?我告诉你们……你们别乱来啊,光天化日……」吴卫一边疾言厉色的叫着,一边向驾驶座挪去,那姿势旁人一眼看得出,自然是想先一步驾车离开。就算不能脱身,躲在车里也可以避开对方的第一轮攻击。  「别让这小子跑了!」志宏抢过旁边一人手里的铁棍,抡起便向吴卫冲来,嘴里大声嚷道:「哥几个,车跟人一起砸,往死里砸!」  眼见众流氓已经大踏步的冲到了车前,他们手里的家伙都高高的举了起来,要向车身各各部位招呼,而吴卫此时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那股气势,正快步向驾驶座跑去。我心中暗想,完了,这次我是在劫难逃了。  「这是谁要砸我的车啊?」便在此千钧一发的当口,不远处突然传来一个男人洪亮的说话声。在场的人为此高亢声音所惊,纷纷停下手里的动作闪目观瞧,但见一个五十岁开外的老者站在离他们十米外出车道上坡的草地上,此时正用一种凛凛的眼神注视着底下的众人。  此人身高至少在一米八五以上,宽宽的额头下面浓密的一双剑眉在眉心的地方几乎要连成了一线,一对虎目炯炯有神放出令人难以与之对视的神采,高高的鼻梁下面一张扩口,海下生着一缕短钢髯。  这人上身穿着一件驼色的半袖体恤衫,下身着一条深蓝色西服裤,满头的短发根根竖立,虽然也有不少头发已经花白了,可是那红润润的脸膛、那夺人的目光、那挺拔的身姿和那洪亮声音,却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他这一出现惊动了场下的所有人,一时之间大家均仰起头把目光集中在他身上。一看之下,不由得有两个人露出了笑脸,一个是吴卫,另一个是田羽。  吴卫看到此人立刻满颜欢笑,快步走了上去。而田羽扭回身见到此人容貌之后,先是一皱眉,然后瞬间将笑容堆在了脸上,竟是小跑着向他而去,一边上前一边打老远就伸出了右手,抢在吴卫之前,满脸热情的道:「哎呀,这不是吴总嘛,有日子没见了,幸会幸会!」  此时吴卫也走到了那人跟前,高兴地叫了一声:「爸!」  躲在车里的我早就把来人认出了,他就是本市知名的企业家,十几家不动产连锁机构的董事长,天津市政协委员,荣获天津地产十大风云人物、第一届津门十大经济英才、中国百位最具影响力民营企业家等称号,吴卫的父亲吴光耀。  这些奖杯、证书我都在吴卫家里做客时看到过,当时对于此人白手起家艰苦创业获得成功的经历确实无比崇敬。但他本人却没有一点大老板的架子,时常和蔼可亲的跟我交谈,似乎已经把我当成吴卫的兄弟他的儿子一般嘘寒问暖。  此时,我那颗已经濒死的心,就在他的一声喝问之下突然又活了过来。  吴光耀先是对自己的儿子微微点头,这才伸出手来和田羽简单的握在一起,然后问道:「这位是……」  「哦,呵呵……」田羽见刚才和自己人大打出手的年轻人居然是吴光耀的儿子,不禁面现尴尬,连忙谦恭的应道:「吴总您不记得我了?我是沈总的私人助理田羽啊,上次锦绣山庄……」  「哦!」吴光耀忙大笑着紧了紧和对方握在一起的手劲以示亲热,然后微带歉意的道:「田经理啊,哎呀我老糊涂了,居然一时没想起来,怪我怪我!」  「哪里哪里,吴总贵人事忙,我是个打工的,您自然没有留下太深刻的印象了!」田羽陪着笑应承着,可是虽然他嘴里说的谦卑,却丝毫也没给人曲意迎合的奴颜感觉。  「爸,他带人要搜查咱们的车,我不让他搜,他们还要动手打人!」吴卫见自己的父亲和对方相识,连忙将话题扯到现在,使他们必须直面目前的境地。  「哦……呵呵!」田羽尴尬的笑道:「原来这位是您的公子啊,刚才我们实在不知,多有得罪多有得罪啊!」说着又向吴卫伸出了手掌。  吴光耀看了看自己满脸不高兴的儿子,又看了看面前眼中寒光一闪即逝的田羽,他是社会上磨练的老油条,自然看得出对方那股暗藏在心底的阴冷内涵,顿了片刻立即板起脸来对吴卫说:「唉,小卫,不准这么没大没小的,什么他呀他的,这是田叔叔!」说着给儿子使了一个眼色。  吴卫看到了父亲的神色当即会意,忙和田羽的手握在一起,笑着说:「田叔叔,对不起啊,刚才我一时冲动把您的人给打了……」  他还没有说完,田羽立刻摆手道:「不提了不提了,吴总和我们沈总是多年的朋友,这点事误会一场。」说到这里又上下打量着吴卫,满脸赞许的道:「吴老弟真是少年英才啊,出手不凡出手不凡。我看我也大不了你几岁,以后你要看得起我就叫我一声哥,别叔叔叔叔的,把我都叫老了!」  「那可不行啊,这辈分是不能错的!」吴光耀一手搭在田羽肩头笑道。当下三人有说有笑亲热非常向这边走来。  吴卫来到沃尔沃的后排,一边将车门拉开一条缝一边说道:「田叔叔,既然您要检查所有车辆,我们也不能例外,就请过来看看吧!」他这一开车门十分巧妙,不但打开的角度不大,而且几乎用自己的身体把那条缝全都给挡上了。可是即便如此还是把车里的我吓出了一身冷汗,不过转念想想,他这种以进为退的作法也是正确的选择。  果然,田羽连忙摆手,口中应答道:「不用了不用了,沈总叫我们查不明车辆,你们是沈总的朋友,怎么是不明车辆呢,不用查了!」吴卫一听笑着轻轻又将车门关上了。  「呀,既然是老沈的意思,我看你还是查查吧!」吴光耀说着叫儿子又打开了后备箱的盖子。  田羽现在就站在车后,听对方这么一说立刻抢道:「没那个必要……」可是嘴里这么说眼睛却不由自主的向下一瞟,紧跟着忙装的若无其事的续道:「吴总您多虑了,我可不敢抬沈总出来,回头他知道我在这跟您老人家狐假虎威一定炒我的鱿鱼呢!」  其实是个人都听得出来,他一口一个沈总,就是用沈栋才来震慑对方。吴光耀心中冷哼,嘴上却顺势说道:「哦,那行吧,既然这样我还有事先走了,回头你替我给老沈带好啊?」  「您忙你忙,我就不耽误您了,改天我约您去打高尔夫,记得带上令郎一起来啊,我和他真有点一见如故!」田羽笑着和吴光耀又握了握手,旋即向吴卫投去一个亲和的笑容,然后快步走回去使人将自己挡在前面的广本移开了。  父子俩见一众流氓撤走,跟着上了车。吴光耀一边拉上副驾驶那边的车门一边瘟声气道:「笑面虎田大榜这家伙狗仗人势,小卫你以后别理他,这人不太好惹!」  「呵……」吴卫没说话,轻笑一声发动了车子向前开去,和广本交汇之时还不忘按动车笛以示招呼。  车子缓缓驶出,吴光耀沉默半晌似在自言自语的道:「哎……也不知道姓沈的是抽什么风,大楼清了连VIP包房都不让留人,大门口堵了挨着个检查,这会连停车场都不放过!」  「那是因为……」吴卫一边把握方向盘使车向右拐上红星路,一边慢悠悠的道:「……他那里钻进了一只很淘气的小老鼠!」  藏在车后的我刚才见吴光耀三言两语竟然将田羽这个我命中的煞星简单的给打发了,车子平安的出了帝豪大厦,心里别提多么舒畅。听到吴卫的调侃,我不禁趴伏着撑起了上身,有点尴尬的道:「吴伯伯……您好!」  吴光耀听儿子的语气里似有所指,还没来得及询问,突然一个声音从他背后响起,不由得一惊回头,见竟有一个身着服务生工装满身邋遢的年轻男人躲在后排更是大惊,可是仔细端详却发现此人竟是儿子的同学,曾经两次来过家里做客的杨子扬,不禁更是疑窦丛生,忙问道:「你是……杨子扬,你是杨子?你怎么会在车里?」旋即恍然大悟,续问道:「哦……姓田的在找的人就是你?」  我拍了拍驾驶席靠背的顶部,感激的说:「是,就是我,多亏吴卫把我带出来,不然我死定了!」然后又微带歉意的道:「吴伯伯,这次给您添麻烦了,实在不好意思!」  「嗨,你说这干吗,不拿我当兄弟了?」吴卫立刻笑着说道。  「没事没事……」吴光耀似乎就没有他儿子那么爽快了,话语间颇为有点勉强,跟着又问道:「杨子啊,你……你怎么惹上这些家伙了,他们可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狠角色啊?」  「这……」一时之间我也想不好该怎么和前面两位救命恩人解释,可是人家担着风险把我带出来,我确实不应该事事隐瞒,于是只好含混的答道:「我……我凑巧看到了那个沈老板一些不该让别人看到的事情,所以……所以……」这意思当然是他们要杀我灭口,可是一想到这么讲,怕把吴氏父子吓到,立刻又说不下去了。  果然,如此一说他们二人立刻沉默了起来,一时之间车里的三个人谁也没再说话。过了半晌还是吴卫先开口了,他似乎强自镇定的劝道:「没事子扬,姓沈的财雄势大这不假,可是这世道是讲法律讲公理的,大不了你诉诸法律,我就不信他们能耐你何!」  「哎呀小卫啊,话可不能乱讲,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一直缄默的吴光耀听儿子在煽动我,立刻出言反对:「你想讲法律讲公理也得人家给你机会!沈栋才是谁?他是天津城地下秩序的领导者,是你想告就告的吗?」  他这么一说吴卫和我都沉默不语起来,吴卫还好,我则把寄在吴光耀身上的一点点希望彻底抹杀了。  刚才我在车里听得真切,原来吴光耀和沈栋才是认识的,似乎就连田羽也要忌惮他几分,故此我正打算看能不能烦动他替我进行周旋,至少要先保住小命再说。可是现在看来,这个希望是不存在了。  意料之中的,吴光耀又沉默了片刻,终于面带难色的说道:「杨子啊,你别看我几句话就赶走了田打榜那些人,其实那只是因为我是沈栋才生意上的合作伙伴,这不过是拿面子局着的。他们要是确实知道你在这里,我怕我那点面子就不好使了。」  说到这里他扭回身,眼神闪烁,面带歉意的看着我续道:「不怕你笑话,表面上你伯伯我生意好像做得很大,政府的人也跟咱有点交情。其实我……我只是个老实商人,白道还行,这黑道……沈栋才这种人我惹不起……」  「爸!」吴卫似乎觉得父亲当着他的面和我讲这些,他脸面上有点挂不住,可是又知道他确有难处,只好轻轻叫了一声,也许旨在让其父别再这么直白的说下去。  「哎呀小卫……」吴光耀不耐的打断了儿子的话头,扭脸又十分不好意思的对我道:「杨子你看,这……」  「吴伯伯,您不用再说了!」对方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还能继续赖着不走吗?况且现在我至少暂时摆脱了眼下的危机,这对于我来说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我看了看前面的吴卫,却见他无可奈何的在方向盘上重重锤了一拳,再没什么多余的话。当下我拍着他的靠背道:「吴卫,你靠边停一下,我要下车!」但这话说了良久却不见吴卫动作。  吴光耀见状料想自己儿子在为他的怯懦自责,只好出言安抚:「小卫啊,爸爸不是不帮忙,实在是无能为力啊,你叫杨子下车吧,再在咱们这待下去,恐怕会引起他们的注意呢!」可即便是他这么说了,吴卫还是没有减速,不仅如此他反而突然双手握紧了方向盘,脚下给足了油门向前加速驶去。  「小卫!」吴光耀见儿子不听话有点不高兴的叫了一声。  「爸,现在叫子扬下车恐怕已经晚了……」吴卫轻轻摇摇头,眼皮向车头的后视镜一撩,示意道:「咱们的车被人家跟上了,甩都甩不掉!」  「啊!」吴光耀一惊就想回头张望,吴卫立刻伸手拦在了正副驾驶座之间,警觉的道:「爸,别回头,别让他们发现咱们已经察觉被跟踪了!」  这时我才意识到,原来田羽的广本就跟在后面,而刚才吴卫之所以加速,正是为了证实那辆车是否以他们的沃尔沃为目标。看来田羽虽然表面上碍于情面不得不放我们离开,可还是很怀疑这辆车,于是跟了上来。  估计他就是打算看看是否有人会从车里下来,而那个人是否会是他们要找的耶稣。而且以他的个性,只要这辆沃尔沃不停他就会一直跟下去,直到弄清他想知道的为止,但却决不会出尔反尔的冒然拦住强行搜查。  想到这里我故意慨然道:「吴伯伯,你别管他们,现在就赶快把我放下车好了!」  「那怎么行!」吴光耀当即反对道:「不能让他们抓住你,他们这些人心黑手狠什么都干得出来的!」说到这里,他两只眼珠不停躁动的转着,语气又有点含混的续道:「而且……而且也不能让那些人看见我们几个在一起,否则……否则我们也会有麻烦的!」我心中暗笑,这最后一句才是你所担心的吧!  「无知者,你有什么好的主意?」我见此时吴卫嘴角露出一丝笑容,知道他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不由得开口动问。  