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绿帽武林之杏林花开】 作者: 文学流氓
2020-4-4发表于S8 第八章 林季拿着手里的蝴蝶风筝反复检查了一下,这风筝的花纹和色彩和七公主原
来做的根本是一模一样,啧啧叹道:「庄嫔娘娘手艺果然不俗,竟能在七日内绣
好这么繁复的花样,在下佩服至极。」他自己对绣花是一窍不通,眼看着与公主
当初的约定快到期了,只能借助别人之手来做,丽嫔便向她推荐了庄嫔,他没想
到庄嫔这么文静的一个人,绣花的手艺却已经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当下忍不住
连番夸赞。庄嫔的宫女苏苏笑道:「咱们主子的手艺可是皇城一绝,以前连皇上
穿戴的许多织物都是由她亲手缝制的,你这个风筝只能说是小菜一碟而已。」林
季连忙陪笑道:「那是,那是,今日让小的大开眼界,请苏苏姑娘回去后,替奴
才向庄嫔娘娘请安。」 说毕从袖中拿出一张银票来递到苏苏手中。苏苏却丢回给他道:「谁稀罕你
那几两银子?我们主子为了绣你这玩意儿,把压箱底的几捆彩线都用没了,你得
给我们多补充一些来。」林季把银票递回给她道:「苏苏姑娘误会了,这几天你
忙前忙后也帮了不少忙,这是我给你的一点小意思,至于你们主子的,当然会有
另外的仪程奉送。」苏苏笑道:「那还差不多,我们主子只爱黄林的绸布、临江
的彩线,你可别买错了。」林季点头道:「原来如此,多谢姑娘相告。」苏苏道:
「那我就告辞了,你尽快办好差事,眼见着天快凉了,主子还想着多做几件冬装
给皇上备用。」林季不解道:「此是为何?庄嫔娘娘现在已是待罪之身,怎么皇
上还会穿她做的东西?」苏苏叹息道:「谁说不是呢?可咱们主子那是忠心耿耿,
自己都顾不过来,却还是要给皇上做东西,别人劝说无数回,她只说备着以防万
一,说万一那天皇上没穿的了,她才能拿出手来,如今那柜子里做好的衣服已经
堆成了山,她却还要继续坚持。自己却破破烂烂的没几件好衣服,你说有什么用
呢?」苏苏一边说一边红了眼圈。林季打量了一下苏苏,她身上的布裙也有不少
补丁,桃色小褂子已经洗的发白,简直与农家女无异。林季叹息道:「你们主子
这么好的人,怎么会获罪罚入幸园呢?」苏苏道:「这说起来就是一肚子气,我
们主子其实一点罪都没有,可惜家中的大老爷却犯了事,被御史参劾放贷、私铸
钱币、走私盐铁,眼看就要问斩,主子向来孝顺,跪在中极殿求了皇上一夜,这
才下了特旨,改判为流刑。皇上为此被那些御史群起围攻,说是后宫干政。咱们
主子为了给皇上解围,于是自请入幸园,迄今已有三年多,皇上从没来过幸园,
连派人问过话都没有,然而主子却依旧一心一意念着皇上。」 林季叹息道:「原来庄嫔娘娘如此痴情,令我十分敬佩,不过我更敬佩苏苏
姑娘。」苏苏正要落泪,却被他一句话勾起好奇心,连忙道:「敬佩我?我不过
是一个小丫鬟而已,怎能得你敬佩?」林季笑道:「我敬佩苏苏姑娘忠心耿耿,
即便是主子落难,也从未离开半步,别的奴才都是跟着主子享福,你却要在这幸
园里受苦,却从未见你抱怨过一句,真是好丫头。」 苏苏被他夸的怪不好意思的,扭头道:「怪道她们都说你爱说肉麻话,我今
儿算是见识了,如今你得了菲姐姐的伺候,难道还不知足吗?」说毕转身便去了。
林季笑道:「这苏苏跟她主子一个性子,是个实诚人。」 拿着风筝看了看,叫来李然、祝大春、廖文海、袁树文、卢耀宗五个人商议
道:「如今七公主要的风筝已做好,我打算亲自送过去,只是从未去过公主府,
你们商量一下该如何应对?」李然道:「直接让祝大春送过去便可,何必你亲自
去,咱们这样身份的人,只怕连她的面也见不到。」廖文海也道:「李兄说的是,
七公主是皇后的人,她身边的人也都是皇后的眼线,咱们贸然去招惹,只怕会引
起皇后的注意,不但头儿不能去,连送风筝的人也不能是咱们幸园的。」林季经
过众人一提醒,这才醒悟过来,心想自己还是太膨胀了,以他现在的实力妄图结
交权贵,不但会落人白眼,只怕还会引来一身骚。不过还好,现在慧妃对他是有
所求,那就要借机好好利用一番。 他便对卢耀宗道:「这宫里就属你认识的人多,拿二两银子去,找人把风筝
送到公主府上,一定要做的机密。」卢耀宗拿着风筝正要走,林季又忽然道:
「且慢,还是我亲自送吧,你们出去讨要路引只怕会被内侍监的人刁难。」李然
等人连忙道:「这又是何必?只怕七公主早忘了这事,你简直是白费功夫。」林
季诡秘一笑道:「方才我已经有了好的办法,你们不用担心。」 廖文海又建议用油纸包好风筝,否则走在路上太过招摇。众人正围着林季七
嘴八舌地规劝着,余菲抱着晒好的衣服进来道:「你们都挤在这儿干嘛?有什么
大事要商量?」李然等人连忙向她问好,通过这几日相处,李然等人已经拿她当
嫂子看待。余菲点点头,又冲林季道:「你这大包小包的难道要出去?」林季使
了个眼色,大伙儿便都退了出去,笑道:「也没什么,就是要去会会七公主,成
不成功就在今日,祝我好运吧。」余菲听了反而很是紧张,连忙问道:「会不会
有什么危险?要有危险咱们就别去了。」林季拍手道:「好妹子,你难道还不相
信大哥的本领?」余菲看着他把一叠手稿放入怀里,于是道:「这一个月来,你
每天写写画画的,还不让人看,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就为了拿这些手稿去见公
主?我可告诉你,给公主写情书可是大罪,抓住要掉头的。」林季吓得连忙捂住
她的嘴道:「你可别胡说,谁要给公主写情书了?我这不过是给家里的信,趁着
今天要出去,一并都发送了,你可别乱想。」 余菲打开他的手,这才松了口气道:「那就好,你方才吓死我了。」林季拍
拍她的头道:「只管放心,我去去就回。」 告别众人,林季出了幸园,一路往内侍监走去,由于公主住在皇城东边,离
幸园有个五六里的路程,沿路关卡盘查的的厉害,必须拿出路引来应付侍卫,而
且这路引也不好得,要讲清楚事由,另外什么时候去,什么时候回,都要记录在
案。一切都弄好了才有资格排着队领。幸好林季是被曹渔亲手提拔,内侍监的人
都认为他是曹渔的心腹,故此从未刁难,也未让他排队。不过就算这样,一月之
