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三里光景,前卤一座土山脚下,忽然出现了一条人影,迎着三人奔来。
何月凤不觉起了几分戒意,目光注视来人,左手蓄势,往前走去,那人来得很快
,转眼之间,已经奔到三人面前。高翔生目光一凝,只见那人一身青劲装,腰悬
佩刀,赫然是竟是龙门帮的一名头目。
高翔生颔首道:「很好,老夫要看看你这一队的哨岗情形。」
青衣佩刀汉子轻咳了一声,忽然低低说道:「天无不覆。」高翔生不知他突
然冒出这句话来,究是何意?方是一怔。
何月凤接口道:「地无不载。」
夏子清陪笑道:「那姓石的小子,已经死在高掌门人掌下,总算替副座出了
一口恶气。」
何月凤道:「要不是当时我手脚麻木,急于调气行动,真恨不得把他碎尸万
段,方泄我心头之气。」
夏子清苦笑道:「副座还算好呢,属下受他的委屈可大啦,这小子一再假冒
属下,真把属下整惨了。」
何月凤没有作声,走了几步,望望江水,说道:「这里怎么没有船只接应我
们呢?」
夏子清道:「副座请歇一会,属下到江边去看看。」
何月风道:「还歇什么?你别以为出了他们的哨岗,在这方圆百里之内,依
然是龙门帮势力范围,你碰上的妇孺小子,都可能是对方眼线。」
夏子清陪笑道:「这个在下知道。」
何月凤道:「你知道就好。」忽然伸手一指道:「那边一棵树下,不是泊着
一条船么,你去问问,三钱三分银子,给咱们送到太平口,他去不去?」
夏子清唯唯应是,走近树下,果见泊着一艘小船,上着船殓,敢情船家正在
舱中睡觉,这就大声叫道:「喂,船家……」他方喊出声,就见船篷启处,一名
船家探出头来,招呼道:「客官要渡江?」
夏子清道:「你把咱们送到太平口,三钱三分银子去不去?」
那船家连连陪笑道:「去,去,客官,请上船。」
何月凤、夏子清相继上船就跨入中舱坐下,两名船家也就立即解缆开船,冲
破一江夜气,朝江心驶去。天色由黑暗渐渐露出鱼白,他们也由白螺矾驶向螺山。
出了白螺肌,总算在水域上,脱出君山范围。所谓脱出君山范围,只是说脱出龙
门帮总舵的范围,龙门帮三十六分舵,势力遍布长江上下游。只要你在长江流域
,就不能说脱出龙门帮的势力范围。
已牌时光,船抵太平口,两人舍舟登陆,赶到黄龙镇打了个尖,就一路朝东
攒程,经咸宁、大冶,渡汉水,再经溪水、英山入皖。三天之后,他们已经进入
皖西山区。安徽省简称皖省,是因境内有皖山山脉之故。皖山山脉由豫、鄂问之
大别山脉绵延入境,挟巢湖东走,止于洪泽湖。但皖山主峰,却在潜山、岳西之
间。皖山,又名潜山,广二百三十里,周五百里,山之南为皖山,北为潜山,东
为天柱山,西为翟山。
现在何月凤、夏子清一前一后,正在翻山越岭,朝北首的潜山赶去。山径总
是迂遇曲折,近行潜山,山麓两侧,松林夹道,一条青石板路,极为宽阔平坦。
行约里许,就看到山麓间嫩立着一座宠伟的道观朝天宫。大门上,直竖一方蓝底
金字匾额,那是八个古篆,写着:「乾坤一经司元之府」。
夏子清走在何月凤身后,抬目看了门上八个字一眼,就跟随昔往朝天宫走去。
刚跨进大门,但见天井阶前,分两旁站着八个绿衣佩剑年轻道人,一个个神情肃
然,状极恭敬。何月凤、夏子情越过天井,走近阶前,大殿上缓步走出一个头推
道舍,苍髯飘胸的青衣老道,手持拂尘,岸立阶上。
何月凤急忙趋上几步,躬身道:「属下何月凤参见总巡主。」何月凤和已经
死去的独眼龙许尊经,都是副总巡主,这青衣老道,正是总巡主羊角星君于敬伯。
羊角者,说他头上道舍,小得像羊角也。
夏子清心头一凛,赶忙跟着躬下身去,口中说道:「属下夏子清参见总巡主。」
羊角星君呵呵一笑道:「何副总巡主,夏使者远来辛苦,不可多礼,教主,
戚夫人已知你们今日可到,正在宫中等候消息,二位一到,立时召见,你们随贫
道进去。」何月凤、夏子清应声是。羊角星君话声一落,就转身朝里行去。两人
紧随他身后而行。
羊角星君带着两人,绕开三进殿字,直入观后,到下一道高耸的峭壁之下。
但见那峭壁高耸入云,平滑如镜,壁上雕刻着瑶池蟋桃大会,云彩缤纷之间,群
仙毕集,人物极为细致,栩栩如生。羊角星君行到石壁前面,就神情旭穆,不言
不动地站停下来,过了片刻,那画壁上忽然裂现出一道门户。
夏子清留心看着羊角星君停身的位竹,暗暗记在心里。羊角星君也没说话,
举步往石门内跨入。何月凤、夏子清跟着走入,但见石门内是一条宽阔的甬道两
边石壁上,每隔一丈,就有一对琉璃壁灯,灯光极为明亮。两边石壁和地上部光
滑得可以鉴人,因此一眼望去,但见灯光辉煌,雨道深遂无比。
羊角星君自恃身份,也没和两人说话,昂首阔步,脚下走得极快,一会工夫
,己到雨道尽头。前面一道大石壁,挡住去路,中间敞开着两扇朱红,画着门神
的大石门。门内,像一个小天井,两旁各放着七八盆花卉香气袭人。迎面三级石
阶,廊上还有朱栏,湘帘低垂,寂无人声。
羊角星君走到阶前,便自躬身说道:「属下于敬伯率同何月风、夏子清前来
参见教主、戚夫人。」何月凤、夏子清赶忙一齐躬下身去。
廊上湘帘徐徐卷起,两名绿衣宫装侍女,一左一右站在阶上,娇声的道:「
教主宣总巡主,何副总巡主、夏使者入内。」
羊角星君恭声道:「敬遵法谕。」
三人直起腰、但见敞厅上画栋雕梁,宫灯流苏,陈设得富丽堂皇。羊角星君
领着两人,急步跨上石阶,恭身走入敞厅。其实所谓敞厅,只是一座宽敞的石室
而已;但你跨入敞厅之上,丝毫不会感觉到这是一间石窟。正中间,一张紫檀雕
花榻上,隔着一张小凡,端坐着一男一女。
男的正坐锦榻左首,此人身穿天蓝缎暗花夹袍,面貌清短,双鬓微见花白,
坐在那里脸含微笑,看去飘逸之中,带着些严肃。右首一个女的,身穿黑底绣着
牡丹花的缎袄,百折悄裙,螺譬如云,芙蓉如脸,看去已有四十来岁。虽然半老
徐娘,依然风华犹存,由此可见她年轻的时候,该是姿容绝代的佳人,迫无疑问。
这一男一女非别,正是乾坤教教主,当今武林盟主的石松龄,和昔年名动武
林,冷艳无双的铁观音戚若花戚夫人。夏子清看到教主石松龄,心头止不住一阵
激动,赶忙移开了目光,紧随何月凤身后而入。