「以现在的路况看来,想要截住咱那是轻而易举的,可是他们却没有,我看田羽他只想跟着确认看看,在没有发现之前是不会上来拦车的!」吴卫一边熟练地操作着,一边侧头神秘的向我一笑,说道:「子扬,这次你可真要把名字倒过来读了。我确实已经有办法了,他们想确认就让他们看个清楚嘛,呵呵!」  「好主意,看来你家里生意不少啊,洗车行也有?」我已经猜到了吴卫的腹案,轻笑着问道。  「小子,脑子够快的,想跟你卖个关子怎么就这么难呢?」吴卫摇头苦笑着说道:「被你这身臭气一熏,洗洗车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我伸手把吴卫放在座椅旁边那把差点招呼在我身上的舵轮锁拿了过来,一边趴伏着身子脱自己的上衣一边道:「无知者,这个给我用用你不心疼吧?」  吴卫扭头看到我正脱衣服,甚至开始解皮带了,不由得问道:「你要这个干什么?」  「等会你在赤峰桥上兜一圈,记得要找靠近桥边的车道开,知道吗?」我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这样说道。  吴卫脑筋不比我慢多少,立刻会意道:「你丫的够损,这可够姓田的喝一壶的了!」说着操作方向盘,向贵生路方向驶去。  见我二人一唱一和的不知在说什么,又看到我们相视都露出了会心的笑容,吴光耀不解其意的问道:「你们要干吗啊,别乱来啊?」  「放心吧爸,今天我俩要跟田羽好好玩玩,你就等着看好戏吧!」吴卫潇洒的一笑,快速的换到五档,紧跟着双手攒紧了方向盘,眼中精光乍现,浑身精气神十足,大有跃跃欲试的兴奋。  田羽靠在已经挪到一边的本田车身上,点上一支烟吸了一口,见吴光耀的车平稳的驶出,汇车之时还按了一下喇叭向他打招呼,于是也礼貌的扬起了手以示告别。  「羽哥,就这么放那臭小子走了,咱的面子往哪搁?」一旁的志宏见沃尔沃越开越远,已经驶上坡道,快要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了,尤有不甘的问道。  「要是只让他撒点野,倒也没什么?」田羽淡淡的说了这句,见志宏立刻要张嘴进言,摆手打断了他,斜眼从下方向上瞄着沃尔沃远去的方向续道:「可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便在此时,地下停车场的坡道跑上来几个人,为首一男子长得那叫一个奇丑无比,令人看了困意全无。他看见道旁站着的田羽,立刻小跑着赶到身前,用手扶着腰斜肩拉胯的呼哧呼哧直喘气,过了好半天才道:「羽……哎呦我操他妈羽哥……」  「你操谁妈啊?我看你是皮痒痒了是吧,敢跟羽哥这么说话?」志宏本就心情不好,见了此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听他口无遮拦立刻就想上去教训。  「哎何必呢,他不是那个意思!」田羽赶忙拉住了他的,对来人和和气气的道:「春林别急,有话慢慢说!」  「我……呼呼……我说拌嘴了,羽哥……呼呼……我……我说错话了!」此人正是车库里偷着帮我逃走的张春林,他一边解释一遍续说道:「羽哥,我们三个……呼呼……按你的意思埋伏起来,结果刚……刚才发现一个人从一楼跳出来了,我……我们追啊追的,可就是没追上!」  「你们能干点什么,啊!」志宏不满的瞪了这几人一眼。  「操,你他妈说的轻松,你追一个试试?」张春林此时气也喘匀了,听有人接二连三和自己过不去,立刻反唇相讥起来。  「我……你你妈……」志宏骂着弹起身子就要上前。  「好了,都给我闭嘴!」田羽一声呵斥止住了两拨人的争斗,旋即低头不语起来。  除了张春林以外,其余人都跟了田羽很久,少见他如此态度喝止手下,再看他低头沉思,知道必是在考虑重要问题,一时都没敢打扰。  田羽凝思片刻,突然扔掉了手里的烟头,一边拉开广本的副驾驶车门,一边果敢的招呼道:「走,你们上车,追刚才那辆沃尔沃!」此言一出众人立刻纷纷钻到了车里。  也许因为大民有事在忙,这次是志宏开的车,另外三个级别高一点的流氓坐在车后,其余人小跑着走去另一辆停在不远处的瑞风上了车,跟在广本后面。  志宏将车倒出停车场,快速的开到了曲阜路上,不多时就看到吴卫的沃尔沃正向红星路方向拐去,立刻加大油门跟了上去。  「羽哥,就是那辆,用不用超过去把它截下来?」志宏一边换挡一边伸手指着前面的目标问道。  现在是晴天白日,能见度出奇的好,透过沃尔沃原本非常隐蔽的深色车窗玻璃,已经隐约可以看见里面的人影了。田羽仔细观察了一下,见那车里好像只有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上面有人,那当然是吴光耀父子。  他略一沉吟,徐徐道:「不必,就这么跟着,我倒要看看这辆车里有没有猫腻!」  「哥,它加速了!」就在田羽说话的当口,沃尔沃突然放开了速度,快速向前冲去,车头一甩超过了侧面一辆和它原本齐头并进的夏利,消失在广本前面。  「不用急……」田羽微微冷笑,其实他一直注视着前方,见吴氏父子的车提速并没有太吃惊,反而将后背靠在了座椅上说道:「现在正好中午车流量不小,他想甩掉我们是不可能的,你跟紧它就行了!」  「明白!」志宏对自己的驾驶技术很有信心,答应一声立刻调整档位猛拨方向盘,瞬时又出现在了沃尔沃的后面。  「羽哥,咱为什么不直接超过去呢,那小子其实不是咱宏哥对手的,刚才不过是宏哥一时大意,再说即便他真的是很难缠,我就不信咱们这么多人还拿不下他!」后面一人探头上前问道。  「你懂什么?」志宏一边给着油门一边笑着说道:「羽哥叫咱跟着自然有他的打算!」说着扭头对田羽投过一个貌似很了解个中深意的笑容问道:「对吧羽哥?」其实他对后面那人的说话并不反感,经他这么一说自己多少也算找回一点刚才当众出丑的面子,故此虽然是在批驳对方的无知,可语气里丝毫也没有责怪的意思。  「呵呵……」田羽一笑,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身后那人,慢悠悠的一边观察着前车的动静一边答道:「吴光耀这个人你们可能不认识,他是沈总商业上的合作伙伴,而且此人在政府那边也是有一点影响力。这倒不是说咱们就怕了他不敢动他,但我曾听沈总说到过,目前他正用得着这个人,故此我们也不能轻易得罪。不过……」  田羽说到这里微微扬起头,眯起双眼看着前方续道:「……要是杨子扬真在这辆车上,我就不信这小子能在里面躲一辈子。等到他钻出来,我们就马上上去抓人,到那时他姓吴的也就不好说什么了,哼哼!」  正说到这里,前面恰是一个五叉路口,交叉处中心位置交通岗亭上面的信号灯黄灯闪烁的同时,沃尔沃飞驰而过,等广本开到红灯已经亮了起来。  志宏连忙一脚踩在刹车上,同时问道:「羽哥,你看……」  「冲过去,没事!」田羽没等他问完已经回答,紧跟着扭头和后面的人道:「麻三,你给河东交管大队陶队长打个电话,就说我田羽有事在这个路口闯一下红灯,叫他让手底下的人别追……」说到这里看着因广本重新又加速将原本两车之间拉大的距离越缩越短的车距,笑道:「姓陶的那个队长的差事都是我给他谋的,这点事情不在话下!」  「哦哦,好!」后面一个半边脸生着不少麻子的人立刻应承着掏出手机拨打起来。  两车以超过路面限速的车速一前一后的向前驶去,此时沃尔沃突然向右一打轮,拐进了和红星路交叉的贵生路上。志宏一边跟着向右打方向盘,一边纳闷说道:「嗯?他怎么往这开啊,再前面车流就少了,难道他要和咱们赛赛车?」  「别担心,咱这辆广本改装过,凭他们的沃尔沃是甩不掉咱们的,你稳稳当当的开好了!」田羽的态度还是那么疏懒,甚至用双手枕在了头后边,可是一双眼睛却没有片刻离开过前面。  显然志宏的猜测是错误的,因为沃尔沃根本没有再加速的意思,甚至还微微放缓了一点,像是怕后面的本田跟不上似的。贵生路本就不长,以两车接近一百迈的速度,不到片刻他们便一前一后开到了海河边上。  便在此时沃尔沃突然加速,车子像箭一样冲上了赤峰桥。广本反应不及,车距立刻从原来的三十米扩大到五十米左右,不过志宏紧跟着也加大了油门,两车的车距也随之又开始慢慢缩短。  突然,就在沃尔沃冲上桥面之后,竟是向右猛地一靠,车身几乎挨到了机动车道和非机动车道没有分隔的赤峰桥的侧边护栏上。与此同时它的后车门陡然间打开了,一个白色上衣深色裤子的人影瞬的从车里一跃而出,跳进了滚滚的河水之中。  「哥,你看!那是不是个人?难道耶稣那小子跳车了?」志宏惊诧的叫道。  田羽本来双手枕头靠在椅背上,可是却一直注视着前方的动静,他也看到了这一幕,当下身子微微有直起的趋势,但立刻又倚了回去,脸上冷笑着道:「哼哼,不可能!杨子扬这个人我一看就知道是个头脑发达四肢简单的主,跳车这么危险的事情他做不来!」  眼见沃尔沃的车门又快速的关了起来,跟着加速向前驶去,他拍拍志宏的肩膀续道:「你好好跟着吧,别受他的影响,这是杨子扬的诡计而已!」可他终究还是不放心,扭头吩咐道:「麻三,你给后面的兄弟打电话,叫他们在这停下来检查一下,我想姓杨的就算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真的狗急跳墙,咱也不能疏忽大意!」  放下麻三如何跟后面的人联络,瑞风上的流氓如何在赤峰桥附近查看不提,单说广本和沃尔沃的追逐。其实此时已经算不上什么追逐了,因为沃尔沃下桥之后一直向前开,却是越开越慢,不多时便来到距离赤峰桥不到三公里的博安大街上。  博安大街是位于河东区与北辰区交界处的一条巷子,这里道路两旁都是清一色的洗车行,其中地理位置最好门面最大的一家叫做耀洁汽车清洁理容中心。  看着那高大的门面和左、右、上三方布满黑色滚筒毛刷的隧道式自动清洁机器,再看那醒目的黑金招牌下面门口左右迎旧送新和洗尽铅华的对联,明眼人自是一下子就能识出这是此条街道上洗车业的龙头企业了。  在广本车里众人的注视之下,沃尔沃宛如没事一般徐徐的开进了自动洗车隧道。田羽立刻道:「志宏,快开到对面去,别让他们趁机溜了!」  博安大街的后巷,广州本田停在一处不醒目的角落,几人观察着耀洁洗车行隧道式洗车机的出口,见沃尔沃此时已经从隧道中移了出来停在一边,紧跟着吴光耀父子都下了车,坐到一边给顾客等待准备的座位上。有人给他们拿来矿泉水和一色瓶装饮料的同时,五六个身穿灰黄色半袖上衣和蓝色短裤的洗车工人走到沃尔沃跟前,分工明确的用手里的毛巾开始擦拭湿漉漉的车身。  这时一众洗车工分别打开了沃尔沃前前后后所有的车门,连后备箱的盖子也高高的扬起来,甚至有几个人将上半身钻进车身里,擦拭前后玻璃窗的里侧,同时还将所有的塑料脚垫都拿了出来进行清洁。  「嗯?」从这个角度可以看见沃尔沃的全貌,只见此时这辆车已经完全敞开着,里面别说人影,就连任何杂物都没有,志宏不禁纳闷的发出声音。  「不好,上当了!」田羽这时已经坐直了身子,他当然也看清了沃尔沃车里根本没有人,立刻想起刚才桥上的那个画面,忙扭头对志宏道:「快,快回赤峰桥!」在他的催促下,广本悄无声息的退出了那条小巷,飞也似的向赤峰桥行驶而去。  等他们走后,一个穿着洗车工人工作服,中等身材不胖不瘦,相貌生的没有什么特点,脸上却带着些许疲态的年轻人,将手里的抹布扔到旁边的水桶里,一面回头向田羽他们刚才所在的位置张望,一面快步走到吴氏父子跟前。他抄起吴卫手里一瓶只被喝去一点的康师傅绿茶,一扬脖全都灌进了自己的嘴里,然后呼呼喘着粗气坐到了他们身边,这个人自然是我。  吴卫从田羽跟踪的架势上看出他是来确认的,但是碍于自己父亲和沈栋才的合作关系未敢明目张胆,却也不愿放弃。又仗着黑社会的势力有恃无恐,不怕被人发现。故此想到借着洗车行的自动洗车机,帮我藏匿脱身的好办法。  但是我比吴卫更了解田羽其人的智慧和稳重,如果单单只用这一条计策,他必定会对洗车行产生怀疑,进而识破吴卫的计谋,因此我在这条妙计的基础上给田羽增加了一个心理陷阱。  我将自己在帝豪二层偷来一直穿在身上的服务员制服脱了下来,将上衣下摆系到裤子的裤鼻上,然后用舵轮锁撑起衬衣的肩部。当车子驶上赤峰桥的时候,我特意叫吴卫靠边行驶,又拉大了两车之间的距离,然后打开车门将舵轮锁斜向上推了出去。  舵轮锁纯钢打造很有分量,即便是车速甚高风力很大的情况之下,也能按照我预定的轨迹飞进河里。