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清羽记
作者:弄玉&龙琁
出版社:河图文化
内容简介:
本书讲述的是一个离奇的穿越故事。一个景气差遇上裁员的不得志小子程宗扬,和一个整天到晚都想穿越时空的好朋友段强,一起坐上了往上海的班机。两人正在机上开着穿越的玩笑,忽然机身微微一抖,像是遇到气流。倏地一道强烈的紫色雷电闪过,正看到段强惊讶的目光,接着那电光像细针一样刺在程宗扬的太阳穴上。于是,两人凭空从飞机上消失了。当两人清醒后,遇到了荒诞离奇的事,明明是秦朝的军队背景,却正攻打着半兽人。尔后就是离奇的战争和艳遇的故事……
六朝清羽记1
作者:弄玉&龙璇
书系:绯梦之都
出版社:河图文化
出版日期:2009-08-21
【第一集】内容简介
一个景气差遇上裁员的不得志小子程宗扬,与一天到晚想要穿越时空的好朋友段强,一起坐上了往上海的班机。两人正在机上开着穿越的玩笑,忽然机身微微一抖,像是遇到气流。
倏地一道强烈的紫色雷电闪过,正看到段强惊讶的目光,接着那电光像细针一样刺在程宗扬的太阳穴上。于是,两人凭空从飞机上消失了。当两人清醒后,遇到了荒诞离奇的事,明明是秦朝的军队背景,却正攻打着半兽人。而段强也在这一次半兽人的袭击死于非命。后来程宗扬也更了解原来,岳飞的口令是:日出东方,唯我不败……
【第一集】第一章
傍晚。
细蒙蒙的小雨从天而降,在路灯外缘交织成一团湿淋淋的光幕。
程宗扬默默在街道上走着,心情一片阴霾。
一只黑猫出现在街角。黄褐色的眼珠望着他,然后慢慢走过街道。黑色的尾巴微微一甩。显示出雨水的痕迹。
怀里抱的纸箱掉在地上,里头的纸片像蝴蝶一样飞出,随即被雨水打湿,零乱地贴在路面上。
程宗扬本能地伸出手,想捡起这些曾经凝聚了他心血的文件。
他愣了一下。然后把手插进口袋,默默走开。
还有什么用呢?自己已经失去了这一切。
一个老人出现在他身边,混浊的眼睛望着虚空,慢吞吞说:你的世界黯淡无光。
脚下的街道突然消失,程宗扬彷佛从悬崖跌落,向着没有尽头的深渊直堕下去,耳边回响着那句谶语般的低语。
你的世界黯淡无光。
你的世界黯淡无光……
程宗扬伸出手,像一个无助的溺水者,试图抓紧一根不存在的稻草。然而只有手中空虚。
……
「宗扬……」一个声音在唤他。
「宗扬……」
那声音优美而纯净,像溪间的泉水,却带着几分惶急。
「宗扬!」
程宗扬惊醒过来,背上又湿又冷,满是冷汗。他怔了一会儿,才认出眼前这个狭小的房间。
路灯昏暗的光影透过窗帘,落在那双白皙的手臂上。程宗扬扭过脸,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叶紫玫拥住他,心有余悸地说:「你一直在发抖,出了好多汗。吓死我了……宗扬,你又做梦了?」
程宗扬没有作声,只是拥紧了自己的女友。
同样的梦境从他接到那份通知时就开始了。
三年前,程度宗扬从英文系毕业,进入这家策划公司。在工作中,他几乎投了自己所有的精力,凭着这样的努力付出,程宗扬很快成为公司骨干。但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在他即将踏上成功之路时,却接到了一份裁员通知。
「我们很欣赏你的能力,但是很可惜,公司目前遇到了困境,不得不……」主管不无惋惜地对他说。
程宗扬很清楚他想说什么。优秀并不是被裁的藉口,问题是他不该表现得太优秀,以至于在金融风暴来临前,获得了一份符合他能力的高薪。
这是一个可笑的悖论,自己努力工作,希望显示自己的价值,结果刚刚拿到一份还过得去的薪水,就成为公司第一批裁员的目标。相反,如果懒惰一点,拿一份比现在低一半的薪水,却可能安全无事。
「谢谢。」程宗扬平静地接受了通知,整理好个人物品,领取了一份不少也不多的遣散费,随即离开了公司,成为失业大军中的一员。
但在程宗扬内心,远没有他表现得那样平静。作为一个刚刚工作三年的年轻人,程宗扬并没有太多积蓄。在失业前不久,他拿出所有积蓄作为头期款,预订了一套一年后交付的预售屋。
直到程宗扬投递出大量简历却毫无回音的时候,他才知道这次失业多么不合时宜。几乎所有的公司都在裁员,几乎所有公司都在裁掉那些刚加入公司不超过五年,还没有来得及积累人脉,却获得高薪的人员。了解到这些状况后,程宗扬的压力陡然增大。
那套预售屋每个月的还贷已经是一个巨大的压力,他还要支付目前住房的租金,进行必要的消费。而他的收入为零。更可怕的是,谁都不知道这种局面将持续多久。
「睡不着吗?」
一只柔软的手掌放在他胸口,在那里温柔地按摩着。接着女友白净的脸庞移来,轻轻贴在他胸口,感受着他的心跳。
叶紫玫是他相恋四年的女友,现在在一家航空公司作空中小姐。本来他们计划要在一年内结婚,所以才购置了房子,可现在,一切都要推迟了。
那只手掌慢慢向下移去,在他小腹轻柔地摩挲。程宗扬舒了口气,心里的郁结慢慢化开。他搂住自己的女友,在她唇瓣一吻,然后舔了舔她的唇角。
叶紫玫推了他一把,然后乖乖钻进被子。接着,一张柔软的小嘴含住他的龟头,温柔地舔舐起来。
舔舐唇角的小动作是他们两个之间的秘密,表示他想让紫玫为自己8888。以往程宗扬总要呵哄半天,叶紫玫才肯亲吻他的阳具。但自从他失业后,叶紫玫就从来没有拒绝过。
一股酥爽的快感从下体升起,程宗扬两手枕在脑后,感受着女友温暖而柔润的口腔。像每一个刚工作不久的年轻人一样,程宗扬非常自负。而这次失业对他的打击也比想像中要大了许多。突然之间失去工作,不仅打乱了程宗扬的生活节奏,更使得他心里充满了挫败感。
生活突然间变得面目全非,为获得一份工作,他每天投递出无数份求职信,而回答他的,只有冰冷的拒绝。在这样黯淡的日子,唯一能带给他安慰的,只有身边的美丽女友。
心里郁结的压力渐渐散开。程宗扬打开床头的台灯,房间里亮了起来。他心爱的女友正乖乖伏在他腿间,细致地吞吐着他的阳具。灯光下,她洁白的身体散发着柔和的肤光,像白玉一样莹润。
在大学时候,叶紫玫就是有名的校花,不仅长相甜美,气质出众,而且拥有令人羡慕的身材。相比之下,程宗扬就平凡了许多,家世也远远不及叶家。然而两个人却走到了一起,彼此相爱。
程宗扬抱起女友,从后面进入她体内。叶紫玫侧过脸,丝一般的长发垂在颈侧,微微挺起腰,温柔地容纳下他的阳具。
程宗扬紧紧搂着叶紫玫,彷佛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这一刻,女友柔软的身体带给他无比安慰。程宗扬把所有的压抑和不快都抛在脑后,疯狂地与女友做着爱,直到把自己多余的精力全部发泄出去。
「累了吗?」两个人拥在一起,叶紫玫轻声问。
程宗扬露出一个笑容,轻轻碰了碰她的鼻尖,「和你在一起怎么会累呢?」
叶紫玫白了他一眼,然后说:「那个面试……」
程宗扬手指僵了一下。
失去工作这一个月,程宗扬投递出无数求职信,却没有得到任何回音。叶紫玫却通过父亲的关系,在上海谋得一个面试机会。
如果是以前,程宗扬根本不会理睬这样的面试。他很清楚,那个职位并不适合自己。一成不变的朝九晚五,忙碌而无聊的工作,一天接一天地熬资历,等待晋升的机会,自己想要的东西并非如此,但现在已经没有选择。
「我会去的。」程宗扬说。
叶紫玫看了下时间,匆忙起身,在浴室里洗过身体,然后包着浴巾出来。看到她傲人的身材,程宗扬忍不住抱住她,在她丰挺的乳房峰轻轻咬了一口。
「别闹了,我要赶早班的飞机。」
叶紫玫换上内衣,套上透明的连裤丝袜,穿上天蓝色的空姐制服,结好领巾,然后俯下身,在他耳边说:「我今天飞上海,会在那边休息两天。」叶紫玫眼睛湿淋淋的,散发出迷人的羞色,小声说:「上次买的那套内衣,我还没有穿过,到时候你带来,我穿上和你搞。」
程宗扬心里一热。
叶紫玫在他唇上一吻,「我走了,你再睡一会儿。」
随着她的离开,房间重新陷入黑暗。
程宗扬并不担心工作。叶紫玫的父亲叶行南,是一家制药公司的老总,人面极广,有他出面,获得这份工作并不困难。只是得到这份工作,就意味着他将成为一个小职员,慢慢地熬资历,像蚁巢中的工蚁一样,依照既定的轨道一成不变地走下去。
这样子作……真的可以吗?自己实在觉得很迷惘。
未出社会前,自己也曾雄心万丈,预备先存几年钱后,辞职自行创业,十几二十年后,说不定就能建立自己的企业王国。那时候的豪情壮志,这么快就要在现实之前低头了吗?自己还曾在酒后发过豪语,哪怕不择手段,也要出人头地,成就事业,如今……不择手段的决心,甚至连月底房贷的压力都承受不起……
程宗扬苦笑起来,觉得年少轻狂这四个字,真是很讽刺,尽管……自己横看竖看都还不算老。
一阵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宗扬!我们约好打球的,你小子不会忘了吧?小心我穿越了,你再想找我打球,就找不到了。」
是段强,程宗扬从小的死党,一个富家公子哥,重度的小说动漫迷,对穿越类作品极度狂热。
从程宗扬认识他开始,段强就每天梦想着要穿越到另一个时空,开始一段完全不同的人生。
还是九岁的时候,段强告诉他,「你知道吗?每年全世界至少有四万人没有任何原因的失踪,就好比两个人正在说话,突然之间其中一个就凭空消失了,再也找不到一点痕迹。你知道他们去哪里了吗?」
程宗扬摇摇头。
「他们是穿越了!到了另外一个时空!」段强得意地说:「我在书上看到过,在我们这个世界之外,还有许多平行世界,当其中一个世界与我们这个世界发生联系时,就会产生穿越现象。」
「是吗?」
「你听说过没有?有个人在路上走着,突然被一道紫色的闪电劈中,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古代!」
从那以后,每到下雨的时候,段强都坚持不打伞。
「还有一个人,乘电梯的时候,一打开电梯门,发现自己来到另外一个世界。然后他遇到一个老人,才知道自己到了魔法世界。」
那天段强坐了一整天电梯,坚持在每一层都要打开看看,看是不是穿越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害得那家公司所有人都陪着他一层一层上下。假如他父亲不是公司的董事,保安早就把这个捣乱的孩子请出去了。
幸好段强只玩了一天,因为他第二天发现,学校也有一个穿越点。
「你发现没有?隔壁班的小胖不见了!」段强神秘兮兮地告诉他,「我最后一次见到他,他正在爬学校的窗户。然后他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他肯定是穿越了!」
于是段强每天都要爬那个窗户。作为他的死党,程宗扬也只好每天陪着他爬。直到他们听说小胖原来是转校才放弃。
挂断电话,程宗扬忽然发现,自己挺怀念这个老友的。也好,就打场球散散心吧。
……
赶到篮球馆,段强已经开始热身了。
「宗扬,看我的三分!」
段强跳起来一投,竟然是一个漂亮的空心入网。
「怎么样!」
「再投一个,如果还能中,我就请你吃饭!」
「投就投!」
段强拿起球,又是一记三分。结果力量不足,球还没碰到篮筐就掉了下去。
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还是蒙的啊。」
「你蒙个让我看看。」
程宗扬换了球鞋,跳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然后拿起球,在三分线外一记远投,球碰在篮筐上,高高弹起。
「找到工作没有?」段强和他无话不谈,知道他现在失业。
「没有。到处都在裁员。」
「失业有什么大不了的。」段强不在乎地说:「我到现在也没有工作,不也过得好好的。」
程宗扬一个三步上篮,投中两分,然后说:「大老板的少爷,你何时需要工作?等你有吃饭压力的时候再跟我说吧。」
段强耸了耸肩。他老爸的企业迟早要交给他,但看老爸的样子,至少还能干二十年,段强也就安心作个二世祖,对工作毫无兴趣。
「我新交了个女朋友,晚上一起吃饭吧。」
「不行。我下午的飞机。」
「飞机?去哪儿?」
「上海。有一个面试机会,我要去一趟。」
「不是吧?」段强怪叫了起来,「你走了我怎么办呢?」
程宗扬啼笑皆非。段强是他最要好的朋友,如果面试顺利的话,以后两人见面的机会就少了。
「什么工作要跑那么远?」段强不满地说。
「大概是文字翻译的校对吧。」
「这种工作你也干啊?一点意思都没有,你大学时候念的书呢?都用不上吗?」
「我大学念的是英文,这已经算不上什么专业,毕业论文交的是古战史研究,那是个人兴趣,也用不在职场上啊!」
其实。程宗扬心里早有动摇,难道真要一辈子当个小职员吗?职位大小不是那么重要,但……这么早就确定平平凡凡过一辈子?把曾经有过的创业梦想与野心都放弃,向现实屈服,自己真的甘心吗?
段强泄忿似的把球砸向篮板,然后说:「不打了!休息一会儿。」
段强把一瓶水递给他,忽然说:「还记得吗?你小时候说,以后要当得分王。还骗我说,到时候封我当篮板王,把我也骗来跟你一起打球。」
程宗扬笑了起来。小时候他最喜欢打篮球,连哄带骗地把段强拉来一起打。
但他的身高长到一米七八就没有再长,这个梦想也就破灭了。
那时候他还想过长大了要当科学家,因为老师说,最值得钦佩的是科学家。
后来他想当太空人,因为在太空漫步的感觉实在太吸引人了。再往后他还想过要当历史学家、文学家、画家……就像任何一个普通的孩子那样,有过无数的梦想与憧憬。
不过段强的梦想就很纯粹了。他从小的梦想就是要穿越,看看另外一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的。为此他甚至参加过一期野外生存的训练营,但只待了三天就回来了。他说:「野外生存太无聊了。如果我穿越了,只要带一挺机枪就能攻克一座城市!」
程宗扬笑了起来,「又不是小孩子了,你还在想穿越?」
「那当然!这个世界生活太没意思了。」段强眼睛突然一亮,「宗扬!我跟你一起去上海!」
「你去哪儿干什么?」
「那里是北纬三十度线!金字塔、空中花园、百慕大三角……全世界最神秘的事情都发生在那一带,而且我计算过,乘飞机穿越的机率比一般情况下高出一倍,」段强兴奋地说:「说不定我会在扬子江上穿越呢。」
看着好友殷切的眼神,程宗扬哑然失笑,「好吧,我们一起去。到时候我们一起穿越!」
段强拿起篮球,大声说:「看我的穿越之球!」
「噗」的一声,篮球穿网而过。段强举起手,做了个胜利的手势,「穿越成功!」
离开篮球馆,程宗扬才注意到外面停着一辆崭新的保时捷卡雷拉。那是段强新买的跑车,黄色的流线型车身宁静中充满无穷动力,程宗扬不晓得要工作多少年,不吃不喝,才买得起这样的跑车,但对段强而言,这不过是今年换的新车。
程宗扬坐到车上,叹了口气说:「开着这样的车,还整天想穿越。」
「哈哈,理想的生活总是在别处!」段强说:「我恨不得穿越回去当个孤儿,也不用整天闲得无聊。走了!」
「喂,你的机票还没订呢。」
「开玩笑,我的机票还用自己去订!」
三个小时之后,程宗扬与段强已经乘上飞往上海的航班。除了行李,段强还带了一个巨大的旅行袋,里面放着帐篷、睡袋、防虫剂、药品、太阳能充电器、随身工具,甚至还有书籍和潜水衣。
程宗扬觉得很可笑,「怎么带这么多东西?」
「这你就不知道了,这都是穿越时的必备物品。帐篷、睡袋用来野营,防虫剂、药品是防护的,充电器用来给照明设备蓄能。还有这些书,都是讲各种产品的基础制作方法。」
段强随手翻开一页,「水泥:将石灰和粘土按三比一的比例混合,加水至百分之四十,入窑烧乾,磨碎即可。简单吧。白痴都能学会。」段强拍了拍旅行袋,「有它在手,穿越到哪儿我都不怕!」
「为什么你还带潜水衣呢?」
段强说:「万一穿越到水里呢?」
程宗扬笑着说:「你可真是个穿越迷。」
段强一边把旅行袋塞进头顶的行李箱,一边说:「难道你就不想穿越吗?」
程宗扬想了一会儿,「不。我不想穿越。」如果穿越了,谁来偿还房屋贷款呢?
段强坐下来,唉声叹气地说:「难道你连一点梦想都没有,一辈子做个小职员就满足了吗?」
满足吗?那种一成不变,平凡到乏味的生活……程宗扬下意识地握紧拳头,然后岔开话题,「带这么多东西,你不嫌累啊。来,玩个机智问答,如果给你一个穿越的机会,只限你带三样东西,你会带什么?」
段强精神一振,「简单的我就带三样东西:一本《军工制造》,从炼钢到弹药我全都要造:一份历史年表,有了它,我就是半个神仙:再加一挺重机枪——有这三件宝贝在身,我是神挡杀神,佛挡灭佛!」
程宗扬笑了起来,「你以为带一本《军工制造》就能造出钢铁、弹药?没有工业基础,你连一颗子弹都造不出来。机枪更没用,子弹打完还不如烧火棍呢。再说历史年表——你如果穿越能改变历史,历史年表还有个屁用。如果不能改变历史,你还穿越干嘛?再说,万一穿越到与我们历史无关的异世界,你带历史课本去那边教神话吗?」
段强抓了抓脑袋,「那你穿越到过去要带什么?只限三件。」
程宗扬想了想,「第一件,我要带一套大百科全书。因为财富可能贬值,而知识不会。然后我要带一把瑞士军刀,功能越多越好。第三件,我会带一袋玻璃珠。」
「玻璃珠?」
「如果穿越到古代,没有比玻璃珠更方便更容易换钱的了。说不定拿一颗玻璃珠,我就能换一座庄园。」
「哈哈,如果你穿越到西方,玻璃珠就不值钱,还不如带一根金条。」
「那干脆让你穿越到恐龙时代,拿金条也没用。」
两人在开着玩笑,忽然机身微微一抖,像是遇到气流。接着扩音器里传来机长的声音,「前方有雷暴区域正在形成。各位乘客请系好安全带。不要离开自己的座位。」
透过机窗,能看到外面黑色的云层正疯狂地涌动着,云中不时闪过耀眼的电光,飞机受到乱流影响,所有灯光忽然熄灭,陷入一片黑暗,旅客们失声惊叫,空中小姐忙着安抚,场面一片混乱。
段强把脸贴在窗上,望着翻滚的云层,小声说:「使命创造命运啊……」他扭过头,「宗扬!你知道吗?也有日本学生在飞机上搞穿越的,那是一道雷电打中飞机,然后那个学生就穿越去三国了!」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雷电打中飞机,唯一会发生的事情就是坠机,去死国有路,三国你就别想了。」
正说着,一道强烈的紫色雷电闪过,彷佛一条飞旋的紫蛇透过机窗,朝程宗扬黑色的眼眸射来,程宗扬急忙扭头,正看到段强惊讶的目光,接着那道电光像细针一样刺在他右侧的太阳穴上,发出「嘶」的一声轻响。
飞机终于避开那片雷雨云,安全驶入既定航道,电力回复,所有灯光重新亮了起来,所有的乘客都松了口气。
「咦?这边的两个年轻人呢?」
有人忽然发现,靠窗的两个座位空荡荡的,上面那两个年轻人就像凭空消失一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第一集】第二章
眼前出现一个紫色的漩涡,它像一个飞速扩张的黑洞,旋转着吞噬一切。身体和意识一同被漩涡吸入,在这个漩涡里,空间和时间都为之扭曲。程宗扬竭力挣扎,却无法摆脱,他意识一点一点模糊,直到失去知觉。
当程宗扬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茂密的草地上,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空气中浮荡着淡淡的青草气息。
他抬起头,脑中一阵眩晕,右侧的太阳穴传来烧炙般的痛楚。程宗扬难受地捧住头,脑海一片混乱。难道他不是正坐在飞往上海的航班上吗?为什么会有阳光和草地?
程宗扬再次睁开眼睛。正午的阳光毫不吝啬地倾泄下来,晒在皮肤上隐隐作痛。眼前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草原,平缓的丘陵微微起伏着,彷佛大地上青绿色的波涛。四周一片寂静,没有虫鸣,也没有鸟翅掠过天际的声音。
程宗扬迟疑地抬起手,指上有淡青色的草汁。他彷佛从一个梦幻中醒来,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整架飞机,连同机上所有的乘客全都消失了,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沉寂中,一声凄厉的号角划破天地。程宗扬猛然抬起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接着他眼神一下变得僵直,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在他面前,有一片长约两里的月牙状平原。平原右侧,丘陵下列着一个步兵方阵。他们大都没有头盔,头发挽成椎髻,用布带扎紧,身上穿着黑色的皮甲,方形的甲片上部穿孔,用皮革连缀起来。
最前面一排军士手中握着三米长的戈,戈首平出,呈微微上扬的弧形,用来勾啄敌人。后面一排军士用的是铍,顶部如同短剑,长度超过三米五。而使用最多的则是矛,他们手中的长矛高度达到七米,金属制成的矛尖在阳光下闪动着凛冽的寒光。远远望去,彷佛一片长矛组成的森林。
方阵之前,是三排手握弩机的弩手。他们穿着黑色的布衣,以半跪的姿势蹲在地上,昂首望向前方。这些弩手完全是轻兵装束,身上除了盛放弩矢的箭匣,再没有任何装备。
在方阵之后,有一位戴着板状皮冠的指挥官,他唇上留着两撇八字胡须,腰间佩着一柄长剑,一手按在剑柄上,目视前方。方阵中的军士面无表情,彷佛一群沉默的雕像。寂静中,透出肃杀和死亡的气息。
程宗扬所处的位置是一道形如鱼背的山丘,从这里能够俯视整个战场。他把视线移动平原另一侧,心脏不由猛然跳了一下。如果说目睹了刚才的步兵方阵是令他震惊的话,那么这时他感到的则是恐惧。
与步兵方阵对峙的,是一群高大的半兽人。程宗扬可以断定,自己决没有见过这个种族。那些半兽人有着令人望而生畏的强悍体魄,最矮小的也超过两米,数以百计的巨人聚在一起,犹如一道巍峨的山峰。
他们穿着粗糙的兽皮甲胄,脖颈粗大,肩背像岩石一样又厚又宽,赤裸的手臂上,虬结的肌肉高高隆起,皮肤犹如青铜。尤为令人生惧的是他们的面容,几乎所有的武士都生有粗长的獠牙,下齿比上齿长出一倍,交相咬紧,宛若雪亮的弯刀。他们眼睛像滴血一样鲜红,鼻翼微微抽动,狰狞的面孔完全不似人类,更像是一群直立行走的野兽。
程宗扬只觉得喉咙发干。和生活在都市中的大多数现代人一样,他的视力并不好,但现在,他的目光却能够越过整个战场,将所有的细节看得清清楚楚。阳光下,甲胄鲜明的步卒方阵,野兽般凶悍的半兽人都显得如此真切,彷佛一伸手就可以触摸到。
背后传来一阵响声,程宗扬心脏猛然收紧。他恐惧地回过头,看到的却是段强。
段强一边爬一边四处张望,「我们堕机了吗?这是什么鬼地方?宗扬,前面还有人吗?」
程宗扬很想说有。而且有很多。但他说不出话来,只用手指了指。
段强手脚并用趴上山丘。下一瞬间,他的嘴巴猛然张开,就那样僵住了。
「这是什么?」段强愣愣问道。
程宗扬咽了口吐沫,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秦军!」
服色尚黑,披甲持矛,只有当年横扫六合的大秦军团才有如此气势。自己在大学时候,因为要找毕业论文的题材,对中西各国古战史进行过研究,连带对各种古军械、战法了解很深,像这样明显的特色,一眼就能看出来,而段强当时选的题材是徽章学,不过最后他是花钱买枪手交论文过关的。
「秦军?为什么会有秦军?」段强说着慢慢张大嘴巴,「我们……我们穿越了?」
程宗扬和段强面面相觑,然后同时往身上看去。两人还穿着乘机时的衣服,钥匙、手机、钱包……所有的物品都没少,连程宗扬随身带的一只轻便运动背包都在。可眼前的一切……
段强脸上露出梦幻般的表情,无法确定地又问了一句,「我们穿越了?」
程宗扬不知道自己该露出什么表情。穿越?这么荒唐的事情竟然发生在他身上?他想起航班上那个诡异的雷电,不由得打了寒噤。他只是个平凡的小人物,这次飞上海只为找一份工作,从来都没想过要穿越。
段强表情慢慢变得狂喜,他双手握紧拳头,兴奋地喊道:「我们穿越了!我们穿越到秦朝了!」
程宗扬望着面前战场,嘴角抽动了一下,「我不知道……」
这支军队的装备确实是典型的秦军,可是他们的对手不是六国,也不是匈奴,甚至不是人类,而是两米多高的直立野兽,在小说电影中有个固定的称呼:半兽人!