戚若花目光冷森,看了何月凤一眼,冷冷的道:「何月凤。」
何月凤躬身道:「属下在。」
戚夫人道:「我命你统率孟家苗,袭取龙门帮,你竟然把个情弄到一败涂地
,连自己都跌了进去,要不是我要总巡主设法转知高掌门人,你们还能回来见我?」
何月凤神色恭敬,惶恐的道:「属下知罪,还望夫人顾念属下追随多年,从
轻发落。」
戚夫人冷冷哼了一声道:「你把此行经过和高华门人如何营救你们脱险,说
给我听听。」何月凤躬身应「是」,就把夏子清如何被石中英所擒,自己如何中
计以及高翔生如何在石室击毙石中英,把自己两人放出之事,一字不漏,说了一
遍。
戚夫人听的一怔道:「石中英死了,我一再交代你们,石中英是教主的骨肉
,只准生擒,不得伤他,高翔生怎么把他杀了?」夏子清偷看教主神色,他听到
爱子被杀,居然毫无戚容,足见他并非真的六合剑石松龄。
何月凤道:「高掌门人当时也是迫不得已的事,他不杀石中英,就无法达成
救人的任务。」
戚夫人怒声道:「救人,你们死上一百个,也没有石中英的重要。」何月凤
不敢多说,只是躬身就是。
戚夫人忽然转过身去,脸上未言先笑,柔声道:「教主大概也听到了,不过
据贱妾从各处资料看来,石中英似乎练成了上乘护身真气一类功夫,以高翔生的
能耐,也未必杀得死他,也许只是一时不备,被他制住穴道而已,高翔生把他移
入石室,现在也该被龙门帮的人发现,救醒过来了,教主也不用放在心上,贱妾
立时派人去探听他的消息。」夏子清站在下首,心头暗暗一惊。
教主石松龄含笑点头道:「夫人说的极是。」
戚夫人从袖中取出一个蜡丸,朝总巡主羊角星君说道:「这里有密令一件,
总巡主可命夏使者立时给我送交封副教主。」说完,手阜一推,蜡丸离开单心,
缓缓朝羊角星君面前飞去。
羊角星君用双手接住,说了声:「属下遵命。」就带青两人躬身而退。他们
走下石阶,站在廊上的两名侍女,不待吩咐,缓缓放下了湘帘。三人退出石室,
石壁复合。
羊角星君回到朝天观前进,才朝夏子清道:「夏使者,戚夫人有一件紧急密
令在此,要你立时送去霍山封副教主处,不得有误。」封副教主即是玄衣女封六
娘,玄衣女不是在罗家山九天玄女宫么?怎么又在霍山呢?
夏子清自然不敢多问,唯唯应「是」,双手接过了蜡丸,辞出朝天宫,就朝
雀山赶去。前面已经说过,皖山广达数百里,山南为皖山川匕为潜山,东为天柱
,西为雀山。其实分开来说,有皖山,潜山,天柱,霍山之分,但总称依然是皖
山。
夏子清赶到雀山,老远就看到山径前站着两个黑衣劲装汉子,他目光何等敏
锐,只要看他们装束,就一眼认出是副教主玄衣女的手下。当下刹住身形,拱拱
手道:「在下夏子清,有急要公事,求见副教主,你们赶快给兄弟进去通报。」
那两名黑衣劲装汉子同时抱抱拳道:「原来是夏使者,只管请上。」两人不
但让开了路,左首一个还躬身肃客。「请上」,当然是上山了。
夏子清不用再问,就朝他们点点头,沿着一条婉蜒而上的山径走去。这一路
上,果然遇上不少黑衣劲装武士,玄衣女手下,自然全是穿黑衣的了。好在这些
武士,都认识鬼影子夏子清是传令使者,没有人加以盘问。不大工夫,便已到了
半山腰上,盘曲登上一座悬崖,但见竹林间,有一座庙字,上书「紫竹林」三个
大字。「紫竹林中观自在」,这是观音庵。
山前还有不少黑衣武士巡逻,但到了崖上,却是一片榆寂,不闻入声,也不
见人账,庵门紧闭。夏子清走上前去,伸手轻轻扣了几下。庵门启处,走出来的
竟是一个俏生生的青衣少女。这人,夏子清自然认识,她是副教主玄衣女门下弟
子常慧。
夏子清慌忙一抱拳道:「常姑娘请了。」
常慧睁大一双俏目,惊异的看着夏子清道:「会是夏使者?」
夏子清道:「在下奉戚夫人之命,跟副教主呈递密令来的。」
常慧点点头道:「夏使者请进。」
夏子清跨进山门,常慧转身关上庵门,说道:「夏使者,请随我来。」说完
,走在前面领路。
庵堂地方不会太大,这「紫竹林」一共只有两进屋字。第二进中间是一片花
圃,迎面三间佛堂,极为清幽。右首走廊间正有三个青衣少女,围在那里下棋。
夏子清认得一手支颐,手中拿着棋子,举棋不定的是副教主的爱女封君萍。
另外站在边上的则是玄衣女三弟子高素贞,另一个坐在封君萍对面的,大概
也是玄衣女的弟子;因距离稍远,三女没注意夏子清,夏子清自然也不便和他们
招呼。
常慧领着夏子清,穿行花径,走到中间佛堂门口,脚下一停,回头道:「夏
使者请稍待,我进去禀报师父一声。」
夏子清忙道:「常姑娘请。」
常慧很快走了进去,过不一会,就回出身来,说道:「师父有请夏使者入内
相见。」
夏子清应了声是,举步跨进佛堂。这间佛堂,大概就是玄衣女的起居间了,
布置极为简朴,但却打扫得纤尘不染。这里敢情是副教主玄衣女到总坛有事时,
落脚之处,因此一切规模,比起罗家山来,就差得很多。佛堂中间,一张藤椅上
,端坐着玄衣玄裙,面垂黑纱的玄衣女封六娘。她看到夏子清进来,便自站了起
来。
夏子清慌忙赶上几步,躬身道:「属下参见副教主。」
玄衣女一摆手,和声道:「夏使者远来,请坐。」
夏子清道:「副教主面前,那有属下的坐位?属下是奉戚夫人之命,呈递密
令来的。」说着,从怀中取出蜡丸,双手呈上。
常慧接过蜡丸,转送到玄衣女面前。玄衣女接过蜡丸,并未立时打开,她回
到藤椅坐下,又拾抬手道:「夏使者,现在你是本座的客人了,可以坐了吧?」
夏子清躬着身谢过坐,才在下首一张木椅上落坐。
玄衣女问道:「夏使者可是从总坛来么?」夏子清应了声「是」。
玄衣女捏碎蜡丸,取出一张密柬,只看了一眼,又抬目望望夏子清,问道:
「本座听说何副总巡主和夏使者为龙门帮所擒,你们如何脱险的?」
夏子清心中暗暗忖道:「原来你是不相信我,还当我是龙门帮派来的奸细,
故而看了总密令,并未在意,这封密令,却是真正出于戚夫人之手,丝毫不假。」
他心中想着,连忙欠身道:「何副总巡主和属下,才脱险回来。」接着就把
自己和何月凤如何遭擒,如何由高翔生协助,始得逃出龙门帮的经过,简扼说了
一遍。
玄衣女一双目光透过面纱,一直盯注着夏子清,直等他报告完毕,才「晤」
了一声,问道:「你说高翔生杀了石中英,此话当真?」
夏子清道:「这是千真万确的事。」