而且我不是扔出去,而是推出去的,这样东西在空中不会打转,在后面四十几米开外的广本车的角度看起来,带着一套外衣的物体飞入河中,就很像一个人跳车投河了。  当然,我并没指望田羽会因此确信我这么个文弱书生能做如此危险地举动,而放弃对沃尔沃的追踪。可是当他看到吴卫的车通过洗车行的隧道之后,车里面空空如也的时候,必定会想起刚才桥上发生的事情,将先前埋在心里的疑问变成了确信。  其实那个时候我恰好穿着吴卫吩咐人拿来的洗车工制服,混在人群里面擦车呢。对付像田羽这样心思缜密的老练家伙,我只有大摇大摆的站在他面前,才反而使他视若无睹。  「你们两个是真有胆子啊!」坐在一边的吴光耀一手将一瓶矿泉水蹲到桌面上,一手抹去了额角的汗水,低着头斜眼向上看着我和吴卫,喘着大气道。  吴卫又拿过一瓶饮料递给我,然后自己也打开一瓶喝了一口,笑呵呵的看着父亲,洋洋自得的说道:「爸,别那么紧张,有我和子扬呢,一切OK!」  「OKOK,VERYOK!」吴光耀虚惊一场不知是还有点后怕还是怪责自己的孩子年少气盛,说了这句扭过脸去猛地喝了一口水,不再言语了。  「子扬,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吴卫看我将他递来的饮料又一口气喝了大半瓶,能明显的察觉出我在这之前的一段时间有多么的困苦,想到我现在的处境不禁问道。  打算?我哪有什么打算?可以预见到的,沈栋才的这些爪牙绝不会放过我,单单一个田羽就把我弄得几死几生,接下来的日子我该怎么过?  「跑呗,先避避风头再说了!」我一扬脖将剩下的小半瓶水喝了一个精光,对着又拿了一瓶向我递来的吴卫摆摆手说道。  可是一想起在厕所臭水桶里听到的何俊龙的说话,我就对接下来的逃亡没有任何的信心了。很明显,何俊龙在快要晕过去之前,已经叫人动用了所有天津城里的关系网,现在各个能逃出城的通道上,怕是都布满了沈栋才的人马了。  吴卫站起身来,扶着我的肩膀将我引到一边,回头偷眼看了看坐在远处闷闷不乐的父亲,说道:「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打电话给我,你记得了,咱们永远是好兄弟!」说着在我肩头轻轻拍了两下,见我仍是愁云满面,又安慰道:「别想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有些事光犯愁是没用的!」  「船到桥头自然直。」,多好听的一句话啊!我跟着他的眼神也看了吴光耀一眼,心里打定了主意,为了保留我和吴卫这一点珍贵的友谊,在没摆平这件事之前,我再也不会求助于这对父子了。  「吴伯伯!」我冲吴卫点了点头,然后走到吴光耀跟前,礼貌的说道:「这次真是谢谢您了,给您添了这么多麻烦我实在不好意思,您的好我一定记着,以后就不麻烦您了!」  「啊……啊!」吴光耀似乎此时才刚注意到我一样,扭回头先是疑问的看着我,紧跟着惶恐的眼神中透出一点惭愧。  勉强挤出丝笑容,磕磕绊绊的说道:「杨子,你……你以后好自为之,我,我也看看能不能帮你疏通……」说到这里他谨慎的向四周张望着,见没有什么出奇的动静,这才回过头来道:「我看你还是赶紧走吧,走得越远越好,沈栋才在天津势力可大了,你就算躲到市政府大楼里市长的办公室里,他都能把你给揪出来!」  「呵呵……」听了他草木皆兵的说话,再看看那张往日里敦厚和善此时却惊疑不定的老脸,虽然我知道这并不一定言过其实,也理解他怕受牵连的心情,可还是不自禁的激起了内心里一股韧劲,忍不住冷笑道:「哼,姓沈的能耐再大,怕这大海捞针的事情他也未必就能办得到!」  说到这里见他一脸的不以为然,张嘴要说些什么,未等他说出我便抢着道:「吴伯伯,多谢你往日的照顾,我走了!」说完向他轻轻一躬表示感谢。  吴光耀微微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还是把口中的话咽了下去,只是缓缓的点了点头,再没说什么。  我走到吴卫跟前,在他胸口轻轻捣了一拳,强颜欢笑道:「好哥们,以后见了,如果还有机会的话!」  「怎么会没机会呢,我相信这件事总有顺利解决的那一天!」吴卫佯装被我打的很重的样子向后倒退,紧跟着伸出手来和我停在半空改拳为掌的手用力握在了一起,另一只手在我肩膀上使劲拍了一下。  突然他好像想起什么,满脸兴奋的把我又往远处拉了几步,这才道:「唉子扬,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啊?」现在对于我来说最需要的就是好消息了,可是从他脸上的兴奋我看出,也许这件事只是对于他是好消息,他不过是要把自己的喜事拿来和我分享而已。  果然,只见吴卫提及此事满脸兴奋,可是却似乎有意躲闪着自己的父亲,侧过头来小声说道:「我有女朋友了,追了两年总算被我追到手了!」  没想到在我眼中一直视美女如无物的石男居然也会谈恋爱,这倒让我有些意外,立刻笑道:「哟,追了两年这么久了,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呢?是哪里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啊,怎么让我们的吴大公子这么亢奋啊?」  「说起来这个人你也认识的,她就在师范学院非师政经系读大三……」吴卫说到这里我突然心里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果然听他续道:「……她和陈静一班又是同一个寝室,姜珊你知道吧?」  「是她!」我登时心里像给人狠狠的掐了一把似的,揪的那么疼。  「是啊,就是她,怎么了?」吴卫见我脸色不对,奇怪的问道。  「哦……哦,没什么没什么,我只是没有想到你们俩居然……」一阵难受过后,我强行平复着心情。不住的劝道着自己,吴卫是个很不错的男孩,他有能力又正直,心地好又没架子,文武全才,家里条件优厚个人也前途无量,和姜珊这种无伦的美女温顺体贴的姑娘正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他们都是我的朋友,我应该祝福他们。  可是……可是,我他妈就是忍不住心痛,忍不住嫉妒,忍不住自卑,忍不住郁闷的要死!我知道这样想太没男人风度太狭隘太自私,可是我就是忍不住恨得牙痒痒!  「呵呵,我们也是刚上大一时联谊认识的,后来关系就没断!」我强行平复着自己的心情,不使面前的人看出我内心的感受,可是吴卫还是察觉出了我有心事,却误以为我联想到了陈静,忙宽慰道:「行了子扬,事情总会过去,等一切风平浪静了,你带着陈静我带着珊珊,我们四人两对一起去旅游怎么样?」  珊珊,叫的那么甜蜜,操!我心里抽搐着,脸上尽量装得若无其事,勉强笑笑道:「行啊,有那一天再说吧!」说完就想离开,我不愿再看到吴卫那张志得意满的脸孔,尽管我知道他全无恶意,尽管我知道他赶着告诉我是要我替他分享喜悦。  我他妈的就是喜悦不起来,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赶到我落难的时候听到这么难以接受的消息,你他妈能不能忍着不说啊,别让我心里雪上加霜不行吗?  「对了,我有个想法……」吴卫见我失魂落魄的转身要走,突然一把拉住了我说道:「我打算一会儿去赤峰桥转一圈,等田羽那家伙看见我的车,再快速离开,这样能使他更相信你跳河逃跑了,你觉得这办法怎么样?」  「哦哦,挺好挺好!」我根本没心情听他说话,胡乱的应承着,又要向远处走。  见我去意已决,吴卫又在我肩膀上拍了拍,诚恳的道:「一切小心,随时和我保持联系!」  感受到他温热的手掌从我肩头传来的热度,我才稍微从极度失落中舒缓了一点,毕竟人家是在真心帮我,他更不知道我苦苦暗恋姜珊的事情,想到这里我这才在他按在我肩膀上的手背上用力握了一把,含笑点点头向拐角走去,很快便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走出博安大街,我找了一处没人的地方,仰望天空只想大叫,可是我知道凭我现在的处境决不能如此招摇过市,于是只好双手插兜用力攒住裤脚,把全身的力气默默地发泄。  突然之间,那个被我一直带着的十字架被我无意间握在了手心里,坚硬的熟悉的感觉令我脑海里一阵空明。  对啊,我早已有了心爱的人,那个人一直在默默地爱着我,我也爱着她,她是陈静,是我的爱人!  这一刻我觉得孤单的心仿佛又找到了寄托,原本失去和姜珊的缘分那种苦痛慢慢转化成了对陈静的思念。瞬的我萌生了一个想法,我要在逃命远走之前,再看看这位对我情深意重的女孩,哪怕和她说一声再见,哪怕这样会给自己带来危险,我也要做!  心里的症结解开,我又恢复了往日的理智,不由得想起吴卫刚才临别时的话语。他要装模作样的去趟赤峰桥,为了使田羽对我跳河的假象深信不疑?  不好,这样做会画蛇添足的,这无异于张飞当阳桥喝退百万曹兵之后偏偏要去拆那桥板一样,会弄巧成拙嘛!我心中暗叫糟糕,扭身回去,却发现洗车行那里已经人去车空,吴卫父子俩竟然早已离开!  快走,必须快点离开这里,给吴卫这么一搞,田羽定然立刻就明白投河是诡计,说不定他不一会就会掉头来这里了!我摸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迅速的朝远处奔去。  赤峰桥侧面桥下的海河边上,田羽正坐在广本副驾驶的位置上,一只手担在拉下车窗玻璃的窗框上夹着根香烟,一只手枕在脑后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羽哥……」此时志宏从远处跑了过来,站在车旁说道:「咱们的兄弟都问过了,从刚才到现在这条河里一直没人游上来!」说到这里他面带疑虑的问道:「哥,耶稣这小子不会淹死了吧?」  「淹死?呵呵,他命大得很!」田羽微微睁开双目瞟了面前的手下一眼,缓缓的续道:「叫咱们的人扩大搜索面积,把附近几座桥上上下下都搜一遍,你去找几套潜水衣,挑水性好的兄弟下河仔细找!」  「这……有这个必要吗?」志宏一阵迟疑。  田羽坐起身子,用夹着烟的右手冲他招了招,等他走到自己面前俯下上身,突然在他后脖颈子扇了一瓢,面带不悦的道:「你知道杨子扬会不会水,水性好不好,能躲在水里多长时间,如果他游泳走了,现在能游多远?」  志宏扶着自己挨打的后脑勺,忙不迭的应承道:「明白了明白了,我这就去办!」说到这里,他突然看见赤峰桥上自远及近开来一辆深灰色的沃尔沃,不禁扭过头去关注的道:「羽哥,你看,那不是姓吴的那父子俩的车吗?」  那辆确实是牌号津AS6688吴卫爷俩的沃尔沃,这车此时正向桥上驶来车速很慢,而且驾驶座的车窗打开着,有个人正一面开车一面向桥下四处张望,仿佛在找寻什么似的。忽的车里的人好像看到了田羽的广州本田,也见到车子附近拥着几个男人,紧跟着它便在田羽等人的注视之下,快速的升起了车窗玻璃,一溜烟飞驶而去。  「哥你说的没错,耶稣现在一定就在这附近,我立刻去找潜水衣,叫他们挨排仔细搜查!」见到吴卫的车子逃离,志宏一下子坚定了田羽最初的想法,忙招手叫远处的弟兄过来,同时掏出手机问道:「羽哥,我看要不要再调些人过来,咱沿河一上一下组织两波队伍搜?」  无疑田羽也看见了貌似前来侦查的沃尔沃,可是他却没有志宏那样兴奋,反而缓缓的摇了摇头,满脸无可奈何的说道:「不必了,叫咱的人收队吧,杨子扬不在这!」  「啊?」志宏拿着手机手足无措的时候,却见田羽招手让他上车,他只好转到了驾驶座开门坐了进去,这才问道:「哥,你怎么知道杨子扬没在这啊?」  「你他妈能不能动动脑子!」田羽此时似乎心情不太好,很不耐烦的瞪了他一眼,良久才勉强把自己的情绪调整平和,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和声细气的续说道:「刚才来的时候我们追他们就跑,这说明什么?说明杨子扬肯定就在他们的车里,而且对方也一定发现了我们在跟踪!」  志宏还是不解其意,纳闷的接道:「对呀?那……」  「对呀?哼!」