中他最多只能讨五次路引,超过了就要加几十倍的买路钱,还容易被人列为重点
盯防对象,所以林季从不敢轻易远离幸园。 按本朝风俗,皇子皇孙大多住在岷园,有专人教习和抚养。皇子长到十二岁
以后就要搬出皇城在封地内独立建府,不许私自回宫。不过公主大多被特赦在皇
城内开府,方便帝后召见。如今五公主和七公主的府邸都在皇城东边,只等嫁人
后再搬出去。 一番扯皮之后,拿到路引后已经是下午,林季加快脚步往城东赶去,途中他
好几次抬头看了看天,今天阳光灿烂,万里无云,没有污染的世界果然不错,那
天色蓝的甚至有些发黑,夜里还能看到巨大而灿烂的星河。想来他已经很久没有
躺在草地上看星河了。 经过道道关卡盘查之后,林季总算来到公主府,还好上次找他麻烦的那个侍
卫李承义没有出现,不然只怕又要有一番扯皮。不过到了门前他才忽然想起一件
重要的事,手里的风筝图样虽然已经做的很好,然而并没有试飞过,万一飞不起
来岂不是又要惹麻烦。想到这里他郁闷地拍了拍脑袋,只好揭开油布,拿出风筝,
接上捆线,拉着胸线仔细调整了一下平衡。 他小时候用书页自己做过不少风筝,现在玩起来也算得心应手。公主府的高
墙旁边正好有一块空地,他便开始顺风放飞,那风筝离手之后一下便窜上了天,
越飞越高,他的兴致也越来越高,不时拉着风筝走来走去,似乎儿时的乐趣一下
全都被找了回来,许多回忆一起涌来,一时忘记了置身何处。 他在这边放的高兴,却不知惊动了公主府里的人,有侍女叫道:「快看天上,
谁在墙外放风筝?」宫中的生活向来枯燥无聊,一点小动静就能引起大家的热情,
不一会儿,许多人已经跑到院子里对着天上指指点点,大家正聊的热烈,忽然一
人过来道:「都把活儿干完了吗?聚在这里干什么?」众人回头一看是公主的贴
身大宫女晓离,连忙一哄而散。晓离等众人走开,也用手挡着阳光向天上张望,
只见一个大蝴蝶风筝在半空飘来飘去,款式看起来竟十分眼熟。正看的入神,有
人道:「晓离姑娘,主子在书房叫你呢。」 晓离这才带着疑惑往回走,进了书房里,只见七公主正拿着一本书翻看,叹
气道:「上次让你找的《初刻神域志怪》可有找到?本公主现在没书看了,无聊
的紧。」晓离道:「原本是找到了,可那老板坐地起价,一本书要五百两银子,
咱们那里掏的出这么多银子来。」七公主喜道:「找到了就好,既然他肯出高价,
那刻字必定是上好的,插图也比别的版多。」 晓离笑道:「何止如此,连纸张都是名贵的苏纸,翻起来哗哗有声,摸起来
光滑干净。」七公主听的神往,恨不能拿在手里感受一番。连忙从头上取下一根
钗子道:「把这个拿去当铺抵押,或许银子就够了。」晓离连忙道:「这可不行,
那些当铺老板都是人精,一看就能猜出是皇家东西,他们不敢收,就算肯收出价
也不会高。况且如果又让李嬷嬷看到你身上又少了东西,又该闹的天翻地覆的。」 七公主皱眉道:「这可如何是好?要不咱们问李嬷嬷去要一点?」晓离摇头
道:「你确定?她从来都是反对你看那些杂书的,要被她知晓了,只怕从前的藏
书都会被搜出来,挨骂不说,那些藏书只怕都会被她给烧掉。」 七公主别无他想,气的流泪哽咽道:「谁能想到堂堂一国公主,看本书就这
么艰难!明日本公主必定回明父皇,撵了这糊涂老货!」晓离知道她说的气话,
不过发泄而已,李嬷嬷是皇后亲自指派的教引嬷嬷,一向是代表了皇后权威,那
是能轻易说撵就撵的。她连忙岔开话题道:「方才我看见后园墙外有人放风筝,
倒有些像你上月做的蝴蝶风筝,也不知是那位主子有这闲情?」七公主收住泪道:
「姐姐向来不爱放风筝,难不成是别家的亲戚?可我也没听说有人进宫,出去看
看。」 七公主不看还好,一看便想起上个月的事情来,于是对那晓离道:「上个月
那小太监弄坏了我的风筝,就跟现在飞在天上的一模一样,他说好了要重做一个
赔给我,怎么现在还没动静?」 晓离道:「对,我记起来了是有此事。只是不知那个太监姓名,要不然我肯
定抓他过来给你赔罪。」七公主道:「隐约记得他说自己是幸园的人,姓林,当
时没怎么注意,倒也记不大真切。」晓离道:「我出去看看,现在已经过了放风
筝的时节,谁那么无聊。」七公主道:「反正也无事,我跟你一起去走走。」 主仆二人便出了大门,一路往林季这边来。林季只顾着用手将风筝拉来拉去,
嘴里呵呵傻笑着,公主来了他也不知道。晓离对公主道:「哎呀,上个月就是他,
这人怎么这样?他一个奴才怎么敢在皇城里放风筝?胆子也忒大了些。」于是要
走过去提醒林季。公主却拦住她道:「人家玩的正高兴,我们等等再说吧。」晓
离只得嘟着嘴气鼓鼓地看着。林季这些日子来很少这么快乐过,他居然破天荒地
哼起歌儿来,唱到:「有人浪迹江湖,有人寒窗苦读,有人阿谀奉承,有人早已
麻木,有人嫌贫爱富,有人唯利是图,有人精打细算,有人满不在乎,他们竖起
了耳朵猜喜怒,咧开了笑脸躲城府,不过想在平凡世界里找宝物,才会哭着笑着
装糊涂,有人家财万贯却还失声痛哭,有人身无分文却也活的舒服……」他唱的
正是本来世界赵钶成名曲《有人》,唱功很是一般,拥有大多业余歌手吐词不清,
曲调不熟的特点。但也不至于五音不全,勉强够听。 七公主只觉歌词十分直白,曲调也平直无奇,总得来说显得太过粗野一些,
然而她一向听惯了宫廷粉饰太平的霏霏之音,这首《有人》让她耳目一新,尤其
歌词内容细嚼起来颇有回味,短短几段词却饱含世间种种,人生百态,既不是无
病呻吟,也不是男欢女爱,不觉已听得痴了过去。侍女晓离却分外大怒,走过去
一把拉着林季道:「好你个死太监,唱的什么乱七八糟,快住嘴!」她忽然这么
冒出,倒吓了林季一大跳,半天才回过神来。 林季一看打扮原来是个宫女,不满道:「你是谁?我唱歌关你什么事,不想
听就走开。」晓离怒极反笑道:「口气不小,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这可是皇城,
你一个奴才居然敢在皇城放风筝,还敢唱这些乱七八糟的歌,谁给你的胆子?信
不信我告到内侍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林季连忙道:「好了,我不唱总行了吧,这风筝也不是我想要放,这是送给
七公主的东西,我试试效果如何。」晓离失望道:「你真不认识我?」林季打量