玄衣女冷冷一笑道:「高翔生杀得了石中英么?」
夏子清道:「当时石中英正替属下打开铁门,高掌门人从他身后施袭,出于
毫无防备之下,被高掌门人制住穴道,然后点了他死穴,石中英武功再高,也势
难悻免。」
玄衣女点点头道:「说的也是。」说到这里,突然声音转厉,沉声道:「夏
子清,你一再为石中英所乘,贻误本教任务,你知罪么?」
夏子清暗暗一惊,惶恐的道:「属下该死,属下……」
玄衣女截住他的话头,接着道:「教主因你从前是我手下,总坛看在我的面
上,不便处置,所以要我按规处置你。」
夏子清欠身道:「副教主明鉴,属下甘愿领罪。」
「很好。」玄衣女冷然道:「这是总坛密令,你先拿去看看。」说罢,把手
中密柬,朝夏子清面前掷来。
夏子清双手接过密柬,只见上面只有寥寥十一个字,那是:「夏子清屡误使
命,着即处死。」
这下看得夏子清心胆俱惊,双手发颤,骇然道:「副教主……这……这……」
玄衣女冷笑道:「夏子清,你很怕死。」
夏子清道:「属下对本教一片忠忱,自问罪不至死,古人说得好,缕蚁尚且
惜命,属下愿意将功赎罪,为本教效命,还望副教主矜全……」
玄衣女道:「你很会说话,但这是教主的命令,无法更改,我也无法袒护你。」
随着话声,霍地从椅上站了起来。
夏子清双眼望着玄衣女,虽然他不敢跟着站起。但双手宠在袖内,分明暗暗
蓄上了势。玄衣女寒电般的目光,透过面纱,直注在夏子清脸上,冷哼道:「夏
子清,你想抗拒么?」
夏子清欠身道:「属下不敢。」
玄衣女站起的人,又缓缓坐了下去,点头道:「你很镇定,也装作的很像,
但如何瞒得过我的眼睛?」
夏子清惊然一惊道:「副教主怀疑属下什么?」
玄衣女平静的道:「岂止怀疑?告诉你,不但我知道你是谁。就是戚夫人也
早已知道你是谁了,不然,她不会要我把你处死的。」
夏子清骇然道:「这真是天大的冤枉,属下不是属下,那还会是谁?」
玄衣女忽然轻轻叹息一声道:「石中英,事到如今;你还要瞒我么?」
夏子清听的大吃一惊,望着玄衣女,嚎喘道:「副教主怎会把属下看成石中
英,这……这真叫属下有口难辩了。」
「不用辩。」玄衣女微晒道:「我听到常慧进来报告,就已知道你并不是夏
子清,但当时我还不确定你是谁?」
夏子清道:「属下那里不对了?」
玄衣女道:「你如果是夏子清,难道连叩门的暗号不知道么?」夏子清只是
苦笑了笑,没有开口。常慧站在师父身侧,听说夏子清竟然会是石中英、她一双
俏目之中,不禁有了喜色,悄悄往外走去。
玄衣女只作不见,看了夏子清一眼,续道:「等我看完密令,心里已有几分
料到是你,所以我要问问你脱险经过,等你说出石中英为高翔生所杀,那就已完
全证实你就是石中英无疑了。」
夏子清忽然爽朗一笑道:「在下承不承认,都是一样,教主既然下了密令,
是石中英要处死,是夏子清也要处死,对么?」
玄衣女道:「不错,因为你现在是夏子清,所以非死不可。」这话是暗示他
,因为你扮的是夏子清,乾坤教杀的也是夏子清,如果你真是石中英,那你就是
教主的儿子,纵然有人想杀你,也毕竟有所顾虑。这话当然说的很曲折,也很暗。
但就在他话声甫落,只见一个人飞也似的奔了进来,哭叫道:「娘,他真的
是石大哥?你……要杀他……」叫玄衣女「娘」的,自然只有封君萍一个,她在
下棋的人,自然是常慧悄悄退出去,把她搬来的。她在奔近门口之际,只听到娘
说得半句「非死不可」,因此急得几乎要哭出声来。
玄衣女平静的道:「君萍,你这是做什么?他根本不承认他是石中英?」
封君萍脸颊消瘦了,她一阵风似的转过身来,一双大眼之中,隐包泪水,望
着夏子清,急急说道:「你真是石大哥,那你为什么不肯承认?只要你承认了,
娘自会替你作主的。」
夏子清心头自然感动,但他能承认么?如果他不是石中英,当然不能胡乱承
认。如果他真的是石中英那么他乔装夏子清,一定是龙门帮定的计,承认了会牵
连大局,自然不能承认。他勉强笑了笑,摸着酒糟鼻,要待说:「封姑娘,在下
像是石中英么?」但话还没出口。
突听「嗖」的一声,一支响箭,掠空飞来,檐前同时飞起一道人影,凌空把
响箭接到手里,然后飘然落到门口,那是高素贞,她手中握着一支古铜色三角小
旗,朝里躬身道:「启禀师父,是总巡主来了。」
玄衣女重重哼了一声,忽然目光一抬,朝夏子清道:「他是戚夫人派来的监
斩官。」
封君萍望着娘,叫道:「娘,你……」
玄衣女截然冷声道:「你不准多说。」
这两句话的工夫,只听庵门外传来羊角星君的声音,说道:「属下于敬伯,
求见副教主。」
他人在庵外,话声居然直送到后进,而且和对面说话一样,足见此人功力极
为深厚。玄衣女没说话,只是朝高素贞抬了抬手。高素贞躬身一礼,迅快的退去。
玄衣女严肃的道:「石中英,在我面前,还不承认么?」
封君萍望着他,更着急,说道:「你承认了,自有娘会替你作主的。」
玄衣女冷笑道:「你此时再不承认,就会后悔奠及。」话声方落,高素贞已
领着羊角星君走了进来。
高素贞在阶前一停,躬身道:「总巡主请。」
羊角星君走上石阶,人还没有进门,就打着稽道道:「属下见过副教主。」
玄衣女站起身道:「总巡主请坐。」夏子清看到总巡主进来,自然也站了起
来。
羊角星君跨入佛堂,看到夏子清,只作不见,又朝玄衣女躬身一礼道:「属
下是奉戚夫人之命,来谒见副教主的。」
玄衣女已经口到椅子坐下,问道:「有什么事吗?」
羊角星君陪笑道:「不知副教主可曾拆看密令?」
玄衣女道:「我看过,总巡主来得正好,我正想着人去请你呢。」
羊角星君慌忙躬身道:「不敢,副教主有何吩咐?」
玄衣女道:「我觉得夏子清参加本教,十五年来,不无劳绩,他从前是我辖
下,现在是属于总巡主手下,因此我想和你商量商量……」
羊角星君吃惊的道:「副教主,这个属下担待不起,夏子清屡误机密,律当
处死,谁也无法左袒于他。」
玄衣女冷笑道:「于总巡主,你是说我袒护他了?」
羊角星君连连躬身道:「不敢、不敢,属下只是奉命向副教主请示来的。」
「请示?」玄衣女轻哼道:「请什么示?」
羊角星君道:「属下奉戚夫人之命,要把夏子清的首级带回去。」
玄衣女冷笑道:「我正觉得奇怪,夏子清犯了教规,你们总坛为什么不杀人?