田羽对他的迟钝有些不满,长长喘了一口大气才续道:「既然如此他们不会不知道我们在后面看到了桥上发生的所谓的『跳车』,那为什么还敢开车来查看呢,这不是欲盖弥彰是什么?」  「所谓的跳车?您是说……」志宏见往日笑容可掬的大哥今天态度陡变,称呼上也跟着谦恭起来了,可他还是没明白老大的意思,不由得迟疑着问道。  「杨子扬根本没有跳车,这不过是他的心理陷阱!我猜他就是在洗车行跑掉的,说不定……说不定……」田羽一边说着一边用左手捏着自己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的下巴,用力的向下撸着。  「说不定什么?」志宏跟他日久,每每见到田羽这个神情,必是心里堵着一个疙瘩,故此问起来更不敢大声。  「说不定当时那些洗车工人之中,就有杨子扬在内!」田羽俊朗的脸庞肌肉突然挑动了两下,冷冷的答道。  志宏一听也吃惊非小,立刻说道:「那哥咱们还不赶紧找去,那个洗车行一定有问题!」  「还用你说?」田羽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气愤愤的咬牙道:「现在去根本无济于事,这么久他早就跑了!」  志宏知道在从昨天晚上开始的抓捕过程中,倾注了田羽无数的心血和智慧,可是现在看来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布置的那么巧妙那么精细,甚至一度和对手近在咫尺,但到最后却和他缘铿一面失之交臂。这十几年里田羽这个老大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输的那么窝囊,难怪他心情差到了极点,失去了往日那种一切尽在掌握般的散漫态度。这时候最好还是不要触他的霉头了,故此志宏没敢搭腔。  此时的田羽眼望前方,似乎在凝视着什么东西,可却又好像看不清它一般,眼睛一会睁大一会眯起,胸脯一起一伏。良久,突然咬着牙一字一顿的冷声道:「杨子扬……放虎归山,其祸……」说到这里突然狠狠的将右手那根吸到一半的香烟用力碾成了两截,任由带着火星的烟头掉落在他的高级西装裤上烫出一个窟窿不管,续道:「……无穷啊!」  离开博安大街的我专拣胡同和小道走,拐弯抹角的去找陈静。现在是暑假时期,学校都放了假,再加上陈静母亲身体状况的原因,她应该在家里的可能性大一些,于是我的目标便是位于河北区山东道的和平小区。  转过几条小街,我来到营口道附近的平房区,心里想着只要穿过这片平房,那就是一个公共汽车站,我还有两个一元硬币,花掉一个坐上212路车半个小时就可以到目的地了。  眼看便要走出弄堂的时候,却发现迎面走来一对情侣。那女的一边挽着男人的胳膊一边那一块纸巾在他脸上擦拭着,嘴里关切的问道:「怎么样,现在还疼不疼?」  「行了行了,没事,嘶……嚯!」男的安慰着身边的女孩,躲了躲她的手,忙接过了纸巾准备自行处理,可还是忍不住痛的一咧嘴,紧跟着便愤愤不平的骂着:「这帮臭流氓,真不讲理,妈的吃饱了撑的!」  定睛观瞧,我见这男人年纪大约二十四五的样子,中等身高,留着一个学生头,长得很普通没什么过人之处,说起来这人的长相、身高和体态还真有点和我类似。此时他左边的脸颊青了一块,嘴角也有一点血丝,应该是给人打的。  听他说到臭流氓三个字我心中一动,不由得走上前去询问:「哎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那对男女站住脚步看了看我,男的满脸气愤的说到:「怎么了,撞见鬼了!哟……喝!」刚说了半句就牵动了脸上的痛楚,疼的哼了起来。  女孩子回过头向外面的马路上望了望,这才对跟着过去的我答道:「哎呀,事情是这样的,刚才我们正想上公车,突然从旁边窜出一群流氓,硬拽着他。」说着用眼睛想自己身边的男子示意,续道:「……端详了半天,然后骂骂咧咧说什么『不是姓杨那小子』,紧跟着就要走。平白无故让人推来拽去的还耽误了坐车,我们当然不干了,可是刚抱怨了几句他们上来就打。你瞧,这不……」  听到这里我心中一凉,没想到公共汽车站真的已经被沈栋才的人给监控起来了。先前在脏水桶里面听何俊龙说起时我还有点不敢置信,心想这些城市重要的交通枢纽,他们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大能量去控制,而且此地离帝豪大厦有半个城市的距离,他们的魔爪居然这么快就伸了过来,看来是我又一次小觑了这帮黑社会的实力了。  「喂我说,那些人可能还在那呢,你要是碰见了可得小心点,他们不是好惹的!」女子见我听了她的话愣在那里,好心的出言忠告。  「哦哦,我知道了,谢谢!」我没头没脑的答应着,不理二人对我投来的疑问眼神,转身向来的方向快步走去了。  公共汽车我是不能坐了,得找别的途径。想着我走到平房区另一个出口,这里对面的街道是一片路边市场,那些下岗工人等无业的人群自发的攒聚在这,占据非机动车道摆地摊卖着各色的蔬菜、水果、海鲜及其他一些日用品。  因为不用上交摊位管理费,故此这种市场中的东西一般都相对价格低廉。现在还不算热闹,等过几个小时下班高峰期的时候,会有很多人推着自行车来这里采购,到时候甚至会造成交通拥塞。故此这种马路地摊小贩一向是那些被俗称为灰皮的披着灰色警服的城市综合执法的重点打击对象。  此时正好有三辆印着综合执法字样的面包车停在路边,车上下来十四五个灰皮拎着警棍之类的东西向地摊密集处走去。这些小贩见市容管理的车开来,纷纷想要一哄而散,可是他们连捧带抱大包小包的又怎么赶得上灰皮的追击速度呢?  但出乎意料的是,这些综合执法的人今天不交特殊的并没有强行没收东西的意思,反而对市场上一众人群不停地审视,甚至连买东西的人也不放过,尤其是年纪在二十多岁身材中等的男人,即便对方带着帽子,他们也要摘下来审看。  见到这样的情景我心中了然,看来他们今天的执法内容并不是市容整顿,而是在找某个人,恐怕他们要找的这人多半是我吧!其实这也不难理解,天津所谓的综合执法人员,说穿了不过是和市容管理办公室有些关系的无业游民组成,故此才有披着警服的流氓的美誉,这些人社会关系很杂,看来一定是姓沈的对之也有掌控吧。  正在我隔街偷眼观瞧的时候,突然肩膀上给人拍了一下,扭头观看见眼前已经站着七八个行色各异的男人了。说是男人,其实只有其中的三个看起来满二十岁,其他四五个只不过是十五六的孩子。  拍我肩膀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个子不高留着平头,穿的也很简单,一件白色跨栏背心和一条深色的迷彩短裤,可是看他的表情和举止,却给人一种二流子的感觉。他见我回头退后了两步,面带些许兴奋的问道:「你……你是稣哥吧?」  「谁?什么稣哥?」我被问的一愣,可是看对方的人慢慢对我形成了合围之势,立刻产生了戒备。  「稣哥,鼎鼎大名的耶稣杨子扬,这两天有谁不知道天津卫出了这位传奇人物啊,我们背地里都称呼他叫稣哥!」那人说的虽然是问句,可是脸上却带着肯定的神色,目光中也透着喜悦。  妈的,居然有这么荒唐的事情,难道我和沈栋才作对的事连这些小地痞都知道了?这种一夜成名可不是什么好事!而且这些人是什么来头我根本不知道,也弄不清楚他们对我是好心还是歹意,不过看他们的面目表情和举止,多半不是什么好事。  想到这里我故作满脸雾水的纳闷道:「什么耶稣,什么杨啊杨的,你们人错认了!」说着就要向侧面闪躲。  「哎稣哥,这就没劲了啊!」那人一下子窜到了我躲去的方向上拦住,一脸坏笑的道:「我的眼睛看人绝不会错的,你的照片我见过,虽然你长的是挺大众的,可是只要我看过一眼,这辈子我都能认得出来,绝不会错!」  他是通过照片认出我的,那么就是说有人把我的照片给他们看过,显见那一定是出自田羽的布置了。不过这些人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黑社会,充其量是街面上的小痞子。  念及于此我打定主意,冷冷道:「哼,不错就是我,我就是杨子扬!」说话间我仰起头轻蔑的用眼睛扫视在场的每一个人,不屑的续道:「怎么着,你们这些小崽子想干什么,跟我这炸刺儿?」  「别啊稣哥,你别误会啊,我们哪敢把您怎么着啊,只不过……」看来我的虚张声势没有起到预期的作用,这人不但没有被吓到,反而慢慢悠悠向我靠了过来,一边走一边道:「只不过我们马爷想拿您当一份大礼往沈爷那送,我们也只好委屈委屈您跟我们走一趟了!」  他说着向身后一个干巴瘦的小男孩使了一个眼色,见对方还是满脸茫然的看着他,气的叫道:「还他妈愣着干什么,把你的裤腰带快解下来,给咱的稣哥捆上!」  操,把我当成你的囊中之物了?我早就看过在场众人,除了三个打头的男人以外,其他都是些小孩子,而且各个面有菜色,一看就不是正经出来混的流氓。虽然和这些人斗我再怎么说也是人单势孤,可是脚底抹油的机会我还是有的。  想到这里我打定主意,不慌不忙的走上前两步,一边将双手手腕并在一起向前一伸,一边悠闲自得的说道:「马疯子真是不想活了,我和沈栋才这档子浑水他也敢淌!」  他刚才提到了一个马爷,还说我是马爷给沈栋才的礼物,听了这句话我登时想起了一些事情。在帝豪大厦里,我曾耳闻目睹的两个姓马的人,一个是田羽的一名手下年纪四十开外,一个是周翔和何俊龙提到过的叫马疯子的人。  如果他们口中的马爷是田羽手下老马,那么绝不可能由老马直接将我交给姓沈的而不经过田羽,故此这人一定是马疯子而非老马。何俊龙曾经把马疯子和妙音佛相提并论,估计这个人也是天津城里一方吃偏门的势力,和以沈栋才为首的黑社会团伙一定不是上下级关系。  「你怎么……」看到先前说话那人惊讶的表情,我知道我猜对了。  此时那个瘦小的男孩子已经解下了皮带,正要往我手上圈来。我突然一把反手抓住了他递过来的腰带,同时另一只手猛地拉掉了他的裤子。那男孩一个没留神裤子被撸到了膝盖上,一手连忙去拉,另一手却没有松开手中的皮带。我顺势用力将他向说话那人身上一甩,把他干瘦的身躯凌空扔了起来。见二人叠在了一起,我再不迟疑立刻撒腿向远处奔去。  「哎呦,操的!」背后传来两个人的叫骂声,趁着这个时机我已经拐弯钻进了平房区的深处。  经过一段迷宫似的奔走,见对方并没有及时跟上,我疲惫的扶着墙喘起粗气来。稍微将气息调匀我再不敢逗留,立刻择路而逃。  看来沈栋才已经发动了不少力量在围堵我了,往后的日子一定更不好过,而且为了抓我动员各个方面的势力,居然让我耶稣之名就这么叫响了。可是所谓树大招风啊,这人怕出名猪怕壮的道理对于目前的我是再使用不过了,故此心中丝毫没有一点点的沾沾自喜,反而更加忧虑了。  思前想后也没想出对策,我看了看周围现在我正处在河北区下瓦房一带,离陈静的家还远着呢。  我正借着墙角掩护身形喘气,突然之间感到身边好像有什么异样,紧跟着一个声音从我耳边响了起来:「稣哥,你够寒酸的,就带着两个钢镚儿啊,还有这么个破十字架!」  「啊!」这一惊非同小可,我扭身观看,见居然有两个二十七八岁的男人站在我身后。其中一人留着偏分的长发,穿着一身蓝色的运动服,此时正站在距离我七八米的地方抱着肩膀冲我不怀好意的笑着。另一人个子不高比我还矮着十几公分,可是短小精悍的外表在深蓝色牛仔短裤和黑色体恤衫的衬托下显得十分精神。  这矮个子此时居然就在我身后不到一米,手里颠着两个一元硬币和陈静送我的十字架,见我惊惧的神情,他满脸得意的笑着说道:「别害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只要你乖乖和我们走,我们薛佛爷想见你!」  我极力的向后退着,却发现自己已经背靠在墙上了,一摸裤兜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东西都不见了,看来一定是被面前这矮子拿去了。  薛佛爷,妙音佛!结合对方悄无声息偷走我的东西,而且听他话里的意思是已经将我周身都搜查过了这一点,再听到佛爷这个字眼,我一下子明白了,面前这两个家伙一定是妙音佛的偷儿。  「走吧,别叫我俩费事!」那人说着将两个钢镚儿和十字架丢还给我,转过身去就向前走,那意思好像我根本无力反抗,一定会乖乖跟着他去一样。  「嗯?怎么还不挪窝,真打算试试我们的身手吗,我可爱的稣哥?」