半兽人中有一个分外高大的武士,他手中握着一柄青铜重斧,粗壮的手臂比正常人腰身还粗,虬屈的长发从脑后披散下来,颈下带着一只野兽的下颌骨,比钢铁还硬的额头高高隆起,凶狞的面孔如同一头嗜血的雄狮。
那名高大的武士昂起头,发出一声充满仇恨的咆哮,然后举起巨大的青铜重斧,往前一挥。在他周围,数以百计的半兽人立刻咆哮而出,犹如一群发怒的野兽,冲向平原。
他们没有骑马,因为没有任何马匹能够支撑他们的体重,而他们奔驰的速度甚至比战马更快。那些半兽人的武器并不精致,但当他们挥舞起那些车轮大小的巨斧,比人头还粗,钉满尖刺的巨槌时,强悍的武力彷佛能撕裂大地。
秦军方阵以四十人为一排,前后十二排,共有四百八十人。弩手三排,共有一百二十人,合计军力六百人。而那些半兽人的数量不下五百,以他们远远超过人类的强悍体魄,实力至少在秦军一倍以上。
面对奔涌而至的半兽人,秦军士卒毫无惧意,冷漠得如同岩石。
戴着板状皮冠的指挥官昂首而立,他身上的甲片比方阵中的士卒更为精致,细密的方形甲片从肩部一直延伸到手背,手指稳稳握住剑柄。等半兽人冲入月牙状的平原,他缓缓拔出长剑,高举过顶,喝道:「弦!」
阵前的弩手冷静地踏住弩背,用腿部的力量撑开机括,熟练地装上弩矢。
指挥官长剑慢慢下移,呈四十五度斜指前方,喝道:「望!」
弩手扬起头,同时抬起弩机,用弩上精巧的望山瞄向对面的半兽人。
半兽人庞大的身体在草原上奔腾,沉重的脚步声宛如惊雷,每一步落下都践起青草和草下大团大团的黄沙,毫不畏惧地迎向秦军的弩矢。
指挥官冷冷望着敌军,然后果断地劈下长剑,厉声喝道:「灭!」
「篷」的一声,矢头制成三棱形的箭矢脱弦而出,向上划出一道弧线,然后雨点般洒向敌军。冲在最前面的几名半兽人身上顿时溅起血花。
程宗扬和段强都流露出无法相信的神情。在他们想像中,冷兵器时代的弓弩能有一百米的杀伤距离就不错了,而眼前秦军使用的弩机力道出奇地强劲,有效射程竟然超过三百米。
那些半兽人勇悍之极,以往战斗中,秦军劲弩在三百米内只要命中一矢,就足以令敌军丧失战斗力。而这些半兽人的强壮却能堪比野兽,他们速度疾若奔马,秦军弩手刚齐射两轮,半兽人已经逼近到一百米的距离。
最前面一名武士颈下戴着一只猛虎的下颌骨,手臂上粗长的血管像蚯蚓一样在皮肤上绷紧,粗壮的肌肉犹如铁石。他手中的巨斧犹如车轮,直径将近一米,双面开刃,完全以青铜铸成,沉重无比。他身上已经中了五六支弩矢,每跨出一步,鲜血就飞溅而出,却仍狂奔不已。
「弦!」
「望!」
「灭!」
指挥官冷静地发出指令。最后一轮箭雨再次袭来,至少有十张弩机都瞄准了这名猛虎武士。黑色的箭矢狠狠撕开他的皮甲,射入他的胸膛。那名武士颓然倒地,他发出一声狂吼,然后用尽全身力气挥出巨斧。
弩手们放完三轮箭雨,开始收起弩机,从方阵两侧退往后方。巨斧带着刺耳风声呼啸而至,将两名弩手拦腰截断,狠狠砍入草地。鲜血猛然喷出,溅在后面一名士卒脚上。
那名手持长戈的士卒一动不动,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当指挥官发出口令,他踏前一步,举起手中的长戈。在他身后,第二排士卒放下形如短剑的铍,然后是一支毒龙般的七米巨矛。所有的武器平举向前,原本密如森林的方阵就如同一部配合精密的战争机器,刹那间露出嗜血的锋芒。
弩手已经全部退到方阵之后,四百八十名步卒组成的方阵以相同的速率迈步向前,就像一只浑身生满利刺的怪兽,缓缓逼近战场。
身上还带着箭伤的半兽人狂吼着奋力挥舞斧槌,正面撞上秦军的战阵,就像巨浪冲向礁石。但在他们面前,是一座由不同武器组成的恐怖森林。
三米长的戈,三米五的铍,七米的重型长矛交错排列,不留丝毫缝隙。随着指挥官的号令,秦军士卒戈矛同时攻出,那些半兽人根本无法碰触到对手,就被狠狠撕碎。
如果论单体战斗力,半兽人远远超过了秦军,即使五名秦军也未必能及得上一名半兽人的力量。但在战场上,秦军依靠精良的装备,准确的战术和严密的纪律完全占据了上风。
四百八十名士卒组成的战阵宛如一人,经过无数次的训练和血腥搏杀,秦军士卒的配合默契之极。每次攻击,最前面的士卒先用弯曲的戈勾架住对手的武器,然后第二排的铍左右劈削,最后是密集而沉重的长矛。
搏杀中,一名半兽人用巨斧劈断两支长戈,咆哮着闯进战阵,一斧将紧邻的两名士卒从肩到腿劈成四段。旁边的秦军没有一人回顾,但后方超过五支重矛同时递出,从不同角度穿透了那名半兽人的躯体。后排的士卒随即补上空缺,继续前进。
随着指挥官的号令,方阵中各种武器潮水般击出,每一击都有数名半兽人溅血倒下。那些步卒始终不动声色,如同沉默的杀戮机器,缓慢而毫不留情地踏过敌军的尸体。
如果是同一种族的人类战士,面对秦军堪称残酷的攻势,也许早已崩溃。但这些半兽人却没有一人退却,他们用自己强悍的身体抵住秦军的攻击,然后用手中的巨斧、木槌、拳头,甚至是獠牙去攻击撕咬敌人。
鲜血在草地上流淌,将青色的草原染得鲜红。一个又一个高大的躯体在森林般的长矛方阵前倒下。同样,秦军的士卒也不断被巨斧和木槌击中,血染黄沙。
程宗扬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当第一个半兽人溅血倒下,他右侧的太阳穴就像针扎般突然一痛。随着战死的士卒越来越多,那痛苦就越来越剧烈,彷佛有人用铁凿不断凿击他的头颅。
旁边的段强也不比程宗扬好多少,眼前的杀戮几乎使他忘掉了穿越的惊喜,和程宗扬一样,他的脸色也是一片苍白。
两人对视一眼,看出彼此的惊疑和恐惧。段强用发干的声音说:「这些是真的吗?」
程宗扬喉头滚动了一下,没有作声。
段强用力掐了自己一把,然后抽着凉气说:「不是作梦。」
程宗扬唇角抽动了一下,想笑却笑不出来,这家伙整天都想着穿越,现在真的穿越了,却不敢相信。
段强突然跳起来,在草地上疯狂地寻找,「我的包呢?我的包呢?」
看到他急切的样子,程宗扬生出一阵荒唐感,这个穿越迷一直都梦想着这一天,连乘飞机都带着穿越用的物品。结果真到穿越的时候,那只旅行袋却放在了飞机的行李箱里,除了随身放着的几件小东西,什么都没有带来。
程宗扬没有段强那种梦想成真的狂喜。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穿越,在目睹了面前血腥的搏杀之后,他只想回到那个熟悉的世界。
在这片草原上,他看到无数人在战场上拚杀。狰狞的半兽人在屠杀人类,人类同样也在屠杀半兽人,鲜血和残缺的肢体不住飞起,到处是鲜血和死亡。更可怕的是,他居然一点都没有感到惊惧,相反,额角的疼痛却让他在不适中生出一种隐隐的兴奋……
段强忽然停下来,看着程宗扬的脸,「宗扬,你……」
程宗扬抬起头,「怎么了?」
段强指了指他的脑袋,有些迟疑地说:「这里有个伤口……好像在闪光。」
程宗扬右侧太阳穴上有一个紫色的伤痕,形状如同闪电。此时正随着山丘下不住传来的濒临死呼喊,在他皮肤上隐隐闪亮,流动着诡异的光泽。
程宗扬朝自己的太阳穴摸去,忽然内脏彷佛被人抓住用力一拧,忍不住呕吐起来。
「宗扬!」段强连忙扶住他。
程宗扬不停呕吐着,却没有吐出任何物体。这次呕吐与他以往的经验完全不同,那些充满死尸气息的空气不住涌入他的口鼻,即使他屏住呼吸,仍不断透过皮肤进入体内,带来冰冷的寒意。
伴随屠杀而来的兴奋感越来越强烈,他一边呕吐,一边呼吸着充满死亡气息的空气,几乎按捺不住身体的冲动。
就在程宗扬几乎崩溃的时候,肚脐下方的位置微微一动,充塞在体内的气息彷佛找到了一个泄口,像潮水一样流入其中。程宗扬松了口气,脸色恢复正常。
「没事了。」程宗扬推开段强的手臂,手指微微战栗。
战场中,胜利的天平正在向秦军一方倾斜,半兽人的攻势被秦军方阵遏止,越来越多半兽人倒在血泊之中。就在这时,一队骑兵从秦军背后的山丘后驰出。
马上的骑手穿着轻便的皮甲,手持弩机,腰佩长剑,鞍侧挂着一支一米五长的短矛,从两翼朝兽蛮人围去。秦军的轻骑以其快速机动,总是作为战场的终结者出现,用来拦截袭击撤退的敌军。长平之战秦军以轻骑五千将四十五万赵军断为两截,最终全歼赵军。当秦军的轻骑出现,战斗的胜负已经没有悬念。
战场另一侧,那名分外高大的半兽人手中握着巨斧,浓密的长发在风中飘舞。望着战死的同族,他昂起雄狮般的头颅,发出一声悲凉的嗥叫。
叫声在草原上远远传开。良久,草原深处传来一声同样悲凉的回响。高大的半兽人扯下颈中的野兽颌骨,在青铜斧轮上拍得粉碎。
簇拥在他周围的兽蛮人都露出屈辱和不甘的眼神。兽骨项链是兽蛮武士勇力和荣耀的标志,当他们毁去自己的荣耀,也就意味着承认失败。每一个兽蛮男子都是天生的勇士,宁肯死去也不会服输。当天神创造出天空和大地,他们就是这片草原的主人。但现在,他们不得不又一次放弃自己的土地,耻辱地接受失败。
兽蛮武士开始突围,秦军方阵仍以自己的速率缓慢前进,并没有因为敌军的退却而放弃阵型。骑在马背上的秦军弩手分成小股,四散追逐溃散的敌军,无情地收割着生命。
后方的半兽人冲来援救自己的同伴,再返身冲破秦军轻骑的拦截。对垒的两军转变为一场追逐与反击的混战,战场迅速扩大。
一支弩矢不知从何处飞来,斜插在离两人不远草地上,矢首射入沙土,矢尾不住颤抖,上面依稀带着血迹。
两人惊出一身冷汗,不约而同地伏下身体,朝山丘后爬去。
程宗扬咽了口冰凉的口水,「你还想穿越吗?」
段强面如土色,他勉强挤出一个充满恐惧的笑容,「我们不该穿越到这里,如果……如果……」
段强想说,如果穿越到另外一个地方,也许能够实现他的梦想。但没等他说完,程宗扬全身的汗毛忽然间全都竖了起来,嘶声道:「段强!」
一支巨大的长箭蓦然飞来,狠狠从段强颈侧穿过,带出一篷腥红的血雨。
程宗扬浑身的血液都彷佛凝固了。箭矢贯穿了段强的颈部,几乎是一瞬间就夺去了他的生命。
右侧的太阳穴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程宗扬抱住段强的身体跪在地上,头脑中一片混乱。
「看我的穿越之球!」
「穿越成功!」
「我要带三件东西:一本《军工制造》,从炼钢到弹药我全都要造:一份历史年表,有了它,我就是半个神仙:再加一挺重机枪——有这三件宝贝在身,我是神挡杀神,佛挡灭佛!」
段强的笑声似乎还在耳边回响。
命运如此荒唐,他终于如愿穿越到另外一个世界,却只在这个世界生存了短短几十分钟。在原来的世界,他有金、有车、有女人……却宣称理想的生活在别处,生命中唯一的梦想就是穿越。当他终于梦想成真,等待他的东西却是一支穿透脖颈的利箭。
如果他知道自己的命运是如此结局,还会梦寐以求想要穿越吗?
程宗扬永远也不会知道答案。
【第一集】第三章
一支寒光凛冽的箭头正对着自己。那是一张巨大的长弓,弓脊足有手掌那么宽,上面包裹着坚硬的牛皮。握弓的手同样巨大,骨节暴露的手指像裸露的树根一样粗壮,上面长着野兽般的鬃毛。随着关节的用力,弓弦正缓缓拉开。
程宗扬本能地俯下身,身体失去平衡,从低缓的山丘上翻滚下来。蓝色的天空与青色的草地旋转着在他眼前飞速交替,程宗扬惊恐地几乎喘不过气来,最后身下一软,掉到一个浅浅的草窝中。
程宗扬所处的山丘本来远离战场,但随着兽蛮武士的溃败,战场不断扩大,这里也被波及。一群败退的半兽人奔上山丘,一箭射杀了段强,然后又瞄向程宗扬。
就在程宗扬触摸到死亡阴影的一刻,长箭放开他,朝另外一个目标射去。
山丘下,几名骑兵奔驰而来,其中一名大汉反手拔出长剑,重重劈在箭上,然后勒住马匹。在他身旁,五名骑兵扇形散开,各自举起弩机,阻断那些兽蛮武士的退路。
他们脸膛大多被烈日晒得黑红,眼神却像刚淬过火的刀刃般,锋利无比。在这些铁打的汉子中,有一张面孔出奇的白净,看来较其余同伴年青,手背上覆盖着软甲,手中提着一具弩机,与同伴一样,除了一柄便于马背击刺的长剑,再没有携带任何重武器,但给程宗扬的感觉却与其他人完全不同。那名年轻骑手冷冰冰看了程宗扬一眼,然后抬起头,望向他背后的山丘。
山丘的坡度并不陡,地上又有厚厚的青草,程宗扬一路滚下来,除了脸上擦破一块,并没有受伤。他惊魂未定地喘着气,后背被冷汗打湿。
这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直到现在他还无法相信,自己穿越到了另外一个世界,而与自己一起穿越到这个陌生时空的段强已经死了。他抬起头,心头不由狠狠打了个冷战。
山丘上的兽蛮武士有十余人之多,其中一个身高几乎有程宗扬的两倍,正是那个毁掉自己兽颌的项链半兽人首领。一名武士弯下腰,从段强颈中拔出长箭,然后搭在弓上,血淋淋的箭矢对准山丘下的骑兵。
那名面孔白净的年轻人甩开马镫,用脚踏住弩背,利落地拉开弓弦,然后扬起弩机,毫不犹豫地一箭射出。
「绷」的一声,锋利的弩矢闪电般飞出,从他粗壮的手臂穿过。
那名半兽人手指一松,长箭从弦上滑出,斜插在地上。他瞪着血红的眼珠,然后抓住弩矢尾部,将箭支硬生生拔了出来,鲜血顺着他的手臂淌下,他却浑然不觉。
对于你死我活的双方来说,这个时候,所有的语言都已经多余。山丘上的半兽人齐声咆哮,像一群野兽猛扑下来。
那名年轻的骑兵拔出佩剑,双腿一夹马腹,正要抢先奔出,却被旁边的大汉一把拉住缰绳。
那大汉胡须也不知多久没刮,密密麻麻一直连到鬓角,他低吼道:「你有伤在身,不能逞强!退下!」
那年轻人毫不退让地扬起下巴,「凭什么不让我上战场!」
「这是师帅的吩咐!」那大汉一扯缰绳,将马首拉得偏到一边,然后举起短矛,在马臀上用力一刺。
战马吃痛地嘶鸣一声,扬起前蹄,朝侧方奔去。那名年轻的骑手猝不及防,被马匹带得扬在鞍上。
赶走那名年轻人,虬髯大汉吼道:「兄弟们!拼了!」
剩下的四名骑兵齐声应诺,虽然只有寥寥数人,但声震四野,气势丝毫不逊于那些凶猛的半兽人。
那匹负伤的战马迳直朝程宗扬奔来,马背上的年轻骑手扯紧缰绳,一边喝道:「快滚开!」
程宗扬这辈子还没骑过马,看着包了蹄铁的马蹄直踏过来,顿时脸色发绿,顾不得自己身为现代男性的尊严,连滚带爬闪到一边。
谁知道那匹马受了惊,无法控制,铁蹄踉跄着践起零乱的青草,离程宗扬越来越近。程宗扬魂飞魄散,拼了命的躲闪,但那几只铁蹄却像认准了他一样,就在他头颈肩背周围趵踢践踏。
程宗扬索性躺倒,大吼一声,「你踩死我吧!」
蹄铁擦着程宗扬的脸颊重重踏进草地,马背上的骑手站在镫上,双手扯紧的缰绳,嚼铁深深勒入马口,几乎勒出血来。
程宗扬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抽搐着,头发里沾满草叶,不用照镜子,他就知道自己这副样子有够狼狈的。但对于一个两度与死亡擦肩而过的不幸穿越者来说,体面已经不重要了。
那名年轻的骑手竭力控制住马匹,至少预想的蹄铁并没有踢到程宗扬头上。程宗扬松了口气,这才注意到这名骑手的面容。
他长得……很俏。双眉长长伸出,在洁白的脸颊上,彷佛飞翔的燕翅,眼睛明丽之极,抿紧的嘴唇嫣红动人。很美,很惊艳——如果她是女人,一定是个很美的女人。如果是男人,那么一定是个很不幸的男人。
那名骑手显然对程宗扬没什么好感,他狠狠瞪了程宗扬一眼,跳下马朝同伴奔去。
与方阵中那些沉默的士卒不同,那名骑手奔跑的姿势很奇异,他一手按住剑柄,身体向前倾斜,完全依靠脚尖的力量往前飞掠,整个人就像在草上滑行,不仅姿势优美,而且速度极快,让程宗扬想起传说中的武林高手。
做为一个平常上三楼都要乘电梯的都市人来说,武林高手完全是第六维空间的存在。程宗扬有些庆幸自己刚才没有表现太嚣张。
另外一边也是一群存在于第六维空间的生物。那些半兽人迈开大步,速度丝毫不逊色于奔马,身材更是高得可怕,站在地上也超过了马背上的骑兵。
五名骑兵结成品字型的阵列,两名在前,三名在后,各自摘下短矛,盯住冲过来的兽蛮武士。正面的秦军方阵已经击溃敌军,正在清理战场。他们在大草原深处追逐了三月之久,就是要彻底清除兽蛮人对帝国西部的威胁。只要他们能阻挡片刻,援军就能赶来,斩下这名兽蛮首领的首级。
冲在最前面的兽蛮武士獠牙张开,发出雷霆般的怒吼,然后腾身而起,在半空中将足有车轮大小的巨斧举过头顶,猛然劈下。
前面两名骑兵同时举起短矛,交叉架住斧柄。「铛」的一声,巨大的冲击力使两人肩膀一沉,身下的座骑也被震得退了半步。
这五名骑兵配合的熟练之极,短矛刚刚架住斧柄,后面三名骑兵座骑同时往前冲出半步,藉着马力,从两侧将短矛狠狠刺进那名兽蛮武士肋下。
这完全是战术配合的优势,如果单对单,一名兽蛮武士打完这五名骑兵还有剩的。但五名骑兵配合默契,两人防守,三人进攻,一举将那名兽蛮武士刺倒在地。
兽蛮武士腰腹间流出岩浆般腥浓的鲜血。「古格尔!」他嘶吼着扔下巨斧,纵身抱住一名骑兵,将他连人带马撞倒在地,然后张开大嘴,尖长的獠牙像匕首一样撕开骑兵的脖颈,鲜血迸涌而出。
马背上的虬髯大汉面沉如水,他侧身一掷,短矛毒蛇般从那名武士背后狠狠刺入,将他刺死马下,然后从腰间拔出长剑。
这些刀头舔血的汉子已经见惯了死亡,生死关头更不容分心,而兽蛮人显然更倚仗本身的勇悍,各自为战,并没有调整速度一起围攻。
又一名兽蛮武士暴吼着朝那名大汉冲来。虬髯大汉平持长剑,冷冷盯着对手。就在兽蛮武士冲来的同时,他身后两名骑兵突然驰出半步,两支短矛一左一右刺进那名武士的前胸,接着那大汉从马上跃起,双脚稳稳踩住兽蛮武士壮硕的肩膀,双手倒持长剑,从他背后狠狠刺入。那名兽蛮武士颓然倒地,手中的巨槌重重落在地上,溅起一片泥土。
那名叫古格尔的兽蛮首领双目血红,他抓起一支长矛,振臂掷出。那虬髯大汉长剑刺在兽蛮武士背中,被粗大的脊骨卡紧,不等他弃剑闪避,那支长矛已经呼啸而至,应声射入大汉的左胸,从背后穿出。
瞬时间双方各死两人,程宗扬右侧的太阳穴也接连传来四次剧痛,最后一下分外剧烈,痛得他几乎要流下眼泪,与此同时,四股阴寒的气息也随即进入程宗扬体内。
双方都没有理会程宗扬,在那些骑兵看来,程宗扬虽然穿着怪异,但明显是人类种族。而对于兽蛮人来说,这个手无寸铁的陌生人类并不比那些骑兵更有威胁。
跟随在古格尔身边的都是部族中最有名的勇士,他们咆哮上前,将剩余的三名骑兵尽数格杀,而地上的兽蛮人尸体,也多了两具。
古格尔左矛右斧,将一名骑兵连人带马劈成四截,然后挺起雄壮的身体。他浑身浴血,犹如远古而来的兽蛮天神。
如果不是亲眼目睹,程宗扬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单靠人类的力量能够与恐怖的半兽人抗衡,并且在劣势下杀伤相当。虽然那些人类骑兵依靠的是相互间的配合,但显示出的强悍也远远超过他的想像。他心里不禁升起一股寒意,这些骑兵真的仅仅是秦军吗?