了一会儿,好像是在那里见过,可怎么也想不起来,只得道:「实在抱歉,在下
真的没见过姑娘。」晓离道:「一个月前你踩坏了公主的风筝,你仔细想想,还
记得不?」 林季这才恍然大悟道:「哦,原来你是晓离姑娘,那太好了,七公主在那里,
我按照约定重新做了一个新风筝,请公主来拿?」一边说一边收线。正忙着,一
个宫装少女走了过来道:「难得你还记得上月的事。本公主倒要看看你的针线活
到底如何!」林季一看是七公主,连忙跪道:「原来公主也在这里,奴才真是好
运气,你那守门的看着就不好对付,奴才想亲自交给你只怕会被百般刁难。」晓
离道:「那是当然,咱们公主身份尊崇,岂能是你这种人想见就能见的?」正说
着,那风筝已经缓缓落下,七公主拿着看了好一会儿,赞道:「没想到你一个太
监居然有如此好的手艺,真的假的?」林季只得如实相告:「奴才笨手笨脚那会
这些,只能委托庄嫔娘娘缝制一下。」晓离连忙道:「看不出来你很耿直嘛!我
就疑惑你一个太监居然会这些绣工。」林季笑道:「那也是没办法,你就是打死
奴才,奴才也不会,这才出此下策,万望公主恕罪。」七公主笑道:「你居然能
使动一向不苟言笑的庄嫔,说明还算有点本事,本宫也就不再计较,不过你刚才
唱的什么歌儿,怎么本公主从来没听过?」林季恭敬道:「那不过是奴才无意间
琢磨出来的小调子,请公主万勿笑话。」七公主奇道:「没想到你还会编词作曲,
这曲子就差强人意了一些,不过这歌词倒有些可以令人咀嚼的地方。」 正说着,七公主看见林季怀里落了几张纸出来,密密麻麻似乎写了许多字,
随风乱飞。连忙道:「这是什么东西?」林季连忙从地上拾起来道:「没什么,
这是奴才写给家人的信。」晓离道:「既是书信,且拿来给我看看。」林季笑道:
「姑娘说笑,书信怎好与人乱看?」话音未落,那晓离已欺身过来,夺过一张纸
来。七公主连忙喝止道:「晓离不可无礼!」晓离嘻嘻笑道:「奴婢不信他一个
太监会认的许多字,特地验证一下。」于是展开来一看,果然那毛笔字歪歪扭扭
的,卖相极为难看,不过勉强能辨认出来。她照例嘲讽了一会儿,便一个字一个
字念叨:「《红楼梦》第一回:甄士隐梦幻识通灵,贾雨村风尘怀闺秀——这写
的什么玩意儿,看起来不像是家书啊。」七公主连忙拿过来看,那内容不像诗词
歌赋,倒像是一个人所写的随笔散记,不过她越看越有趣,只一会儿便看完了一
篇,又问林季索取第二篇,林季只得递了过去。七公主正愁没书看,这《红楼梦》
所讲故事却委实有趣,先还问林季一张一张地拿,后来不耐烦,一股脑都抱在怀
里,厚厚一大叠也不觉累,看完一篇便让晓离拿着,越看越高兴,只觉词句平实,
情节入理,不时有许多警句令人回味,竟入了魔障一般,对身外事都不知晓。晓
离喊了几声都没反应。 晓离便对林季道:「你还哄我说是家书?这上面到底写了什么玩意,竟然让
咱们公主如此着迷?」林季笑道:「我是闲来无事,想起从小听老人讲的许多故
事,有许多都很是不错,若不用笔墨记下来岂不可惜?不知不觉就写了这么多,
等着以后写完了编订成册,老了之后也算有个回忆。」晓离笑道:「我们公主正
愁没好书看,你这回立功了。」 其实红楼梦前八十回合洋洋洒洒有六十万字,林季那里记得周全?他不过是
把剧情梗概写了一下,又自作主张加入了一些言情内容,如今只写到第二十回。
七公主一口气看完,意犹未竟,拉着林季道:「后面黛玉和宝玉有没有结婚?」
林季笑道:「这奴才还没想到,等想到了再说。」七公主道:「一定要他们结婚,
天生一对璧人,我看着就喜欢。」林季嘻嘻笑道:「公主若是喜欢,奴才必定多
写一点。」七公主道:「那你赶紧的,正看到关键,突然就没了,让人七上八下
的十分难受。」 林季笑着答应着,为自己正式收获了一枚重量级书迷而暗自高兴。七公主又
道:「你在那里当差?我立刻去问董渔要人,从此你就跟着本公主,只管好好写
书,别的事都不要管。」林季迟疑道:「这只怕不妥?奴才还有许多正经事要做。」
晓离道:「你能有什么正经事,只要你服侍好咱们公主,那就是最正经的事。」
七公主道:「晓离,不得无理。小林子,你把难处跟本公主讲讲,我虽然是个无
实权的公主,但凡能帮到的一定尽量帮助你。」 林季笑道:「承蒙公主错爱,幸园那边的事奴才实在放不下,不过奴才会定
期写好余下的章回供公主赏阅。奴才不但能写《红楼梦》,还有《水浒传》等书
都在筹划中,公主要想看,奴才一并都会送过来。」七公主大喜道:「如此太好,
这样本公主也不愁无书可看。」晓离笑道:「那公主还看《初刻神域志怪》吗?」
七公主叹息道:「本公主如今读了《红楼梦》,别的书都可不看。」林季便道:
「承蒙公主谬赞,奴才想请公主帮个小忙,奴才有些事情要与严贵妃商谈,还请
公主引见一下。」七公主道:「你要见严贵妃?那容易的很,我这就去把她叫过
来。」晓离抬头看了看天色道:「今天太晚了,明天再说吧。」七公主道:「无
妨,我与严贵妃是深交,她不会介意的。」林季没想到七公主这么热情,也劝道:
「实在是太晚,奴才已经耽搁了许多时间,那些侍卫只怕会在路上为难奴才。」 七公主笑道:「没想到这么快天就已经黑了,真是有些可惜,我还想多问你
一些关于红楼梦的事情呢,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只要我赏你一个东西,从此你在
皇城可以畅通无阻。」说毕从腰间摘下一个玉佩道:「此是本公主的随身玉佩,
你拿着它,从此没人敢为难你,就是你们的头子曹渔见了也要跪下。」晓离脸色
大变,连忙劝道:「公主万万不可,这可是跟了你十多年的玉佩,将来是要给驸
马预备着的,你怎么能给她,叫李嬷嬷知道了,传到皇后耳朵里,咱们几个都是
罪无可恕啊。」说毕跪在地连连磕头。 七公主不满道:「一个玉佩而已,你何必说的如此严重?我就说不小心丢了,
难道他们还敢查去?那李婆子仗着母后的信任,多年来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惹
急了我直接拿剑取了她的狗命,难道父皇母后为了一个奴才还怪罪我不成,你信
不信,我最多在母后怀里撒娇认错,她便会原谅我。」晓离从未见公主说出如此
重的话,心里十分惊惧,不敢再劝。公主便将玉佩丢给林季,林季伸手接住,也