那矮子没听到我的脚步声,扭回头来傲慢的看着我。  完了,这两个家伙看来不是刚才那几个未成年的地痞可比,他们栖到了我身后,我都没有任何察觉,翻遍了我的衣兜我都没感到异样,这份功夫绝不简单。再看看他俩现在的态度,摆明了没把我这个稣哥放到眼里。  就这么蔫溜溜跟他们去见薛海波吗?不行,我要搏一搏,哪怕希望渺茫!  想到这里,我突然侧头向一边,面带喜色的叫道:「张一飞大哥,你怎么来了?」  前面二人一愣,跟着我的视线一起扭头,便在此时我双手还握着那小子扔过来的原本属于我的那些东西,撒开两脚拼命向他们瞩目的反方向奔去。  「臭小子,你敢耍我!」两人侧头望去见空空的巷子里哪还有第四个人,立刻知道上当了,一边骂着一边向我追来。  我本以为经过这一诈,至少能给我争取好几秒的时间,凭着我对周围地形的熟悉和亡命奔逃的脚力,应该不难甩掉这两人,可是跑出去两百多米才发现我错了。这俩小子又机灵又迅捷,奔跑速度极快,而且对周围也十分熟络,我不但甩不掉他们,甚至被追的越来越近了。  尽管我一边向前跑一边时不时趔倒旁边堆着的杂物给他们制造障碍,可是我们三人的距离还是没有拉开。这时候我忽的想到一个问题,如果再这样下去,胡同窄小没什么行人,倘若除了他们俩还有别的人在这个附近,给我来个前后两头堵,那可就糟了。  想到这一点我立刻改道向宽阔的街区跑去,须臾之间来到四平路,看到天津市当时唯一一条地铁的入口,我想也没想就钻了进去。  地铁站里面人挺多,我本打算鱼目混珠摆脱他们,可是没料想自己穿的洗车工制服非常惹眼,这俩小子没费劲就找到了我,快速向我逼来,没办法我只好一门心思向前逃去。  可是地铁站地方毕竟有限,而检票口我又没票过不去。俩孙子见我走投无路扶着尽头一家小卖部的柜台呼呼直喘,他们也放慢了脚步,缓缓靠近的同时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  操,我他妈真是太天真了,这俩人是惯偷,应该一直就在这一片作案,不但地形熟悉,而且作为扒手奔跑速度是生存的第一要务,心力交疲的我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对呀,他们是贼啊!突然之间山穷水尽的我想起一条计策,立刻直起了一直哈着猛喘的腰,举大步朝他们赶去。  俩家伙本来以为我体力不支又无路可逃放弃了抵抗,正悠闲的向我逼来,忽的见我竟然调转方向朝他们过去了,不禁都是一愣不由自主的停住了脚步,纳闷的看着我。  「抓贼啊,这两个是小偷,快抓住他们!」我突地撒腿向他们奔去,一边跑一边扯开嗓子大喊道。  地下站台非常拢音,这一嗓子在场所有人都听得真真切切,一时之间无论是要进站的、刚从外面下来的还是正在自动售票机前面排队买票的,都向我投来关注的目光,紧跟着被我的眼神和动作指引的看向追我的那两个混蛋。  二人正在愣神,突然听我大喊,紧跟着周围的群众纷纷将目光集中到他们身上。正所谓贼人胆虚,两人见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们,不由得心里一怯,脚下向后挪动了两步。  此时我和这两人距离不到十米,正好处在自动售票机跟前,见旁边有一个身穿保安制服的人,我立刻跑到他跟前一把抓住他的袖子急道:「保安同志,抓小偷啊抓小偷!」  那保安也听到了我刚才的呼喊声,见我向他求援便拿出了一直背在身后的警棍,同时从腰上取下一台步话机,对着说道:「注意注意,前厅有情况前厅有情况,发现扒手发现扒手,请速增援请速增援!」说完举着警棍向那俩小子逼了过去。  在这个称职的保安员带动下,有不少围观的群众也动了起来,四周的人好像一个越缩越小的包围圈一样将妙音佛的二人围在了当中。  「好小子,你狠啊,等着!」一身蓝色运动服的那人恶狠狠的丢下这句,二人扭身狂奔出了地铁站。  「呼……」我长出一口气,扶着售票机惊魂未定的喘着气。突然我看见出票口上正有一张车票停在那里,应该是刚才买票的人被我这么闹,忘了拿票赶去看热闹了。  现在原路出去已经不是上策了,难保刚才那二人不会在外面守着。想到这一点我见此时厅里众人仍拥在进口的楼梯前面,不住的对着跑出去的两个小贼指指点点交头接耳,立刻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那张车票抽了出来,然后大摇大摆的走进了检票口。  站台之上人也不少,我站在一处上车口边上,焦急的等待着地铁的到来。便在此时我面前突然溜溜达达走来二人,居然就是刚才被我用诡计逼走的那俩个小偷。  「稣哥,你以为这点小伎俩就能甩掉我们吗,太小看咱妙音佛了吧?」矮子得意洋洋的笑着说道。  站台之上比之刚才的售票厅更小,而且长条形的一个空间连个躲藏之地都没有。眼见又是绝路,我颓丧的双手扶着膝盖道:「你们俩兔崽子还真是阴魂不散哈!」  「别想了,你跑不过我们的!」矮子挠挠头笑道,仿佛我已经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一般。  这时身后那个一身蓝色运动服的人抱着肩膀催促道:「别跟他废话了,想聊回去慢慢聊吧!」  经他这么一说,矮个子也想到了夜长梦多这句话,再不说什么,开始向我逼来,同时抬起一只右手四根手指像弹琴一样轻轻动着,瞬时便从指缝根部拱出两片纤薄的小刀刃。  明知无济于事,我还是不自禁的向后退去,同时侧着头斜眼观察着周围的形势,想办法脱身。  「嘟!」便在此时,站台下面的隧道里远处传来一阵列车的轰鸣声,地铁居然在这时到站了。  列车停下,所有刚才坐在一边等车的人纷纷站了起来,从不同的登车口走入车里。人流穿行之下,两个抓我的孙子一下子停住了向我开来的脚步。  我侧面正好就有一个登车口,这个变故使我不禁向那里斜眼望了一望,结果这两个鬼精的小子也退后了两步,找到了另一个登车口却不上去,只是守在那里两双眼睛死死盯着我的动静。  很显然他们怕我趁机上车,如果我跑到车里他俩却向我追来,很可能在车门关闭之前没来得及赶过来,那样就会被关在车外。故此他们没动,只是守着另一个进口,如果我登车他们就从这里也上去,如果我没动作他们就等车开走之后再抓我。  我才没那么傻呢,地铁车里就跟一个笼子一样,这几节车厢我能躲到哪去?那绝对不是明智的选择。可是……这倒是可以拿来和他们玩个手段!  心中已经有了计较,我不动声色的稳定住身形,看着前面二人的同时用眼角的余光有意的向身旁的登车口瞟去。二人看到我的神色更不敢贸然逼近,由于人数少,他们也不能一个上车一个从车旁向我追来这样的分兵两路,只能静静地守着。  车门即将关闭的警报倒计时响了起来,「嘀……嘀……嘀。」我知道是时候了,突然猛一转身向车里钻去。他们看到我奔上车,以为我打算在最后时刻登车甩掉他俩,立刻跟着抹身从他们旁边那个登车口也窜了上去。  二人上车之后朝我这个方向望去,意外的没有发现我的身影,却是透过车窗玻璃见我依旧站在外面。这时他们才意识到上当,我不是真的要上车,只不过想把他们引进去,他们回身再想下车,车门已经关闭了起来。  就在两人急皮怪脸的大骂不停拍打车门的同时,地铁缓缓的启动了,带着两个死缠烂打的家伙驶向前方。  扶着候车棚的电镀栏杆我好一阵嘘喘,这两个妙音佛的孙子真不简单,不但把我撵的上气不接下气,居然还能在被我甩掉之后这么快就又找了回来,若不是他们人少,恐怕我真就在劫难逃了。  姓沈的果然发动了所有的力量在搜查我,这张大网像是一片遮天蔽日的乌云一样,总是覆罩着我。看来天津城里不能再待了,见完陈静我必须立刻离开。可是现在的我兜里只剩下两块钱了,拿什么远走高飞呢?一想到这些问题我就开始头疼,像吴卫这样的交情此时都无能为力,我该去求助谁呢?  被无尽的心事压抑着,我无法再待在候车厅这个密不透风像个笼子一样的地方,下一列车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倘若此时再有人向我发难,恐怕真就回天乏术了。  我必须离开候车厅,可是如果原路返回是不明智的,难保刚才那两人没有招呼其他同伴,如果现在正有人依着他们刚才的路线来抓我,那么售票前厅就很危险了。想着,我绕过高架在列车隧道之上的天桥,向出站口走去。  出站口外面依旧是阳光明媚,七月中旬的下午日光很强烈,出奇好的天气万里无云和风徐徐,可是我的心情却糟糕到了极点。不敢和任何人对视,低着头偷眼查看着周围的动静,也许是虎口脱险之后的杯弓蛇影,我总觉得自己处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之下,好像街上的人都在捕捉我的动向打算擒拿我一样。  地铁出口的附近聚集着很多出租车,他们是在这里等候出站的乘客的。我身上没钱,也不敢接触那些彼此之间都存在着联系的出租车交通网络。因为何俊龙就曾提到过,公交线和出租车都是他们管辖的势力范围,现在公车站被他们控制已经是事实了,出租车大概也不安全,故此我只能默默地向前走去。  「哥们,用车吗?」一个声音从我侧面的路旁响起。  我低着头微微斜眼看去,见一辆非常破旧的红色夏利车正跟在我侧面,车顶上歪歪斜斜的放着一个巴掌大的黄色标致,上面写着出租二字,车的驾驶席玻璃窗开着,探出一个带着鸭舌帽的中年男人的脑袋。  有一些社会常识的天津人都知道,这种冒牌的出租标识早在两年前就随着天津城特有的黄虫子面包出租车一起取缔了,现在的出租一色都是轿车型,车顶的标志是二十多公分宽拱桥型夜光式的,而且固定在车顶正中不可以随意取下和安上。  这明显是一辆黑出租,是那种没有营运执照专拣别人剩下的客人拉的那种。以前在上下班高峰期打不到的时,我也曾光顾过黑出租,知道这些人做生意很狡猾,经常水涨船高见风使舵的坑害客人,故此之后再没坐过这样的车。  「不用!」我连正脸也没给他,随口拒绝道。  那司机没有就此放弃,依旧跟着我,游说道:「天这么热哪有人走道啊,反正我也没事算你便宜点,怎么样?」  我有点不耐烦,这样被他跟着很容易引起旁人注意,可是前面五六十米才有一个胡同口,现在还必须和他在同一条路上行进,避无可避之下,我冷冷的道:「我没带钱,你找别人吧。」  「没带没事啊,拉到地儿再给也行,上来吧瞧你这一身汗衣服都湿透了!」司机依旧死皮赖脸的跟着我,居然和我卯上了。  你大爷的,就不会换棵树上吊死啊!我心里气愤,可又不能和他当街争吵驱赶,正打算再不理他走自己的路的时候,突然背后传来一阵汽车喇叭声。我扭头观看,见马路对面正有七八个男人向我这边冲来,有人一边跨越隔离护栏一边朝我指指点点好像在和同伴说些什么,惹得路上的汽车不约而同的减慢了速度,鸣笛警告。  看他们那架势明显是冲我来的,此时我哪有别的选择,立刻跑到那辆夏利车后排,拉开车门钻了进去,嘴里催促道:「快,往前开!」  「哥们,你去哪?」那司机见我上车还以为自己的游说招揽起到了作用,马上换出一副做生意的脸孔问着。  「河北山东路,快!」我回过头看了一眼此时正一边躲避车辆一边向我靠近的追兵说道。  「哦!」司机给上油门向前加速的同时,回过头来上下打量着我,脸上似乎带着些许迟疑,可还是朝前面开去了。  后面的人很快被甩掉了,我们拐到了八纬路上,可那司机却没有其他黑出租开车猛到处钻的驾驶风格,而且也决口不提车费。  一般来讲既然没有计程表,而乘客又没一上车就提及车费,大多数司机在刚刚行驶起来之后就要和乘客漫天要价了,倘若谈不拢,就算乘客就此要求下车,司机也会无赖的讹要几块钱,因为已经走了一里半里嘛。可是这个司机却没有和我用这招,而且不但如此,他还不住的借着车头的后视镜看我,一接触我对望的眼神他又立刻警觉的装作在目视前方。  这引起了我的注意,难道这个司机也是以我为目标的埋伏吗?念及于此我心里一阵紧张,要知道以现在的车速来说,我跳车是绝对不可能的,而如果他开到一处隐秘所在,那里又有别的帮凶在等待,我可就插翅难逃了。想到这里我连忙在裤袋里暗暗握紧了现在身上唯一一件铁器,陈静送我的那个十字架。  这东西当然不能作为武器伤人了,可是我却没有其他可用的了。我将十字架从裤兜里抽出一个端头,银色的金属在光线不明亮的车里,看起来很想是一把暗藏的凶器。  果然,那司机借着后视镜看到了我这个细节,立刻睁大了双眼,忙将眼睛移到前面,脸上也现出紧张的神色。