所有的同伴都已战死,那个年轻的骑手仍毫不犹豫地朝兽蛮人冲去。与半兽人惊人的体魄相比,他的身形显得纤小而又柔弱,但他一往无前的决绝姿态,却像手中的长剑一样锋利。
那些兽蛮人已经被鲜血和杀戮激起凶性,一名兽蛮武士举起铜轮巨斧,朝他腰间劈来。那骑手脚尖一点,身体像滑行一样避开巨斧,接着手中的长剑蓦然亮起,闪电般穿过斧影,刺在兽蛮武士腕上。
亮起白光的长剑锋锐无比,那名兽蛮武士左手齐腕而断,巨斧带着残缺的断手飞出,带出一篷血雨。他獠牙格的咬紧,接着右手握拳,岩石般的重拳重重砸在剑脊上,将那骑手震得倒退一步。
古格尔抛下已经弯曲的长矛,双手握斧,雷霆般劈在那名骑手剑上。那骑手虽然胆略过人,终究是气力不济,巨斧每次劈下,剑上的白光都弱上一分,身体更被逼得接连后退。最后「铮」的一声脆响,失去白光的长剑被巨斧从中劈断。
那骑手反应极快,反手一掷,半截断剑削在古格尔岩石般的手指上,溅起一缕血光。
巨斧轰然落地,古格尔淌血的大手猛然伸出,劈手抓住年轻骑手的胸甲,然后左手握拳,狠狠打在他腹上。
那骑手穿着骑兵用的轻便皮甲,随着古格尔足以裂石的一拳,他胸前方形的甲片四处纷飞,身子横飞起来,整个人像断线的风筝一样掉在地上,又滑出十余米的距离,正落在程宗扬刚才待过的草窝里。
明知道打不过,还要跑回来送死。程宗扬心里给了他一个评价:疯狂!
那骑手头盔不知掉在什么地方,露出布条扎紧的发髻。他脸色一片雪白,唇角淌出一股鲜血,显然受了不轻的内伤,恐怕连肋骨也断了五六七八根。
再往下看,程宗扬呼吸猛然一窒。
那骑手胸前皮甲被撕出一个大洞,连束胸的白布也被扯开,露出两只圆润的……乳房。虽然不及西片里乳牛级的巨乳硕大,但也有够瞧的,曲线圆润饱满,皮肤又白又嫩,尤其是那两只乳头,还是娇嫩的粉红色。只不过左乳乳侧被兽蛮人粗大的手指抓出一道伤痕,鲜血淋漓……
程宗扬不由自主又朝她脸上看去,原来真是个美女。秀美的双眉直入鬓角,眉宇间英气逼人,只是目光显得不是很友好……
女骑手用几乎喷火的目光狠狠瞪了程宗扬一眼,一个男人如此不顾忌地盯着她的裸胸看,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不问可知,刚要开口斥骂,内伤恰于此时发作,一口鲜血险些喷出,她用白净的手掌勉强掩住胸口,苍白面孔上升起一层病态的红晕。
很漂亮。程宗扬在心里重复一遍。虽然经过一场生死搏斗,衣甲破碎,头发散乱,模样狼狈,而且完全是素面,但容貌比起他所在的世界里,那些光彩照人的明星也毫不逊色。
程宗扬正看得出神,忽然心生警兆,他猛然回过身,整个人差点儿傻掉。
杀红眼的兽蛮武士们像一群直立的野兽,缓缓朝他走来,丑陋的面孔狰狞可怖,在他们骇人的体魄面前,程宗扬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光屁股婴儿一样可怜。
其实这完全是一个误会,谁能想到那个女扮男装的骑兵会被打得步步后退,最后更是一下飞出十几米,好死不死地掉到自己背后?
这会儿,自己一个人站在一群半兽人面前,虽然心头狂跳,满脸惧色,但那些半兽人大概也分辨不出来,只会看见自己激动地双手握拳,目露精光,像极了一名奋勇救美的英雄。
最前面那名武士有一只雄狮般的头颅,獠牙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程宗扬对着这些半兽武士,后悔得想要自杀,如果可能,自己肯定有那么远就跑那么远。可这些半兽人大步一迈,就够自己跑一阵的。至于求饶,程宗扬很怀疑这些半兽人是否能听懂人类的语言,况且他们一定不会给自己解释的机会。
程宗扬怔了百分之一秒,然后在更短的时间内摸遍全身每个口袋,像快要溺死的人拚命寻找浮木。
手机,如果是手榴弹多好?
钥匙,如果是迷之屋那个电玩里,那把可以打开任何一道门的神奇钥匙就好了。
钱包,他们收买路钱吗?
兽蛮武士浓重的呼吸几乎喷到程宗扬脸上。此时他们与秦军只隔了一座不高的山丘,在战场边缘游弋的秦军轻骑随时都可能出现。但对于程宗扬来说,他们都有点太远了。
古格尔拳头扬起,带起巨大的风声呼啸而至。那感觉就像一列时速超过二百公里的列车迎面开来,程宗扬还没有碰到拳头,就被拳风吹起,身不由己地往后飞去。
「篷」的一声,程宗扬仰面摔倒。正好落在……
「呃——」那个女骑手露出痛楚的表情。
程宗扬摔得七昏八素,还咬破了嘴巴,一嘴的鲜血,没有留意自己正落在那个女骑手身上,压到了她断裂的肋骨。那兽蛮武士的拳风,几乎把他内脏都打得翻滚过来,胸口骨痛欲裂。
惊魂未定,程宗扬本能地双手握紧,抓住身下的物体。右手抓到几块脱落的甲片,左手运气不错,抓到一团温暖柔软,而且富有弹性的物体,感觉又滑又嫩,像是……程宗扬疑惑地揉了揉,又捏了两把。
「啪!」
女骑手竭力抬起手臂,狠狠给了他一个耳光。
程宗扬这才意识到自己抓到的正是她受伤的左乳,他连忙放手。
「我不是故意的!」
「无耻!」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接着又是「啪!」的一记脆响。
程宗扬捂着脸,心道:算了算了,这种事跟女人解释不清,还是赶快起来是正事。他抬起身,准备爬起来,手肘又撞倒女骑手的肋下,这下连他都感觉到断骨磨擦的「格格」声,更不用说那女骑手花容失色,痛得连骂都骂不出来。
程宗扬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忽然摸到身后一个方形的物体。
背包!他身上还有一个运动型的小背包!
程宗扬顾不得小美女杀人般的目光,一把将背包拽到身前,拉开拉链,紧紧抓住里面的物品。瞬间,出发前在飞机上的那段交谈,在脑海中回响。
「你穿越到过去要带什么?只限三件。」
「第一件,我要带一套大百科全书。因为财富可能贬值,而知识不会。然后我要带一把瑞士军刀,功能越多越好。第三件,我会带一袋玻璃珠。」
大百科全书、瑞士军刀、玻璃珠,这是自己对于最佳穿越工具的答案,到现在也没有改变,小说与漫画中的那些主角,穿越时候所带的工具,想必远比自己还要夸张许多,而自己这个平凡人,在被半兽人团团包围的命悬一刻,身上又有些什么呢?
背包里不多不少,装着三件物品:神奇橡胶制品——一打超薄型安全套:高级合成化学纤维——两套情趣内衣:现代电子科技与人体科学的完美结晶——一根电动按摩棒。
「我今天飞上海,会在那边休息两天。」女友眼睛湿淋淋的,散发出迷人的羞色,「那套内衣我还没有穿过,到时候你带来,我穿上和你搞……」
命运就是这样荒唐,想穿越的没能留下,没想过穿越的却被留在这个陌生的时空。想要的机枪、军刀一件没有,有的却是情趣内衣、安全套、按摩棒。
在他眼前,半兽人巨大的手掌朝他脖颈抓来,粗糙的皮肤上尖利的鬃毛又黑又硬,十几个半兽人把前路完全封死,来势汹汹,自己绝对没有突围的可能。
程宗扬看了那个要喷火的女骑手一眼,慢慢拉上背包,然后吸了口气,认命地挺起胸膛,脑里又回响起那个最近常常听到的自我质问。
就这么当一个平凡的上班族,自己真的愿意吗?放弃创业致富的梦想,舍弃壮志雄心,庸庸碌碌,终此一生,这样子选择真的甘心吗?
这个问题之前想过多次,却始终没有一个很肯定的答案,自己反覆迟疑着,不停地想着,就是答不出来。
然而,那个答案……此刻却是再清楚也不过了。
……如果老天让我再选一次,我一定当一个老老实实的上班族!
【第一集】第四章
望着半兽人足以粉碎岩石的巨手,程宗扬已经避无可避。一股惧意从心底升起,瞬间袭遍全身。难道我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忽然,一只白美的手掌从他身侧伸出,彷佛捻着一朵含露的玉兰,轻柔地迎向半兽人巨大的手掌。
就在双掌接触的刹那,那只白美的手掌拇指与中指轻扣,尾指微微翘起,掌心的空气传来一阵波动,隐约间,一只太极的图案脱掌而出,接着微微一红,瞬间就化为一团烈火。
半兽人嚎叫着向后跌倒,庞大的身体一瞬间就被烈火吞噬,成为一只巨大的火球。
法术!程宗扬心里蹦出这个名词。这个时空竟然还存在有传说中的法术!
他无比敬畏地朝身后看去,一张姣丽的面孔映入眼中。那女子大约三十余岁年纪,长发挽成云髻,戴着一只洁白的玉冠,精致的面孔如白玉般莹润,没有丝毫皱纹,她眉眼极美,神情却冷淡无比,有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漠然。她穿着一袭淡青色的轻袍,身上没有任何多余的饰物,只在洁白的衣襟上用墨笔写了两行纤细的小字: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
受伤的女骑手已经叫了起来,「卓师叔!」
姓卓的女子冷哼一声,收回修长的玉指,扶在腰间的剑柄上,昂首挺胸,对那些半兽人视若无睹。她的佩剑吸引了程宗扬的目光,与二十一世纪那些工业化批量生产的劣质剑不同,那柄剑鞘为银白,上面有天然生成的凤羽纹,阳光下光华流溢,翩然若飞。
一个温和的男声缓缓道:「霜儿莫怕,我太乙真宗在此,断不会让你受半点损伤。」
不知何时,周围已经多了十余人,其中三名男子留着长须,与那名女子一样穿着淡青色的袍服,头上戴着玉冠。其余一些人服饰为黑白两色,有男有女,年纪长幼不一,看他们恭敬的态度,像是那几人的弟子。
说话的那人年纪最长,长髯及胸,神态从容。在他旁边,一名气宇轩昂的男子踏前一步,剑眉扬起,寒声道:「兽蛮丑类!尔等还未死绝么!」
不待师长吩咐,十余名太乙真宗弟子已经各自擎出长剑,分别占据方位,隐隐成围攻之势。兽蛮武士巨大的鼻翼翕张着,恶恨恨盯着面前可憎的人类。
那男子握住腰间的剑柄,凌厉的杀气陡然发出,还未出手便令人为之气夺。
卓姓美妇赤手施出烈火的一刻,那些兽蛮勇士已经知道自己走到生命尽头。
「古格尔!」一名兽蛮人发出乞求地吼声。
「古格尔!」所有残存的兽蛮武士都在呼喊。
古格尔目光从同族脸上一一扫过,然后宽阔的胸膛猛然隆起,从胸腔中发出一声沉闷的吼声,他雄壮的骨骼发出一阵刺耳的「格格」声,肌肉扭曲着膨胀起来,撑碎了身上的兽皮,虬曲的长发化为浓密的鬃毛,手指生出锋利的尖爪,肩部张开,就在众人面前,化为一头雄狮。
古格尔一抖鬃毛,四肢撑住地面,猛然跃起,怒吼着从两名太乙真宗弟子之间闯出。那两名弟子旋转着朝两边倒下,胸腹间露出一道血肉模糊的爪痕。
气宇轩昂的男子一拍剑鞘,长剑脱鞘而出,带着一股狂飙卷向场中的兽蛮武士。其余的弟子也各自挺剑上前,展开攻势。
一个大活人突然变成野兽,比魔术更精彩,程宗扬正看得目瞪口呆,最初开口那位长者含笑朝他点了点头,「你很好。不错不错。」
程宗扬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这位多半和那些兽蛮人一样,只看到自己奋不顾身挡在那个叫霜儿的女骑手身前,甚至还被击飞的一幕。这是一个误会,但程宗扬并不打算解释。
女骑手脸上的羞怒一闪而过,总是女孩家害羞,没有揭穿他当时的嘴脸。
此时那些太乙真宗的弟子已经迎上去,与兽蛮人战成一团。他们身法快捷,剑光如雪,还不时有形形色色的法术配合。尤其是那名长须男子,他手中的长剑光芒流转不定,招式迅捷如风,转眼就有两名半兽人溅血扑地。
鲜血飞溅的同时,程宗扬头侧又是一痛。这会儿他已经有了经验,只要头一痛,多半就是有人死了。果然,一名兽蛮武士已经被利剑穿透心脏。程宗扬索性坐下来,闭上眼心里默默数着。一、二、三、四……一共痛了十七次。除了十二名半兽人,还有五名太乙真宗的弟子丧生。
剩余的兽蛮武士没有一人逃生,他们在绝对的劣势下拚死血战,最终被全部歼灭。看着那些兽蛮武士轰然倒地的巨大身影,程宗扬一边头痛欲裂,一边又隐隐地心生戚然。这些兽蛮人明知取胜无望,却没有一个人退却。也许,他们也是为了在这片草原上生存,才与人类生死相搏吧。
一名太乙真宗弟子检查过场中尸首,然后向那名头戴玉冠的长须老者躬身施礼道:「禀教御,所有兽蛮人均已歼灭。我方五人殉身。弟子已命人收取骨骸,携带回乡。」
长须老者叹息道:「之峰,尔仍不悟么?古之真人,不知悦生,不知恶死,其死不欣,其入不距,翛然而往,翛然而来。人生百年,随大化而俱往,生时安生,死时安死,葬之北野即可,何苦迁播?」
太乙真宗弟子凛然道:「弟子知道了。」
那名老者回过首来,朝程宗扬拱了拱手,「太乙真宗蔺采泉,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程,程宗扬。」程宗扬捧着头,勉强站了起来。身体有种奇怪的感觉,像是从里向外膨胀起来,让他感觉很难受。
「小兄弟是一个人吗?」
想到段强,程宗扬心头不禁抽动了一下,「还有一个同伴。不过被半兽人杀死了。」
「半兽人?哦,小兄弟是指这些兽蛮人吧?」
蔺采泉说完,上下打量着他,忽然间目露讶色。
一队秦军轻骑越过山丘,看到负伤的女骑手,立刻围拥过来。
「月霜小姐,师帅有令,请即刻回营。」
月双不高兴地皱起眉头,「教内的蔺、商、夙、卓四位教御都来了,你们赶快回去禀报。我和教御们一同回去。」
太乙真宗名头显然不小,那些百战沙场的军士也下马行礼,一边派人卫护,一边命人回去禀报。
那位姓卓的美妇与女骑手低声说着话,然后责备起她来,「你旧伤未愈,实力不能完整发挥,怎么能自己偷跑出来?若不是我们恰好路过,可怎生得了!」
小美女虽然身体虚弱,仍不服气地说道:「我也一样在军中,为什么不让我上战场?师帅说,人终有一死,或如星汉经天,或如草木一秋。这次出塞,死生都置之度外。」
美妇道:「掌教真人是这样说的?」
女骑手点了点头。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蔺采泉道:「既然如此,我们先去见过掌教。」说着他扭过头,「小兄弟,你也来吧。」
程宗扬听得糊里糊涂,不知道他们说的师帅、掌教是谁,也不知道这些人是什么来头。他这会儿毫无选择的余地,莫名其妙来到这个时空,对一切都一无所知,只能走一步说一步了。不过看起来跟着这些人,似乎不是很吃亏的样子。
程宗扬定了定神,然后说:「多谢前辈。等我先葬了同伴。」
程宗扬捡了把短刀,挖开草地。草下都是沙土,挖起来并不容易。如果是以前,挖这样大一个坑,那是想都不要想,但这会儿虽然累得满头是汗,身上却像有着使不完的力气,很快就挖出一个像模像样的大坑。
段强的身体已经冷却。程宗扬在他身边坐下,很想吸一支烟,但他连一支火柴都没有。
良久,程宗扬抱起段强的尸身,放进坑中。看着好友仍带着惊喜的面容,程宗扬在心里默默说道:你说过,我们这个世界之外,还有许多许多平等世界。也许,你只是去了另外一个世界,希望你去的那个世界比这里更好。你就这么走了,留下我一个人,还不知道后头要往哪去……
段强的随身物品都被程宗扬取了出来,除了手机、钱包、钥匙,还有一只密封过的塑料包和一只装满药丸的药瓶。他略带期待地拿出手机,但一格信号都没有。
程宗扬把物品收进背包,将两部手机都放在段强身边。不知道很多年以后,会不会有人发现它们,并且猜测出这位死者的来历。
盖上沙土的一刻,程宗扬心里空落落的,像失去了什么一样,一片茫然。黄沙下,掩埋的不仅是自己的好友,还有自己的过往。从现在起,这个陌生的时空里,就剩下他一个人,面对前方未知的路途。
「走吧。此地不宜久留。」蔺采泉拍了拍他的肩膀。
程宗扬用力在脸上抹了一把,然后抬起头,「走吧。」
……
太乙真宗众人带有马匹,由于少了三位同伴,程宗扬也分得一匹座骑。从众人的交谈中,程宗扬才知道,那名女骑手名叫月霜,她的身份乃是大汉左武军的第一军团一名帅帐亲兵。
月霜的师父,正是军团主帅,左武卫大将军王哲。月霜从小就在王哲身边,一直是在军中长大。但王哲看得她极紧,从不允许她上阵杀敌。
三个月前,军团奉命出塞,清剿帝国西境的兽蛮人。兽蛮人虽然勇悍,却不是左武军的对手。经过大小十余场战斗,遭受重创的兽蛮人退入草原深处。左武军沿途追逐,双方不时爆发恶战。
今天这一战,左武军出动的是第一营的一个方阵。胜局已定时,汉军出去轻骑突袭,没想到月霜偷偷跟了出来。如果不是正好遇到太乙真宗,恐怕月霜她就要在此地送命了。
至于太乙真宗众人,也不是偶然路过此地。事实上他们的目的正是左武军第一军团主帅王哲。
太乙真宗是道门一脉,教中有一位掌教,六位教御。此番联袂而来的,是王哲的同辈师兄弟,太乙真宗四位教御:蔺采泉、商乐轩、夙未央、卓云君。
蔺采泉在太乙真宗地位仅次于掌教,为人却甚是和气,对程宗扬有问必答,两人一路上言谈甚欢。
商乐轩是那位气宇轩昂的中年人,他性如烈火,修为之强还在蔺采泉之上。那些兽蛮武士,至少有一半都死在他的无定剑下。
夙未央年逾五十,他背着一柄形状怪异的长剑,面容削瘦而冷峻,似乎满怀心事,一路上都默不作声。
那个中年美妇是卓云君,她对程宗扬这个半路遇到的陌生人没有什么好感,一路上冷冰冰的,丝毫不假以辞色。
众人绕过战场,在秦军轻骑带领下一路向北。蔺采泉对程宗扬的衣着发式甚感奇怪,言叹中有意无意询问他的来历。程宗扬估计自己的真实来历说了也没人信,于是编了个很老旧的故事,说自己与同伴是远道来的商人,途中遇到劫匪,货物都丢失了。好不容易保住性命,却又遇到兽蛮人,同伴不幸遇难,只剩了他一人。
这套说辞连鬼都骗不过,但蔺采泉毫不为意,只点了点头,也不深究。
程宗扬松了口气,这才有余暇观赏周围的景色。
虽然这个时空不可思议地拥有法术与半兽人,但至少周围的景物还在程宗扬所能理解的范围内。
这里天空极蓝,空气纯净无比。不知道是能见度太高,还是视力变得更强,程宗扬发现自己的视野比以往至少超出一倍。眼前的草原并不是一马平川,视线所及,平缓的丘陵在辽阔的大地上连绵起伏,丘陵最高的也不过十余米的高度,矮的不过三米。一行人走在其中,给程宗扬的感觉就像是在青翠的大海间川行,从一个波涛走向另一个波涛。
向东望去,天空与草原连接的尽头,隐约能看到一道覆雪的山脉,如同一条沉睡的苍龙阻断大地。那道山脉本来就气势巍峨,由东往西山势越来越高,最西面的山峰与青穹相接,分不清上面覆盖的是白雪还是飘浮的云层。
「那是大雪山,」蔺采泉告诉他,「山间只有一个隘口,过了隘口,往东就是六朝内陆。」
「六朝?」程宗扬的历史虽然不好,但对这个词并不陌生。魏晋宋齐梁陈,金粉风流的六朝。虽然半兽人的出现,已经击碎了程宗扬利用已知历史冒充神棍的想法,但他仍忍不住询问出来。
「仁帝九年,六朝会于玄泽,刑白马告天,歃血为盟,约为一体。迄今已三百余年,」蔺采泉微笑道:「小兄弟不知道吗?」
我应该知道吗?对于这个问题,程宗扬微微挑起唇角,露出一个微妙而含蓄的表情。这种笑容他以前与客户打交道时经常用,对一些敏感的问题不说是,也不说不是,总之意思就是——「你猜呢?」
受过现代文明陶冶的交际手段果然不同凡响,蔺采泉一时间也难以索解。他还没有来得及琢磨清楚,一道黄沙出现在昏黄的夕阳下,如同一支箭矢分开碧浪般的草原,滚滚而来。
黄沙前,是一辆四匹白马拉乘的战车。车上一名中年人负手而立,他身着布衣,面容沉静,即使站在颠簸的战车上,身体仍挺得笔直,那双鹰隼般犀利的眼睛,显示出他与众不同的军伍气质。
一看到那名中年人,月霜就躲到队伍后面。她伤势不轻,一路上摇摇晃晃,几乎骑不了马,若不是卓云君和那个面冷心热的夙未央在旁照拂,早跌下马来。
看到太乙真宗一行人,战车远远停住,中年人徒步过来,向蔺采泉等人施礼道:「韩庚见过诸位教御。」
蔺采泉拂须笑道:「数年不见,师侄又进一步,修为愈发精纯,只怕快要突破了吧。」
韩庚不卑不亢地说道:「教御目光如炬。」
「好!好!好!」蔺采泉开怀道:「要不了多久,我太乙真宗又多了位一流高手,可喜可贺。」
韩庚道:「教御不远万里奔赴西塞,定有要事。师帅闻讯,已在营中等候。请。」
与韩庚同来的还有百余名骑兵,他们都穿着黑色的皮甲,身材高大魁梧,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就像一群岩石刻成的雕像。主将下令后,骑兵分成两列,在前引路。韩庚弃车不用,等诸人上路,才扭头看了月霜一眼。
月霜躲无可躲,只好硬头皮说道:「韩师兄。」
见她身上完好无损,韩庚明显松了口气,但看到她唇角的血迹,韩庚脸色又阴沉下来。他闪电般伸出手,扣住月霜脉门,眉头立刻皱紧。
后面的夙未央摇了摇头,一言不发地策马前行。擦肩而过时,他忽然从袖中弹出一颗药丸。韩庚张手接住,讶异间,夙未央已经远去。
……
向北行进了十里,众人绕过一座山丘,一杆大旗突然出现在眼前。三丈高的旗杆顶天而立,彷佛要刺破苍穹。黑色的旗帜上写着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左武。旁边是两个带圈的红色小字:第一。
暮色下,巨大的旗帜在风中猎猎飞舞,黑色的旗面与旗上血红的大字交相辉映,无声中透出令人生畏的肃杀与威严。
左武军第一军团与寻常军队布营完全不同,大旗之下就是帅帐,座落在一座鱼脊状的山丘上,位于整个军营的最前方,周围看不到任何防护。这样的布置完全是建立在对主帅的强大信心上,可以想像,这位左武卫大将军是如何自信。
一名文士打扮的中年人立在帐下,向众人长揖为礼。
「大将军麾下参军,文泽,见过太乙真宗诸位教御。」说着他挺起身,从容说道:「大将军在帐内恭候。军中简慢,还请诸位见谅。」
「文参军客气。」
诸人略一见礼,蔺采泉等四人随即前往帅帐,剩余的弟子由文泽安排歇息,韩庚则拉着一脸不情愿的月霜离开。
看到程宗扬一身的现代装束,文泽也是一愕。程宗扬连忙道:「我是个过路商人,路遇劫匪,幸好被蔺真人收留。」
「哦,」文泽拱手道:「幸会幸会。」他踌躇片刻,然后道:「还剩一顶帐篷,就请程兄委屈一夜吧。」
程宗扬当然不奢望有星级宾馆住宿,能不睡在野地里已经是托福了,闻言连声道谢。
经过长年风沙洗礼,牛皮制成的帐篷已经显得陈旧,但捆扎仍十分用心,帐篷内无床,只是铺着被褥,程宗扬没有心情多看,钻进帐篷就一头倒在铺盖上。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只待了一个下午,却像一个月那样漫长,他这会儿早已疲惫不堪,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就在程宗扬昏睡过去的时候,一层肉眼难以察觉的白光从他身上流淌出来,缓缓渗入身下生长着青草的沙土中。那些青草扎下帐篷时已经清除过,只留下沙中的根茎。与他身上的白光一触,埋在沙里的草茎重新生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出绿叶。
程宗扬对身边的异状毫无所觉。下午所经历的一切在梦中重现,凶猛的半兽人,坚毅如石的秦军,格斗搏杀……
衣甲破碎的月霜,风姿绰约的卓云君,蔺采泉、商乐轩……
被射杀的段强……
还有他,孤零零站在伏满尸体的战场中央,每一口呼吸,都充满了令人心悸的死亡气息……
【第一集】第五章
「程兄一场好睡。」
帐外一声大笑使程宗扬惊醒过来。
参军文泽踏步进来,将手里的托盘摆在地上。
程宗扬这才意识到天色已经是夜间,如水的月光泄入帐内,洒下一片耀眼的银霜。
「咦?」看到程宗扬身边茂密的青草,文泽不禁露出讶异的目光。
程宗扬也一片迷茫,他不记得自己是睡在草丛里,可这会儿席下的青草已经有半尺深,几乎盖住了他的身体。愣了一会儿,程宗扬疑惑地问道:「草原上的草都长这么快吗?」
文泽摇了摇头,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了程宗扬一眼。
程宗扬苦笑道:「别这样看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也许是此处水脉有异吧。」文泽放开此事,笑道:「程兄一路远来,想必是劳累了。军中无酒,些许肴饭,程兄慢用。」
木制的托盘里只有一小碗粳米,却放了两大块煮过的肉块,另有一碗肉汤佐餐。餐具是一支切肉的铜匕,一双木箸。程宗扬在飞机上只喝了两口咖啡,这会儿正饿的难受,当下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饭肴入口,程宗扬觉得有些不对。粳米吃起来索然无味,分明是放了不知多久的陈米。那两块肉不知是什么动物身上的,份量够足,却又粗又硬,而且一点盐都没加,完全是白水煮出来的。
文泽解释道:「程兄莫怪。我军出塞已三月有余,菜蔬稻米已经用尽。这点粳米还是省下来的。连大将军平时也吃的白水马肉。」
马肉?程宗扬还是头一次尝到马肉的滋味,这多半是一匹老马,味道有够难吃的。他勉强吃了几口,便放下匕箸,「多谢文参军,我已经吃饱了。」
文泽却没有离去的意思,他拂衣在程宗扬面前跪坐下来,说道:「看程兄相貌,也是六朝人士?」
程宗扬心道:来了。大军在外征战,营中突然来个陌生人,作为参军,文泽肯定要探明他的底细。
程宗扬飞快地想着,把他给蔺采泉编的故事重新演绎一遍。文泽听得极为认真,听说他是商人,问道:「程兄平常在何处经商?做的是什么生意?」
程宗扬这会儿连一个地名也说不上来,只好含糊道:「在六朝内陆,过了大雪山就是。」
文泽含笑道:「程兄的服饰与我六朝多有不同,不知来自哪个部族?」
程宗扬看看自己的衬衣,硬着头皮道:「阿玛尼。」
文泽拧眉思索,阿玛尼?莫非是盘江以南的部族?