却要夏子清本人把密令送到我这里来,要假手于我,难道戚夫人杀他不得?人送
到我这里,又要你赶来验看,难道说我会询私放了他不成?」
羊角星君自然不敢顶撞副教主,只是唯唯应是,欠身道:「副教主这是……」
他「误会」二字尚未出口,玄衣女接着道:「这样好了,我本来今天就要回
罗家山去的,人在这里,你把他押上口去,要杀要刮,这是总坛的事。」封君萍
脸上如今有了笑容,眼前的夏子清,如果真是石中英,娘要他押回去,以石中英
的武功,中途自然可以脱身了。
羊角星君听的得一楞,躬身道:「但……但…这是教主的命令呀……」
玄衣女道:「要你带回去,这是我的命令,你要中途杀了他,提着他首级回
去,亦无不可。」
羊角星君为难的道:「副教主,这……」
玄衣女道:「你敢抗命?」
羊角星君道:「属下不敢。」
玄衣女道:「那你立时给我把他带走。」羊角星君一脸俱是为难之色,没有
答话,只是躬着身,似在考虑应该如何借词?
封君萍冷声道:「总巡主,我娘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羊角星君应道:「属下听到了。」
玄衣女已经站起来,冰冷的道:「高素贞,你给我送客。」转身往里行去,
封君萍急忙跟着娘身后走去。高素贞躬身应了声「是」,直起身,朝羊角星君抬
抬手道:「总巡主,请吧。」
羊角星君于敬伯成名多年,论江湖声望,并不在玄衣女之下,眼看玄衣女这
等脸色,对待自己,心头不禁极为愤怒,只是碍着她是副教主,不好顶撞,此时
玄衣女一走,他口中忍不住冷哼一声道:「本座自然会走。」倏地回过头来,朝
夏子清喝道:「你听到了没有,副教主要本座把你押回去,本座先要点你几处穴
道。」
不待夏子清口答,一步跨到夏子清身后,出手如电,连点了他肩背三处大穴
,沉声道:「你走在前面。」夏子清被他点了穴道,双手下垂,口中唯唯应「是」
,依言走在前面。羊角星君大模大样的跟在他身后,走出紫竹林,一路往下行去。
顿饭工夫之后,一溪曲折,危崖欲堕,浓林如墨。夏子清走在前面的人,忽
然脚下加快,飞一般朝前奔去。他外号鬼影子,素以轻功著称,这一展开脚程,
果然奔行如飞,轻快已极。羊角星君发觉有异,立即一提真气,身子飞扑而起,
急追上去,沉喝道:「夏子清,你还不给本座站住?」
夏子清没有说话,只是放腿急奔,他虽以轻功见长,但总究肩背等处有三处
穴道被制,奔行一箭来路,速度渐见缓慢,终于停了下来。羊角星君一下欺到他
面前,沉喝道:「夏子清,你敢违抗本座命令?」
夏子清耸耸肩道:「属下不敢,属下只是试试脚程,是不是还能跑?」
肩背大穴被制的人,是不耸肩的,这点羊角星君似乎忽略过去了,他目光深
沉,冷冷的道:「你可知道戚夫人密令上说了些什么吗?」
夏子清耸耸肩道:「属下方才听总座说过,好像说属下违反教规,要取属下
性命。」
羊角星君道:「不错,本座就是奉命而来,要取你首级回去覆命的。」
夏子清忍不住摸摸酒糟鼻,望着羊角星君,陪笑道:「属下现在不是跟总座
回去了么?」
羊角星君双目隐射杀机,徐徐说道:「要本座押你回去,是副教主的命令,
但本座想来,还是带你首级回去,较为方便。」
夏子清骇然道:「总座要杀我?」
羊角星君沉声道:「本座正是此意。」
夏子清脚下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忽然笑道:「所以怪不得属下方才要跑了。」
羊角星君右手缓缓提起,五指勾曲,狞笑道:「你跑得了么?」
夏子清笑了笑道:「属下一向练的就是轻功,只要跑上几步,活动活动筋骨
,穴道就会不解自开。」说话之时,双手随着舒展了下,肩前穴道果然已经解开。
羊角星君不禁怔得一怔,厉笑道:「很好。」好字出口,钢钩般的右手已经
比闪电还快,插到夏子清的胸口。
羊角星君于敬伯一向以心狠手辣著称,他的九式「屠龙手」更是被视为无人
能挡。这一式「生摘龙肝」,势道强劲,足可生裂虎豹,此时蓄势骤发,果然力
透指爪,刚猛绝伦,但他手指还没触到夏子清衣衫,突觉腕脉一紧,连他自己也
弄不清究竟是如何一来,竟然反被夏子清抓住了脉门,心头方自一沉。
夏子清忽然露齿一笑,低低的道:「总座,属下想和你商量商量……」
羊角星君怒哼一声道:「没有什么好商量的。」左手一掌,猛向夏子清当头
劈落。
他方自一动,不知怎的又被夏子清抓住了脉门,含笑道:「属下的意思,咱
们还是到树林里去好好的谈谈。」也不待羊角星君是否同意,拖着他就走,往树
林中行去。
过不到顿饭工夫,羊角垦君大摇大摆的从树林里走出,他手上却多了一个油
纸包裹。不用说,他和夏子清已经商量好了,夏子清屡误教中机密,反正难逃一
死,还不如放漂亮些,把头让他带回去缴差。夏子清大概同意了,不然他手里提
着的油纸包裹,又会是什么呢?