不推辞,拿着道谢一声道:「谢公主赏赐。」他心里那个美啊,别提多高兴了。
告别的时候,公主还连番嘱托好好写,尽快写,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 当下别了公主之后,天色果然已经很暗,再晚一点只怕看不见路,连忙加快
脚步往回赶。 迎面正好碰见一群提着灯笼的侍卫,为首一人拦住他道:「我记得你小子刚
才说的是午时去,申时归,现在已经是酉时,那可是坏了规矩,少不得,跟咱们
去慎刑司走一趟吧。」林季笑道:「这就不劳烦几位大哥了,咱家得到公主特许,
有随时行走内禁的特权。」 那侍卫笑道:「放屁,公主能给你这小太监特权,你当老子没见过世面?拿
着些鬼话来糊弄我?假传公主意旨,这可是罪加一等!」于是几个人围了过来,
按住刀柄,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林季不慌不忙,从手中拿出黄橙橙的玉佩,沉
声道:「你们睁大眼睛瞧好了,这是什么?」那些侍卫登时变了脸色,反复查验
一下,确为公主所配之物,原本傲然的神情突然变的不可置信,再从不可置信变
成萎靡不振,只得恭恭敬敬跪下道:「奴才给七公主千岁请安!」 林季昂首挺胸道:「公主金安。」说毕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路上这样的戏码不停上演,林季高举玉佩享受众人的磕头,回到幸园已是
万家灯火。他哼着小曲开始唱起来,今日算是开了个好头,如今得到公主的赏识,
除了皇帝、皇后,没人再敢把他如何,算是在这皇城中稳住了脚,接下来他还要
乘胜追击,继续扩大优势。当晚他将这好消息告诉丽嫔和余菲,二女也为他高兴
了好一阵,纷纷问他要红楼梦看。林季笑道:「那手稿都让公主拿去,你们是看
不成了。」丽嫔笑道:「我也曾看过你写的几段,所写内容与本朝文章大不一样,
本朝文人多写策论、诗词、杂文。却不像你这样长篇大论写一个故事,公主能看
下去,我却看的有些云里雾里。」 林季笑道:「各人爱好不同,我推测你喜欢《金瓶梅》,将来一并写出来给
你看。」丽嫔不解道:「《金瓶梅》是何书?你先说说内容?」林季邪笑道:
「等会儿床上你就知道了。」丽嫔登时红了眼,掐了他一下道:「什么事都能往
那方面扯,你就是没个正形。」 当夜林季与丽嫔一番风流后,又起来熬夜写到红楼梦二十五回,天微亮才睡
去,第二天又一大早去了公主府上,这次没人再盘查他的路引。谁知他没见到公
主的面,倒是遇见了等候在门口的教引嬷嬷李氏。 那李氏长的跟个乡间的媒婆一副模样,歪眉斜眼,似乎从不正眼瞧人,一见
他过来,便眼中出火,厉声道:「狗才,快把公主的东西交出来!」林季冷笑道:
「要我交出公主的东西,你可有公主的意旨?」李氏怒道:「小子你好大胆,竟
敢骗走咱们公主的玉佩,你可知老身是什么人?皇后从小就派老身在公主身边,
教她为人处世,宫里上上下下谁不敢尊敬我,连皇上都要给老身赐坐,如今老身
在这里给你说话,是念你年纪轻轻不懂事,莫要为一时意气丢了性命,给你一个
赎罪的好机会,你要是真敢不知好歹,脖子上的脑袋可真就保不住了,不信你可
以试一试。」林季可丝毫不在乎她的威胁,淡然道:「要我给你公主的玉佩,简
单,有没有公主的手令,没有手令也可,口谕也行?」那李氏登时被他一句话怼
的差点背过气去。 她怒极反笑道:「好样的,你小子好样儿的。老身这就去禀告皇后,说你诱
骗公主,私看杂书,看皇后娘娘不摘了你的小脑袋。你等着,别走!」然而话音
未落,一人道:「我说李嬷嬷,你要去向谁禀告呢?」林季一听便知是公主的声
音,心里顿时松了口气。只见她大声道:「左右侍卫,把这老货给我关起来,没
有本公主的意旨,谁也不准放。」那李氏跪在地上求饶不止,七公主面色冷淡,
不作丝毫回应,任由那些侍卫将她拖了出去。转眼看向林季时,脸色却忽然变得
和蔼起来,就像有阳光照在她脸上,双眼发出喜悦的光芒。 她连忙道:「写好了没?」林季从怀里拿出手稿道:「才写到二十五回。」
七公主道:「无妨,先给我看一下过瘾。」这时她身后走出一人道:「也给我看
看,昨晚我惦记着剧情都没睡好。」七公主连忙对林季道:「你不是要见严贵妃
吗?我已经将她请了过来,你们两个好好说说。」严贵妃笑道:「原来你就是红
楼梦的作者,没想到啊,你真的这么年轻,用笔却这么老道,快跟我来,咱们好
好谈谈红楼梦。」 幸园。慧妃坐卧不宁,大口大口地喝茶,时而跑去照照镜子,时而又愁眉苦
脸,眼睛不时向门外眺望。丫鬟令颖安慰道:「主子就别担心了,林管事他一定
能办妥的,不如躺着好好养养精神,万一皇上要召见你,才好攒足力气应对。」 慧妃道:「本宫不是担心他,而是担心皇上,不知他是否还记得当年的事情,
你知道他日理万机,我们眼里再大的事情在他眼里都不值一提,只怕我们白高兴
一场,」令颖安慰道:「那可不是小事,当年皇上中了蛇毒,奴才也亲眼看见,
伤口周围都发黑了,眼看就要散到全身,是你及时给他吸的毒,他别的事或许能
忘,此事绝忘不了。」慧妃摇头道:「要是他能记住,那当初本宫被皇后构陷的
时候,他就该挺身而出为本宫申冤,可最后还不是任由皇后作恶。」令颖也叹息
道:「所以咱们才要以平常心看待,不管这次皇上能不能赦免咱们,你都不能表
现的太过激动。」慧妃点头道:「你说的不错,无论结果如何,本宫都应该表现
的心平气和,不然就成了众人口中的笑话。你去沏碗茶,本宫要好好平息心境。」
令颖答应着走开了。慧妃做了几个深呼吸,然后缓缓地盘腿打坐,双目微闭,一
副入定的样子。 与此同时,在中极殿里,严贵妃端着一晚参汤款款走入东暖阁,对着一个穿
青袍中年男子柔声笑道:「这是妾身刚熬好的参汤,皇上趁热喝了吧。」那中年
男子面色微红,眼眶深陷,他的脸庞有点浮肿,眼神有些迷离,一看便知是享乐
过度,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不过他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的兰纳国皇帝贺兰炆,此
时正盯着墙上一副地图指指点点,时而还拿着眼镜凑近了看,口中念念有词,唠