突然他猛一打方向盘,将车子拐进了旁边一处无人的狭窄巷子口里。  由于惯性作用,我的身子腾的颠了起来。借着这一下颠簸我再不迟疑猛地朝他扑了过去,左手环过他的脖颈,右手紧握十字架的柄端,将架身横在了他右侧的脖子上,同时用蜷起的右臂将这毫无杀伤力的凶器严严实实挡了起来,避免被他识穿。  「别动,动一动要你命,谁让你来的,你想干吗?」危难之际我顾不得错杀一千的可能性,恶狠狠的讯问道,同时紧着两只手的力道。  那司机感到脖子上一件凉凉的东西贴在喉管附近哪敢挣扎,立刻扬起双手,惊怖的颤声道:「别……别杀我,你……你说的什么我不明吧,你要干吗?」  「你不明白?」我一副凶神恶煞般的表情,斜眼向窗外瞟了一下,质问道:「我要去山东路,你给我开到哪来了?别跟我这装蒜啊,否则我下狠手了!」  其实这十来公分的十字架怎么可能伤人,我也根本没有杀人越货的胆量,可是那司机感到喉颈之间的铁器传来的冰凉,却没敢怀疑我的虚张声势,立刻苦着脸哀求道:「稣……稣哥,你……你饶了我吧,我上有老下有小的!我……我我我真的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我也没那个能耐,我就是个开车的!真的,你信我吧!」  张口管我叫稣哥,说明他认识我,从这称呼看来一定又是因为我和沈栋才的事情他才知道有我这么个人的,难保他不是另一波想抓我向姓沈的邀功的人马。可是这人满脸的汗水不断从额头上淌下滴到我勒住他脖子的胳膊上,身体也在不停地颤抖,再看他的穿着打扮,确实不像一个出来混的角色。到了此刻我也有点拿不准了,竟是一时没有吭声。  「稣哥,我……我刚才没看出是你,等你上车我才发现,你的事我今天早上听我们那片的孟胖子说了,他还给了我你的照片……」那司机说着就要伸手去副驾驶前面的储物箱,我略一迟疑还是戒备的放任了他的动作。  这人从储物箱里颤颤巍巍的拿出半张A4纸,我定睛一看那上面赫然印着我前、左、右三面的照片,颇像电影里犯人入狱时拍的那种。  司机慢慢将照片扬起来给我看,续道:「孟胖子让我们这些拉私活的都要留意你,遇到了就打电话告诉他。可是……可是我只是个普通小老百姓,像您这些黑社会大爷之间的斗争我们哪敢参与啊。我……刚才只想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求……求您下车,我真不敢动您啊!」  我斟酌着他的说话,考虑着里面的可信度,再看看他停车的这处所在方圆左近确实没有其他人,不由得暗暗点头。旋即又觉得可笑,没想到我被迫和姓沈的周旋这件事,居然这么快就不胫而走了,而我现在可能已经是个大名人了,不知内情如面前这位的恐怕还以为我是新近崛起的某位心黑手狠的黑道后起之秀呢。  也难怪,以姓沈的为首的这帮大流氓为了不让先前面这司机这样的闲杂人等知道我跟他们的事情,一定把我渲染的如何如何凶悍,使他们不敢正面接触我,遇到之后只能向上面反应,这才能保密嘛。  听到这里我缓缓放开了左臂,令他能够自由呼吸,可是横在他颈项上的凶器却没有挪动,指着他手里的照片面无表情的问道:「现在是不是干你们这行的都人手一张了?」  「是……是是!」那司机虽然被放脱了脖子,却没敢有丝毫异动,两只手依旧平平的举着,颤抖着答道:「不……不单如此,我听说火车站的长途线、飞机场等活的同行都……都有,而且……而且我有个在青旅开旅游大巴的朋友说,城里所有旅行社都收到了通知,每个司机都拿到了一张!」  他妈了个逼的,照他说的那样,我想要逃出天津恐怕是不可能的了,先前真是小看了黑社会的势力了,早知道这样我要么不做要么就找该死的沈栋才多讹几百万,拿着钱立刻远走高飞。现在想想自己还是太幼稚了,居然还以为总有办法逃得掉。  「稣……稣爷!」我正愤恨不已,也许看到了我咬牙切齿的表情,那司机更是害怕,称呼都变得更恭谨了,不迭的求饶道:「稣爷……我就是个卖力气赚钱吃饭的苦哈哈,您……您高抬贵手饶了我行吗?我……我保证打死我也不把你坐过我车的事说出去,否……否则我不得好死!」  他吓得浑身颤抖,脑袋不停向车窗歪着,生怕不小心被我手里的家伙割伤害了小命。我怎么可能伤人,更何况对方对我确实没有歹意。想到这里我快速的收起手上的凶器,伸手就要开门下车。  「稣……稣爷!」没想到那人见我要走居然又叫住了我。扭头一看,见他正自在自己身上的衣兜里摸索着,不多时捧出一把散碎的零钱,嘴里颇有点不好意思的道:「稣爷,我……我刚出来没多久,就这么多了,谢谢您放我一马,规矩我懂,这些您拿着用吧!」说着双手向我送来。  你这是干什么,我又不是劫道的?司机这个举动弄得我哭笑不得,从来没欺负过老实人的我这点道义还是有的。而且在我内心想来,迫于无奈袭击他和拿走这些钱是两个概念,倘若伸手接了,那我就真成了和沈栋才一般无二的流氓混蛋了。  想到这里我并没有伸手去接,反而一把将他头上的帽子扯了下来,咬着下唇道:「谢谢了不需要,这帽子借我用用吧!」说完快步朝车辆开不进去的胡同里跑去。  避过了这一轮轮的追缉,我再不敢跑到大街上露面,一路小心谨慎的隐藏行踪,带上那个鸭舌帽,专门捡平房区、胡同、弄堂这些偏僻的所在行进,终于在日暮西陲的时候来到了陈静家所在的山东路和平小区门口。  正要上楼突然看见旁边百十米左右的拐角处,迎面走来两个女孩。其中一人穿着一身天蓝色的连衣裙,手上挎着个青灰色的绸子提包,面色温和但却有些憔悴,正是我朝思暮想的心爱之人陈静。另一人上身一件纯白色的半袖女士衬衣,下身配着粉红色长裙,一手挽着陈静的胳膊和她款步走来,却是我魂千梦凝而如今却已名花有主的甜美玉人姜珊。  看到二人出现我感慨万千,真想立刻冲上前和她们相认。刚一迈步却发现二女身后似乎有些不对,远处街口竟然三三两两有五六个男人不住的向她们偷眼观瞧。这些人有的貌似在逛街,有的两个人凑在一起好像在路边闲聊,可是他们的神情闪烁,还不断有徐徐向两女靠近的趋势。  看到这里已是惊弓之鸟的我立刻转身躲到了小区旁边一个街拐角里,一边偷眼观察,一边惊魂不定的寻思。  这些人是干吗的,难道他们也是沈栋才的人,他抓不到我就想拿静静当做人质?想到这里我一阵疼痛,如果是那样我该怎么办,为了陈静把自己的生命搭进去?  我不能让他们伤害静静,就算自己发生什么也不能波及到这个无辜的女孩,她那么爱我那么善良,怎么能牵连到她呢?  可是我有为了救她舍生忘死的勇气吗?这一个问题登时把我问的哑口无言。  不对!不知道是否为了回避这两难的抉择,我审视着街上的动静开始思考。  那些人现在跟着陈静想干什么?绑架吗?不像!  这条街道很冷清,他们要想掳人是非常简单的一件事,即便是有另一个女孩在场也不是问题。而且据我所知陈静她们走来的这条路一直都行人稀少,这些人如果想要动手根本不用等到二女走的离小区那么近,这不是更容易被居民区里的人发现嘛!  难道他们相等姜珊走了之后再动手?  没那个必要,以他们的人数想要制服三四个男人都绰绰有余,更不要提两个柔弱女孩了。再说这些人里面很明显有几个是等在她们前面的,那说明他们早就清楚陈静的住址了,要动手不会等到此时此刻。  再仔细想想,赵欣蕊出卖了我,陈静会被波及是极有可能的。但那贱人一直以为我只是玩玩静静而已,该不会觉得她有什么利用价值,否则也不用等到现在了,恐怕早在沈栋才的办公室里他们就会用静静来威胁我了。  哦,我明白了!这些人只不过是在守株待兔,他们的目标不是陈静也不是姜珊,他们等的人是我。  看来赵欣蕊虽然不认为我和陈静之间有真实的感情,可还是把包括静静在内我所有的同学和朋友名单提供了出来。田羽或者沈栋才为了抓到我安排人暗地跟着他们,希望借此发现我的行踪。如果我向这些人中任何一个求助或投奔,那么便会落入这张网里了。  他奶奶的该死的田羽和沈栋才,我只不过想和心爱的女孩见上一面说几句告别的话都不行,你们做的真是绝啊!  我正为和爱人缘铿一面而苦恼,突然发现路旁有一个铝合金架子四壁玻璃的公用电话亭。这种公共电话是投币型的我以前用过,而且它的所在位置不但能看到街上的情况,又很隐蔽不易被察觉。  这个新发现让我又燃起了一丝希望,立刻悄无声息的闪身钻了进去,一边拿起电话往投币口里塞进一个一元硬币拨通了姜珊的号码,一边偷眼注视着两个女孩子和周围那些耳目的动静。  因为静静的自尊心很强,虽和我交往却从不接受昂贵而又不是不可或缺的礼物,故此一直都没有手机,我只能给此时在她身边的姜珊打。  「喂姜珊……」我压低了声音说着。  虽然我的话音很小还捂着半边嘴,可还是被这感觉敏锐的女孩一下子就听出来了,她有点惊喜的应道:「喂,杨……」一听出是我立刻要去拉陈静的衣袖。  我忙截道:「你别动,也别说话,直管听我说……」一边说着我一边观察着街上诸人的动静,见姜珊听我这么说,好像已经察觉了我就在附近看着她,立刻四下张望,我赶紧又急道:「你不要乱看,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样子,知道吗?」  从我的语气里她好像已经听出有些不对,慌忙低下头再不敢左顾右盼,凝重的道:「好……你说,我听着呢!」  「我出事了,现在沈栋才正发动所有的人全城在搜捕我呢!」我见终于及时止住了她的出奇反应,而街上那些眼线也没刻意关注的表现,这才说道。  「什么,你真的……哎,早叫你离他们家远一点的,这……都怪我不好!」姜珊一下子站住了脚步,满脸懊悔的埋怨道。  「继续向前走,别引起别人的注意,你们周围有人盯着呢!」我见她停住立刻出言警告,待她吃惊的轻轻啊了一声却再不敢四下张望,慢慢举步继续向前走起来,我才续道:「事情已经这样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我顿了一下想起一事忙道:「你记得是赵欣蕊出卖的我,以后对这个人千万要戒备,可是却绝不能让她看出来,知道吗?」  「是她?」姜珊俏脸立刻显出惊讶之色,好在她应变奇速,忙又强敛心神缓缓的点了点头应道:「知道了,你放心,我会照顾好静静的!」  我要的就是她这句话,闻听欣慰的嗯了一声这才道:「你将这些事情告诉静静,别让她反应太大,然后把电话给她!」看了看座机板上的时间显示,已经过了大半分钟,我又提醒道:「你尽量简洁,我的时间很有限!」  「哦,好!」姜珊答应着,伸手把陈静拉到自己身边,凑过去一阵耳语。  听了她的话,陈静立刻面现紧张,害的姜珊忙一把将她揽在怀里,又是小声嘀咕了一阵,见到她已经开始强自镇定,这才把手里的电话递了过去。陈静一把抢过手机,按在面颊上,声音颤抖的道:「喂,子扬!」  看到她愁云紧锁的秀美面庞,听到她委婉的颤音,我心中一阵剧痛,费了好大力气才强行平静了一点,尽量平和的说:「静静,姜珊都给你说了吧,我……我得到外面躲躲,你不要记挂,我没事的,我走之后你一切小心,伯母那我就不能去告别了,你带我跟她说一声!」虽是我极力克制,可还是难掩那翻覆的心情和粗重的呼吸。  「子扬,你别走别走啊……」陈静的声音已经开始抽泣了,纯洁的心灵又一次被突如其来的打击摧残着,她不停地呼唤着我的名字:「子扬……子扬,你不要走,无论出什么事,我们……我们一起面对好吗,我不怕……我真的不怕,只要有你在身边我什么都不怕,求求你不要离开我,我……我从没忘记过你!」  「静静,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这次的事太大,我们承受不起的,我……我不想牵连你!你知道的,我……我也没有忘记过你,我是真的爱你的!」躲在电话亭里我心扑腾腾乱跳,眼眶也开始湿润起来。  「爱我!我爱就不要离开我,别走,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我们重新开始吧,我们把以前的一切都忘了,好不好,好不好?」陈静的情绪开始激动起来,声音也越来越大,尽管旁边的姜珊想要抱住她安慰,可也无法制止。  看着她眼眶中泪水像断线珍珠一般不断的掉落,我心如刀绞。这个女孩是我出于私欲用欺骗的手段得到的,可是即便是当她发觉了事情的真相之后,她也没有抛弃我,她心里一直有我,一直把我当成爱人、亲人来看待,她是我心里最温暖最纯洁的一块地方。  