程宗扬灵机一动,拉开背包,拿出皮夹,「这是我们贩卖的皮货。」
文泽突然间目露精光,沉声道:「程兄的货物可否借我一观?」
程宗扬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强烈,不就是一个皮夹吗?还是空的,一分钱都没装——装了他也用不了啊。
程宗扬把皮夹递过去,文泽却没理会,而是拿起他的背包,学着他的动作,小心翼翼地把拉链拉开,合上,然后再次拉开。他重复开合着拉链,目光越来越炽热。
拉链!程宗扬明白过来,吸引文泽目光的不是那只皮夹,而是背包上的金属拉链!
在程宗扬那个世界,人类大规模使用拉链也不到一个世纪的时间,这种现代人已经习以为常的物品,以其方便实用而改变了人类的生活,与原子能的应用一起,被称为上世纪最重要的十大发明。
看着文泽闪动的目光,程宗扬有种梦幻的感觉。一支古代军队的文职军官,认真审视着一条二十一世纪生产的拉链,那感觉就像看到张飞吃麦当劳,杨贵妃跳迪士高。
「奇思妙想!巧夺天工!」文泽连声赞叹,「以铜为牙,对列为链,机关一动,链牙便即啮合。开闭自如,天衣无缝!」
他抬起眼,心悦诚服地说道:「程兄的制艺好生了得!」
程宗扬一阵惭愧,在他的世界里,身边的拉链随时可见,但他从来都没有仔细看过,对拉链的结构一无所知。而文泽一眼便看出其中的关键,这份眼力和敏捷可比自己强多了。
文泽仔细审视良久才恋恋不舍地放下背包,「敢问程兄,此物是何名称?」
程宗扬挠了挠头,「拉链。」
「一尺需多少银铢?」
银铢?程宗扬对这个世界的货币一无所知,犹豫着比了两根手指。
文泽苦笑道:「在下每月俸禄也不过五个银铢,一尺便需两个银铢,未免太过昂贵。」
程宗扬连忙道:「那就一个银铢好了。」
文泽沉吟片刻,「既然如此,程兄能否卖给我五千条拉链,每条长两尺。另外再提供三尺拉链一千条。」
程宗扬对银铢的价值一无所知,他犹豫片刻,小心翼翼问道:「请问文兄,一匹战马需要多少银铢?」
文泽笑道:「程兄也作军马生意么?边塞之地,一匹战马不过十二银铢,贩往内陆,可卖到五十银铢。」
程宗扬飞快地计算了一下,心里一阵狂跳,十二尺的拉链就能换一匹战马?这生意也太暴利了吧?他虽然不知道拉链的制造工艺,但成本绝对不过超过一匹战马的百分之一,至少是一百倍的利润!
一段名言出现在程宗扬的脑海中:一旦有适应当的利润,资本就大胆起来。如果有百分之十的利润,它就保证到处被使用: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润,它就活跃起来: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为了百分之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死的危险。
这可是一百倍,百分之一万的利润!程宗扬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条拉链,真是没想到会平白无故被自己碰上这么一个大商机,但问题是,姑且不说自己赚这些钱有没有意义,眼下又要如何采买原料?怎么制造生产?
程宗扬道:「文兄为何需要这么多拉链?」
文泽坦然道:「我军所用的铠甲多是皮甲,披挂甚是不便,如在腋下加一条两尺长的拉链,披甲时就不需再行绑系。还有这些帐篷,一遇风雨用皮条缚紧也难以遮挡,若有拉链便可密不透风。再则还有箭囊——」文泽话语忽然一顿,盯着程宗扬的面孔,微笑道:「如果程兄是与六朝以外的人做生意……」
文泽的神情让程宗扬背后一阵发寒,干笑道:「我也是六朝人士,怎么会和外族交易,哈哈哈哈……」
文泽莞尔笑道:「我也知道程兄不是这样的人。方才在帅账,蔺教御力赞程兄,孤身一人对抗兽蛮丑类,卫护月霜小姐。若非天生侠义,怎能有此壮举。文某多谢了。」说着揖手深深施了一礼。
误会已成,程宗扬厚起脸皮,也没有解释。他忍不住问道:「太乙真宗乃是道家一流,怎么会千里迢迢来拜访出征在外的大将军呢?还有,这位王大将军为何要称师帅?」
文泽笑道:「程兄有所不知。大将军从军前的身份就是太乙真宗掌教,我军中多是太乙门下弟子,大将军在军中亦师亦帅,故称师帅。」
程宗扬还是不明白,「一派掌教怎么会做了将军?」
文泽露出缅怀的神色,「这要从十五年前说起。当日北方真辽南侵,汉军连战连败,天下耸动,幸好出了一位不世出的奇才,他一生所向无敌,从无败绩,人称武穆王。真辽南侵,武穆王以一人之力整师北伐,大败北虏,临阵斩杀真辽檀石大帅,使六朝转危为安。可惜宋主为群小所惑,连颁十二道金牌,勒命武穆王撤军,以致功败垂成,未克全功。」
说到此事,文泽也不禁扼腕叹息。
怎么听着这么耳熟?程宗扬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小心问道:「你说的那个武穆王是不是岳飞?」
「岳飞?」文泽怔了一下,「武穆王姓岳,讳鹏举。以武穆为号,人称武穆王。」
看来这个时空的历史跟自己知道的有一些偏差,仍是那个岳飞,只是鹏举的字成了名,武穆的谥成了号。不过两个人的结局还是一样的。
文泽又道:「武穆天王还宋未久,宋主便以莫须有之名,封诏入狱,使节未至,武穆王突然暴死。天下群情汹涌,师帅时为太乙真宗掌教,与武穆王素善,惊闻噩耗,一日一夜长驱千里,奔赴宋京临安,将武穆王遗剑插在王宫之前的叩天石中,求请从军。宋主不得已,当日传书六朝,拜师帅为宋督国将军。天子随即下旨,拜师帅为左武卫大将军。」
原来王哲是这样从军的。难怪他一个道门掌教会做了朝中武将。不过这六朝可真够乱的,怎么有宋主,还有天子?程宗扬知道如果自己真问出来,只怕这位参军会把他当成白痴,只好含笑点头,装作什么都明白的样子。
文泽道:「武穆王死后,真辽再度南侵。师帅单骑北上,聚六朝英豪,与真辽军战于苦杀水。师帅当时修习九阳神功初成,以一人之力连斩真辽十余名将。从此我北武军第一军团称雄漠北,再无人敢与交锋。」
九阳神功。好熟悉的功法啊。难道这个时空也有少林寺的僧侣?
文泽没有在意他的神情,侃侃言道:「北疆既定,师帅上书天子,请驻节西疆,左武军第一军团便迁至西部边塞,迄今已有十年。」
程宗扬道:「军团留在这里,是跟兽蛮人交战吗?」
文泽沉默片刻,徐徐道:「武穆天王昔日曾言,六朝根本之患,不在北而在西。真辽虽强盛一时,不过疥癣之疾。大漠以西,土地极广,大国林立,颇有不弱于六朝者。师帅因此驻节西疆。」
说着文泽露出一丝奇怪的表情。
「文兄想到了什么?」
文泽也不隐瞒,「十年来,师帅遣人多方探问。西疆兽蛮人虽然勇悍,较之我军仍有所不及。西部的大国,无过于波斯。但波斯距六朝边塞不啻万里之遥,而且累年遣兵西进,无暇东顾。我等反覆商讨,不知督帅何有此言。」
波斯?难道是那个倒霉的大流士?在程宗扬记忆的历史中,波斯帝国一直是作为名将建立功业的踏脚石而存在的,在这个时代,他想不出波斯会对东方有什么威胁。
文泽道:「程兄这会儿可好了些?」
程宗扬舒展了一下肢体,身体的疲倦已经不翼而飞,他精神一振,「已经好多了。」
文泽道:「方才在帅账,蔺教御力赞程兄,孤身一人对抗兽蛮丑类,卫护月霜小姐。文某多谢了。」说着揖手深深施了一礼。
程宗扬脸皮再厚也觉得不好意思,「其实我只不过是恰好遇到。如果真让我跟那些半人半兽的家伙打,只怕它们一掌就把我拍死了。」
文泽正容道:「程兄并非军人,面对那些兽蛮人仍能挺身而出,若非天生侠义,怎能有此壮举。」
他非要这样说,程宗扬也只好默认。管他的,总不是坏事吧。
「程兄义举,我军上下无不感激。师帅吩咐,如果程兄休息好了,还请到帅帐一叙,由师帅亲自道谢。」
那个小美女面子还真大,救了她的命连主帅都要道谢。程宗扬对王哲这位掌教兼大将军颇为好奇,当下也不客气,与文泽一同出了帐篷。
……
夜色下,军团的帅帐犹如踞虎。刚走到帐前,太乙真宗四名教御连袂而出。不知道他们与王哲谈了些什么,只见商乐轩一脸恼怒,他一手按着剑柄,一手挥舞着说道:「掌教在军中已经十五年了,每年遣人请他回龙池掌理教柄,他都不肯。我太乙真宗群龙无首,我请他指明某人代掌有何不可!」
卓云君面露不悦,「掌教不肯指明,自然有他的道理。林师弟既然没来,商教御何必咄咄逼人?」
商乐轩大声道:「我如何咄咄逼人!林之澜在龙池作的那些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再胡搞下去,将来置我等于何地?」
蔺采泉仍是一团和气,说道:「为国为民,乃大义所在。掌教所为,自是我辈楷模。但乐轩所言也有道理,这些年掌教弃龙池不居,教务无人掌管,已然纷乱不堪。长此以往,对我太乙真宗多有不利啊。」
夙未央仍是一言不发,月色下,他肩上那柄怪异的长剑宛如一条虬曲扭动的飞龙,似乎随时都会破空飞去。
文泽垂手立在一旁,面上毫无表情,似乎没听到他们的议论。等四人走远,他才领着程宗扬进入帅帐。
看来文泽说的物资不足确非虚言,连主帅的中军大帐也没有点蜡烛,而是燃了几根松枝照明,帐内陈设简朴,只有一屏一案,地上几只古藤编织的蒲团,仍不脱道家本色。
一个身影立在木屏前,正审视壁上一幅巨大的地图。他的背影并不高大,但程宗扬一踏入帐门,心神就被吸引过去。他情不自禁地放慢了脚步,全没注意到文泽已经悄无声息地退开。
王哲注视着地图,手指在上面缓缓划过,一直移到地图右下角。忽然他腰背一挺,背影一瞬间变得雄伟起来,就如同一座高不可攀的崇山峻岭,散发出逼人的气势,连松枝的火光也被压抑得黯淡下去。
程宗扬喉咙发干,他感到自己就像面对着一轮烈日,虽然他没有转身,但自己身体从里到外都被他看通看透。
松枝的火焰微微一跳,光线重新变得明亮起来。那股逼人的气势缓缓消散,立在地图前的背影转过身来。
程宗扬好不容易松了口气,额头已经多了一层冷汗。出乎他的意料,这位声名赫赫的太乙真宗掌教,左武卫大将军,面容比蔺采泉年轻得多,颌下的长须漆黑如墨,似乎不比韩庚大上许多。他背负双手,身形如岳峙渊渟,彷佛没有任何风雨能够摧折。那双乌黑的眼睛目光沉静,神光内敛,显示出他的年纪绝非看上去这么简单。
与程宗扬想像中的道家掌教不同,这位身兼军职的将军多了另外一种气质。他身躯挺得笔直,整个人如同一柄无坚不摧的钢刀。那是军人的气质,只有无数次生死搏杀,经历过铁、火与鲜血的洗礼才有的坚硬如钢的气质。
「你不是一名商人。」王哲道:「告诉我你的身份。」
程宗扬吃力地咽了口吐沫。眼前这个人不是蔺采泉或者文泽,自己所编造的故事只怕用不了一句,就会被当场揭穿。
这是一个赌博。如果不能赢得王哲的信任,自己搞不好马上就有生命危险,可如何让他相信自己呢?
程宗扬紧张地思索良久,最后咬了咬牙,「你一定不会相信。」
王哲负手而立,淡淡道:「说来听听吧。」
程宗扬心一横,「当时我正出发前往某地,参加一场面试。在途中突然遇到雷暴……」
程宗扬把自己身上所发生的一切源源本本告诉了王哲,最后说道:「等我醒过来,就看到半兽人和你的骑兵正搏斗。我也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这个世界与我所在的世界完全不同。」
程宗扬说完,不由一阵心虚。这番话真是鬼扯,连他这个当事人自己说起来都觉得不是真的。可王哲静静听着,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你说在「飞机」上,」说到这个陌生的词语,王哲迟疑了一下,「遇到了紫色的雷电,又是什么样的雷电?」
程宗扬回想着说道:「很密。像蛛网一样。看起来感觉很远,又是像很近。一边旋转,一边不停发光……」
王哲听得极为认真,程宗扬忽然倒抽一口凉气,失声道:「难道那就是时空之门?」
段强说过,在他们生活的世界中有许多时空缝隙,与其他平行世界相通,它们就像一道道不为人知的时空大门,穿过它就到了另外一个时空。
王哲慢慢道:「我不知道什么是时空之门。但你身上的生死根,却是我生平仅见。」
「生死根?」程宗扬敢发誓,自己从来就没听说过这么个玩意儿。
王哲抬起手指,远远一点,程宗扬右侧的太阳穴顿时传来一股暖意。
「天地之气,杂然而流,遇生则生,遇煞则凶。生死根,就是能将死气化为生机的异能。你是否发现过,你触摸过的植物会生长特别迅速?身上的伤口特别容易愈合?」
程宗扬猛然想起帐篷里的青草。短短一个时辰之内,只剩下草根的青草就长到齐膝深,难道就是因为自己身上的生死根?可他记得自己在原来的世界并没有这种特殊能力。自己养的花花草草,甚至比别人的死得更快。难道是穿越时那道击中自己的闪电改变了一切?
程宗扬紧张地思索着,化死气为生机,是不是意味着接触过死亡之后,那些死亡气息会经过他身上的生死根,转化为生命所需要的机能?
受过现代文明薰陶的程宗扬,本能地不相信这种神话。但想到穿越后所遇到的能够化为雄狮的半兽人,徒手放出烈火的法术,他的信心有些动摇了。毕竟,这不是他生活过的那个世界。
程宗扬拧着眉头想了一会儿,然后问道:「生死根有什么用?」
王哲坦然道:「我不知道。」他目光灼灼地看着程宗扬,「我只在典藉中见过生死根一词,里面语焉未详,不过具有生死根的人,身上的阳气特别浓郁。你既然没有修习过聚炼真阳的法术,阳气如此之浓,只可能是身藏生死的灵根。」
原来是猜的。程宗扬一阵失望。旋即又想起蔺采泉遇到他时,露出奇怪的眼神,那老家伙多半是看出来他身上散发的阳气,说不定还把他当成大高手,怪不得会替他说好话。
程宗扬仍不死心,「我身上又是生机又是阳气,是不是对人也有用?如果有人受伤生病什么的,我把生机阳气传过去,他是不是就能恢复如初?」
王哲道:「从道理而言,的确如此,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王哲深深看了他一眼,「你知道如何将生机传给他人吗?」
程宗扬怔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看到他的表情,王哲也不禁暗暗叹了口气。不过他随即精神一振,终究遇到了身怀生死根的人,总比一筹莫展,束手无策强上万倍。
王哲温言道:「你既然在这里无亲无故,往后有何打算?」
程宗扬一怔,接着大喜过望,「你相信我所说的了?」
王哲道:「我只知道你说这番话时没有作伪,至于你所言是真是假……」说着,他摇了摇头。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鹏鸟可以高飞万里,在另外一个世界,也许有一种鸟可以在肚子里容纳数百人。对于王哲来说,那个世界有没有这种鸟并不重要,只要他说的是真话就足够了。
惊喜过后,程宗扬陷入沉默。
有什么打算?他还没有来得及考虑这个问题。
良久,程宗扬道:「我想回去。」
【第一集】第六章
穿越是段强的梦想,不是程宗扬的,从来都不是。
自己从来都没想过穿越,更没想过穿越之后要做些什么。
在来到这个时空之后,尤其是目睹了半兽人与人类的血腥搏杀之后,程宗扬只想回去,回到自己所熟悉的那个世界。那个世界也许虚伪,也许沉闷,甚至连激情也是廉价的,但至少那是自己所熟悉的。
王哲淡淡道:「如果你回不去呢?」
程宗扬冲动地说道:「那我就想办法回去!」
「那么在你想出办法之前呢?在这之前,你总是要在这个世界里生活。」王哲道:「你想过怎么生活没有?」
程宗扬陷入沉思。
在这个世界生活?他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我究竟能做什么呢?程宗扬问自己。
作为一个英文系的毕业生,他所学的一切在这个世界毫无用途。这个世界别说英国了,有没有欧洲都是个问题。
那么他还能做什么?
卖拉链赚钱?用自己拥有的知识在这个世界成为富商?
学会引导真阳的方法,利用自己的天赋做一个名医?
学会传说中的绝世神功,当上武林霸主?
这些都可以,但也都蕴藏着巨大的风险,如果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自己在有成就之前,可能就已经横死街头,自己过去想要的功成名就、出人头地,并不是在这种世界……
「敢问师帅,这世上最有权势是谁?」
王哲淡淡道:「自然是当今天子。」
当皇帝吗?程宗扬冲动了一下,立刻又想起皇帝并不是个好活。秦始皇横扫六国,人称千古一帝,结果在出差的路上累死了。不分昼夜地加班,没有节假日,没有薪水,整天给别人发钱,偶尔娱个乐,还有一班该死的职员死死盯着,更重要的是完全没有升职的机会。
程宗扬又问:「最自在的人呢?」
王哲思索片刻,慢慢道:「也许是僧人了。斩断俗缘,六根清静,如山间野花,自开自落,不为尘世所累。」
听出他声音中微微的叹息,程宗扬不由一怔,我没有听错吧?一个道家宗派的掌教居然在羡慕和尚?不过和尚可不是他想做的,什么山间野花自开自落,听着就让人泄气。
程宗扬琢磨半天,然后问:「有没有那么一种行业,可以有花不完的钱,享不完的福,而且还不用做事?」
王哲莞尔笑道:「你说的是神仙吗?如果你知道怎么当神仙,记得一定要告诉我。」
程宗扬只有苦笑。
王哲望着他,忽然道:「你想从军吗?」
程宗扬立刻答道:「不。我不想。」
穿越到这个世界当个大头兵?整天喝白水,吃陈米,啃马肉,随时都可能被半兽人咬死……这绝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王哲缓缓道:「我有一个亲人,身怀不治之症,也找过许多名医,但一直没能治愈。也许,你身上的生死根可以帮上忙。希望你能在军中留一段时间,让我寻找出引导真阳的方法。」
作一只小白鼠吗?程宗扬第一个反应就是拒绝,但看到王哲殷切的眼神,他又犹豫了。能让这样一个非凡人物出言恳请,可以想像这件事对王哲的重要性。
他完全有能力把自己强行扣押在军营中,但还是选择了征询他的意见,这份坦然让程宗扬很钦佩。
答应他吗?如果王哲一直都没找到引导真阳的方法呢?