羊角星君这趟到霍山来,任务完成,脚下自然走的很轻快,但就在他循着山
径,经过一重山脚,只见两个苗条人影,手仗长剑,俏生生站在山径上,羊角星
君一见这两位姑娘,不由得暗暗攒下了眉,但双方既已照面,只好迎着走去,这
两人正是玄衣女的爱女封君萍和四弟子常慧。
封君萍看到羊角星君手里提着油纸包裹,心头猛地一紧,急急问道:「总巡
主,夏子清呢?」
羊角星君暗暗叫了声:「糟糕。」连忙朝身后一指,陪笑道:「他就在后面。」
封君萍问道:「总巡主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羊角星君道:「这时老夫的一些私物。」
封君萍冷笑道:「你打开来给我们看看。」
羊角星君脸色微沉,道:「姑娘这样对老夫说话,不是太过份了么?」
封君萍冷笑道:「这里还是霍山副教主的范围之内,我们奉娘之命,检查一
切过往人等可疑事物,总巡主自然也不能例外了。」
羊角星君道:「老夫要是不答应呢?」
常慧接口道:「不接受检查,就得带回霍山发落。」
羊角星君道:「老夫还得赶回去覆命,二位姑娘恕老夫失陪。」身形一闪,
从两人中间,闪了出去。
封君萍反手一剑,朝羊角星君身后刺去,喝道:「你果然杀了夏子清。」
羊角星君赶忙往旁里避开,说道:「封姑娘,老夫奉命行事,杀了夏子清和
姑娘何干?」
封君萍双目突然流下泪来,失声道:「我娘叫你把人押回总坛去,你果然把
他杀了,你……你……我和你拼了。」手挥长剑,急刺过来。
就在此时,只听山口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接口笑道:「封姑娘果然还恋着石
中英,哈哈,戚夫人早已算准有此一着,才要兄弟赶来接应于兄,于兄只管回去
覆命,此地自有兄弟会向封副教主解释的。」
随着话声已由山口走出一行人来,来人正是乾坤教另一位副教主冷飞云,他
身后还紧随着七名佩剑劲装武士。羊角星君大喜过望;说道:「副座来得正好。」
他急忙几个起落,掠过冷飞云身侧、低低说道:「副座,属下发现霍山形势不稳
,封副教主……」
冷飞云愕然道:「她怎么?」
羊角星君凑近他耳朵,低低说道:「只怕有变……」他在说话之时,右手轻
轻搭上了冷飞云肩头。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封君萍刺出三剑,被羊角星君闪开,正好冷飞云在山口
现身,羊角星君趁机掠过去。封君萍国夏子清是石中英所乔装,羊角星君取了夏
子清的首级,还不是石中英遇害?心头自然十分悲痛,口中厉叱一声道:「恶贼
那里走?」挺剑追了过来。
羊角星君话声一落,又说了声:「副座替我挡她一挡。」迅快闪过身去。
封君萍急扑追来,眼看冷飞云拦住了去路,她此时急怒攻心,那还管你什么
副教主,口中又娇叱一声:「你让不让开?」长剑先人而至,直劈过来。
冷飞云听了羊角星君的话,似乎微微一怔。不,他被羊角星君有的搭在肩头
之际,身上好像轻微的打了一个冷噤。封君萍一剑刺来、他并没躲闪,封君萍的
剑势,随人冲来,自然极快,「扑」的一声,长剑竟然穿胸而过。
冷飞云只觉胸口一凉,眼看长剑已经没入胸口,他究竟一身功力,修为深厚
,这骤然问剧痛刺心,口中大吼一声,全身功力迸发,一下就冲开了被制的穴道
,左手一掌,朝横扫出去。封君萍也没想到冷飞云不躲不闪,生受自己一剑,此
时眼看自己杀了副教主,心头一禁吓得一呆。
冷飞云生死一掌,劲力何等雄浑,封君萍闷哼一声,连人带剑应掌飞起,直
摔出去一丈多远,扑倒在草丛之间,一动不动,看去伤得极重。冷飞云一掌出手
,身形晃了一晃,也缓缓倒了下去。羊角星君在这一瞬间,早已一溜烟的走得没
了影子。
常慧也吓得昏了,脸色煞白,急急掠到封君萍的身边,抱住她,急叫道:「
师姐,你伤在那里?」
「萍丫头怎么了……」西首道上,传来一个苍老声音,一道人影宛如彩虹一
般,飞射而至,那是彩衣姥姥桑大娘。
接着只听玄衣女的声音轻轻叹息一声道:「唉,这孩子给我闯下了大祸。」
玄衣女随着话声,也从西首山径上出现,她身后还跟着大弟子姬芳芳、三弟子高
素贞和两个手捧剑、拂的青衣使女急步而来。
「阿弥陀佛。」适时,但听东首山径上,响起了一声低沉的佛号,同时出现
了一行人。
玄衣女目光一抬,看清来人,不由得呆得一呆。她没想到当今武林各大门派
的掌门人,竟会联合赶到乾坤教总坛所在的皖山来,而且事前竟会一点消息也没
有;但她再一注目,就明白了,因为这些人是乾坤教另一使者张正林领来的。
不是么?走在最前面的就是张正林。后面跟着一行人,那灰袖芒鞋的老僧—
—少林方丈心灯大师。苍苍譬髯,蓝袍负剑的老道——武当掌门人玉真子。身穿
大红道袍,背负阔剑,脸红如火的瘦小道人,是衡山派掌门人灵飞子,接着是崆
峒掌门人蓝纯青。八卦门掌门人高翔生、白鹤门掌门人李永言、岭山派掌门人风
云子赵玄极、南海门掌门人百步神拳邓锡侯。
这些人的后面,则是龙门帮帮主独角龙王李天衍、副帮主杨天寿、剑软掌柔
穆老三穆慎行、双斧向开山、另外还有两员女将,一身浅绿劲装的杨杏仙、和改
换了汉女装束的孟双双,后面则是数十名身穿青天劲装的龙门帮武士。这一阵仗
,当真声势浩荡,也说明了各大门派联合龙门帮,大举声讨乾坤教来了。
玄衣女看得脸色微微一变,举步迎了上去,冷声喝道:「诸位连袂赶来霍山
,意欲何为?」
心灯大师走在前面,合掌道:「阿弥陀佛,封女侠误会了,老袖师弟弘云误
入歧途,居然助纣为虐,担任乾坤教副教主,屡以假石盟主,危害江湖同道,老
袖和诸位道兄从天柱山追踪他而来,不想他恶贯满盈,死在封女侠令媛手中,证
明了善恶有报,因果不爽;令媛仗义勇为,替少林寺诛杀叛徒,老衲谨以致谢。」
说完,又合十一礼。
玄衣女听他提到自己爱女,不由得心头一酸,她自然知道,冷副教主功力奇