怎么能让这样的女孩再为我伤心呢,怎么能使无辜的她为我肝肠寸断呢?想到这里我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静静啊,我求求你别说傻话了,我不走会死的,我……我还想留着命和你在一起度过下半辈子呢,所以现在必须暂时离开,请你理解我好不好!」最后一点理智,我把它毫无保留的全都用上了,摆出成破厉害苦心劝说着。  可是女孩子面对即将发生的和我的生死离别,再也听不进去,竟是大声哭泣道:「你……你在哪,我知道你就在附近,你快出来!你要走,我和你一起走,我……」说到这里她突然张着嘴讲不下去了。  我睁开眼睛看到她那痛苦的表情,知道在即将要下定决心和我生死相随的那一刻,她想到了身体堪危的母亲。陈静的妈妈一直健康情况不好,心脏衰竭的手术虽然成功,可是却无法从根本上改变她的体质状况。  便在此时,我突然发现周遭那些人已经开始把注意力集中到了那两个女孩身上,甚至还有人缓步向她们靠近。很明显陈静情绪的失控引起了他们的关注,想要靠近的那几个人动作很隐蔽也很缓慢,应该是打算把这通奇怪的电话听的更清楚一些。  「静静,别说了,有人朝你们走过去了,快把电话挂了,快!」一旁看到这些情况,却又无能为力只能袖手旁观的我焦急的说道。  哪知陈静此时将压抑在心里半年之久的对我的思念一下子倾吐出来,根本不在乎任何事任何人,竟是大声的拒绝道:「不!我不!你在哪,我去找你,我要当面和你说清楚,我不能没有你,不能!」  那些人越来越近了,我知道陈静的说话逃不过他们的耳朵,她这么明确的吐露对我的爱意,被人听去一定会给她带来预见不到的麻烦甚至是危险。我没有能力保护她,我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没能力保护,我算什么男人!  人生中最艰难的决定,一个我无法承受又必须承受的结果,为了保护我的爱人,我必须这么做。  牙咬的咯咯直响,心正被千万把钢针不停地戳,可是电话机上还不断传来时间快到的嘟嘟提示音,我用近乎哀求的语气对着电话说道:「静静,你听我说,你照我的话去做,现在我要你大声的骂我,然后把手机砸了,听到了吗?」  「不!呜呜……我要听到你的声音,我要见到你!现在!立刻!马上!」陈静哭泣着却无比坚定的道。  此刻已经有两个人溜达到了离两个女孩不到两米的地方,我相信这个距离连我的说话他们都有可能听到,再不能这样夹杂不清了,再不能这样优柔寡断了,我必须……  想到这里我狠狠的咬着自己的嘴角,用疼痛压制着内心的纠结,像是把个塞满喉咙的东西硬生生咽到肚子里一样,狠起心肠低吼道:「陈静,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我跟你不过是随便玩玩,你真以为像我这样的人会在你一这棵树上吊死吗?你别臭美了,老子女人多得是,你充其量就是比较和我的心意,我玩的久一点而已,知道吗?」  「以后别再给我打电话了,好马不吃回头草,我对女人一向玩完了就扔,我对你没兴趣了!」  「你……你……」陈静那颗濒临崩溃的心这一刻怕是再难承受我的摧残,她剧烈起伏着酥胸,良久也没说出一句话。突然啊的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用力把姜珊的手机狠狠的摔到了地上,紧跟着一头扎进了姜珊的怀里抽泣起来。  跟过去的两个家伙完全听到了我的话,见到陈静大叫着砸了电话,他们并没有普通路人那种吃惊和下意识的躲闪,反而装的若无其事,从两个女孩身边走了过去。  看到这里我再也无法忍受,无力的坐到了电话亭的地板上,用手捂着嘴呜呜的抽噎起来。听筒里传来通话中断的嘟嘟声的同时,我仿佛听到自己身体里一阵哗啦哗啦的声音,好像什么东西碎裂似的,我知道那是我的心。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从生离死别的悲痛中咫尺相隔却不能相见的痛苦中慢慢缓过来。我抹了一把脸,慢慢扶着玻璃墙壁站起来,看到拐角街道上陈静和姜珊已经不在了,那些看守的人也走了四五个,只有两人还蹲在树下乘凉,时不时看一眼小区入口,估计两个女孩已经回到陈静家了。  很久以来在我心里一直有个不大不小的疑问,姜珊这出众的美女为什么轻易地逃过了沈栋才的魔爪呢?我和姓沈的接触日久,发现他绝不是那种做事随行易于放弃的人,对于他来说像姜珊这种难得的佳人应该不会迷奸一次失败,以后就放手的。  虽然我想不明白其中的缘由,可是有一点我能够肯定,姜珊一定有沈栋才必须放弃的持障。眼看就要奔走远地的我,唯盼她的这个屏障能让陈静也跟着受益吧!  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恋就这样被我残忍的割舍了,我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吗?不对,还有!  我突然想起了和我情同兄妹的毕氏姊妹,在我离开天津之前一定要和她们告个别,那是我唯一的亲人。背对着门,我把身上唯一一枚一元硬币又塞进了公用电话的投币口,拨通了毕洁的手机号码。  「嘟……嘟……」电话接通了,可是还没人应答。  突然之间,我感到自己的脖子一凉,紧跟着身后有人冷冷的说道:「耶稣老弟把电话放下!」把声音沉稳冷酷口气嚣张,完全是在命令。  颈项上的凉意和我刚才吓唬黑出租司机的不同,除了阴寒之外,还有些许刺痛,似乎带着锋芒要往我肉里钻一般,我知道对方拿的是一把真家伙,不敢执拗依言慢慢放下电话,举起了双手。  背后那人很谨慎,他见我不是将电话挂断,而是从手里防脱,使话筒自由落下,在电话线的作用下上下摆动,急忙小心的倒着电话线把话筒在座机面板上放好,这才继续命令道:「慢慢转过身,别耍花样,我手里的家伙不是吃素的!」  从他的说话和举动上,我早已察觉背后这人并非易于之辈,于是按着他的吩咐缓缓的转动身体。等我扭过来这才看清,原来身背后此时已经站着有七八个人了,这些人年纪都在二十岁以上三十岁以下,各个手里都拿着家伙。  其中一人身高长我半个头,穿一身短裤短褂休闲便装,满脸疙瘩眼睛却放着精光,脸上肉皮一跳一跳的带着不怀好意的冷笑。他一只脚站在外面一只脚迈在电话亭里,手里拿着一把冷森森的匕首,此时刃锋正放在我的喉管上。  「大名鼎鼎的耶稣啊,你的招牌这两天算是响透了,全城的人都在找你呢,没想到让我梁英撞见了,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那人得意的嘿嘿笑着,一双眼睛却没离开过我分毫。  听这口气他似乎是这一片的黑社会头目,而且可笑的是他还颇以能擒住我为荣的样子。眼见刀架脖颈,我也只好先用话将他稳住:「哥们,咱有话好说啊,我们萍水相逢无仇无怨,这样犯不着吧?」  这并不是我第一次被人用刀顶着喉咙了,遥想半年前的夜里在沈丹家外面的街道上,也是这样的情况,那时身边还有两个警察,可是我却吓得腿软肝颤。但时隔数月的现在,强敌环伺的我突然觉得这种事也没那么可怕,至少我的大脑还十分灵活的在思考。  哼哼,感觉到自己的变化,我不禁心中一笑,看来困境之下还真是能把人的潜能给逼出来啊!  我正筹划脱身之策,那个自称梁英的人却突然将手里的刀子转了转,把刀刃完全贴在我喉管的突出部位,这才道:「别这么客气啊,您这样的大人物如此低三下四的跟我说话,我们可是承受不起啊!」说着他空着的那只手四指蜷起向我做了一个让我靠近他的手势,紧跟着收回那条踩在电话亭里脚向外退了一步,可是手上的刀子却一刻未离开我的脖子。  「大哥,你注意点啊,刀子不长眼,你……你别再使劲了!」看到眼前的形势我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嘴上偏偏装得十分怯懦的说着。  见我话音颤抖,脑袋拼命向后仰着躲闪刀锋,甚至连两条腿都在哆嗦,梁英投来一个不屑的眼神,嘴角一撇轻蔑的说道:「操,我还以为搞得全城总动员的耶稣有多牛逼呢,原来就是个怂货啊!」说着侧脸和亭外众人呵呵笑了两声,然后扭回头恶狠狠地命令道:「你给我老实点,乖乖跟我走,别让我费事!」说着慢慢向外退去。  估计这几个人是在我准备打给毕洁电话时发现我的,可是电话亭里面空间狭小,故此只能由梁英这个领头的进来逮我,其余人则在门口包围。早就看出这小子应该是个狠角色,但是气焰嚣张舍稣哥不叫而称呼我耶稣老弟说明他很狂,故此我刻意装出一副胆怯的样子,诱使他得意忘形放松警惕。  现在被我这么一示弱,又因为要逼着我走出电话亭,梁英手里的刀子已经离开我脖颈足有四五公分了。我一边按照他的吩咐一步步向前走出,一边哆哆嗦嗦的应着:「是……是是,英哥我一定老实,你……你是要活的,犯不着……犯不着弄死我,我知道!我跟你们走,我……」  说到这里我一只脚已经开始向电话亭外面迈了,可是似乎因为害怕颤抖的缘故步伐有些不稳,这一只本来打算迈出去的脚,突地脚尖磕在门框上,但身体却仍旧保持着前移的趋势,陡然间整个人向前扑倒下来,脖子应着刀锋撞了过去,同时哎呀一声大叫。  「喂!」梁英正像我用话语暗示的那样,他只是为了抓住我而已不想闹出人命,眼见我身体失去平衡,竟然用喉咙朝他手里的匕首磕去,立刻惊叫一声迅速收回了持刀的右手。  便在此时貌似要跌倒的我突然用手把住了两边的门框,身子瞬又扬了起来。  「小子……」梁英刚收回刀子,见我身体直起,立刻知道上当,忙伸出左手去抓我的衣服。  我眼疾手快,按照刚才制定好的方针,伸手拉住了电话亭的门把手,用力向回拽上了门,正好将他的左手夹在门缝里。  「啊,我操,你快松开!」梁英疼的大叫,右手从外面把住门缝拼命往怀里拉,可是奈何我双手往里拽着,比他一只手力气要大,根本不能挣脱。眼见我如困兽一般死命的拉住门,梁英左手上的疼痛剧烈,知道我不肯轻易防脱,忙扭回头叫道:「快,快来帮帮我!」  外面众人眼见大哥被突如其来的袭击了正打算上前,闻声更是一拥而上,有的帮忙要去拉门,有的举着武器要来砸门上的玻璃好钻进来制服我。  就在他们靠近电话亭将要动作的那一刹那,我突然双手改变了用力方向,竟是从向里拉扯瞬时变成了猛地向外推门。原本我和梁英三只手都卯上了劲力气几乎持平,突然这些劲道变成了朝一个方向的作用力,电话亭的玻璃门瞬的猛向外开去,砸在梁英和身后他那些想要向前冲的手下身上。  哗啦!门被砸了个稀巴烂,碎玻璃散落在众人身上,余力未消把梁英撞得向后急退几步跌倒在后面几人的怀里,一时之间这些人都乱了手脚,有被砸倒的有被梁英撞倒的。我便趁此良机一跃出了电话亭,飞也似的向远处奔去。  「啊,操你妈,我操……」身后一阵叫骂,紧跟着脚步声骤然响起。那些人一边狂追一边大叫:「别跑,给我站住,操你妈你跑不了了!」而我哪去理这些污言秽语,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没命的奔逃。  这里地形崎岖,此时又是黄昏能见度不高,我本以为可以顺利逃脱,可没料想这些人就好像影子一样,怎么甩也甩不掉。对方人多而且似乎对环境很熟悉,无论我如何拐来钻去,耳朵里总是能听到身后的追赶叫骂声。时间一久我的体力有点支持不住了,眼睛慢慢开始变花,尽管气喘如牛却供给不了心脏的需求,盲肠也开始绞痛起来。  不知怎的,我稀里糊涂跑进了一座农贸市场,这里应该是市场靠边的一条走道,一边是卖水产品的摊子,一边是并排几家小型的饭馆食府。  这时正是下班时间,提篮推车来购物的人很多,阻挡了我前进的速度。背后那些人的呵斥声越来越近,我排挤着周围的人可是怎么也走不快。好在因为人多他们追辑的速度也放慢了下来,这才使我暂时免于一劫。  须臾间我已经看到了前面三十米就是出口了,心下窃喜跳过一辆横在边上的自行车,加快速度向前钻去。便在此时前面出口附近突然窜出两个人,其中一个竟然是刚才被我用诡计算计的梁英。  他们手里都拎着家伙,梁英还是拿着那把十几公分的匕首刀,另一个小子则握着一根短粗的木棒。  我扭头看看后面追来的人有两个守在进口处,另外两个离我不到二十米,这可真叫前无去路后有追兵啊。见自己被夹在了当中,我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靠在旁边一个摊位上,满脸颓丧手捂肋下苦着脸不停地喘气。  