程宗扬犹豫半晌,然后道:「这件事很重要,能不能给我两天时间,让我仔细想一想?」
「可以。」王哲一口答应。
程宗扬正要离开,王哲又叫住他,郑重说道:「你身上的生死根事关重大,轻易不要泄漏。」
……
离开帅帐已经是深夜。程宗扬惊讶地表现,头顶的星空居然如此明亮。银河由南向北横贯整个天空,就像一条璀璨的星河在头顶流淌。而月光也毫不逊色,丝毫没有曹孟德所说「月明星稀」的景况,而是星月齐辉,数不清的星光与明月一起,将草原映得一片明亮。
程宗扬刚睡了一觉,精神正旺,看到这样的美景,他舍不得再回到那个狭小的帐篷里,索性爬到山丘高处,观览草原的夜色。
空气像水一样清凉,沁人心脾。无边的青草在夜风中缓缓摇荡,月色与星光像水滴一样凝聚在青草的叶尖,随风闪动,宛如一片用无数珍珠汇集成的潮水,明亮而且鲜活。
程宗扬在草地上躺下,尽力伸展四肢,感受着夜风从身上拂过的舒软感觉。
整具身体仿佛与身下的草原融为一体,向天地尽头远远延伸开去。无数繁星映衬下的夜幕,仿佛嵌满华美宝石的天鹅绒,柔软地盖在身上。天空与大地离得如此之近,似乎一伸手,就能掬起银河中微凉的星尘,听到它们碰撞时水晶般悦耳的轻响。
程宗扬沉醉在这美不胜收的无边夜景中,纷乱的心绪变得恬静,呼吸渐渐柔和。整个人就像一颗酿在酒中的浆果,不熟透,不醒来。
但这个夜晚注定是不平静的。就在程宗扬醉心于这个陌生时空的美景时,一个人影风一样掠过静寂的草原,黑色的背影透出浓浓的杀机。
山丘下背风的坳处,有一顶小小的帐篷。军团的士卒大多八到十人一帐,而这座帐篷只住了一个人。因为这顶帐篷的主人是一个少女。
下午的战斗中,月霜肋骨断了两根。王哲虽然没说什么,但韩庚整个晚上都阴沉着脸,一回军营,就下令收走了她的马匹和武器。
月霜大为不满,「我也是第一军团的士兵,为什么我就不能上战场?我的剑术虽然不好,但半兽人的勇士也斗不过我!」
韩庚的回答只有两个字:「闭嘴!」
月霜明亮的眼睛蒙上一层水雾,哽咽道:「我知道,你们就是看不起我,嫌我拖了你们的后腿,这种事……也不是我愿意的啊!」
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的韩庚顿时慌了手脚,压低声音道:「不许哭!师帅是怕你出什么意外,战场间生死悬于一线,刀箭无眼,万一伤了你,我们后悔都来不及。」
「不让我上战场,要我还有什么用?」
韩庚道:「只要你伤势痊愈,莫说上战场,就是你独领一军,师帅也必定允可。」
月霜惊喜地扬起脸,「真的!」
韩庚肃容道:「先养好伤再说。」
月霜脸色又垮了下来,「可我的伤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韩庚沉默片刻,将那粒药丸递给月霜,「夙教御为你炼制的。可以激发体内真阳,驱除寒气,你先留着,待治好外伤再行服用。」
月霜接过药丸,「韩师哥,谢谢你。」
韩庚心里微叹一声。自从月霜当年被人重掌击伤后,入体寒毒始终驱除不去,这十余年来,她名药奇方不知吃过多少,寒毒之伤仅能压制,不能根治,也亏得太乙真宗势力雄厚,夙教御等人寻遍天下,各种名贵药物源源送来,师帅更不惜损耗真元,续上她断裂的经脉,才保住她一条小命。也因此师帅丧失了将九阳神功全功的可能,十余年来停留在第八阳境界,再无寸进。
这些都是月霜所不知道的。上阵杀敌,都是他们这些男儿的事情,只要她能一生平安就足够了。
临走时,韩庚又想起一事,「对了。师帅要我告诉你,下午救你的那个年轻人也在军中,明日找个机会,你该向他当面道谢。」
一想起程宗扬那不要脸的一捏,月霜就恨得牙痒。那个无耻之徒!月霜恨不得一剑刺死他!
韩庚走后,月霜小心地解开衣服。
折断的肋骨已经被重新接好,放上固定的木板,用绷带缠紧。活动时还有些隐隐作痛,但比她预想的要好了很多。至于内伤呕血,她早就习惯了,多一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还有一处,是乳侧的抓伤,那个混蛋就是抓住她受伤的部位,下流地揉捏。
还要向他道谢!月霜愤愤地想着。然后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粉嫩的乳房上竟然完好如初,那个血肉模糊的伤口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红色印痕,竟然已经愈合了。
月霜怎么也想不明白。她记得兽蛮人的利爪像刀锋一样穿透自己的皮甲,撕开肌肤,衣甲都溅上血迹,怎么会短短两个时辰,就痊愈了呢?
月霜百思不得其解,干脆不再想了。她掩好胸乳,和衣躺在铺上,思索着明天要向师帅再要一把佩剑,或者是天策营配备的大刀也不错。
半梦半醒间,一声细微的异响惊动了月霜。她从小在这支大汉最精锐的军团长大,对危险的警觉远比常人敏感。她控制住自己的呼吸,一边睁大眼睛。
一截刀尖刺穿牛皮制成的帐篷,向下缓缓划开。穿着黑衣的刺客屏住呼吸,一点一点割破皮帐,然后挑开帐篷。
手腕刚递寸许,突然一阵剧痛,长刀脱手飞出。
月霜一掌劈住他的手腕,击飞长刀,顺势一拉,扣住他的脉门,然后侧过身子,左臂弯屈,斜肘击出,重重打在那刺客胸腹处。
那刺客一时大意,以为月霜重伤在身,猝不及防下失了先机。他硬生生挨了月霜一肘,然后斜身挤入帐篷,与月霜近身缠斗。
帐篷结实的牛皮在劲风激荡下不住鼓荡。月霜终究是有伤在身,打斗中,刚接好的肋骨再次断裂,痛得她额头冒出冷汗。
那刺客招术阴狠,看出月霜伤势未愈,一连数招都攻往她的胸腹,然后突然身体一扭,一记鞭腿甩在月霜肋下。
月霜固定在胸侧的木板顿时碎裂,她踉跄着退后几步,心中大恨,若不是自己受长年内伤所害,丹田如冰如霜,力量发挥不出,这种程度的刺客怎会把自己逼得如此窘迫?
气恼之下,退势不止,月霜撞在帐门上。用皮条束紧的门帘被撞得分开,露出一张可恶的面孔。
程宗扬尴尬地摇了摇手,「嗨。」
草原上月光如洗,那家伙还非要穿一身黑衣,程宗扬想看不见都难。他倒没意识到这是刺客,只是一时好奇,就跟了过来。没想到正遇到这小美女第二次被人击飞。
那刺客见行迹已露,弯腰从靴中拔出一柄匕首,猱身上前。
月霜的第一反应是退,而程宗扬看到刺客来势狠恶,也想逃开,两人靠得又近,慌乱之下撞在一起,在地上跌成了一团。
「你找死啊!」
月霜又跌在程宗扬怀里,被他一手搂住小腹,还往下碰去,登时怒火中烧,眼见敌人匕首刺来,慌忙之下不及闪躲,便想推他出去挡匕首,再图反击,哪知道一股温热暖流,莫名在小腹生出,瞬息之间,丹田中久驱不去的寒毒,居然消失了小半,真气得以流转,行走半身。
这情形只在梦中发生过,月霜又惊又喜,先是狠狠瞪了程宗扬一眼,然后长发一甩,右手从发中捻出一枚细针,屈指弹出。
细小的银针撕开空气,发出尖锐的响声。银光一闪,没入刺客眼中。刺客痛吼一声,摀住左眼,鲜血从指缝间淌出。
刺客嘶声道:「弹指神锋!小贱人果然是岳家余孽!」
他恶狠狠拔下眼中的银针,然后猛扑过来,闪动着蓝色光泽的匕首犹如毒蛇的尖牙,刺向月霜心口。
月霜挣扎着想要起身,但弹指神锋耗损真元甚钜,刚才一度流转的真气又消失不见,丹田冰寒如故,她只勉强坐起少许,又虚弱地伏倒。程宗扬见势不妙,一把拽住月霜的肩膀,把她往帐外拖去。
就在此时,一股雄浑的劲气从帐篷右侧袭来,坚韧的牛皮应声碎裂,像一群蝴蝶四散飞开。
韩庚一掌拍碎皮帐,强横的掌力将刺客震得往侧方飞去。这时文泽与营中士卒已纷纷赶来。韩庚袍袖一挥,大步踏入倾颓的帐篷,沉声道:「留活口。」
话音未落,一柄长剑从帐篷另外一侧透入,带着一抹流转无定的寒光穿透了刺客的咽喉,从他颌下露出寸许锋芒。
无定剑。太乙真宗六把名剑中最锋利的一把。
韩庚停下脚步,冷冷道:「商师叔。」
长剑退出,「锵」的一声,没入鞘中。接着商乐轩高大的身影从帐后出现。
「私闯军营,妄图行刺,死有余辜。」
韩庚盯着他,然后冷冰冰道:「多谢师叔援手。」然后喝道:「来人!将尸体拖下去,查出刺客身份!」
帐后一声叹息,又一人从帐后走出。蔺采泉意态萧索地说道:「不用看了。
他是太乙真宗门下,随我等一同来的。」
韩庚剑眉一挑,正待询问,夙未央与卓云君并肩走出。卓云君一剑挑开刺客蒙面的黑巾,含怒道:「果然是他!」
韩庚森然道:「既然是我太乙真宗门下,为何敢来军团行刺?」
蔺采泉叹道:「你有所不知。掌教征伐在外,龙池无人掌理。虽然还有六位教御,但互不统属。这些年颇有一些江湖不齿的人物进入我教,于我太乙真宗声誉大有影响。」
韩庚道:「他是谁的门下?」
蔺采泉摇了摇头,没有作声。
「林之澜!」卓云君粉面涨红,怒道:「林师弟怎么如此大意!连这等歹人也收入门内!」
他们在场中争吵,程宗扬却觉得情形越来越不对了。月霜的肩头像冰一样寒冷,透出丝丝寒意,她脸上仿佛蒙了一层白霜,身体隐隐颤抖,忽然樱唇一张,吐出一口鲜血。
那鲜血掉在草地上,竟然「叮叮」作响,却是几块凝结的寒冰。
「喂喂!」程宗扬指着凝成冰块的鲜血,急切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她吐冰了!」
……
月霜已经陷入昏迷,脸色雪白。即使覆盖着厚厚的毛皮,身上仍不断有寒气透出。
文泽把最后一张毛皮盖在月霜身上,然后坐下来,将树枝加入火盆。
程宗扬忍不住问道:「她怎么了?」
文泽沉默片刻,然后道:「小姐幼时被高手打伤,伤势一直未愈。她体内寒毒郁结,一旦发作就会冰寒刺骨,只有靠修练九阳神功才能保住性命。」
这情形听来竟是如此熟悉,程宗扬挠了挠头,小心问道:「月霜小姐受的伤是不是……该不会真是玄冥神掌吧?」
文泽一脸讶然,像是从未听过,奇道:「什么玄冥神掌?你曾见过类似这样的伤势?」
程宗扬叹了口气,道:「这个……我有个姓张的朋友,也受过类似的伤,好不容易才治好。」
文泽又惊又喜,「他是如何治好的?」
程宗扬摇头道:「他先是被人打下山崖,结果从猿猴肚子里得到一卷神功秘笈,对着修炼一番,大概练了三五年的时间,伤就自己好了。」
文泽皱眉道:「掉下山崖而不死,还从猿猴肚子里得到秘笈,这种事太荒唐了,请恕我不能相信。」
这一次,程宗扬用力地点了点头,道:「说对了,我也不信。」
文泽犹豫片刻,终究是不放心,又问道:「你那位姓张的朋友,练的是什么功?」
不就是月霜正练着的吗。
程宗扬咳了一声,「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文泽看了看昏迷的月霜,不禁又是一声叹息。
程宗扬心里却转着另一个念头。刚才刺客喊说「岳家余孽」,这月霜是武穆王岳鹏举的后人?难怪王哲和军中上下这么小心。要暗害她的人,该不会是宋高宗和秦桧吧?
……
清晨,程宗扬懒洋洋坐在山坡上,无聊地咬着一根草茎。
昨晚的刺杀似乎没有发生过,破碎的帐篷被移走,重新换了一顶,那名刺客的尸体也不知所踪。
前来拜见掌教的使者中混入刺客,让太乙真宗上下大丢颜面。蔺采泉下令,所有弟子都留在帐内,不许往军营中乱走。
这条禁令与程宗扬无关,做为异世界的来客,他过得十分悠闲。王哲的帅帐灯火彻夜未熄,显然在忙着大事,无暇找他推究生死根的用法。
昨天的战斗只有一个步兵方阵,程宗扬原以为这支军团人数不是太多,但此时真正看到大军的营帐,程宗扬才发现远远超过了他的想像。
左武军第一军团分成三个大营,品字形排列。首当其冲的就是天武营,那些使用七米长矛的步卒在战场以外的地方依然沉默,显示出让程宗扬无法理解的,岩石般意志。也许这才是真正的军人。程宗扬可以想像,只要王哲一声令下,这些汉子就会义无返顾地冲向目标,即使付出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另外两个大营相隔较远,一时间无法看清,程宗扬计算了一下,仅天武一营的帐篷就超过四百顶,士卒数量超过三千,照这样计算,整个军团接近一万人。
以昨天天武军一个方阵表现出的战斗力,这样一支军队在整个草原上可以说全无敌手。那些缺乏组织的半兽人,数量即使再多也不足为惧。
程宗扬暗忖,打完那些半兽人,军团就该班师了吧?对于自己所置身的这个世界,他很好奇,那是个什么的国度?自己所知的历史中,六朝金粉,可以说是千载风流,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六朝,与自己所知的历史有多少之处?
「程兄!」
一身文士打扮的参军文泽利落地攀上山丘,看他矫健的身手,比自己可强得多了。
程宗扬对这个参谋人物很有好感,道:「文参军,怎么有空到这里?」
文泽笑道:「正是来寻程兄讨教。」
程宗扬觉得奇怪,自己又没打过仗,他能讨教什么?
文泽立定脚步,挥手道:「程兄看我军阵容如何?」
程宗扬由衷说道:「很强。」
可射三百米的秦弩,长达七米的重矛,还有这些钢铁般的汉子。程宗扬想像不出,冷兵器时代是否还有比他们更强的军队。
文泽道:「我军出师以来,三个月内,跋涉五千余里,与兽蛮人交锋四十余战。斩杀无算。方才兽人酋长遣来使者,明日与我军决战。据我估算,兽蛮人能够上阵的战士已不足两千,我军一战可定。」
「听来是好消息啊。」
文泽笑道:「程兄说得不错。师帅最担心的是这些兽蛮人四散逃奔,追剿不易。今日他们主动决战,我军正求之不得。兽蛮人为患西疆多年,如今正是清除那些兽类的良机。」
说了半天,程宗扬还没听出来他找自己有什么事,不禁问道:「文参军找我有什么事?」
「哦,是这样的。」文泽道:「昨日程兄拿出的拉链,我反覆想了许久,不知道程兄能不能做得更大一些?」
更大一些?「要多大?」
文泽解释道:「我们左武第一军团虽以野战见长,但最为擅长的还是城战。
我军多是步卒,在旷野中遇到大批战骑围攻,往往多有损伤。看到程兄的拉链,文某突然萌生一个念头,不知道这拉链能不能做得更大一次,以黄铜为牙链,镔铁为机括,将宽高一丈厚三寸的板障连接在一起。」
程宗扬听得目瞪口呆,他要用拉链做城墙?
文泽自顾自说道:「……如此一来,搭建一座木制城塞只需半个时辰,而勾结之紧密,更胜于掘土立木排列成的栅墙。」
程宗扬佩服地看了他一眼,果真是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如此疯狂的主意都能想得出来,不知道算过成本没有?
程宗扬决定帮文泽一把,「用拉链连接城墙,拉链至少要比一尺的普通拉链大一百倍。这样算来,一条就需要一百个银铢。如果你要造的木城长一百丈,单是拉链就需一万银铢。」
一万银铢,那就是将近一千匹战马,做成木城,还不如配备一千骑兵!
文泽显是没想到这点,面色微变,还没来得及答话,一条马鞭就带着风声呼啸而至。
「无耻!」
【第一集】第七章
「啪!」的一声脆响,程宗扬脸上多了一道血痕。
火辣的痛楚从鼻梁一直延伸到耳后,程宗扬一下被打傻了,捂着脸痛得双眼含泪。
月霜杏目圆睁,俏脸上满是怒火,手里握着皮鞭,气得肩膀都在颤抖,「你这个该死的奸商!身为六朝子民,你不上阵杀敌,为国出力,还趁火打劫!」
好心劝解却惹来这一鞭,程宗扬爬起来,伸手一摸,掌上都是鲜血,怒由心起,吼道:「你为什么打我?」
月霜寸步不让,「你这种小人本就该打!」
「我什么地方是小人了?」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听师帅说了,他邀你入伍从军,你一口拒绝了。
危难关头,你一个男人,不从军杀敌,反而贪生怕死,见利忘义,拿国家大事当买卖,就是该打!」
听月霜这样说,程宗扬只感到哭笑不得,国家兴亡,确实匹夫有责,但自己只是一个意外穿越的不速之客,这个国家并不是自己的国家,非生于斯、非长于斯,要自己去扛什么兴亡之责,真是莫名奇妙。
问题是,月霜怒气冲冲,这些话说出来她一定不能理解,程宗扬可不相信除了王哲,还有人会相信自己的离奇遭遇,无奈之下,只能用别的方法解释。
「军人的责任是打仗,商人的工作就是赚钱,如果你觉得保家卫国是你的责任,那我赚我应得的份,又有什么地方做错了?我有逼着你们买东西吗?觉得贵了,大可以不买啊。」
「你!」
听到程宗扬的话,月霜更为恚怒,举手又是一鞭。程宗扬这次学乖了,她手一动,就急忙闪到一边。
文泽连忙拦住月霜,「程兄是军中客人,虽然志向不同,也不能挥鞭相向。
若是师帅知晓,必然会有所责备。」
「败类!」月霜恨恨收起马鞭,一跺脚,转身离开。
文泽扶起程宗扬,「程兄没事吧?」
程宗扬脸上挨这一鞭着实不轻,若非月霜伤后无力,大概不会只是破点皮而已,连肉都要被抽掉一大块。
无缘无故挨了一鞭,程宗扬一肚子的冤枉气,没再搭理连连告罪的文泽,迳自回到自己的帐篷。
摸了摸脸庞,受伤的地方已经肿了起来,像火烧一样霍霍作痛。居然打在脸上!真是没教养啊,不知道打人不打脸?程宗扬心有余悸地想,如果这一鞭再上移一点,抽到眼睛,恐怕眼睛就废了。
想起月霜鄙夷的神态,程宗扬就满腔怒火。即使自己真是这个世界的人,真是六朝子民,刚才又做了什么过分的事,需要被这样抽一鞭了?这个女人虽然漂亮,却有暴力倾向,真是要不得。
这地方是不能待了。再待下去,那个正义女神总有一天会拿刀逼着自己上阵杀敌,说不定还会背后来一刀,给自己一个为国成仁的机会。
往哪里去呢?程宗扬双手枕在脑后,拧眉思索。
自己对这个世界仅有的认识,就是这里是草原,东南方向是大雪山,过了大雪山,就进入六朝内陆。文泽说,他们出塞已经有三个月,如果除去战斗和驻营的时间,这里离六朝内陆至少有一个月的路程。
程宗扬不禁开始怀念段强,那家伙好歹还混过野外生存的训练班,自己在草原走上三天就可能饿死,看来只有等军团班师,回到内陆再想办法了。
想到段强,跟着就想到紫玫,自己在飞机上离奇失踪,穿越到这里来,那场面试自然是泡汤了,不晓得紫玫找不到自己,会有什么反应?也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她?
心中一痛,程宗扬情绪大坏,士卒送来的午饭也没有吃,一个人倒在铺上蒙头大睡。中间文泽来过一趟,以为程宗扬睡得正熟,也没有打扰他。
天色将暮,一个温和的声音在帐外响起,「程道友在否?」
程宗扬一下子坐了起来。是蔺采泉。太乙真宗四位教御中,商乐轩眼高于顶,夙未央沉默寡言,那个卓云君干脆就当他不存在,连正眼都没看过他一眼。相比之下,还是这位笑容可掬的蔺采泉看起来顺眼些。
程宗扬在脸上摸了一把,那道鞭痕已经淡若无存。他心里一动,看来王哲所言非虚,自己身上可能真有一些意想不到的变化。
程宗扬拉开帐门,「蔺教御请进。」
蔺采泉含笑道:「打搅了。」然后躬身进入帐内。
帐内狭小,蔺采泉随意坐在铺上,目光左右一扫,笑道:「文泽办事仓促,这里的青草也未除去,小兄弟睡得惯吗?」
程宗扬打了个哈哈,「有这些草作垫子,比在沙土上舒服多了。」
蔺采泉含笑看着他,过了会儿才道:「小兄弟身上真阳之浓,是蔺某生平仅见。不知道小兄弟修炼的是哪种功法?」
程宗扬虽然不知道他的来意,但当日王哲交待过,生死根的秘密轻易不能泄漏,于是只好装傻,「阳气?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许……因为我是童男子吧。」这个程宗扬没有撒谎,至少穿越之后,他还是童男。
蔺采泉大笑摇头,「所谓童子之身阳气浓郁,不过是愚人妄传而已。生生谓之道,孤阴不长,孤阳不生,阴阳相济,才是道法真谛。」
原来还有这一说,看来童子功都是骗人的。程宗扬为难地说:「可我真的没练过什么功法。」
蔺采泉徐徐道:「知道蔺某为何对小兄弟另眼相看吗?」
程宗扬摇了摇头,知道反正不是因为自己长得帅。
蔺采泉道:「因为你本该是个死人。」
程宗扬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难道自己穿越的时候已经死了,现在只是一个魂魄?程宗扬身体一动,看到自己的影子才松了口气,这老家伙,真是吓死人不偿命。
「我这不是好好活着吗?」
「小兄弟可知真阳外溢,只有何种情形才会发生?」蔺采泉不等他回答,便说道:「其一,散功。体内真阳一旦散尽,轻则沦为废人,重则丧命。其二,羽化。命之将终,真阳流散,形之于外。」
经过蔺采泉的解说,程宗扬才知道真阳是通过经脉丹田的气息,运转聚炼而成,与人体的真元相合为一。不懂修炼之道的人,可能有些先天气血旺盛,阳气充沛,但根本不可能炼聚出真阳。
而炼气之法,首先就是用丹田蕴集真阳,根本不可能出现自己这种真阳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流出体外的情形。所以蔺采泉一见到他,就大为惊讶。除去散功和羽化,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在程宗扬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向他传功,以至于真阳未能与他体内的真元融合而流逝。
「这就好比有金铢万贯,小兄弟却不知使用之法,更不知藏储之道,让这万贯金铢平白流失。」
「真有这么好吗?」程宗扬有些不确定地说。蔺采泉这番话,让他也有些心动。
蔺采泉轻拂袍袖,淡淡道:「小兄弟可愿入我太乙真宗门内,研习道门秘法么?」
程宗扬来了兴趣,「什么秘法?」
蔺采泉扬手一招,掌心现出一只旋转的太极图,然后依次生出金、木、水、火、土诸种异相,流转不定。
「这是五行诀。」蔺采泉道:「我太乙真宗乃道门第一大宗派,秘法包罗万象,举凡导引、布气、云篆、定观、六甲、飞升、守一、存神、五遁、九守、六气、七神、坐忘、辟谷、吐纳、胎息、炼形、炼气、炼丹、圣胎、点化……无一不有。」
他一口气说了二十余种道门秘法,程宗扬听得耳花缭乱,辟谷、吐纳、炼丹这些他听说过,可云篆、定观、炼形、圣胎这些是什么?
蔺采泉屈指一弹,一点火光从太极图中射出,凭空而悬,仿佛一点飘摇的烛火,接着他手指一点,那点火光被拉成一条细细的火线,灵蛇般一闪,从一片草叶中间穿过,留下一个细小的孔洞。
程宗扬连声叫好,赞叹不已,心里却暗道:无事献慇勤,非奸即盗,老家伙既然这么卖力,肯定有所图谋。
蔺采泉合起手掌,收起五行诀,微笑道:「可愿入我太乙真宗门下么?」
「能学到这些秘法当然好啊。」程宗扬一脸向往地说。
蔺采泉捻须笑道:「既然如此,两日后我等返回龙池,小兄弟便与我等同行吧。」
程宗扬露出为难的表情,「可王大将军要我在军中留一段时间。只怕要过段时日才行。不知道会不会有些晚?」
蔺采泉微微一愕,然后道:「不妨。只要小兄弟回到内陆,随时都可入我太乙真宗,」
「那好。」
程宗扬痛快地答道,「但不知该怎样跟教御联系?」
蔺采泉道:「六朝诸州都有我太乙真宗分观,你只要拿出这面玉佩,就可与我联系。」说着他取下腰间的玉佩,递给程宗扬。
程宗扬接过玉佩,只见那玉佩质地莹润,制作精细,更为奇异的是玉料本身半黑半白,形成一只天然的太极图。
程宗扬握住玉佩,笑呵呵道:「多谢蔺教御了。」
蔺采泉起身道:「小兄弟资质非凡,入我太乙真宗门下,定然前途无量。蔺某就在龙池恭候大驾。告辞。」
……
程宗扬拿着玉佩翻来覆去看着,然后把它塞在皮夹里,放进背包。
蔺采泉极力游说他加入太乙真宗,不用说,肯定是因为他身上散发的真阳。
程宗扬不明白的是,自己身上的真阳是哪里来的?如果自己身上的生死根能够源源不绝地散发出真阳,那不意味着自己不用修炼就能成为这个世界的大高手吗?