高,他在临死之际,发出来的这一掌,君萍如何承受得起?她面垂黑纱,旁人虽
然看不到,但双目之中,已经隐含泪水,回头问道:「大师姐,君萍还有救么?」
彩衣姥姥双掌抵在昏死过去的封君萍前胸,微微摇了摇头。心灯大师走上几
步,合掌道:「封女侠,令媛是被敝门般若禅掌所伤,也只有「大谢擅丸」能治
,还是让老衲辛瞧瞧吧。」
玄衣女颔首道:「大师慈悲,只要救了小女一命,我即回罗家山去,从此不
问江湖是非。」
蓝纯青大笑道:「封女侠代表阴山一派,若能深明大义,自该参加各大门派
正义之师,共讨乾坤教邪恶,岂可退走罗家山,独善其身?不知道的人,还以为
封女侠是乾坤教失败了,才逃回罗家山去的呢。」
玄衣女双目一寒,还没说话,彩衣姥姥接口道:「我师妹只此一女,只要你
有能把她救活过来,共讨乾坤教就算咱们一份,反正我侄女已经杀了他们冷副教
主,这笔账,乾坤教也不会和咱们善了的了。」她以副教主大师姐的身份,在乾
坤教中,只得到一个「护法」的职位,连副总巡主都轮不到她,心中自然不无快
快,对乾坤教,可说早就不满了。
心灯大师口中低宣一声佛号,探手从怀中摸出一颗蜡丸,里面是一颗拇指大
的朱红药丸,拨开封君萍的牙关,把药丸投入她口中,然后要常慧扶着她坐定,
老和尚在她对面盘膝坐下,和封君手掌相抵,缓缓闭上了眼睛。老和尚是以本身
真气,为封君萍疗伤,因此双方的人,谁也没有说话。这样足足过了一顿饭的时
光,只听老和尚口中大喝一声,双掌突然收回。
随着他这声大喝,封君萍也倏然地睁开眼来,口中叫道:「娘……」
彩衣姥姥喜道:「好了、好了,萍丫头醒过来了。」
一行人仍由少林心灯大师,武当玉真子为首,浩浩荡荡的朝潜山南麓而来。
行列之中,当然也加入了乾坤教副教主玄衣女封七娘、彩衣姥姥、封君萍、和玄
衣女门下三个女弟子姬芳芳、高素贞、常慧。朝天宫矗立在松柏之间,静悄悄的
不见一点动静,直等大家登上宫前一片石砌平台,才听宫中连续响起一阵清越的
钟声。
朝天宫六扇黄门,在钟声里,徐徐开启,左右两道门内,同时鱼贯走出一队
绿衣佩剑武士。一边三十六个,合计七十二人,但步伐整齐;连个子高矮,都一
般无二。接着走出来的是一高一矮两个白髯老者,和道装椎辔的总巡主羊角星君
于敬伯。一身银白长袍,黄须飘胸,丰神脱俗的华山派掌门人祝景云。
这四人跨出大门,就在右首石阶上,站停下来。就在此时,只见又有一行人
从大门走出。那是十六名身穿绿色宫装的少女,一个个蛾眉皓齿,体态轻盈,款
步行来,长穗和裙带齐飘,环佩与臻迁同鸣。十六名少女身后,则是副总巡主何
月凤。
接着正主出现,那是乾坤教教主六合剑石松龄和铁观音戚若花并肩徐行。他
们虽是正主,还陪同着一对白发白须的老人,一同从中间正门走出。这两人要教
主和戚夫人亲自陪同走出,当然是乾坤教的「贵宾」无疑,当然也更引人注意。
这一对乾坤教的「贵宾」,是一对老夫妇,男的脸如青蟹,身材高大,顶门
光秃,一部银丝般的白须,垂拂胸前,生相威猛。女的一头银丝,脸色红润,看
去少说也有七十以上,不但精神坐钎,而且依然眉目如画从她脸上轮廓,仍可看
出年轻的时候,准是风华绝代的大美人。这两人手中都握着一根色泽光润,形色
奇古,弯弯曲曲的黑玉拐杖。
广场上,少林心灯大师、武当玉真子、蓝纯青、独角龙王等人,几乎都是天
下武林各派的一代宗师;但谁也不知道一男一女的来历。四人在石阶中站停下来
,铁观音戚若花目光抬动,她对广场这些一派掌门,似乎不放在眼里,冷冷一扫
,就落到玄衣女封七娘的身上,脸颊飞起一丝笑意,徐徐说道:「封副教主也来
了?」她只是淡淡的一句话,胜过一般江湖上人的厉声喝骂。
玄衣女躬了躬身,还未答话,彩衣姥姥已接着大声说道:「我师妹已经不是
乾坤教的副教主了。」
铁观音点头道:「很好,你大概也不是本教的护法了?」
彩衣姥姥道:「不错,老婆子早就不稀罕你们带着妖气的护法。」
铁观音轻哼一声道:「本教待你们不薄,你们居然胆大妄为,勾结外人,背
叛本教,今日如不能把你们师姐妹处以教规,本教就不用立足江湖,争胜天下了。」
彩衣姥姥手中铁杖一顿,洪笑道:「戚若花,有本领,你下来和老婆子较量
较量。」
铁观音微笑道:「凭你还不值得我亲自动手。」回过头去,朝站在总巡主羊
角星君左首的两个老人说道:「有劳金护法出手,把她拿下了。」
金护法是个矮胖老人,秃顶、满脸红光,颊下一部稀疏不过四寸长的苍须,
穿着半截黄衫,但衣袖特长,盖住了他的双手。金护法举步走下石阶,双目一抬
,射出两道冷芒,直注彩衣姥姥,说道:「你就是彩衣姥姥桑大娘?」
彩衣姥姥道:「废话,天底下还有第二个穿彩衣的老太婆?」
金护法道:「那很好,老夫动手之间,必须先验明正身,现在你可以出手了。」
蓝纯青道:「二位且慢动手,咱们远道而来、想先和贵教戚夫人说几话。」
铁观音轻轻俭袄道:「蓝掌门人请了,诸位远莅荒山,乃是敝教的来宾,请
恕敝教有失迎近,只是敝教决不能粑背叛敝教的人,也当作来宾,迎入敝教总坛
去,因此,只好请诸位来宾稍待片刻,容把叛逆拿下,再请诸位入内奉茶了。」
说完,沉声道:「金护法,我限你一盏热茶之内,把桑大娘拿下,以教规处置。」
金护法躬身道:「属下遵命。」
倏地转过身子,沉喝道:「桑婆子,你再不出手,老夫要出手了。」
桑姥姥怒哼一声,挥手一杖,直击过去。这一击速度并不太快,但鸩头杖上
尖锐的鸩嘴,却笼罩了金护法身前数处大穴。金护法一个转身,让开杖势,身形
疾快欺进,左手衣袖一抖,豁然有声,一只袖影,像匹练般朝桑姥姥迎面射去。
这一记「流云飞袖」,势道劲急,果然非同小可,无怪他衣袖特别长了。
桑姥姥一击不中,杖势一沉,鸩头点地,趁着杖头一点之势,人已凌空跃起
,好像现代的撑竿跳高一般,一个人呼的一声,朝金护法当头扑来。她凌空扑起
,金护法左手一记「流云飞袖」自然也落了空,他左手挥出,身子跟着打个转,