叨了一会儿便盯着地图道:「是锦儿来了啊,放在那边吧。」 严贵妃来到他身边,也跟着看了一眼地图,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绘有山脉河流,
笑道:「皇上是在担心朝廷部署在西北的十万大军吗?」皇帝扭过头对她道:
「你也不懂这些军国大事,回去歇息吧,等朕空了再来看你。」严贵妃踌躇了一
下,终于鼓起勇气笑道:「妾身这些日子也研究过一些军国大事,比从前略通了
一些。」皇帝听了此话,终于放下镜子,扭头笑道:「哦?看不出你还对这个感
兴趣,虽说朕规定后宫不得干政,但是当着朕的面言政也是可以的,那些文官劝
朕要广泛纳谏,朕就从你开始。」严贵妃笑道:「妾身哪敢谏言大事?不过是随
便说说,皇上当做笑话来听就是了,万万不可当真。」皇帝笑道:「朕自有分寸,
锦儿不必妄自菲薄,朕就考考你,目前这西北局势你觉得该怎样看?」 严贵妃看着地图沉思了一会儿才道:「如今图拉国、高罗国已经结成军事同
盟,在雪山以西集结了二十万大军,未来很可能将向西平口一带进犯,我兰纳、
车西、若羌等国不过才十五万大军,还分守在长达千里的各处关卡,很容易被敌
军从薄弱处一鼓而破,如此消极防守,极易陷入被动局面,从而导致整个防线崩
溃,敌军一旦破口,很可能分兵两路,一路由骑兵组成,沿着微蜜河快速东插,
威胁宛城,进而进逼落日城,另一路则作为诱饵,他们多为步兵组成,佯攻小宛、
西夜、姑墨等地,既可以吸引我军主力,也可以瓦解我们盟友的战心,更可以为
东进骑兵做掩护,只要骑兵洗劫了落日、宛城等地方,就可获得大量金银和人口,
补充去年图拉、高罗两国在雪灾中所受的损失,那时或许就是他们的撤军之日。」
严贵妃一边说一边指着地图。她的手心里都是汗水,显然很是心虚。一方面是怕
自己说错了惹皇帝生气,另一方面其实自己对这军国大事一无所知,这些说辞其
实都是另外一个人教她的,那个人就是林季。 009章 贺兰炆在当皇帝前已经做了好几年太子,先帝驾崩以后,他便很顺利地继承
了皇位,其时兰纳国在经过先帝的苦心经营之后,国内经济繁荣,人民富足,边
境上贸易往来频繁,小国争相来朝,可谓是太平盛世。他原本的志向也是做个太
平天子,不求开疆扩土,但求繁荣稳定。谁料近几年局势日趋崩坏,东边草原上
有游民部落越来越不安分,不时入寇劫掠,漫长的边境线让他疲于应对。 西边的图拉、高罗两国更是心腹之患,高罗国的步兵纪律严明,火器犀利,
图拉国野蛮乖张,铁骑勇猛,两国结为同盟对抗兰纳国,目前兵锋已经威胁到京
城的安危。他一直采取东面瓦解拉拢,西面重兵防守的策略,同时调动全国之力
为大规模会战争取准备时间,这段时间一直醉心于国事,根本无暇顾及后宫,致
使皇后的权势也越来越大。 然而让他没想的是,一向不问国事的严贵妃竟然能将敌我双方形势分析的头
头是道,而且还有自己的独特见解,谋略见识不输沙场老将,诧异的同时,忍着
好奇心问道:「既然雪山防线不好守,那我军应该如何应对?锦儿可有对策?」
严贵妃突然抿嘴一笑,道:「皇上真觉得锦儿说的很好?」贺兰炆笑道:「那是
当然,没想到锦儿进步如此神速,连敌人下一步要做什么都想到了,那些自称知
兵的老家伙岂不自愧?」严贵妃叹了一口气道:「不瞒皇上,妾身哪有什么真知
灼见,不过是觉得深宫寂寞,算起来已经很久没有和皇上谈过心了,故此特地向
人请教了一番,得他指导,妾身才能和皇上说上几句话。」 贺兰炆心中一叹,这段时间他忧虑万分,眼见着将要指挥平生第一场大战,
这场大战不仅关系到皇权荣辱,更关系到国家安危,也是臣民们对他行政、用人
和军事指挥的终极大考,若是考砸了,他即便能保住皇位,那也会声望大跌,皇
权将会被大臣们进一步削弱,故此根本没时间也没心思与妃嫔们相处。 想到这里,他心中愧疚更甚,揽着严贵妃的细腰道:「好锦儿,等过了这段
时间,朕一定加倍补偿你。」严贵妃笑道:「皇上放心,臣妾明白,万事当以国
事为重,别的都不要紧,妾身唯独担心皇上的龙体,妾身听太监们说,皇上每日
依旧熬夜到二更才睡,第二天又很早就起来,算起来每日只睡两个时辰,长久下
来,这可怎么得了!还望皇上保重龙体,放宽心思,不可过于委屈了自己。」 贺兰炆叹息道:「朕也知道这个理儿,可如今局势险恶,容不得朕有丝毫差
错。对了,你刚才说那些方略是有人教你的,这皇城中左右不过是些阉人,谁居
然有这个本事教你军国大事?」严贵妃笑道:「说起来此人不过是个入宫不久的
小太监,他入宫前看过一些兵书,平时也多关注朝廷的邸报军情,故此对西北局
势多少知道一些。」贺兰炆奇道:「是吗?这小太监见识不小,可惜如此人才,
怎么不去读书应举,反到宫中来做事,实在可惜了。」严贵妃笑道:「他出身贫
寒,那有闲钱读书,就是进宫来做事也是走投无路才来的。」贺兰炆本来不喜宦
官参政,毕竟武宗的时候有宦官趁着皇帝病了,阴谋废立皇帝,闹出很大的风波
来。自此兰纳国严禁太监干政。 可现在局势严峻,让他深感人才缺乏,处处都要亲力亲为,那帮文官虽然有
不少人才,但腐败堕落、党争倾轧问题多的很,他更不放心,太平时节或许无所
谓,可现在国运转坏,深感身边没有帮扶之人。想到这里,他笑道:「哦,这小
太监看来很有些才干,你领他过来,朕要好好考较他一番。」严贵妃笑道:「妾
身谨遵圣旨。」 然而林季最近有些头疼了,他完全低估了七公主对文学的热爱程度,每日强
拉着他吟诗颂词,谈古说今,尤其受林黛玉影响,看见花儿落了就哀怨起来,听
见落叶声就开始顾影自怜,常幻想仗剑走天涯,又渴望深山归农去,还嚷着要在
贵圈组建诗会,总之文青该有的毛病全都有了。林季一看不好,保不齐这丫头日
后弄不好还会演出一场反抗『封建父母』,追求个性解放和幸福生活的戏码来,
那他这个启蒙者只怕会死的够惨。 于是又赶紧发明了『羽毛球』,『撞桌球』等娱乐项目来转移她的注意力,
球拍是木制的,球用樱桃核插上羽毛制成。这种球由于球托是樱桃核,太重,球
飞行速度很快,不过玩起来也更有意思。桌球也都是清一色的金丝楠木做成,这
些工艺不算复杂,林季提点几句,造办处的人做起来倒也不难,规则也是现成的。
最可喜的是七公主染上文青的毛病还不算太深,勉强可救。这些运动项目也多少