程宗扬知道这不可能。至少他学过物质守衡定律,没有什么东西是能够无中生有的。包括蔺采泉方才施展的五行诀。只不过那些物质转换是通过道门秘法而实现的,自己还无法了解。
眼下除了从军,自己又有了一个选择:太乙真宗。对此,程宗扬还拿不定主意。道门秘法他有一点兴趣,说不定法术练得强了,能自己找方法穿梭时空回去,但从眼前的现实面来说,当道士似乎不比当和尚强多少。
入夜时分,一名士卒拿来晚餐,程宗扬一边吃,一边怀念台北的夜市牛排。
这没油没醋,没盐没料,没滋没味的白水马肉,一顿就让人倒足了胃口。
费力地啃了几口,程宗扬扔下马肉,一个人到帐外透透气。他住的帐篷不仅远离军营,也远离太乙真宗等人的住处,毕竟他还是个陌生人,文泽给他选择的住处独自设在坡下,背靠山丘。
头顶的星汉灿烂依旧。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程宗扬仍然被浩翰的星空所震撼,他扬着头,出神地望着那似乎触手可及的星群,一时间浑然忘却自己身在何方。
难怪古人说到星汉经天,都有着莫大的敬意。在这样的星空下,任何人都会体会到自己的邈小与生命的短暂。程宗扬无法辨识,在这无边的群星中,是否有一颗属于自己曾经生活过的那个世界。
正当程宗扬浮想联翩,看得出神,背后传来一声冷哼。
程宗扬转过身,只见一身戎装的月霜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她穿着黑色的软皮轻甲,没有戴盔,乌亮的秀发像男子一样挽成椎髻,用皮条扎紧,与军团里的秦军士卒打扮一模一样。只不过她白玉般的脸颊冷冰冰的,让程宗扬本能地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
周围再没有第二顶帐篷,这小美女肯定不是路过。半夜三更来找自己,总不会是来道谢的吧?程宗扬悄悄朝山丘顶上的帅帐瞥了一眼,估算着如果自己大声喊叫,王哲会不会听到。
说起来似乎很没面子,但见识过月霜单剑与半兽人硬撼的情形,程宗扬一点都不认为自己拥有维护男子汉尊严的能力。按照最乐观的估计,月霜一只手也能打他两个。
「月姑娘,」程宗扬稳住心神,尽量不卑不亢地说道:「是找我吗?」
月霜打量着他,眼中轻蔑的神态根本就没打算掩饰。
程宗扬心头怒火猛然升起,这死丫头,也欺人太甚了吧!
月霜冷冷道:「一个没练过功的小人,你身上的真阳从哪里来的?」
程宗扬这会儿心里已经明镜似的,王哲所说的那个身怀不治之症的亲人,就是眼前这个少女。按照文泽的说法,她幼时被人用酷似玄冥神掌的掌法打伤,阴寒之气在体内郁结,一直无法痊愈,发作时血液都会凝结如冰,几乎随时都可能丧命。
既然想来找自己帮忙,还一脸欠扁的样子,惹恼了自己,立刻就跟蔺老头走,让你一辈子都治不好!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道:「捡来的!」
月霜已经恢复许多,除了脸色略显苍白,丝毫看不出身怀绝症的样子。她冷冷一笑,「那就好。」
说着她纤指轻抬,程宗扬明明看到她手指的动作,却根本来不及反应。胸口忽然一麻,接着是腰腹、肩膀、腿膝……
月霜手指像舞蹈一样,在他身上一连点了十余下,等她停下手,程宗扬身上已经多了十余条不同的力道,或轻或重,却都正点在气血运行的关键部位,身体像被一条无形的绳索缚住,站立不稳地朝后倒去。
月霜抓起程宗扬的腰带,像拎一个还没长牙的婴儿般,把他拎进帐篷,随手往地上一扔。
月霜冷冷道:「既然是捡来的,那就是不义之财。」
程宗扬舌头还勉强能动,说话却不怎么利落,声音更小得像蚊鸣一样,「死丫头,放开我!」
月霜盘膝坐下,从怀里取出一卷白布。布里卷着一把细若手指的尖刀,一包伤药,还有一颗土黄色的药丸。月霜拿起尖刀,盯着程宗扬道:「既然不是你的东西,就该交了出来,给有资格支配的人!」
看到尖刀酷似手术刀的利刃,程宗扬顿时一阵毛骨悚然,「你……你要做什么?」
月霜显然很看不起他胆怯的模样,她毫不避讳地扯开程宗扬的衬衣,一脸鄙夷地说道:「你还是男人吗?我只不过要在你心头取一点血,又不是要杀你。」
月霜说得轻松,程宗扬浑身的汗毛却都竖了起来。取心头之血啊,要在他心脏上划一刀!这丫头疯了!程宗扬不相信月霜具备心脏外科医生的一般资质,这一刀下去,她痛快了,自己这条命可就完了。
「停!」程宗扬面如土色地喝道:「有话好好说——你、你要真阳做什么?」
「生死根具天地异能,夺造化之功,乃是上苍赐与的珍贵之物,合该扭转干坤,拯救黎民于水火之中,岂能浪费在你这种人身上?」
「我这种人……」程宗扬脾气再好,也不禁无名火起,怒道:「我这种人怎么了?当兵打仗是人,做生意的就不是人么?你这是哪门的歪理!」忽然想到一件事,冷笑:「说得这么好听,你心里真正想的,其实是为了治疗你自己的伤吧?这种动机是有多高尚?」
他这几句话是抱着「老子豁出去」的觉悟说的,本以为刺中了她的痛处,恼羞成怒之下,肯定要变成一头狰狞可怕的母老虎:岂料月霜却只是冷冷一笑,语带轻蔑,淡淡的说:「取出真阳之后,自是交给师帅裁断。他若是要拿来给我治伤,也必是因为这样做,能拯救最多的苍生,不负生死根的玄奥奇妙。」
「你这个疯子!」
月霜霍然抬头,秀发抛散若旌旗迎风,雪白俏丽的瓜子脸上英气凛凛,竟无一丝心虚,清叱道:「疯子?你这种小人,什么都不晓得,就给我闭嘴!你怎么会懂我的心情?明明我有能力上阵杀敌的,却只能被放在大后方,受人保护,看着我的战友在我身边一个个倒下,一次又一次,每次都是这样,我本来可以保护他们的……」
月霜几乎是一口气把这些话吼出来,程宗扬听得都呆住了,月霜看见他的样子,也察觉到自己失控,神色转冷,淡淡道:「真阳于你无用,我治好了伤,能上阵多杀几个敌人,多救几个战友的性命,也算让你间接为国出力了。」
语气虽然冷淡,却掩饰不住已泛红的眼睛,程宗扬看着月霜的眼神,口气不由得软了下来,「你要真阳就要好了,干嘛要用我心脏的血?」
月霜用尖刀顶在程宗扬心口,冷冷道:「心乃阳火所聚。放心,我只要刺出几滴血就够了。」说着就往下刺。
「住手!」程宗扬拼尽全力叫出来的声音,也不比一只小蜜蜂的嗡嗡声大多少。
月霜却真的住了手。她冷冷一笑:「如果可以,我真不想让你服这颗丹药。像你这种人,多给一粒米都是浪费食粮,无益于天下苍生!」
程宗扬心里翻来覆去,愤愤想着:「妈的,天下苍生跟你这么好,真阳你去跟天下苍生要啊!」
看到他瞠目结舌、面青汗涌的样子,月霜不屑地一抿红菱儿般的嘴唇,拈起那枚土黄色的药丸。「这是夙教御穷五年之力才制成的丹药,能激发真元,补炼真阳,有脱胎换骨之功。让你吃,真是便宜你了。」
说着月霜把丹药一切两半,一边捏住程宗扬的下巴,微一用力,就将他嘴巴捏开,投了半颗进去。
那丹药辛辣之气扑鼻,一尝就是性烈无比的猛药。程宗扬伸直舌头拚命往外吐,但月霜微凉的指尖在他喉头一拂,程宗扬就不由自主地将丹药吞了下去。
月霜小时被人用阴寒掌力打伤,十余年来,王哲等人费尽心力,她体内的寒毒却一直缠绵未去。这次夙未央带来自己秘制多年的丹药,希望能在月霜服下后激发她体内的真阳,一举清除寒毒。但此丹药性太烈,夙未央反覆教待,不能让月霜轻易服用,以免她修为不足之下,丹药激起的真阳与体内的寒毒相攻,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上午月霜气恼之下抽了程宗扬一鞭,被王哲知道后,狠狠训了她一番,告诉她这个年轻人身怀异能,未曾修炼就有真阳凝聚,待寻出引导之法,很可能会治好她的伤势。月霜回想起那日击退刺客的经过,暗忖果然不错,但她自小在军中长大,虽是女流,性格却如男儿,加上对程宗扬半点好感都没有,要乖乖等着让他给自己治伤,摸摸碰碰,还不如被半兽人砍死。
王哲找不出引导真阳的方法,月霜却自行推想,很简单地找到一条良策——只要取程宗扬一点心头之血,不就得到真阳了吗?那半颗丹药,是让他体内真元激发,心头聚集的真阳更为充沛,也算是给他的补偿。
至于另外半颗,月霜毫不犹豫地自己服了下去,然后闭目化解药性。忽然她面容一变,露出痛苦的表情。
【第一集】第八章
狭小的帐篷内,呼吸声越来越沉重。程宗扬身体发红,血管一条条鼓出,像青色的细蛇在皮肤表面游动。他浑身汗出如浆,喉中发出牛吼般的喘息声。
半颗丹药下肚,体内仿佛有一团烈火燃烧,同时沿着经络,不断向外散发热量,所过之处无不剧痛。程宗扬生平第一尝到这种痛苦的滋味,身体无数肌肉都在扭曲,比当年打球扭伤脚踝痛了一百倍不止。
这个疯婆子,只要自己能够不死,安然脱险,绝不与她善罢甘休!
问题是,能够不死吗?
在月霜看来,从心头取一点血根本不算什么大问题,战场上大有士卒少了两条胳膊一条大腿还照样活着。但程宗扬知道,如果心脏挨上一刀,以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准,自己绝对活不了。
程宗扬被体内激荡的真阳所烧炙,感受着焚身般的痛苦,意识越来越模糊,半昏半醒之中,没有注意到旁边月霜的异状。
月霜盘膝坐在一旁,雪白的面孔时而鲜红,时而又变得苍白,接着又浮现出一抹淡淡的青气。丹药入腹,在她体内的变化远远比程宗扬强烈。郁结在脏腑的寒毒犹如蛰伏的毒蛇,被春雷惊醒,同时张开毒牙。月霜体内所有的经络都被冻僵瘀塞,周身冰寒刺骨。
寒毒发作的情形月霜已经历过许多次,但发作得这么快,她还是初见。本来想在寒毒发作前刺出程宗扬的心头之血,这时也顾不及了,只能勉强依靠九阳神功来护住心头一点暖意。
忽然,耳边传来一阵异动。月霜吃力地睁开眼,只见程宗扬双目圆瞪,额头青筋暴出,牙关死死咬紧,身体的肌肉不住扭动。
突然他手臂一伸,抓住月霜的手腕。
月霜大惊之下,连忙甩手,却发现已被寒毒侵蚀的身体像被冻僵一样,半点力气都发不出来,手只能轻轻摇动,根本甩不开程宗扬的紧握。
程宗扬摇摇晃晃爬起来,他面容扭曲,口鼻中喷出炽热的气体,血红的眼睛死死瞪着月霜,然后一把扼住她喉咙,用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吼道:「死丫头!」
月霜瞪大美目,不明白他怎么能冲开被封的穴道。如果说以前的程宗扬只是令她厌恶和鄙视,这时的程宗扬则是令她恐惧。他疯狂的眼神,似乎是想把她活活吃掉。月霜并不怕死,但死在这种小人手里,未免太冤屈了。
程宗扬瞪着她看了半晌,忽然抓住她胸前的皮甲,用力一撕。这种硝制过的上等水牛皮,以前别说手撕,程宗扬就是用牙齿也咬不开。但这会儿程宗扬力气大得出奇,皮甲应手破裂,露出里面的衣衫。
月霜吃力地说道:「你……你要干什么!」
程宗扬咬着牙,露出一个恶狠狠的笑容,那笑容看起来与其说是人脸,更像是一只呲牙咧嘴的恶狼。
「你——」月霜只说了一个字就被打断。程宗扬从她内衣上扯下一块,塞住她的嘴巴。
炽热的呼吸喷在月霜脸上,一片滚烫,她咬着破碎的内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闻到月霜身上淡淡的少女气息,理智尽失,单纯受原始本能驱动的程宗扬,体内欲火更是大炽。那枚丹药在他体内所激发的真阳,远远比月霜预想中庞大,程宗扬体内没有寒毒,真阳一被催发,就冲向被封的穴道,他所感受的痛苦,倒有一大半是来自于此。
这时穴道已解,那团热火烧炙着丹田,在体内奔突,使肉体产生出本能的反应,程宗扬力气奇大,他剥下月霜的皮甲,把她拖到草丛中的地铺上。
月霜再勇敢,终究还是个少女,望着程宗扬的眼睛忍不住流露出一丝惧意,但随即又变得坚毅起来。她皮甲下只有一层薄薄的单衣,质料与军士们一样,是粗糙的麻葛,腰上还系着固定肋骨的木板。
程宗扬没有急色地扒她的内衣,而是把她翻过来,脸朝下趴在铺上。然后把她双臂并到背后,用羊皮卷住缠紧。他这会儿虽然欲火焚身,意志昏沉,却还存着几分危机本能,这贱人一身功夫,一旦喘过气来,就这么大的帐篷,他逃都没地方逃。
缠好月霜的手臂和小腿,程宗扬手掌一把伸到月霜怀中,抓住她那两团坚挺的美肉。
月霜瞪着他,乌黑的眸子中仿佛有两团火苗在烧。
程宗扬把月霜拽到自己腿上,撕开她胸前的白布,当着她的面,抓住她两只圆润的嫩乳一阵暴捏。月霜脸色由白转红,最后仿佛能滴下血来。程宗扬挑衅地捏住她一只粉红的乳头,在指间揉捏着,用力拉长。
月霜皮肤白嫩,肉体光滑无比,那两只嫩乳浑圆挺翘,手感极佳。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肌肤一片凉滑,就像一握冰玉。在程宗扬的玩弄下,月霜眼中恨意有增无减,明亮的眸子上却慢慢浮现出一层水雾。
程宗扬注意不到这些,眼中所见,只有这极具动人魅力的胴体,在月霜乳上用力拧了一把,把她推到铺上。
月霜两条小腿都被缠着,无法分开,程宗扬索性搂住她的腰,把她并在一起双腿弯曲过来,按在地上。月霜俏美的面孔被埋在草丛中,她上身衣衫破碎,两手背在身后,被整张羊皮卷住,小腿折叠着压在身下,被单裤包裹的臀部微微翘起,显示出圆润的弧线。
程宗扬体内仿佛有无数道热流四处乱窜,他拽住月霜腰间的系带一扯,那条缺乏弹性的单裤应手扯落,露出一只小巧而光洁的雪臀。
月霜的年龄大概比他小六七岁,在他原来的世界里,应该还在上国中。不知道是体内寒毒侵蚀,还是因为这个世界水土更加纯净的缘故,月霜周身的肌肤白滑之极。那只美臀浑圆可爱,白嫩的肌肤紧绷着,没有丝毫皱纹。还未完全发育的臀肉晶莹雪嫩,中间是一条紧凑的臀沟。再往下,是一片白玉般的软肉,两片阴唇微微合在一起,鲜嫩得令人诧异,还带着处女的淡香和青涩。
程宗扬衬衣被月霜扯开,裸露的胸膛一片赤红,浑身热汗直流。月霜给他喂的丹药是好是坏他不知道,但这份难受是实实在在的,周身血液如同烈火,阳具又粗又硬,差不多破了他以往勃起的纪录。那种鼓胀欲裂的感觉,让程宗扬怀疑自己会不会出现爆阳而死的惨剧。
眼前的女体使程宗扬喷出的气体越来越炽热。他抓住月霜的臀肉用力一分,那条细嫩的肉缝立刻绽开,露出一片娇嫩的红色。月霜的身体猛然绷紧,肌肤宛如凝结的寒冰,洁白晶莹,却没有丝毫温度。
程宗扬一把抓住月霜的椎髻,把她螓首提得扬起,低吼道:「想要阳气吗?我给你!」
程宗扬火热的阳具向前一挺,顶在少女柔嫩的秘处,然后硬生生捅了进去。
月霜以跪伏的姿势趴在地上,那只洁白的美臀本能地收紧。她咬住唇瓣,俏美的面孔时红时白,显示出寒毒正在她体内肆虐。
月霜承受着寒毒发作之苦,眼中映出男人狂暴的面孔,心下却是一片冰冷。
她素来洁身自爱,虽然在行伍之中,周围都是男人,却把自己守得紧紧,从来也没有想过,会有如此一刻,在这样的情况下……失去自己的童贞……
「嘿!」
「呜!」
阳具用力一挺,火热的龟头像烧红的铁棍一样,硬梆梆挤进蜜穴。少女未经人事的蜜穴紧狭无比,尤其是她体内的冰寒,感觉就像插进一只紧密的雪洞里。
平常做爱中,女性的冷感最让男人头痛。但程宗扬这会儿浑身火热,龟头插在里面反而分外舒爽。他扯开月霜的发髻,把她的长发缠在腕上,正要抓紧,忽然大叫一声,手指剧痛,被发中一枚细针刺破。
程宗扬欲火上头,随手拔下细针,扔在一旁,一手捏在月霜柔嫩的乳头上,然后一手抱住她纤细的腰肢,用力挺入。滑凉的嫩穴吞入阳具,带来阵阵快感。
而月霜表情却是一变。
月霜用来固定伤处的木板被程宗扬扔掉,腰肢被他握住,断裂的肋骨顿时一阵剧痛。她脸部被扯得扬起,两只雪乳像光润的玉球一样低垂在胸前,身体僵硬,手脚又都被缠着,只能任由肉棒越进越深,一点一点挤进体内。
忽然下体一紧,那根卑劣的阳具像是顶到某个障碍,被迫停了下来。
程宗扬鼻翼翕张着,发出沉重地喘息声,「处女?我干!」说着他顶住那层柔韧的薄膜,用力挺了挺。
月霜下体胀痛欲裂,她死死咬住唇,嫣红的唇瓣渐渐褪去血色,变得苍白。
程宗扬重重哼了一声,然后用尽全身力气,竭力插入。那层脆弱的韧膜根本无法阻挡阳具的进入,在龟头的重压下,顿时破裂。就在破体的同时,月霜猛得咬紧口中的碎布,身体因为剧痛而战栗起来。
程宗扬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的异状,他把整根阳具完全捅进那只紧窄的蜜穴,在月霜体内感受着她的鲜美和滑嫩。这时的月霜,就像一个冰雪雕成的美女。柔嫩的蜜穴紧紧夹住阳具,不时痛楚地抽动着。那种冰凉的感觉,就像她在含着冰块为自己8888。
恍惚中,程宗扬仿佛又看到紫玫。他摇了摇头,抛开脑中的幻像,然后一手伸到月霜臀下,将她秘处撑得敞开。
白嫩的阴唇间,那只柔嫩的肉洞已经被阳具撑满,红腻的蜜肉包裹着粗大的肉棒,随着他的拔出,微微蠕动着,淌出一股殷红的鲜血。
这会儿生米已经做成熟饭,程宗扬被鲜血刺激了狂性,再顾不得那么多,阳具拔出少许,又狠狠地干了进去。
少女的蜜穴依然紧狭,但给程宗扬带来的只有更强烈的快感。他挽住月霜的长发,狠狠挺动下体,一阵密集的肉体撞击声在帐内响起。
月霜身体愈发冰凉,连粉红的乳珠也仿佛蒙上一层淡霜,变得发白。程宗扬体内却是烈焰升腾,充血的阳具在少女蜜穴中进出,不断将热流带到她体内。
随着肉棒的进出,那只冰凉的蜜穴仿佛融化的冰洞,渐渐变得温暖而富有弹性。月霜的战栗仍在继续,但已经从寒毒侵蚀下的颤抖,变成了痛楚的颤抖。
意外的变化,在程宗扬完全不知道的情形下发生。生死根吸纳死气所产生的真阳,一直没有妥善的传送方法,即使误打误撞,藉由肢体碰触偶然传递,效果也不好,真阳在传输过程中散失大半。
但在两人肢体紧密结合,没有半点缝隙的状况下,一丝丝真阳缓缓散出,直接为月霜的肉体所吸收,几乎没有任何耗损散失,虽然很微量,效果却大,如同滚热的潮水,将经络中的寒毒一一压制、化解。
令月霜羞愤的是,这些克制住寒毒的真阳,是从被这个卑鄙小人用他最可耻的器官送入自己体内。寒毒虽然被暂时压制,鲜血却从她娇嫩的穴中淌出,流进紧并的腿缝中,沿着雪白的大腿蜿蜒而下。
「我要杀了他!杀了他!」月霜反覆在心里说着。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光线一暗,那根照明的松枝烧到了尽头。与其同时,程宗扬也急促地喘息起来。他抱住月霜腰臀,小腹紧紧顶住她光润的雪臀,阳具在她体内剧烈地跳动起来。
身体中燃烧的火焰仿佛找到一个可以渲泄的出口,疯狂地朝月霜体内涌去,与此同时,沛然真阳如岩浆爆发,超越先前千百倍的钜量,瞬间注入膣道的尽头,直到少女小巧的子宫再无法容纳更多精液,那些浊白而黏稠的液体混着处子的鲜血从穴口溢出。
月霜仿佛被滚热的精液烫到,柔嫩的蜜穴猛然收紧,紧紧夹住阳具,让精液流入自己体内深处。
火热的精液像潮水一样涌入子宫,给腹腔带来一片暖意。蕴藏在精液中的大量真阳流入丹田,在里面飞快地旋转着,愈发充沛。从两岁起就凝结在经脉脏腑中的寒毒仿佛烈日下的春雪,迅速融化消失。超过半数的经络都成为坦途,气息运转变得顺畅自如。那种感觉,就像一个从小就坐在轮椅中的孩子,突然获得了飞翔的能力。
程宗扬松开手,失去支撑的月霜软绵绵倒在铺上。她身体已经没有起初那么寒冷,洁白的胴体布满瘀青的指痕,宛如霜雪的臀间一片狼藉。紧密的阴唇被干得翻开,鲜血与精液混杂在一起,凌乱不堪,剧痛与失贞的屈辱,令她悲愤欲绝,但她死死咬住口中的碎布,眼中没有一滴泪水。
发泄过后的程宗扬,随着大量真阳离体,阳火散失,一下子整个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自己竟然在军营里强行干了月霜!
如此兽行,不知道王哲那位宗师兼大帅知道后,会不会大展神功,把自己拍成一堆比豆末还碎的齑粉。就算王哲放过自己,还有月霜。像她这样烈性的女子,如果不砍死自己,这种事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
唯一的方法也许是杀人灭口,但程宗扬想都没想过。这可是一整支军团,方圆几千里都是他们的地头,自己刚穿越过来,人生地不熟,逃得再快,还能快过他们的战马?如果被他们七米长的重矛方阵围住……
程宗扬胡乱把月霜破碎的内衣掩上,小心不碰到她的肋骨,然后给她套上皮甲。幸好皮甲是前后两半,把皮条绑紧看起来就似模似样了。至于她的手脚,程宗扬一时还不敢解。万一她药性过去了,第一件事可能就是拧断他的脖子。
床铺的羊皮上血迹宛然,似乎在控诉他的粗暴。程宗扬胡乱卷起羊皮扔进草丛,一边扶起月霜,努力想找些话来说。
「对不起……这一切,我也不是……呃,至少……也是你做得太过分了。」
月霜目光冷冷从他脸上转过,投向帐篷一角。
程宗扬心里一喜,月霜看来好像没有过激反应。程宗扬试探着取出她口中的碎布,一旦她张口喊叫王哲,立刻就要把她嘴巴堵上,然后有那么就逃那么远。
但月霜没有作声,只是呕出一口鲜血,然后咬紧唇瓣。
程宗扬稍微松了口气,然后用商量的口气道:「我现在放开你,但你要发誓,今天的事我们算扯平,往后谁都不许提。」
月霜注视着帐角,仿佛没有听到。
程宗扬连问几句都没得到回答,只好给自己找了个台阶,「我们说好了啊。我现在放开你,谁都不许动手啊。」
程宗扬一边看月霜的脸色,一边慢慢解开缠在她小腿上的羊皮。出乎他的意料,月霜仍是一动不动。程宗扬心里不禁升起一团迷惑,这丫头不会是让自己强暴一次,被干成失忆了吧?还是她体内的寒毒仍在冲突,没有力气?