众人见我被夹在中间均露出了狞笑,放缓了追辑的速度,走着向我靠近。一边玩弄着手里的武器一边溜溜达达朝我走来,似乎认定我再无法逃脱一般。  眼见他们面露松懈,我陡的卯足最后一点力气,猛然间钻进了对面一个小饭馆里,包夹我的几个人见我突然逃窜,立刻向我奔来。  此时正是晚饭时间,那小饭馆里客人挺多,还有几个服务员穿梭于其间。突地见一人飞奔进来不管不顾的朝里面就跑,其中一个被我撞得一歪的服务员就叫骂道:「你干吗呀,赶着投胎啊……」  可还没等他骂完,却又被四五个男人跟着撞倒在旁边的一张桌上,他白色的工作服沾了一身汤水菜汁,气的火冒三丈,一边爬起来一边怒骂:「我操的,今天这都是怎么了,死鬼投胎不排队,改用抢的了……」可是话刚说出口,却见后面冲进来的几个人都面色不善,而且手里均拿着家伙,吓得立刻闭上了嘴。  我没头没脑的冲进后堂,盼望着能找到一个出口,见阴暗狭长的走道尽头有一扇破烂的木门,想也没想立刻拉开钻了进去。可是进来才发现,这并不是我梦寐以求的传说中的后门。  此地是一处二十平米左右的房间,四周并排放着好几张桌子,上面锅碗瓢勺一应俱全,侧面还有三个大冰柜,中间一条长长的案板直通门口,上面有好几个灶台,有的上面架着锅还在冒火。强烈的酱油和辣椒味告诉我,这明明是一间厨房。  这时背后追赶叫骂的声音又起,我知道他们马上就要赶到了,根本来不及细想,忙转到墙角蹲下,躲在了两个一米多高的泔水桶后面。  便在我刚刚藏住身形的那一刹那,砰的一声这间厨房的门被撞开了,紧跟着听到梁英的喊叫:「妈的了,给我搜,找着他先给我削一顿出出气!」  「你们干吗,谁让你们进来的?」出乎意料的一个粗壮浑厚的男声居然从厨房的另一角响起。  我心中一颤,不会吧,难道这里原本还有别人?要是这样可糟了,这帮流氓只要一问连搜查的力气都省下了!怪我啊,怎么进屋之后都没有发现呢?  「不干吗,我们是来抓人的,不关你的事!」梁英嚣张的说道。  腾腾腾!一个沉重的脚步声从刚才在屋里搭腔的声音处响起,紧跟着我看到一个高大健硕的背影挡在门口,那人的声音真是洪亮,只听他直喘着粗气叫道:「抓什么人?这就我一个,你们别没事找事啊,否则我不客气了!」  奇怪了,我刚才慌不择路根本没有刻意隐藏脚步声,即便不是如此也不可能不被一直待在这里的人发现啊,怎么他却说除了他没别人呢,难道在有意替我隐瞒?  我正狐疑,那些流氓听了此人的话却纷纷发出傲慢的奸笑,有人问道:「死胖子,你他妈是谁啊你,我们哥们办事管你屌事啊?刚才咱明明看见那小子进来了,你却说没有?找揍是吧,操!」  那堵着门口的高大男人似乎并没被这群流氓吓住,竟是高声答道:「我是这的厨子,还是一川菜厨子!」  「我操,哈哈哈!」众人闻听不约而同都大笑了起来,不久笑声渐歇一人骂骂咧咧的叫嚣道:「一厨子……你活得不耐烦了?」说到这里响起了两下金属相撞的清脆声音,似乎他在摆弄手里的武器,然后续道:「乖乖滚一边去,别找不痛快,否则……哼哼!」  又一人跟着笑骂道:「敬爱的厨师哥哥,我跟你说,你知道这位是谁吗?听说过西沽的梁英梁哥吗,他就是!找死你说话啊!」  「呵呵……」梁英似乎对自己的名头很有信心,可一阵得意的笑声过后见那威武的厨子居然不为所动,他脸面有点挂不住了,一边用手推向对方一边不耐烦的骂道:「滚滚滚,老子没工夫跟你这磨牙!」  「该滚的是你们!」那厨师大喝一声,居然用身体把几个流氓强行挤出了门外。  「我操,哎哎……」众流氓一阵吆喝,可还是挡不住他庞大的身躯和推搡,竟是硬生生给轰了出来。  梁英身为头目,这时颜面尽失,回头看了看自己三四个手下,把心一横,举起手里的匕首叫道:「你妈逼给老子让开,否则信不信我一刀捅了你?」  「咚!」一声巨响,我透过两个泔水桶之间的缝隙,看到门口案板上此时多了一把明晃晃的特大号的厚背宽刃卷尖菜刀,刀尖深入案板面几达五六公分,整个刀身带着一块厚厚的切菜板还在不停地晃动,发出嗡嗡的震颤声。  「好啊,跟我动刀啊,来啊,咱比比看谁的刀快谁的刀狠!」那厨子回手又把那菜刀一下子拔了出来,颤声立止的同时想起了他洪亮的说话。  「好……好好好,算你狠哈!你等着,看我一会回来怎么收拾你!」显然这一手把久经战阵的几个流氓镇住了,沉默了几秒,领头的梁英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带着手下愤愤然的离开了。  等他走后,那厨子探出头去一阵张望,紧跟着把门关严了,将菜刀平放在一旁,扭身朝我所在的方向走来。  看到他的大脚朝这边开来,我心中一阵紧张,如此凶悍的家伙居然连这么多流氓都能吓走,他向我走来想干什么?念及于此我浑身都戒备了起来。  出乎我意料的,那厨子换出一副和蔼的口气,竟是尽量压低了声音一面走过来一面道:「杨老弟,杨老弟,你出来吧,他们都走了,没事了,出来吧!」说话间他已经走到两个泔水桶前面,俯身向其后的我探头张望。  我耳听他的声音已经临近,不由得抬脸看去,见一个身高至少一米九开外的胖大身躯站在我面前。此人不但身材高大,而且十分魁梧,只不过肚大腰粗给人一种胖墩墩的感觉。好在他脑袋虽大脸上却透着敦厚的神情,而且此时还带着亲和的笑容,不然真像个凶神恶煞一般。  「大哥,谢……谢谢你救了我,你怎么知道我姓杨的?」我战战兢兢的直起身子,心想难不成现在连一个厨子都知道我杨子扬耶稣的大名了?  那人呵呵一笑道:「杨老弟你贵人多忘事啊,不记得我了?」  看着他笑容可掬的圆大脸庞,我真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可是一时之间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只好歉疚的一笑挠挠头道:「大哥,呵呵……有点面熟,可是,呵呵……」  这厨子见我支支吾吾的显然还没想起来,也不以为诺,一边把我从里面拉出来一边道:「你忘了,半年前在红桥……晚上……」  刚说到这里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大乱,似乎不下十几个人向这边冲来,还有人高声喊着:「哪呢哪呢?别叫耶稣那孙子溜了!」  胖厨子也听到了,立刻收回刚才的话语,一边拉着我向里面奔去,一边道:「快快,这有个窗户,外面是一堵墙,翻过墙就是荣烨大街,你赶紧走!」  我被困此地正六神无主,此时再顾不上探知他的身份,跟着他蹿上了一个冷柜。  厨子搬开一只盛放杂物的大箱子,露出一扇破木窗,奋力在窗上一推,把窗扇的插销崩掉了,指了指窗外急声道:「快爬出去,翻墙走!」  我见窗外一米远处果然有一座砖墙,可是那墙头距离窗台的高度至少两米多高,这个角度无法站在窗台上跳跃,根本爬不上去,焦急的说:「这……这我上不去啊,太高了!」  「踩我肩膀上!」厨师一脚踏在窗台边缘,弓着身子向后指着自己的背脊说道。  事情紧急,我顾不得问他为什么这么不遗余力的帮我,再不多说,一脚蹬在他弓起的膝盖上,扶着窗户上缘抬腿踏上他的肩膀。  那人一用力将身子向窗外伸出,我的双手正好够住墙头,紧跟着使劲在他身上一蹬,这才骑坐在墙上。  「大哥,你怎么办啊,他们不会饶了你的!」眼见自己脱离了危险,我这才想起关心底下的恩人。  厨子朴实的呵呵一笑,一边缩回身体关窗,一边道:「杨老弟你放心走吧,你救过我,这叫一命换一命。再说了,他们最多打我一顿出出气,应该不会下死手的!」说完关上了窗子从新用那柜子把窗口挡住了。  此时那间厨房里传来打砸叫骂的声音,显然是梁英带领更多的人赶到了。为了保命我也顾不得这许多,看墙外是一片小树林并没有人注意,立刻跳下去仓皇而逃。  走出危险之地,我回思那厨子的说话。半年前在红桥区?我救过他的命?再想想他的身形相貌,我陡然间醒悟。  哦,原来是他,陈金水!  半年前就在我第一次去沈栋才家给沈丹做家教出来的时候,夜晚时分有一个被警察追赶无路可逃的男子用刀胁迫了我。当时我佯装哮喘病发作,还趁机偷偷解开了此人的鞋带,协助蒋秋和她的搭档抓住了这个劫匪。可是后来我得知这人涉嫌杀人案件,又一时冲动洗刷了他的冤屈,帮助此人洗脱杀人灭门的罪行,使他得以平反昭雪,这个人便叫做陈金水。  没想到今天危难之时挺身相助的居然是他,这可真叫善有善报了,我屈指可数的做了几件好事,其中一个受益人竟能让我碰上,还不遗余力的帮助我。  哎,看来还是多做点善事有好处啊!  转念一想刚才听陈金水的说话,他明显不仅仅为了曾经伤害到我而感到内疚才救我,他是为了报恩,那么说一定是蒋秋把我给他洗刷冤屈的事情告诉他的。看来蒋秋这个人也算不错,没有把我拨乱反正的功劳据为己有。  一想到那个撩人的警花我心里就一阵激动,她那丰满的大屁股太诱人了,还有她挤眉弄眼的妩媚神情,再加上那身警装,真不是一般的诱惑。想到这里我赶紧强自收敛心神,现在可不是心猿意马的时候,前面等待着我的恐怕还有重重危机呢。  现在我需要去的地方是位于天津大学东湖边上那件破平房,我把所有至关重要的东西都藏进了这间不起眼的小破屋里,甚至还把钥匙依旧大胆的搁在门口的砖缝里。我就不信有人会想到我能把命根子扔在这么一个地方,其实有时候明目张胆才更隐蔽。  只要我把这些东西安顿好,就可以稍微安心一点了,哪怕我终于被沈栋才抓到,在没得到它们之前,姓沈的也不敢轻易动我。  但以现在的形势看,如果我再这么肆无忌惮的招摇过市恐怕不出半小时又会有人来逮我。思前想后我还是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了起来,直到夜幕降临街上的行人慢慢稀少了,估计已经超过夜里十二点的时候,我才小心翼翼的向天大北门行去。  天津城里普通老百姓的比例比其他城市都大,往常拥塞的交通只要一过十二点,就变的异常冷清。我很庆幸我的明智决定,因为这一路直到我走入破屋所在的小胡同,都没有人注意到我。  钥匙依旧在砖缝里,我取出打开门走了进去却不敢开灯,蹑足潜踪的向卧室行去,心想着终于可以找到一处平安的所在喘口气了。  没料想刚一走进卧室的门我立刻察觉有异,月光从窗子中照进来,不知道映到什么一束光线突然闪了一下,屋子里也有一股淡淡的烟味。我很久没抽烟了,对于一个烟民来说这味道可以说十分敏感。而且我记得很清楚,很久以前我最后一次来这里临走时窗帘绝对是拉上的。  不好,屋里肯定有人,至少有人来过。  哎呀,我真是傻逼啊,明明知道顾振海是沈栋才的人,而他很清楚我这个住所,怎么进来之前不好好侦察一番。  想到这里我立刻转身拉门想要出去,可是为时已晚。不知何时侧面突然有人「砰!」的重重将虚掩的卧室门推上,紧跟着旁边另一人拉动了电灯的吊绳,屋子瞬时变得一片明亮。  只见此时不足十平米的小屋里居然攒聚着八九个人,他们以我为中心围在门口,都用得意洋洋的眼神凝视着我。我正前方的床上大次次坐着一人,此人即便是坐着也丝毫无法掩饰他铁塔一般的个头,无袖的黑色金花衬衣露着粗壮的胳膊和铁块般的二头肌,大敞着领口显出满是黑毛的宽厚胸膛和肩胛上若隐若现的纹身。  往脸上看,横肉参差的面庞上一对眉毛很淡,但眉骨却异常突起,衬托着那对正虎视眈眈望着我的环眼。便只这样已经可以用狰狞来形容了,偏偏他脸上的肌肉一抖一抖的带动着光秃秃的头皮也跟着颤动,在当下的环境中更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只见此人玩弄着手里一把冷森森的刀子,嘴角露出一丝让人不寒而栗的阴森冷笑:「哼哼哼哼,逼养的,老子在这等你半天了!」  这刚才映过一束光线到我脸上的短刀似曾相识,正是我在沈栋才办公室里差点被其从手掌上穿过的那把,而此人就是和我有伤兄之仇又被我当着众人的面在帝豪顶层羞辱的恶汉侯永忠!               (待续)***********************************  PS:笔者该休假回家了,接下来的二十天之内,不会再规律性的每周日中午发文了,有可能提前也有可能错后,望各位读者不要见怪,也要有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