消耗了她过于旺盛的精力。 这一日两人正在院子里挥汗如雨,把那羽毛球在半空中打来打去,正是棋逢
对手,旁边宫女太监围成圈儿呐喊助威,有的大声呼喊公主加把劲儿,有的给林
季喝倒彩,这些下人知道七公主只要一玩游戏,就不会太注重上下尊卑,在宫中
难得能随意大声说笑,别看一个劲儿给林季喝倒彩,背地里其实都挺感激林季。 林季觉得这场景像极了小学生运动会,他玩这个自然是为了逗公主开心,故
意输了几个球,又故意耍赖,整的自己像个小丑,激的大家都一起讨伐他,然后
『被逼』赔礼认罪,人人都觉得自己严惩了『恶人』,为公主讨回公道,因此人
人有功。 公主府内外充满了快活的气氛,连那些老嬷嬷都远远叹道:「这林季好手段,
他一来,不但主子开心,连奴才们也跟着沾光呢。另一个老嬷嬷道:「上回那羽
什么球打飞了,公主四处找不到,还是老身在草丛里寻见,公主喜的当场赏了我
二两银子,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谁在乎那几两银子,关键是得了主子夸赞,咱
们奴才脸上有光。」 两人正说着,忽然一个人走来骂道:「贼狗才,这宫中没有活儿干了吗?谁
许你们交头接耳嘀嘀咕咕!」那两个婆子一看,登时魂都下飞了,连忙跪下磕头
求饶,但见来者正是长春宫大宫女端宜,她是皇后的心腹,在这皇城中也算是权
势滔天的奴才,没有人敢轻易得罪。端宜骂完之后又道:「等会儿再收拾你们两
个老货,还不快滚。」吓得两个婆子连滚带爬跑开。 两人刚走,只听有人道:「这老七的府上怎么这么热闹,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方才还满脸凶悍的端宜立刻换上一副笑脸道:「八成是七公主在和奴才们玩乐,
咱们也去凑凑热闹。」 方才那说话之人正是当今皇后李昭容,只见她穿着半旧的青色绣金团龙鞠衣,
手中捏着一串檀木佛珠,后面跟了许多太监宫女,世人多称她为李皇后。李皇后
脸色一沉,疾步往院子里走去,那边林季正好因为输球太多,被人淘汰下来,正
坐在台阶上休息,转眼看见月门那边来了许多穿红戴绿的人,心下觉得不妙,连
忙转身绕过墙角,正要穿过角门,迎面碰见侍女晓离,拉着他道:「你去那里,
等会公主找不到你的人又该闹了。」林季连忙道:「公主找我就说幸园有事,先
回去了。」晓离还待再问,他已经慌慌忙忙过了角门。晓离疑惑道:「到底什么
事,紧张成这个样子。」她一边疑惑一边走,忽觉有些不对劲,方才还热热闹闹
的院子,此时却鸦雀无声,连忙走过去一看,只见满院子的奴才都跪在地上。李
皇后指着匍匐在地上的七公主正在厉声训斥,晓离心里一颤,下意识想跟着林季
一起跑开,只是她身为公主的贴身侍女,又能跑到哪里去?只得硬着头皮走过去
跪下了。 李皇后见她过来,眼里出火,厉声道:「本宫原本看着你做事还可以,这才
让你守在公主身边服侍她,你倒好,带着她都干了些什么事?她一个未出阁的姑
娘,你却带着她看那些淫词艳赋!放着女红也不好好做了,成日家打什么球,跑
来跳去的,那还像个女儿家?」晓离一句话也不敢应,只是磕头。七公主连忙道:
「母后恕罪,这都是我的主意,不干晓离的事。」 李皇后怒道:「你还敢说,这宫里的奴才都被你惯坏了,浪的没个正形,谁
家奴才敢在青天白日的如此吵闹?本宫再问你,那李氏犯了什么错?竟让你下狠
心关了禁闭?」七公主心下气恼,她没想到李皇后居然这么快就听到了风声,可
知这家里皇后的眼线不少。一时疑窦之心大起,只得委屈道:「母后,那老货仗
着小时候有抚养之功,竟敢屡次对我以下犯上,我气不过才关起来。」李皇后冷
哼道:「李氏虽然有时候唠叨了一些,但她最熟宫中规矩,对本宫更是忠心耿耿,
她对你的规劝纵然有些严厉,但那也是为了你好,你别忘记了,你可是本朝公主,
不是一般小户人家的千金小姐,怎可以无视礼法,任意妄为?」七公主知道这时
候不能顶嘴,只得道:「孩儿错了,请母后谅解,以后再不这样了。」李皇后见
女儿认错,心中火气也消了一半,拉着她起来道:「你也该学学你姐姐,安安静
静的多好,女孩儿就要有女孩儿的样子,本宫就是太宠你了,惯的你越发大胆了,
连本宫的人也敢自作主张抓了。」 七公主见李皇后如此说,拉着衣角撒娇道:「孩儿就是不喜欢那老货,她就
喜欢搬弄是非,擅作主张。搅的家里鸡犬不宁。」 李皇后皱眉道:「本宫都听说明白,你不要再狡辩,听说你最近在看什么红
楼梦,人都看傻了,还宠着一个小太监,由着他在宫里胡闹,这成何体统?」说
毕吩咐左右道:「都进屋里搜,除了列女传、孝女说、女英史这几本书外,其余
杂书都给本宫搜出来!」几个粗壮的仆妇齐声答应,闯进书房里翻箱倒柜。七公
主连声哀求,李皇后压根也不理会她,对着满地的奴才沉声道:「那个叫林季的
小太监呢,你也给本宫站出来,让本宫看看你究竟是何方好汉!」 说了半天,竟无人理睬,李皇后越发气恼,正要发作,晓离连忙道:「皇后
娘娘息怒,奴才方才看见林管事急匆匆地回了幸园,说是那边有要事忙,现在本
人并不在此处。」李皇后冷笑道:「他早不走,晚不走,偏偏本宫来了他就走了,
若是没做亏心事,怎么不敢见本宫?」于是喝命:「你们即刻去幸园把这个狗才
给本宫拿来!真是反了天!」正说着,一众仆妇抬着满箱书出来,李皇后即命:
「都拿出去烧了,以后再敢乱看这些杂书,一并烧了,有多少烧多少!」这些书
都是七公主历年费尽心思收集的,此时一听烧书,心里如被剜了一刀,张开双臂
拦着众人不让烧。 李皇后恼道:「贺兰言欢!你这是做什么?这些书最是能移人性情,你也不
想想,那些好端端的女孩儿看了这些,一个个都变成什么鬼样子?你是咱们兰纳
国公主,是天下女孩儿的榜样,本宫决不许你学坏了!」七公主大哭道:「你们
要烧了这些书,不如烧了本公主!」 李皇后气的浑身打颤,只是拿她没办法。也含泪道:「作孽哦,本宫怎么生
了你这么一个女儿!你要气死本宫才行吗?」左右连忙劝解。端宜道:「请皇后
娘娘宽心,这些书也并不都是淫词艳曲,大多还是劝人向上,不必一概都烧了,
只挑拣一些出格的烧一烧便罢了!」 李皇后走过去,从书堆里捡起一本《前朝婉妃趣史》,略翻了一翻,恨声道:
「你看们看这上面都写的是什么?满篇都是儿女私情,男欢女爱,这还不够出格?