右手跟着从下翻起,又是「呼」的一声,一道爪影,疾如流星,仰空飞射出去。
双方势道均快,但听「当」的一声,金护法脱手飞出去铁爪、一下抓住桑姥
姥的鸩杖。桑姥姥身躯疾泻,右手一抖鸩杖、想要粑飞爪摔落。金护法同时也功
运右臂,一抖飞爪的练子,把鸩头往身前硬扯过去。桑姥姥厉笑一声,左手扬处
,抽出一柄短剑,闪电划出。
金护法一手扯住铁练,他一个矮胖身躯,快若帷螺,疾转三转。这一来,他
把铁练绕在自己腰上,铁爪紧抓着鸩头杖,桑姥姥。的鸩头杖,自然完全给他封
死。而且这三转,也正好转到桑姥姥的右侧,左手一抬,飞出一道匹练,豁然有
声,正是他的「流云飞袖」。
双方动作,快如掣电,但听一阵金铁交击之声,连续响起,两人一接之后,
霍然分开。大家凝目看去,只见桑姥姥白发飘飞,背后右腰间划破一道七八寸长
的血口,右肩手臂上,也被利器划破,伤口都在渗出鲜血。敢情金护法的衣袖,
还是锋利的利器。金护法本来满脸红光的脸上,已显得一片苍白,短仅及膝的黄
衫,胸腹间,被桑姥姥的短剑,划了一个「十」字,鲜血流得更多。
玄衣女一下飞掠而出、落到彩衣姥姥身边,问道:「大师姐,你伤得如何。」
桑姥姥呷呷尖笑道:「我比他好得多。」就在桑姥姥的笑声中,金护法一个
矮胖身躯,突然摇了几摇、往地上摔倒下去。
突听左首阶上传来一声怒喝,一道人影疾射而出,直向桑姥姥扑来去人在半
空,呛然刀鸣,一道寒刀,在身前划起,宛如匹练横飞。这人是和金护法一起出
来的那个瘦高老者。玄衣女掠出之时,高素贞和常慧跟着抢出,扶住了桑姥姥,
正待退下。玄衣女疾然转过身去,挡在桑姥姥身前,右腕抬处,长剑出一鞘,划
起一道亮银光「当」的一声,架开了瘦高老者凌空飞来的—刀。
瘦高老者被迫落到地上;阔嘴一咧,沙声喝道:「封副教主要和老夫动手么?」
玄衣女叱道:「我已经不是副教主了。」剑尖一指,幻起一片寒光,飞洒而
出。
瘦高老者沉笑一声,手中长匀一挥,不闪不避,硬接玄衣女的剑势。但听一
阵金铁交呜声中,响起玄衣女的一声清叱,剑势骤然一变,长剑化作一道精练,
如巨蟒绕象,朝瘦高老者腰间围去,她这剑势道奇强,快同掣电,瘦高老者身形
一闪,从左闪出。
玄衣女跟着一个急旋,剑势如虹,依然横卷过来。瘦高老者一闪未能避开,
心知不妙,急忙拗步转身,回刀封出,但玄衣女剑光在她一旋之际,突然加速,
瘦高老者一刀封了个空,剑光一闪,已从他腰间横扫而过,斩为两截。
这下看得铁观音戚若花白皙的脸上,渐渐变得铁青,目中厉芒一闪,沉哼道
:「封七娘,你好狠辣的手段。」
玄衣女手横长剑,蒙面黑纱忽然起了一阵轻微的波动,冷声道:「实逼处此
,你能怪我吗?」
铁观音道:「很好。」倏地回过头去,说道:「总护法,你去接她几招。」
华山掌门祝景云躬身道:「属下遵命。」银袍飘逸,举步跨下石阶,朗笑一
声,抱拳道:「封女侠,祝某领教了。」
蓝纯青曾听高翔生说过,祝景云因爱女落在他们手中,被迫附贼,此时细看
祝景云神情,果然不像被他们迷失神志模样,心头一动,立即闪身而出,喝道:
「慢点,兄弟想和祝兄说几句话。」
祝景云铬的一声,掣剑在手,沉喝道:「咱们没有什么好说的。」就在他回
头之际,暗以「传音入密」说道:「蓝兄,盟主确是本人,只不知被妖妇用什么
方法所迷,一身武功似已失去。」
蓝纯青暗暗一怔,大笑道:「兄弟只想请教祝兄一半,祝兄也是一派掌门身
份,何苦甘心为虎作怅?乾坤教稷亡在即,兄弟不忍看你祝兄玉石俱焚……」
「住口。」祝景云大喝一声,横剑道:「蓝纯青,兄弟顾念昔日交谊,不想
和你动手,你请退下。」接着仍以「传音入密」说道:「今日之战,最可怕的就
是墨杖双仙,蓝兄回去,速和大家商量应付之之策,兄弟当尽力保护盟主安全。」
蓝纯青听的心头一震,原来站在「教主」和铁观音一起的一对老夫妻,竟是
武要中最负盛名一双老魔头「墨杖双仙」,这两人已有几十年不出江湖,算来怕
不有近百岁。
就在蓝纯青心念转动之际,玄衣女手提长剑,说道:「蓝掌门人请退,这场
过节,由我而起,仍该由我了断。」
「且慢。」两道人影,随着一声清叱,由斜刺里划空飞来。
一个身穿青纱长衫,腰悬长剑的弱冠少年,生得唇红齿白,玉立亭亭。另一
个则是十四、五岁的童子,背负双剑。同样生是粉装玉琢,相貌清俊。这两人突
如其来,看得双方在场之人,同时怔得一怔,因为他们露的这一手,竟是武林中
失传已久的「浮光掠影」身法。玄衣女不知两人来历,看了他们一眼,正待发言。
青衫少年一双清澈目光,转到祝景云身上拱拱手道:「祝掌门人,晚辈想请
教一件事。」
祝景云道:「小兄弟有何见教?」
青衫少年道:「晚辈久闻华山祝掌门人,一向行侠尚义,为武林主持正义,
乾坤教作恶多端,十年来危害武林,乃是一个邪恶组织,祝掌门人居然当上了乾
坤总护法,使人实难置信。」
祝景云道:「小兄弟,人各有志,这是祝某私事。」
青衫少年道:「晚辈听掌门人是因爱女被乾坤教劫持,不知可有此事?」
祝景云道:「小兄弟,祝某方才说过,这是祝某私事,咱们最好不谈。」
青衫少年道:「不,祝掌门人如因令媛之故,那么晚辈可以告诉祝掌门人,
你老是受骗了,因为令媛根本没有被乾坤教所掳,他们让你每月父女见面一闪,
你所看到的祝琪芬,只是旁人假扮的而已。」
祝景云心头暗暗焦急,真想大声道:「我都知道。」但这话,他当然没有说
出来,只是淡淡一笑道:「小兄弟不用说了。」
青衫少年道:「怎么?你老人家不相信?」他突然从脸上揭下一张人皮面具
,同时一下脱下长衫,露出一身浅绿劲装,哭道:「爹,你老人家总认识女儿吧?
女儿好好在这里,你老人家现在就不用再受乾坤教的威胁了。」她这一揭下面具
,那不是祝琪芬还有谁来?
祝景云看到爱女突然露面,心头又惊又喜,暗暗叫了声:「糟糕。」他屈身
于敌,明的是受乾坤教以爱女作人质,胁迫就范,实则是为了老友石松龄,这一
来,岂非前功尽弃?