程宗扬犹豫着松开她手臂上的羊皮,就在羊皮快要解完的一刹那,月霜双臂一分,羊皮应手破碎。真气以从未有过的力道与速度激射而出,破碎的羊皮像利刃般飞起,在程宗扬脸侧划出一道血痕。
程宗扬魂飞魄散,刚拔脚想跑,月霜一掌已经抹在程宗扬肋下。
格的一声,程宗扬额头冒出一层冷汗。这一掌远比半兽人当时的拳风凶猛,程宗扬肋骨顿时断了几根,五脏六腑都像被放在铁砧上被人用铁锤重击。
程宗扬「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从月霜出手的力度,他完全可以得出这样一个结论:这丫头不是出手泄怒,纯粹是想要自己的命!
摀住断裂的肋骨,程宗扬狼狈不堪地朝帐外跌去,头刚伸出帐外,后头忽然一紧,脖子被一只冷冰冰的手掌抓住。
「师帅!」程宗扬发出一声嘶叫。
几乎拧断程宗扬颈骨的纤手一僵,然后松开。程宗扬趁机往前一扑,逃出这个即将成为自己坟墓的帐篷。
帐内的月霜意识到自己上当了,王哲并没有出现。程宗扬刚跑出一步,身体忽然往前一倾,直挺挺扑倒在地。他双脚被一幅羊皮卷住,虽然十根手指都插进草地,却无法挣过月霜,在她的拉扯下一点一点被拖回帐篷。
「师帅!」程宗扬又是一声大叫,接着身后格的一声脆响,他面容立刻变得扭曲。
月霜冷着脸拧断他一根趾骨,然后踏住他的小腿,准备踏断他的腿骨。一招杀了他,未免太便宜这个卑鄙无耻到极点的肮脏小人。人身上有三百多块骨骼,至少要拧断三分之一,再把他大卸八块,才能稍懈这夺身之恨……自己的清白,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这个小人给玷污了……
一股柔和的力道传来,月霜脚底刚触到程宗扬的小腿就被弹回。
程宗扬把握机会,高呼出声,「师帅……救命啊!」
「霜儿!」王哲一手抓住程宗扬的肩头,冷声喝道,一边用一股柔劲弹开月霜,保下程宗扬这条腿。
王哲并不是听到他的叫喊才出现,毕竟隔着三百米的距离,再快的速度也不可能两个呼吸赶到。事实上月霜一直没有回自己的帐篷,守护的士卒发觉有异,禀报主帅,王哲意识到她可能来寻程宗扬,才迅速赶来。
帐内沉寂片刻,接着帐后一响,月霜掠出帐篷,转眼消失在山丘之后。
程宗扬衣衫零乱,身上两处骨折,脸上更被擦出一片血痕,头发里都是乱草和黄沙,看上去就像被人刚暴打过一顿,狼狈不堪,不过,倒还看不出像个强奸犯的样子。
王哲扶起程宗扬,有些愧疚地说道:「王某管教无方,让你受惊了,你们两个为什么发生冲突?霜儿的身法又怎么……」
最后一句话,纯属自问自答,说到一半,王哲身躯一震,忙问道:「你找到了输送之法?霜儿的寒毒内伤治好了?」
刚在鬼门关前至此一游,程宗扬余悸未消,一身都是冷汗,腿上又痛得厉害,张口第一句话就是,「我不干了!我要走!立刻就走!」
王哲见程宗扬这等神情,摇了摇头,不再追问,只是注视着他,道:「草原千里翰海,你自己如何离开?」
「我答应过蔺教御,跟他一起走!」
王哲默然良久,然后扶住程宗扬,缓步入帐。
「既然你要离开,王某也无法阻拦,不过……」王哲慢慢抬起手,一掌拍在程宗扬右侧的太阳穴上。
脑里「轰」的一声,程宗扬失去了意识。
【第一集】第九章
被王哲手掌拍上太阳穴的刹那,程宗扬脑中轰然一声,仿佛一千万只光彩照人的镏金铜钟同时敲响,又仿佛连绵万里的群山被一轮太阳击碎,无边的潮水瞬时涌起,又在同一瞬间被喷澕而出的阳光炙干。
炽热的暖流在体内反覆回旋,行遍四肢百骸,程宗扬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浸泡在一大缸热水里,暖烘烘的非常舒服,就连腿上的剧痛都好转许多,甚至是感觉不到。
时间不晓得过了多久,程宗扬清醒过来,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浑身汗出如浆,本来黑暗的天色,竟已破晓微光,自己失去意识起码几个小时了。
王哲正端坐在前方不远处,那张坚毅如钢,气度严谨的面孔,此时却显露倦容,看来十分憔悴,但见到程宗扬睁开眼睛,王哲露出微笑。
「成啦,你清醒的速度之快,犹超过我的预估,唔,你深呼吸一口,看看有什么感觉?」
程宗扬一愣,深吸一口气,发现小腹生出一股暖流,当自己注意力集中在那上头,那股暖流就旋转起来,仿佛一个漏斗状的漩涡,将体内散落的热气吸纳过来。
肚子里突然多了这么个东西,程宗扬只觉得有趣,但看到王哲一脸倦容,再与一些常识进行推想,不由得吃了一惊。
「师帅,你……你传功给我?」
像王哲这样的大高手,养气功夫深湛,等闲就算与人斗上几百回合,也不会脸红气喘,现在却一副元气大伤的憔悴模样,最合理的解释,就是像武侠小说中那样耗损真气,为人治伤。再看看自己丹田中的异状,程宗扬做出了这样判断。
「说不上传功,只是为你筑下修炼的基础,不是把功力传你,更不是什么大恩惠,你不用放在心上。一个时辰前,你还是一张白纸,此时你已越过最开始的筑基阶段,能够在丹田修练真气了。」
王哲微微一笑,话说得轻描淡写,但程宗扬知道事情一定没有那么简单,大战在即,兵凶战危,王哲却拼着大损真元,为自己筑基、疗伤,光是这份人情,就是莫大的恩惠,他认真地鞠了一躬,诚恳地对王哲说道:「多谢师帅。」
王哲脸色微微有些发黯,腰背却仍如标枪一样挺直,他淡淡道:「我给你筑基,是为月霜打伤你作的补偿,不必谢我。现在我传你一篇口诀,然后有三事相托,你可答应么?」
一篇口诀换三件事,还不知道是什么事,程宗扬心里觉得有点没谱。但他即使不相信自己,也相信王哲。一派掌教,又是军中重将,总不会随便开口吧。
「请师帅吩咐。」
王哲拿出一只火漆密封过的锦囊,递给程宗扬,「这只锦囊请你收好。」
他的神情万分郑重,程宗扬却一头雾水,「交给谁?」
王哲淡淡道:「是给你的。」
「哦?」程宗扬愣了一下,然后伸手欲拆。
王哲挡住他,「不是此时。」
「那是什么时候?」给一只锦囊又不让拆,这算什么?把人当保管箱吗?
「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王哲看着程宗扬,缓缓道:「拆开后,就按上面的去做好了。」
程宗扬犹豫了一下,把锦囊收入背包。
「第二件事。你依我传你的口诀修练,等你的修为突破六阳后,往苍澜的太泉古阵去一趟。在古阵西部,有一块赤红的巨石,请你在石前祭祀,告诉他,昔日所言,王哲不敢有一日忘却。」
六阳?
程宗扬心中一动,想起王哲传予众弟子的神功,难道自己获传的就是九扬神功?
想归想,程宗扬不敢多问,道:「一定要六阳吗?」
王哲点了点头,神情严肃,「如果未达六阳之境,根本无法进入太泉古阵。
而且,此事万勿让他人知晓,祭祀时也只能由你亲身前去,切记。」
自己平时对运动是有点心得,但要说练武?鬼才知道什么时候能练到六阳,但看王哲说得慎重,程宗扬点头答应了。
说完两件事,王哲沉默下来。程宗扬不敢打扰他的思索,在旁静候。
良久,王哲道:「月霜是岳帅之女,你想必已经知道了。」
程宗扬又点了点头,左武军中的保密措施实在太差劲,一堆大男人里头有个小美女,引人注目,再加上月霜本身的活跃,自己就算想不注意到她,不察觉她的异常身分,都很困难。
「岳帅遭朝廷所忌,即便在他去后,其亲属家人亦受到迫害,朝中奸臣派遣杀手灭门,我有负岳帅所托,迟到一步,只救下了月霜一个,她体内的寒毒,就是那时遗下的……」
王哲叹了口气,道:「所以……这第三件事,就是请你守护好岳帅后人。」
这件事差点儿笑掉程宗扬的大牙,守护月霜?好像月霜的功夫只比自己高出个二十七八倍吧?让自己去守护,那不是让小松鼠给老虎站岗吗?
看着王哲略显苍凉的眼神,程宗扬心里一动。他对这个世界了解不多,但王哲铁定是个大名鼎鼎的人物,连他都对那个岳鹏举如此钦服,难道这个武穆王比历史上的岳飞更厉害?
程宗扬说出自己的疑问,王哲道:「岳帅一生快意恩仇,纵横不败,恨者有之,妒者有之,忌之者更是数不胜数。我一生自负,但对岳帅的卓识远见倾心相服。尤其是他麾下的雄师,更是我生平仅见的不败劲旅。」
程宗扬有些不相信,「难道他们比师帅的军队更强?」
王哲一笑,「你可听过岳帅军中的口号?当日我也曾与武穆王军并肩作战,每次临阵,他们必定高呼——」说着王哲腰背一挺,右手平举,横在胸前,扬声道:「日出东方,唯我不败!」
这句豪情万丈的名言,让程宗扬感觉就像被十七八道天雷劈过,张大了口,什么也说不出来,是谁编出这句口号?是岳鹏举?这个世界比自己想像得还要疯狂啊!
这位不动如山的王大将军,第一次流露出神情激荡的样子,他轻抚手腕上的皮甲,低声嗟叹道:「日出东方,唯我不败!只有武穆王才有如此气势!当日岳家军纵横天下,不仅人强马壮,种种奇异军械层出不穷,岳帅妙手巧思,谈笑破敌,普天下有谁能挡?咦?你表情为何如此古怪?」
程宗扬这会儿脸上的表情,只能用五彩缤纷来形容,他很想问一问,高呼这个口号的岳家军,知不知道这看似威风的口号,其原出处为何?
王哲何等样人,眼风一扫就看出程宗扬神情间的异样。他又恢复了平静,淡淡道:「这三件事,你可答应么?」
程宗扬想了想,头两件虽然莫名其妙,但都不算什么难事。第三件自己答应跟不答应好像没什么区别,说不定对月霜来说,守护她的最好方式,就是先一刀把自己捅了。
「我答应了。」
王哲如释重负,「那好,我现在传你口诀。记清字句——九阳之道,为神、为气、为精。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是故虚化神,神化气,气化精,精化形,形乃成人。万物含三,三归二,二归一,知此道者怡神守形,养形炼精,积精化气,炼气合神,炼神还虚,神通乃成。其一阳初始……」
「停!」程宗扬连忙找笔,「等一下,我把它记下来。」
王哲苦笑道:「这篇口诀不能立文字的。我最多说三遍,你能记多少就记多少。」
这又不是歌词,哪这么容易记?况且口诀全是文言,自己是有听没有懂,怎么可能记得下来?不过程宗扬还有办法,他捡起一根树枝,「你说,我来记。」
「九阳之道,为神、为气、为精……」
随着王哲的口述,程宗扬在沙地上划出一串弯弯曲曲的符号。王哲不由停了下来,「这是什么?」
程宗扬胸有成竹地说道:「这是我自创的文字。我给你念一遍:九阳之道……」
程宗扬指着那串天书般的符号,将王哲所述的口诀尽数复述下来,竟无一字错误。
看着王哲惊讶的眼神,程宗扬得意地摇了摇树枝。这个世界上也许有人懂英文,可绝对没有人学过拼音。
王哲一笑,「是你那里的文字吧。」
被人揭穿牛皮,程宗扬挠了挠头,嘿嘿一笑。
「也罢了。你记下吧。」
王哲将口诀尽数告诉程宗扬,然后道:「明日我军将与兽蛮人决战,你伤势未愈,如果你要走,最好等战完再走。」
程宗扬松了口气,这篇口诀虽然看不大懂,但字数并不太多,背下来应该不难。他忽然想起一事,「师帅,你们打完仗是不是就要班师?」
王哲摇了摇头,「军部下的命令是清剿兽蛮人的巢穴,打完仗可能还要再多留几日。」
一次作战就是四个月,加上回师至少五个月,这左武军真够能打的。
说到作战,王哲神情有些郁郁。程宗扬讶道:「师帅莫非不看好明日的大战吗?」
王哲沉思良久,缓缓道:「你非我军中士卒,不妨对你实言。明日之战,我有些不祥的预感……」
程宗扬更加奇怪,「那些兽蛮人实力还很大吗?」
「无论军部情报,还是我军作战统计,所余的兽蛮武士总数不过两千。我左武军第一军团天武、天策、天霁三营,任何一营都可全歼对手。」
「那师帅为什么还担心?难道是粮草不济?」
王哲揉了揉眉心,「不瞒你说,军部一向有人作梗,巴不得我军大败,这些我都知道。为了避免有人施计,这次出师,粮秣、装备都是由我军自筹。虽然困苦了些,但还能支撑。」
程宗扬脑中灵光一闪,「会不会有人勾结外敌?」比如当年一片石大战,稳操胜券的李自成击败吴三桂,却没想到辫子军会突然出现。
王哲一听就已经明白,「借兵么?临近唯一的大国就是波斯,我军出征前已有消息,波斯全国之兵都调往西方,与外敌作战。此时周围千里之内,唯一的大军就是我左武第一军。」
王哲全都算过了,程宗扬也想不出来还有什么能威胁到这支军队。
王哲目光变得坚毅起来,「我左武第一军成军以来,便是六朝第一劲旅,从无败绩。是凶是吉,明日一战便知!」
很快,答案以一种令人意想不到的方式揭晓了。
……
丝丝缕缕的水雾缠绕在每一株青草下,一丝丝连接起来,将黎明的草原整个笼罩在浓浓的白雾中。
沉闷的鼓声在雾中响起,隐约能看到天武营密集的方阵和他们如林的长矛。
黎明前,天武营的士卒就已经进入战场,在开阔地上列好阵型,迎接他们的最后一战。
同样传来的,还有对面兽蛮武士的嗥叫声。他们在这片偌大的草原上被左武第一军一路追杀,已经退无可退。今日这一战,同样是决定命运的一战。
阳光慢慢攀上地平线,浓密的白雾在阳光下慢慢散开。程宗扬紧贴在王哲身边,一步都不敢离开。他不是仰慕这位师帅,而是怕被月霜找到机会砍死。
王哲的大营扎在山丘之上,能够俯览整个战场。他头上戴着一顶紫金色的帅冠,肩后披着黑色的披风,金属制成的战甲在初升的阳光下映射出耀眼的光泽。
文泽仍是一身文士打扮,头上戴着细长的高冠。太乙真宗四位教御蔺采泉、商乐轩、夙未央与卓云君也一同出现,聚在王哲右侧。
在王哲身旁的亲卫中,程宗扬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月霜平静地望着远处,只是握着剑柄的手指如此用力,让程宗扬不寒而栗。
浓雾渐渐散开,对面的兽蛮武士变得清晰起来。他们没有选择正面对阵,而是占据了战场右侧一个山丘。随着浓雾的消散,那些兽蛮武士却不再咆哮,竟反常地沉默下来。
如果是我,这会儿也会闭嘴吧。程宗扬暗暗想道。战场上,天武营一字排开六个方阵,超过三千人的阵型严整如林,以凌驾一切的气势威慑着整个战场。
阳光渐渐变得明亮,无边的青草褪去叶上的湿意,一片片展开翠绿的草叶。
战场中,天武营黑色的战阵坚如磐石,冷漠地注视着远处的兽蛮武士。所有人都在沉默,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当最后一缕浓雾散开,远处青色山丘上突然露出一点金黄,然后越来越高。
那是一支金黄色的长杖,杖顶一只雄鹰张开双翼,在阳光下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程宗扬瞪大眼睛,看着那支长杖笔直升起,失声叫道:「鹰帜!」
王哲面容依然沉静如水,淡淡道:「他们是谁?」
程宗扬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沙哑,「罗马!罗马军团!」
鹰帜,罗马军团的标志与荣耀。因为罗马的光荣,无数国家在自己的国徽上选择了雄鹰,一次又一次企图让苍鹰的翅膀覆盖整个世界。
先前只听文泽提过西方有波斯大国,程宗扬不晓得罗马帝国也存在于这个世界里,更不知与自己所知的历史上相比,这个罗马帝国势力是大是小?但应该只有兽蛮人的敌军阵地里,忽然出现了鹰帜,这就显示事情绝不单纯。
……王哲的不祥预感成真了!
随着盾甲撞击的声响,一支又一支鹰帜出现在视野中。
第三军团:奥古斯丁。
第五军团:云雀。
第六军团:钢铁之壁。
第十军团:骑士。
第十二军团:掷闪电者……
列成战阵的罗马军团越过山丘,潮水般涌向战场。这是典型的欧罗巴人种,粗硬的黄色鬈发,挺直的鼻梁和碧蓝色的眼睛,其中一部分则有着高卢人种的特征。他们戴着黄铜制成头盔,盔上树着一丛染成红色的马尾,脸颊包着青铜的护甲,胸前是同样制式的方形黄铜胸甲,左腿绑缚胫甲,背后披着红色的战袍。
罗马战士都装备有一面一米二高的椭圆盾牌,由三层桦木制成的盾身重约十公斤,中间用一条铁质龙骨贯穿,边缘包裹着铁条,表面蒙着一层羊皮,上面绘有军团的标志。与左武军执盾方式不同,他们用左手执盾,手臂伸直,握紧手柄,盾牌上缘扛在左肩上,横在身前。
这五个军团全部满员,每个军团越过六千人。列在军团最前方的是青年队,由二十个百人队组成。每个百人队组成一个小横排十人,八列纵深的小型方阵,每两支百人队构成一个中队。他们左手执盾,随身携带两支标枪。
青年队之后是二十个百人队组成的壮年队。他们排成同样的队列,除了盾牌外,每人配备一柄七十公分的罗马短剑。再往后是罗马军团的真正主力,由参加过多次战斗,富有经验的老兵组成。他们人数更少,每一个百人队只有四十名战士,但对于战争却有着无可比拟的影响。
无数密集的小型方阵构成一道长长的阵列,朝战场涌去。最初出现的兽蛮武士成为他们的侧翼。古格尔,那个高大的兽蛮首领握紧青铜战斧,脸上露出嗜血的凶狞。
程宗扬终于明白了王哲不祥的预感来自哪里。王哲的情报没有错误,波斯帝国的军队确实倾巢出动,调往西方。因为他们面对着一个更强大的对手:罗马军团!王哲唯一的错误,是没想到那个强大的敌人会如此之快地解决掉波斯大军,并且毫不停留地投向草原。
程宗扬同时也明白了文泽述说中,岳鹏举提到的西方威胁来自何处。罗马,这个堪与强汉并立的西方大国。扫灭六国的秦军,与横跨欧亚的罗马军团竟然在这个时空正面交锋,想一想就令人无比兴奋………如果自己能在更远一点的地方观战,那就更让人兴奋了。
列成方阵的天武营士卒依然如同沉默的岩石,丝毫没有因为这样一支跨越整个大陆与时代的军队出现而动容。一辆驷马战车从两个步卒方阵之间疾驰而出,驾车的驭手戴着板状的长冠,身上穿着精致的战甲,细密的铜甲片从肩头一直延伸到手背。他跪在黑色的战车正中,手中挽着四根缰绳。
在他背后,站着面容冷峻的韩庚,他身边树着一支赤红的长戟。两名身材魁梧的壮汉分立左右,他们腰佩长剑,一人挽着弩机,一人握着超过三米的长戈,戈上的小枝打磨得锋利异常。
驭手一提缰绳,四匹战马同时扬起前蹄,后蹄犹如钉子般牢牢钉在地上,停在战场中央。
韩庚扬声道:「左武军第一军团,天武营主将韩庚!」
沉浑的声音犹如滚雷传遍整个战场。罗马战士同时停下脚步,接着一匹白色的高大战马从罗马军团驰出。马上的将领是一个傲慢的中年人,他用的是高卢式四角马鞍,四个高翘的犄角牢牢夹住腰臀,身上穿着金黄的细密锁甲,腰间佩带短剑,金色的鬈发一直披到肩后,蓝色的眼眸中闪动着自信的光芒。
马匹在战车前方一百米处停住,罗马将领坐在鞍上,道:「罗马联军统帅,阿伽门侬!」
程宗扬下巴差点儿掉在地上,难道这是另一个版本的特洛伊之战?希腊的英雄们都加入了罗马军团?
韩庚冷厉的目光扫过战场,沉声道:「罗马与天朝既无通使,又无仇怨,安敢与兽蛮联手,犯我大汉边疆!」
阿伽门侬抹了抹浓密的胡须,「这里是兽蛮人的土地。两个月前,兽蛮人的首领在大马士革向凯撒的旗帜效忠,他们已经受到帝国的保护。作为所有民族的庇护者,罗马有责任捍卫自己子民的利益。」
天武营不过三千余人,面对却是五个罗马军团。以三千对三万,韩庚毫无惧色,他冷冷道:「可笑兽蛮丑类,竟然向罗马屈膝。」
阿伽门侬傲慢地一笑,「如果我没有猜错。山丘后面,还有你的两支军队,数量不超过六千人。假如——」他扬起手,「你同意投降,我将给予你一个军人应有的尊严!」
韩庚拔出战车上赤红色的长戟,扬手掷在地上,然后道:「想夺走大汉的土地,拿你们的鲜血来换!」
驭手一提缰绳,战车调头驰往阵后,立在车上的韩庚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
阿伽门侬转过马首,面对着自己军团,高声道:「帝国的勇士们!平定了亚美尼亚的叛乱之后,你们没有停歇,就从大马士革来到东方!今天,我们终于深入亚细亚内陆,站到了帝国最东方的土地上!」
对于左武第一军来说,这是一支完全陌生的军队。无论是太乙真宗的教御,还是久经沙场的王哲都未听说过这支军队。只有程宗扬,一口叫出他们的来历。
文泽低声问道:「他在干什么?」
「阵前演讲。」程宗扬说:「每一次作战前,罗马军团的统帅都会在战士面前发表演说,鼓励士兵们英勇作战。」
文泽道:「他们很强吗?」
程宗扬点了点头,「很强。」在自己所知的历史上,他们横扫高卢、伽太基与整个北非,击灭波斯帝国,向东一直进入印度。现在甚至出现在大汉边境。这支罗马军团真的很强
阿伽门侬的声音越来越激烈,「勇敢的罗马战士们!在你们面前,是帝国的敌人!他们愚蠢、狡诈、野蛮而且贪婪!我!来自迈锡尼的阿伽门侬,将根据元老会授予我的权力作出承诺——每一位战士,都将获得他应得的战利品!他们的财富将被每一位参战的士兵平分!他们的贵族将成为你们的奴隶!他们的土地,将成为你们世袭的庄园!伟大属于罗马!光荣属于凯撒!勇士们!为了帝国的荣耀,击败这些野蛮人!」
阿伽门侬为凯撒作战?还不如是希特勒呢。但想到武穆王的日出东方,唯我不败,程宗扬又释然了。这个世界,比自己想像的还要荒唐啊。
战士们齐声发出战斗的狂吼,由无数队列组成的罗马军团迈步前行。那些金发的战士露出坚毅的目光,每迈出一步都仿佛在震撼大地。
进入战场后,罗马军团开始变阵,每个中队相互错开对齐,形成十六列纵深的战斗队型,中间留出一个中队的空隙。青年队与壮年队执盾向前,而最后面的老兵则单膝跪地,一手将盾牌架在肩上,一支执矛斜指前方,为军团压阵。
仅这五个军团军力就超过三万,排出的阵列长达三里。首先出阵的第十二军团,掷闪电者。在他们对面,是两个四百八十人的天武营秦军方阵。
【第一集】第十章
王哲沉声道:「战殁者,赐爵一级!」
天武营的秦军士卒齐声道:「诺!」
战鼓再次响起。秦军毫不犹豫地列阵向前,仿佛一块锋利的礁石迎向奔涌的潮水。
秦军的弩手发挥出巨大的杀伤力,在三百米外就穿透了罗马军团的长盾。但面对潮水般的敌军,数百名弩手所造成的伤亡根本无法阻止对方的脚步。
逼近到七十米时,天武营正面的罗马第十二军团「掷闪电者」开始第一轮投掷。他们使用的标枪形状特异,枪锋长度接近全长的三分之一,纤细而锐利,顶端呈三角形,带有倒钩。击中目标时,倒钩将给敌人造成更大的伤害,而投空的标枪,细长的枪锋会在地上弯曲,避免被敌军捡拾回掷。两千支标枪呼啸而至,几乎淹没了秦军的弩手。
紧接着是第二轮,这次的标枪更加沉重,也更加密集,几乎撕开秦军的方阵。掷完两轮标枪之后,最前列的青年队向后退去,壮年队随即补上遗留的空缺。
这时双方已经短兵相接。面对秦军如林的长矛,罗马战士毫无惧色。他们同时弯下腰,将盾牌架在肩上,向上横起,裹着胫甲的左腿向前迈出,然后右脚跟上。身体躲藏在盾牌下方,依靠肩背的力量撞开对手,同时短剑向右刺出,刺杀右侧的敌人。
天武营秦军的长矛轻易就粉碎了罗马军团的盾牌,而更多的长矛则被顶起。
前方扛矛的士卒随即拔出长剑,迎向攻来的罗马战士。秦军使用的佩剑比罗马短剑更长,也更加锐利,每次劈刺都足以穿透桦木制成的盾牌。但罗马战士只有一个动作:向右直刺!