本宫看着都脸红!」正说着,外面有人道:「回禀皇后娘娘,奴才等人已将林季
押到。」李皇后怒道:「来的正好!把他押到本宫面前。」 片刻之后,林季垂头丧气着被人按在地上跪下,他大声道:「奴才幸园管事
林季给皇后娘娘请安,恭祝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李皇后冷哼道:「抬起头来,
让本宫看看,你究竟使了什么妖法,挑唆的咱家老七如此乱来!」林季只得直起
身子来,抬头与她对视。李皇后见他生的倒也清秀,怒气莫名消弭了许多,她向
来好男色,因此宫中养了许多清俊的小太监,常常当做玩物淫乐,此时见了林季,
竟也有了收入囊中的想法。不过这只是一点想法而已,她更恼怒林季挑唆公主,
将那李氏囚禁起来,那李氏可是她的奴才,把她囚禁起来,这可是对她权威极大
的挑衅,除此之外,她也恨七公主不懂事,竟然与她的死敌严贵妃往来频繁,关
系亲密,犯了她心头最大的忌讳,两相交加之下,故此今天全然收起了爱女之心,
恨起来当着众人的面给女儿难受。目的就是要让她立即惊醒过来,要让她明白亲
妈才是她的最大依仗,别人不过是看客而已。 想到这里,她也不多说,立刻命人:「先掌嘴三十,再拖到角门打三十,若
是还有命在,罚入净军当差!永世不准提拔,也不得再接近公主,违者同罚!」 林季心里一凉,这回只怕难逃一死,李皇后要惩戒女儿,自己竟然成了牺牲
品。通过这几天相处,七公主已经和他成了好朋友,此时听了李皇后的话,登时
脸色大变,拉着皇后的衣角道:「母后不要,这样打的话,他会死的。」李皇后
冷哼道:「今天不死点人,你怎会将本宫的话记在心里头,本宫告诉你,接交人
也要看看对方是谁,到底该不该结交,你回去好好想想,想好了过来给本宫一个
交代。」说毕一挥袖子,偏过脸去。有人忽然过来在她耳边道:「护国公的人来
了,说有要事相商,主子是否要见上一见?」李皇后点头道:「摆驾回宫。」 七公主深知母亲挥袖这个动作,意味着她已经下定决心,很难改变,急的两
眼一黑,歪头便倒,左右连忙救起来。 李皇后也吓了一吓,连忙对左右道:「好好扶回去伺候着,请太医及时用药,
有什么情况及时通知本宫。」众人答应着。这边林季心如死灰,被两个太监拖到
了林子里,结结实实地绑在了树上。 这时有人忽然掐了他一下,他睁开眼一瞧,只见眼前这人分外眼熟,想了一
会儿才终于恍然大悟,正要开口时,那人却猛地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声张。
林季连忙反应过来,立刻闭嘴不语。原来这个太监不是别人,正是二七班学生胡
芳。当初两人初进宫,同住一个宿舍就隔了一张床,胡芳被阉之后,身体一直很
虚弱,林季从来对他十分照顾,后来他在半夜发起高烧,又是林季不惜得罪敬事
房太监,四处呼喊奔走,终于才引来太医为他治疗,保了他一条命。后来林季还
为此被发配到御器处当差。胡芳却跟了皇后,一直在长春宫做事。 现在胡芳就是充当执刑太监,要给林季上刑。看见恩人落到如此境遇,还要
被自己亲手殴打,他脸色十分不好看,眼眶里竟有些湿润。转过头对另外两个太
监道:「你们去屋里找个条凳来,等会儿行刑要用。」那两个人去了,他见左右
无人,连忙道:「时间紧迫,长话短说,等会儿不管我们如何打,你一定要装成
很疼的样子。」林季连忙摇头道:「不行,你们下手还是要重一些,千万别被人
看出猫腻来!」胡芳抽噎道:「那怎么行,别人都是报恩还来不及,我却要对恩
人动手,要真打伤了你,我就是畜生不如了。」 林季厉声道:「别他妈废话,老子不想挨第二次打,趁着主刑人是你,老子
或许还能活命,下手太轻不但会连累到你,老子也一定会必死无疑。你当宫里头
这些人是吃干饭的?连真打还是假打他们都看不出来?赶紧给老子收起那副娘们
德性,露出你的凶悍劲儿来!」胡芳听了心中不忍,但现在看来,唯有如此或许
能保下他的性命,只得将哀容一收,故意做出凶狠的样子。林季也是心中一叹,
这次他算是栽了,行事果然还是太鲁莽,缺乏在宫中的斗争经验。当初就该听廖
文海他们的劝,不要这么早就去招惹公主。一副好牌被他打的稀烂。就算此时靠
胡芳保住了性命,即便活下来也会被罚入净军去当差。净军是什么,就是专门给
整个皇城的主子拉屎倒尿的存在,在皇城中是最低贱的一类差事,干久了之后身
上那浓郁的屎臭味永远洗不掉,寻常人见了也要退避三舍,有了这个污点,将来
翻身只怕要用上百倍千倍的力气。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就在林季叹息之时,两个太监已经拿好了条凳放在了院子里,走过来对胡芳
道:「开始动手吧,干完活儿咱们还得回去给娘娘复命。」胡芳点了点头,举起
了手中的木板,那木板两寸厚,一尺长,平时专门用来给人掌嘴。他要是力道用
的到位,三十板子下去,受刑人就会被打的牙齿全落,脸肿如猪,眼睛只剩一条
缝,最后晕死过去只剩半条命。不过胡芳打人打的多了,也从其中摸出许多道道
来,他要是存心放水,那板子看起来落得又狠又快,啪啪作响,其实受刑者不过
面目虚肿一两日,很快就会恢复,连牙齿也不会掉落一颗。当下他狠起心肠,啪
啪在林季脸上打了三十下,每打一下,旁边人就报数,并且查验殴打效果。众人
看到他整张脸都肿胀起来,口中还有血水流出,看起来下手很重,也就不多做议
论。 纵然有胡芳放水,林季还是感觉脸上火辣辣似有炭火烧烤,一时头晕目眩,
天地倒转,胸中泛起一股恶心的感觉,大吐了几口酸水。胡芳看在眼里,心在滴
血,可这也没办法,不下点力气打,只怕不好交代。他已经尽力控制了力道。接
下来林季又被按在条凳上,正准备拔下裤子挨那三十板子。林季昏昏沉沉的根本
不知道大难临头,只要脱下裤子,众人就会发现他的假太监身份,那时就不是被