就在此时,只听铁观音冷哼道:「好哇,祝景云,你们父女也想叛教了。」
口气突转严厉,喝道:「给我拿下,凡是叛教之人,一律格杀勿论。」她喝声方
出,两边七十二名绿衣武士。人影闪动,一下抢着掠出十几个人围了上来。
背负双剑的童子冷笑道:「谁敢过来?」双手扬处,映着目光,但见两蓬金
丝一闪,抢出来的十几名绿衣武士,忽然间原式走在那里,一动不动。
「度厄金针,哈哈,果然是梵净山老尼姑门下。」说话的正是乾坤教贵宾「
墨杖双仙」中的那个青蟹脸老者,在场众人,谁都没有看见过他飞身抢出,但笑
声入耳,这手握弯弯曲曲墨玉杖的老者,已经到了祝琪芬,和那个发「度厄金针」
的童子面前,声若夜果,嘿嘿笑道:「老夫昔年和九陀老尼,还有一场过节未了
,你们是老尼姑门下吧?」
那童子道:「是又怎样?」
青蟹脸老者道:「老夫要把你们留下,叫老尼姑亲自前来。」
祝琪芬刷的一声,撤出长剑,叫道:「琴妹,你退下来。」这童子正是祝琪
芬的师妹,也正是数月前石中英赴龙门帮时,在船上乔扮书童的琴儿,后来趁受
伤之际,给石中英留下一封信,悄然离去。
祝景云深知黑风怪常大桩的厉害,怕女儿有失,手持长剑,跟着跨上了一步
,玄衣女同样从左侧跨上。蓝纯青听祝景云传音告诫,墨杖双仙最难对付,他退
下之时,暗中告诉了大家,此时一见黑风怪即将出手,立即朝大家打了个手式,
心灯大师、玉真子、灵飞子、邓锡侯、赵玄极、独角龙王等,一齐举步逼近过去。
「墨杖双仙」天狐沈媚娘柔声道:「常郎,这些人想群殴呢。」这妖婆一开
口,居然声着银铃,又娇又脆,就是十六八岁的小姑娘,也没有她这般娇脆悦耳
,话声未落,大家只觉眼前一花,她居然到了黑风怪身边。
黑风怪大笑道:「那好,这叫在劫难逃,老夫今天就大开杀戒,替咱们义女
把那些自称名门正派的人,都给一笔勾消,免贻后患。」
总巡羊角星君仰天长笑一声,双足未点,一个人凌空飞了过来,落到祝景云
父女身前,一拱手道:「祝伯伯父女重逢,且请后退,这两个人,交给小侄就是
了。」祝景云听得又是一怔。
突听孟双双尖声叫道:「啊,他是石哥哥。」
黑凤怪常大桩目如电炬,怪声道:「你不是总巡主?」
羊角星君举手往脸上一抹,微笑道:「在下石中英。」
「啊。」铁观音戚若花禁不住失声惊啊、
黑凤怪瞧着石中英,忽然回头道:「媚娘,这小子不就是那天咱们遇上误服
蜈蚣仙丹死去的那个小子么?他还是丁老煞星的徒弟。」
天狐沈媚娘道:「是啊,就是他。」
黑风怪厉笑道:「你小子,命长的很,只可惜今天死定了。」左手大袖一挥
,朝石中英拂来,他这一指,不带丝毫风声,但一股无形潜力,已如泰山压顶般
涌到。
石中英大笑道:「那倒未必。」同样的左手衣袖一展,他并不是迎击,而是
向外挥出。
两人出手同样不带丝毫风声,也没有惊人的震响,但随着石中英衣袖向外一
挥,登时有一股势如狂潮的飞漩陇风,像三峡奔流,挟着澎湃之势,呼啸冲撞出
去数丈开外。这下大家都看到了,他使的正是少林七十二艺中的「接引神功」,
但这一手,就是心灯大师也看得暗暗奇怪:「这孩子那来这般深厚的功力?」原
来心灯大师正是石中英九位师父之一,「接引神功」也正是他所授。
黑凤怪双目圆瞪,几乎不敢相信,石中英居然轻描淡写的接下了他七成功力
的一记衣袖,口中大笑一声:「好小子,果然有些门道,你小心了。」手中黑杖
一抡,突然当头击来。
石中英朗笑一声,右手抬处,呛然龙吟,一道青虹,应手而起,朝黑玉杖架
去。蓝纯青看得大骇,叫道:「石老弟,接不得。」「铿」盘螃软剑一下挣得笔
直,一下居然架住了黑风怪压顶击落的黑玉杖。
天狐沈媚娘一张粉嫩的「老」脸,神色微变娇滴滴的叫道:「常郎,不可杀
他。」
黑凤怪笑道:「他非死不可。」两句话的工夫,黑玉杖已然一寸一寸的往下
压落。
石中英手上总归只是一支软剑,尽管你功运右臂,也承受不住对方千钧压力
,这一阵工夫,一张俊脸,已经胀得通红,那支弯弯曲曲的玉杖,还一寸一寸的
往下落。就在此时,突见三道人影划空飞来,其中一道青影来的最快,身在半空
,右手一探,抓住了黑风怪往下压落的杖头。
石中英正感承受不住,突见下压的杖头已为来人凌空抓住,压力顿时消失,
盘咱剑趁势顺着玉杖削去,这真是快得如同电光石火一般,青光一闪,黑风怪一
条右臂,已被石中英削断。场中也同时飘落三人。那是青衫文士装束的三昧真君
丁无病,葛中布衫、庞眉银髯的是狄谷老人,和一身梅红窄腰劲装的少女则是左
月娇。
黑风怪右臂砍断,竟然不见一点鲜血,他一张青蟹脸上,更显得青狞可怕,
厉笑道:「丁无病,你敢和老夫放手一博么?」
三昧真君笑道:「不用了,百年修为,活着不易,你快走吧。」右手一抬,
把接在手中的黑玉杖凌空飞了过去。
黑风怪左手接住玉杖,怒声道:「这笔账常某会找你师徒算的。」
三昧真君道:「他是我小兄弟,要算账只管找丁某好了。」
天狐沈媚娘俯身拾起断臂,娇声道:「常郎,咱们走吧。」两道人影去如流
星,划空飞逝,瞬息不见。
石中英看到师父和大哥同来,口中叫了声:「师父。」正待上前叩见。
狄谷老人一摆手,举步朝阶前走去,目注铁观音,沉声道:「师妹,果然是
你在兴风作浪,石盟主十年前找到狄谷去,那时我就料到这神秘组织的主持人,
可能是你,唉,你这是何苦?」
铁观音眼看墨杖双仙一走,便知大势已去,咬着银牙,厉声道:「谁是你师
妹,你是什么人?」
狄谷老人呵呵一笑道:「姬觉迷已经死了二十年,无怪你不认得我这个师兄
,但你总该认得师门的信物吧?」说着,伸手从怀中取出一片色呈深红的竹片,
朝她面前送去,那正是魔教至高无上的「竹令符」。
铁观音脸声惨变,黯然道:「你果然是大师兄,你居然拿令符来压我?」
狄谷老人道:「师妹,你不该……唉……石盟主是否中的迷迭香?」
铁观音忽然流泪道:「大师兄,你为什么要破坏我,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狄谷老人微微摇头道:「师妹,这一切都不是你的……」
「阿弥陀佛。」一声低沉的佛号,发自朝天宫,接着缓步走出一个缎衣老尼
,合十道:「女施主回头是岸,这里不是你的,自有你的去处,还是跟老尼去呢。」
祝琪芬、琴儿同时喜形于色,叫了声道:「师父。」原来那老尼姑正是梵净
山芬陀大师。
钦观音举袖拭拭泪痕,突然拜倒地上,说道:「弟子情愿跟老师父去。」
芬陀大师双手合十,点头道:「生有慧根之人,都与我佛有缘,女施主请随
老尼去吧。」说完,朝众人合十一礼,举步朝山下行去、铁观音这一瞬间,竟似
换了一个人,连看也没看大家一眼,一脸诚敬,跟着老尼姑身后而去。
狄谷老人从怀中取出一包粉状解药,递给石中英,说道:「令尊被魔教「迷
迭香」所迷,这是迷迭香的解药,你快些喂石盟主服下。」石中英应了声「是」
,伸手接过解药,给父亲服下。
心灯大师已经走了过来朝三昧真君合掌当胸,行了一礼,道:「阿弥陀佛,
丁老施主真是神仙中人,驻颜有术,久违数十年,依然丰神如昔,今日若非丁老
施主赶来,咱们这些人,只怕谁也不是黑风老怪之敌。」
三昧真君爽朗的笑道:「大师好说,其实以小兄弟的武功,足可和黑风老怪
一搏,他吃亏在一上来就和他硬拼硬架,自然非吃亏不可了。」一面又和武当玉
真子,衡山灵飞子,蓝纯青等人一一点头招呼。
石松龄服药之后,过了盏茶工夫,如梦初醒,口中「咦」了一声,张目四顾
,奇道:「姬兄,丁兄,啊,各位掌门人都在此地,这是怎么一回事?」
石中英喜极而涕,扑的跪倒地上,说道:「爹,你醒过来了。」
石松龄一怔道:「你是英儿?」
狄谷老人笑道:「石盟主,老朽总算不负所托,如今正好把令郎交还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