罗马军团严禁劈砍,无数次血战使他们得出这样的结论:在同样的力量下,直刺远比劈砍造成的伤害更大。
向右刺击是罗马军团独特而致命的攻击手段。战斗中,大多数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正面敌人身上,往往忽略了来自右侧的攻击。在高卢、在北非、在波斯……罗马军团的右刺消灭过无数强悍的对手。
他们以近乎机械的动作,右臂弯曲,握紧短剑,从下往上,猛刺对手右侧腹部。这个部位往往缺少防护,也更为致命。第一次面对这种近战格斗的天武营秦军遭受重创,阵型开始溃散,却始终没有一个人退却。
山丘上诸人注视着战场,蔺采泉神情自若,夙未央面无表情,商乐轩却露出冲动的神情,忽然他踏前一步,拱手道:「掌教!」
王哲淡淡道:「说。」
商乐轩一咬牙,「请掌教指定何人主掌龙池!」
那名美妇卓云君闻言大怒,「商师兄!军情如火,怎么还要逼掌教发话!」
商乐轩怒道:「此时不说,只怕就来不及了!」
「难道你认定我军要输吗!」
「孤军在外,既无粮草又无援军,以数千对数万,焉能不败!」
商乐轩与卓云君当众大吵,王哲脸上却毫无表情。
「看到了吗?」
程宗扬怔了一下,才发现王哲是在对自己说话,「哦?」
王哲道:「这里的亲兵都是我门下弟子,和他们一样,是太乙真宗的人。你是唯一一个外人。」
程宗扬干笑一声,「贵宗弟子果然都是豪杰。」
「豪杰?」王哲淡淡道:「若是豪杰,怎会以我掌教之尊,登高一呼,数十万教中弟子,从军者不过寥寥数百人?若是豪杰,怎会大敌当前,还竞相争权夺利?生怕我死在战场中,没有指定他当掌教?」
商乐轩脸上一红,旋即大声道:「我商乐轩何德何能,敢觊觎掌教之位?」
「你当然不敢。你虽然剑法超群,教中服你的能有几个?把掌教之位给你,只怕你活不到第二天日出。」
商乐轩脸上时红时白,王哲说得虽然尖刻,其实在场诸人中,他们两人关系最近,系出同门,商乐轩最初的剑法还是王哲代师传授的。
蔺采泉见商乐轩尴尬,在旁道:「请掌教息怒。」
王哲摇了摇头,「我不怒。我已经没有发怒的力气了。蔺老三,除了我,你是教内辈份最长的,这些年在龙池也作了不少事。十四弟是我们之中最小的,今年也有二十了吧。回去把真人的封号给他,也该让他设院授徒了。」
「是。谨尊掌教玉旨。」
望着战场中潮水般的罗马战士,王哲道:「兵危战凶,你们走吧。」
商乐轩还想说话,但被王哲锋利的目光一扫顿时泄了气。四人向王哲躬身施礼,然后离开山丘。
程宗扬本来想跟他们一起走,但人家四个大袖一挥,就掠出十几米,转眼就消失在山丘之后。这会儿如果离开王哲,只怕没走到山下,月霜的剑就会把他永远地留在这里。
在两个罗马军团将近四倍军力的轮番攻击下,天武营的方阵越来越难以支撑。文泽道:「师帅,天武营独力难支,请遣天策、天霁二营出战。」
王哲默然片刻,然后手一招。山丘上树起一面血红的旗帜。伴随着隆隆战鼓,大汉左武军第一军团天策营出现在战场左翼。
程宗扬心头狠狠一跳,险些惊叫起来。
天策营的装备与天武营秦军大相迳庭。他们整齐地戴着头盔,身上的铠甲如同鱼鳞,胸前并列两块厚厚的护甲,手中不是长矛,而是刃长七尺的双锋长刀。
唐军!陌刀!
唐军标准配置有四种刀,仪刀、障刀、横刀和陌刀。而在边疆野战的军队只用陌刀。因为这种重型大刀杀伤力最为强劲,一旦列成战阵,几乎是无可匹敌。
怛逻斯一战,由于雇佣军背叛,数千唐军被十万阿拉伯联军围困。大将李嗣业强行突围,唐军以陌刀开路,如墙而进,当者人马俱碎,所向披靡。
与此同时,罗马军团的左翼列出一条散兵线,他们穿着亚麻制成的长衣,每个人都背着一张巨大的长弓,弓身长度将近两米。
如果不是亲眼目睹,程宗扬无论如何也不相信,来自于中世纪的英格兰长弓手会在罗马军团侧翼出现。那些长弓手将长弓一端扎在地上,然后架上箭枝。长弓射出的箭矢越过四百米的距离,仍有着足够的杀伤力。
唐军标准装备是每人一弓,五人一弩,同时还配有车弩,车弩钩弦与车轮连接,可以边行边射,在冷兵器时代足以对敌军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但这支三千人的唐军并没有使用弓弩。因为更凶猛的远射武器来自右翼。
与天策营同时出现的是一支轻装部队。那支军队装备的铠甲与友军完全不同。他们的铠甲上没有金属护甲片,甚至没有皮革,淡黄色的甲衣非铁非木,显得极为轻便。
只有一支军队用过这种甲——用木浆和绵絮反覆捣练,叠加至一百层制成一块甲片,然后连缀,前线将领愿意用十套铁甲交换一套的轻甲——纸甲。
当看到那些穿着纸甲的士卒取出一种不足一米的小弩时,程宗扬知道,这场最优秀弓手间的巅峰对射,天霁营赢定了。
这是传说中最软弱的一支军队,历史上他们的战绩只有一连串的失败。但就是这支军队,在万人以上的会战中胜绩超过七成,因为他们有神臂弓。
宋军第一利器·神臂弓。
程宗扬深深记得写论文时看过的古册,内中文字令他惊心动魄,神臂弓有记载的最大有效射程超过三百四十步(古代迈出一足为跬,迈出两足才称步,一步实际是现代两步),合五百余米,在这样的距离外,仍可穿透一掌厚的木板。由于制作极为精巧,宋代军中曾有严令,神臂弓不许丢失一具,如果战败,所有的神臂弓必须砍碎损毁。这样严格的保密措施,以至于宋代以后神臂弓的制作技艺就失传了。
随着汉军主力的出现,罗马第六、第十军团也开始投入战场。以唐军为主体的天策营占据左翼,身着明光铠的军士们稳步向前,成排的陌刀犹如一堵雪亮的刀墙,压向对面的罗马军团。右翼的天霁营则依丘而立,托起纤小的神臂弓。
天武营秦军弩手使用的是蹶张弩,必须用脚踏住弩背,依靠腰腹的力量才能拉开。而神臂弓则有一套精巧的受力系统,通过复杂的齿轮结构,士卒仅靠臂力就能拉开,威力却是秦弩的三倍以上。
「绷」,战场中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那是神臂弓丝制弓弦震动空气时发出的特殊响声。那声音平淡中蕴藏着浓浓的杀机,即使隔着数百米的隔离,程宗扬仍禁不住心头震颤。
一片密集的雨点蓦然从天霁营的阵列上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半圆的弧线,越过顶点后加速滑落,刹那间覆盖了对面的长弓手。
神臂弓的箭矢极为细小,全长不过数寸,只有一手长短。就是这样细小的箭矢,将在往后的岁月中,成为罗马军团最可怖的梦魇。四百米的距离内,没有任何铠甲可以抵挡神臂弓的射击。即使波斯人的战车也被轻易洞穿。
仅仅一轮齐射,对面的阵地上再没有一名站立的长弓手。天霁营的弩手重新装上箭矢,这次他们的目标,是五百米外的罗马第五军团,云雀。
目睹了神臂弓的威力之后,第五军团立刻以百人队为中心收拢阵型。第一排单膝跪地,把盾牌竖在身前,第二排把盾牌叠在上面,然后一层层鱼鳞状叠起,不留一丝空隙。
天霁营从容瞄准目标,随着指挥官的号令,箭矢带着死神般的尖啸洒向罗马军团。
绘着军团标志的羊皮盾牌上一瞬间多了无数细小的黑点,整座由盾牌结成的坚阵微微一晃,接着鲜血从盾牌下方蜿蜒流出,染红了青绿的草原。
程宗扬整个人都看傻了,就算有一挺机枪,也干不过这几千张神臂弓。
忽然他右侧的太阳穴一热,刚穿越时所遭受的疼痛再一次降临。接着程宗扬意识到这次痛楚的不同。那些针扎般的痛感一进入太阳穴,就被丹田旋转的气旋吸收。他发现,相似的感觉一直在持续,只不过此前的痛楚都很微小,而这一次天霁营宋军的齐射,同时夺走数以百计的生命,才让他感到疼痛。
疑惑中,对面身披金甲的阿伽门侬与周围的亲随交谈片刻,然后手一挥,身边数十名全副金黄色甲胄的骑士立刻驰出。他们手中拿着巨大的长矛,面部完全被金属的头盔覆盖,只有两个长方形的孔洞露出眼睛。
骑士们越过战场,从天武营方阵结合处穿过,迳直冲上山丘。作为预备队的帅帐亲卫同时起立,举矛朝他们的战马刺去。这些来自黄金骑士团的骑士凶猛过人,他们倚仗精湛的骑术在长矛组成的丛林中驰骋,仿佛一柄快刀切开帅帐亲卫组成的防线。
韩庚还没有动作,月霜已经疾风般掠下山丘,人在半空,她手中的利剑已经化为一道长虹,将一名骑士的长矛劈成两段,然后「叮」的一声,长剑切开他金黄色的甲胄,将他斩为两截。
韩庚露出奇怪的表情,忍不住看了王哲一眼,「师帅!」
王哲紧紧盯着月霜,心头仿佛掀起滔天巨浪。月霜受困于体内的寒毒,这十余年来可以说九死一生。虽然是练功的上等资质,却只能发挥出一半实力,这样的能耐在一般作战中还能自保,但遇到强敌,要不了几招就会被打回原形。
但此刻月霜一剑斩杀敌军的黄金骑士,非但显示出应有实力,甚至还有进步,比「应有」更强上一筹的力量。
这样的战果显然也出乎月霜的意料,她越战越勇,凌厉的剑光四处翻飞,将并肩而来的两名骑士步步后退。忽然,一名浑身黑衣的骑手幽灵般出现在战场中,从腋下拔出一柄诡异的弯刀,先斩杀手边一名亲卫,然后一刀劈在月霜剑上。
月霜长剑略微颤抖了一下,剑上那层耀眼的光芒迅速退去。
「不好!」
韩庚看出那名黑衣骑手实力还在月霜之上,即使在左武军中,拥有这等修为的将领也不超过十人,月霜虽然奇迹般地显示出超越水准的实力,仍逊了不只一筹,黑衣人一刀就迫住她的真气,如果几刀连劈下来,月霜只怕要当场败亡。
韩庚刚要跃起,月霜周围十余名亲卫同时放开对手,舍命挡住那名黑衣人。
那黑衣人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黄褐色的眼睛。他弯刀尖啸着,洒下一片刀光,最前面的四名亲卫喉、颈、胸、腹同时中刀,随即溅血倒地。
黑衣人刀光一旋,磕飞几支射来的劲弩,逼开剩余的亲卫,然后欺身抢到月霜面前,弯刀由下而上,划出一条诡异的弧线,斩向月霜腰间。
就在月霜真气已竭,无力防守的时刻,忽然喀的一声脆响,那名黑衣人动作猛然一顿,弯刀在离月霜身体不到寸许的地方停住。一支小小令旗刺在黑衣人后脑中,他身体晃了晃,接着喷出一股血箭。
月霜长剑光芒退去,脸色渐渐变得惨白。那名黑衣人弯刀中蕴藏着一股怪异的力道,自己还没有来得及稳固的真元,被他一记重击顿受重挫,经络中残留不多的寒毒再次发作,畅流不息的真气顿时一滞。
韩庚飞身过来,袍袖一卷,托起月霜返回帅帐。
程宗扬一手捂着太阳穴,一边看着王哲。这老家伙真是牛大了,那黑衣人已经够猛了,从阵前一直杀到阵后,连月霜也挡不住他一刀,却被王哲用一面小小的令旗射杀。
「韩庚!」
韩庚放开月霜,大步上前道:「师帅!」
王哲一指令旗,「将敌酋的首级取来!」
「诺!」
韩庚跃上战车,大袖一挥,战车疾驰而下。掠过那名黑衣人尸首时,他卷起带血的令旗,手一按,硬生生插在木制的车辕上。
天武营仅存的秦军方阵固守丘上,右翼天霁营的宋军已经全歼了对面的长弓手,以他们为中心,四百米半径内伏尸无数。而左翼天策营的唐军已经逼近罗马第六军团,以防守着称的钢铁之壁。
阿伽门侬面容冷峻,一手提着缰绳,指关节握得发白。
征服波斯之后,帝国的疆域已经扩张到中亚。从波斯人口中,阿伽门侬第一次得知东方最强悍的帝国,大汉。
罗马二百年的扩张史中,摧毁过无数强大的敌人,阿伽门侬并没有把这个陌生的对手放在心上。正他寻觅东征的借口时,被汉军驱逐的兽蛮人向帝国寻求庇护。
听到兽蛮人对汉军的描述,阿伽门侬谨慎地布置了一个局。利用兽蛮人,将汉军诱到草原深处,然后调集大军与汉军决战。
与兽蛮人送来的情报相同,这次追击的汉军只有左武军第一军团一万余人。
为了万无一失,阿伽门侬调集了五个主力罗马军团,一个独立军团,以及大量辅兵部队。阿伽门侬决意,要将这片草原变成汉军的白骨之野。
全歼大汉左武第一军团的荣耀,将使东方所有的属国更加忠实于罗马,同时将使他成为元老院最有权力的重臣。当罗马被授予奥古斯都称号的终身执政官凯撒去世后,他,凯撒的长子,将是最有力的继承者。
然而现在,他却遇到了意料不到的阻力。那些汉军的战斗力远远超出阿伽门侬的估计。天武营六个不足五百人的方阵,面对两个六千人的主力军团居然死战不退。号称钢铁之壁的第六军团,刚刚投入战场就在天策营的刀墙前遭受重创。
更可怕的是那支被称为天霁营的弩弓部队,超过六百米的杀伤距离,几乎覆盖了整个战场。
看到这样强悍的汉军,阿伽门侬第一次对自己的军团失去了信心。假如不是还有幼弟亚历山大提供的独立军团,他已经要下令退出战斗。
兽蛮人的武士反常地沉默着,阿伽门侬发现,面对汉军的矛林、刀墙和神臂弓,他们在恐惧。那是一支能让野兽也为之恐惧的军队。阿伽门侬想道,下次战斗,他应该调来波斯的黑衣骑兵进行冲锋。大流士一定很乐意接受这个命令。
战场中,天武营主将韩庚已经冲入敌军。几乎所有的标枪都对准这辆悍不畏死的战车,短短数十米内,他身边的两名护卫都已被标枪射杀。驭手也被持着短剑的罗马战士围住刺死。韩庚一手挽起长戈,转腕一挥,击碎了三面罗马盾牌,然后大鸟般飞起,朝阿伽门侬冲去。
最后面一支由老兵组成的百人队同时站起,将长矛投向空中。韩庚挥戈荡开长矛,一个起落,已经掠到阵后。
阿伽门侬身边簇拥着数十名骑士,其中一名策马奔出,他左手拉住缰绳,座骑嘶鸣着人立而起,右臂夹住四米长的长矛,直刺韩庚的腰腹。戟矛相交,戟上的月牙削断矛杆,同时也被震得偏开。
趁着这个微小的空隙,那名骑士从背后拔出一柄巨大的宽刃剑,然后「叮」
的砍在戟上,生生砍断了戟侧的小枝。韩庚去势被阻,身子一翻,落在地上。
骑士两手握剑,平举过胸,「罗马第三军团奥古斯塔,剑术教官查理。」
韩庚单手侧举长戟,身体微斜,整个就如同他手中锋利的长戟,「大汉左武军第一军团,韩庚。」
剑戟相交,发出一连串雷击般的密集爆响。浓发虬髯的查理大开大阖,完全是进手攻击,巨大的宽刃剑带着凌厉的风声不断劈在戟上。韩庚长戟翻飞,用得却是细腻的招术,戟影绵绵密密,将查理的攻势尽数化开。
望着面前孤身陷阵的天武营主将,阿伽门侬冷冷伸出手,拇指向下,作了个手势。韩庚,一个值得尊敬的敌人。但正如他的老师亚里士多德说过的——只有倒下的敌人,才是最好的敌人。
阿伽门侬身边的骑士纷纷驰出。韩庚长戟一旋,然后扬手掷出,长戟闪电般从查理座骑的胸前刺入,戟首穿透马鞍,深深没入查理腹中。座骑轰然倒地,马上的骑手却连人带刀被长戟穿透,仍保持着骑乘的姿势。
查理握住淌血的戟首,用力将宽刃剑朝韩庚抛去。韩庚一把握住剑身,手上鲜血迸涌。作为王哲最出色的弟子,韩庚出类拔萃的实力足以让他纵横沙场,斩将夺旗。但他没想到,这个罗马酋领身边,竟然也有如此多的高手。
「嗤」的一声,一柄重剑劈在韩庚肩上,由肩至肘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韩庚恍若未觉,吸了口气,然后身体一弹,背脊犹如一堵铁墙,将后面的骑士连人带马撞倒在地。
韩庚缓缓站直身体,望着周围的敌军,淌血的手臂突然亮起,仿佛一道刺眼的阳光从体内射出,延着经络四处奔涌。接着光芒凝聚起来,亮度不住攀升,在他体内旋转着聚成三个光球。
阿伽门侬身边一个黑巾蒙面的骑手惊呼起来,「是太阳!毁灭一切的太阳之火!」
阿伽门侬还没有开口,座骑已经不安地嘶鸣起来,蹶蹄向后退去。
战场另一方,文泽也变了脸色,「师帅!韩庚修为不足,妄用神功,只怕经脉尽裂,成为废人!」
王哲眼底掠过一抹痛意。韩庚是他最得意的弟子,年仅三十,九阳神功便达到六阳的境界,较他当年也不遑多让。没想到这一颗六朝武林的未来之星,还未绽放出属于他自己的光彩,就要殒落在这片大草原中。
韩庚体内的光球越聚越多,先是胸腹间的三个,然后左右双肩与左肋再出现三个,一共六只光球在经络间游走滚动,光芒越来越盛。最后,一颗光球从他颈后出现,沿着颈椎缓缓向下,这颗光球比前面六颗相比,形状小了许多,亮度却毫不逊色。
文泽惊愕地张大嘴巴,然后猛然回过身,叫道:「师帅!」
阿伽门侬身边的游侠英豪、黄金骑士与精锐卫兵已经将韩庚重重围困,周围还有几支百人队拚命赶来。王哲深吸一口气,然后高声道:「男儿战死疆场,方为大丈夫!庚儿!你能聚成七阳,也不枉我传你神功!」
王哲的声音瞬间传遍整个战场,韩庚长笑道:「多谢师尊!!」
韩庚两手虚握,七颗光球同时绽放光芒,那名黑巾蒙面的骑手尖声道:「挡住他!」说着当先冲出。
阿伽门侬身边的亲卫队立刻抢上前来,盾牌层层叠叠架起,遮住主帅,一边朝韩庚投出标枪。
韩庚身周激荡起无数气旋,投来的标枪略一碰触,就仿佛狂风中的稻草般飞开。在蒙面骑手带领下,十余名游侠英豪与黄金骑士并肩冲来,马匹嘶鸣着,翻飞的铁蹄溅起片片泥土。
短短两个呼吸间,韩庚的功力已经发挥到极致,七颗光球仿佛汇成一颗,散发出耀眼的光辉。投来的标枪不再弹开,而是仿佛投入一只熔炉,雪亮的枪法以眼肉可见的速度熔化,化为金属的汁液。木质的枪柄燃烧走来,一瞬间就焚为灰烬。
狂奔而来的骑士都露出恐惧的表情,那名蒙面骑手的黑巾在烈焰下化为飞舞的黑蝴蝶,露出一张雪白的面孔。这名骑手居然是名女子,她眼睛有着湛蓝的颜色,金黄的头发犹如迷人的花蕊,眼窝深陷,艳丽的五官仿佛冰雪雕成,红唇紧紧抿着,露出决绝的神情。
韩庚暴喝一声,双掌霍然翻开,周身火光大盛,在体内游走的硕大光球猛然一亮,带着尖啸的狂飙脱体而出。
一道雪亮的光芒刹那间照亮了整个战场,几乎每个人都把目光投向光芒亮起的地方。
刺眼的白光中,冲在前面的十余名骑士像被一道巨浪击中,座骑嘶鸣着翻滚跌倒,撞成一团,口鼻中喷出鲜血。他们身后的盾墙被狂猛的气劲一击,瞬时显出一层裂纹,接着破碎开来。
卫士竖起盾墙的同时,阿伽门侬已经打马奔离战场,他骑乘的波斯马极为神骏,几个起落已经驰出十余米。忽然背后一股炙热的气劲涌来,座骑四蹄一软,卧倒在地,坐在四角马鞍上的阿伽门侬被震得向前飞出,纵使他常年征战,修为不凡,也禁不住喷出一口鲜血。
韩庚慢慢坐倒,他这一招至少击杀了阿伽门侬身边半数的游侠与黄金骑士,自己体内的真气也尽数耗竭,拼尽全力凝聚出七阳的经络更是寸寸碎裂,形同废人。
刺眼的光明中,那名黑衣女子鬼魅般闪到韩庚身旁。她身下的座骑也被烈焰击倒,蜷曲着倒毙在地。她左手张开斗篷,硬生生挡住韩庚七阳齐出的暴击,右手伸到肋下,拔出一柄月牙般的弯刀。
韩庚冷漠的看着她,口中涌出一股鲜血。那女子湛蓝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然后举起弯刀,一刀斩下他的头颅。
金发女子一手拿着滴血的弯刀,一手提起韩庚的头颅,然后仰首向天,发出一声尖啸。
【第一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