棍子打死的事,很可能要受千刀万剐之刑,不知有多少人因他而受牵连丧命。皇
城会卷起一场腥风血雨来。 就在此时,忽然一个太监道:「小胡你累了,还是俺来替你动手吧。」胡芳
连忙道:「这就不劳袁兄弟了,我很好,不用担心。」那姓袁的却道:「你那脸
色不对啊,刚才也没怎么用力气,连他牙齿都没打下来一颗,还是我们来吧,万
一娘娘责怪下来,咱们都吃不消。」 这姓袁的其实跟胡芳一直就不大对付,此时竟要代他主刑,若真是如此,那
林季肯定活不过三十板子,想到这里他脸色更难看了,没好气道:「我说行就行,
你们怕出问题,都包在我身上。」那姓袁的冷笑道:「看你如此留手,不会跟这
个林季相熟吧,难道想包庇他?」胡芳冷哼道:「姓袁的,你再乱说试试,我现
在不打他,先要了你的狗命!」那姓袁的原以为胡芳柔柔弱弱的十分好欺,平时
没少撩拨他,现在胡芳却一改往昔唯唯诺诺的样子,一时让他心惊不已,只得狠
狠道:「你可给我记住了,回去了没你的好果子吃。」 胡芳不理会他,正要拔下林季的裤子,却怎么也拔不下来,他正要加把劲,
却听林季道:「这位兄弟,请别脱我裤子,好歹留点脸面,就这样打吧!」原来
林季现在已经清醒了过来,一想到会在众人露出命根子,他吓得冷汗大出,用手
死死捏住裤带。胡芳只得道:「那也成,只是等会儿布条陷入肉中,你只怕会更
疼。」林季道:「不成问题,你只管打就是。」那姓袁的在旁冷哼道:「你一个
受刑待罪之人,还敢提什么要求,偏就要拔下你裤子来!我看你敢怎么样!」说
毕动手就要去拉林季的裤子,谁知刚一碰到林季的腰带,他头上就挨了一记,疼
的他哀声连连。只见胡芳恶狠狠地指着他道:「是你主刑还是我主刑!滚一边去,
我想怎么打就怎么打,用不着你在旁边指手画脚!」那姓袁的大怒,就要冲过去
与胡芳打架,众人连忙赶上去劝解,好不容易拉开两人,宫女端宜忽然过来道:
「怎么回事,让你们打个人,怎么还起了纷争?这点事都办不好,还说自己不是
废物?」劈头盖脸一通好骂。原来李皇后担心公主身子,特意留下端宜来照顾。 那姓袁的连忙过去告状,将胡芳的行为说了一遍。那端宜却是个极聪慧的人,
她也害怕太过于得罪公主,只怕将来没了退路。毕竟七公主可以拿李皇后没办法,
拿他们这些奴才就很容易了,只需在皇帝面前提上一句,掉脑袋都是等闲,抄家
灭族也有可能。 在皇城当差最危险的地方莫过于此了,她们母女之间闹点别扭很正常,或许
过几天就好了,但奴才作为执行者,却很容易被嫉恨上。若是今日较真打死了公
主宠幸之人,明日她就有可能被公主打死,就算明日不死,后天呢,将来呢,做
奴才不可能永远保证自己得宠,一旦失了势,又得罪了许多人,那简直后果不堪
设想。 想到此际,她照脸吐了姓袁的满脸唾沫,咬牙道:「偏你这么多事,胡芳差
事一向做的很好,你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给我滚下去。」那姓袁的被骂了一通,
不敢还嘴,只得灰溜溜走开。 端宜满脸嫌恶,像姓袁的这种蠢货在长春宫一抓一大把,只顾眼前仗着主子
的威势欺上瞒下,挑拨离间,恨不得把天给捅翻了,现在这场风波,就是李皇后
听了许多谗言的后果。她虽然百般劝解,那里抵得过这些人的风言风语。 胡芳感激地看了看端宜,端宜走过去道:「咱们奴才的,既要做好差事,也
要多想着为主子分忧,你是个聪明人……该怎么做我不用多说了。」胡芳点头答
应着,拿着一块木头让林季咬在嘴里,然后高高举起板子,猛地落下来。只这一
下,林季眼中就流出泪来,那屁股就像被开水烫了一般,贴在心口疼,由不得舒
拳伸掌,将牙齿深深地嵌进了木头里。这还只是第一板子,要三十板子打完,只
怕已经成了烂肉。这还是胡芳放水,故意只打屁股,没有碰到脊椎等要害位置。
胡芳再次高举木板,忽然外面有人道:「杜公公来了!里面请!」端宜连忙迎了
过去,见来者正是内侍监的宣旨太监杜成宇,心中十分纳罕。此人不常来后宫,
要来的话多半带了皇帝的圣旨,因此毕恭毕敬道:「杜公公好,您怎么有空到咱
们这儿来?」那杜成宇点头笑道:「原来是端宜姑娘,怎么皇后娘娘也在这边?」
端宜笑道:「刚才来过,现在娘娘已经有事回宫了。」杜成宇正要说什么,抬眼
看见院子里捆着一人正在挨板子,连忙道:「怎么又有谁惹了主子生气?」端宜
笑道:「一点小事,这小太监办事不利,主子教训一下。」 杜成宇哦了一声,也不便多问,于是道:「那端宜姑娘有没有看见幸园的林
管事,咱家奉皇上口谕,要带林管事去中极殿问话。」端宜诧异道:「您找的是
不是林季?」杜成宇连忙道:「正是他,咱家去幸园没找到人,那边的人说是被
皇后带到了公主府,所以一路找过来,皇上还等着问他话呢,迟了可不太妙。」 端宜没想到这个时候皇帝来找林季,连忙对胡芳道:「快住手,快把林管事
放下来。」杜成宇诧异道:「难不成这挨打之人就是林管事?」端宜一边给身边
小丫头使眼色,一边笑道:「他犯了娘娘的忌讳,所以娘娘特地吩咐咱们用刑。」
那小丫头会意,连忙跑去长春宫报信。 杜成宇急的连忙道:「这可如何是好?打成这样如何面圣?」端宜急的也是
满头芳汗,说来林季其实也没犯什么大错,如果被皇帝知道李皇后在宫里任意殴
打奴才,那可不太妙。要放在以前感情好的时候,就是打死多少都无所谓,可如
今帝后之间的关系已经大不如从前,一个风吹草动就可能引发严重后果。想到这
里,她连忙跑到林季身边,把他嘴里的木塞子拔掉,问道:「你伤的如何,还能
站起来走路吗?」林季呻吟道:「屁股还好说,就是这张脸以后可没法见人了。」 端宜捧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果然有些肿胀,命人去找消肿解毒的药水来抹,
杜宇成却道:「端姑娘还是免了吧,这副样子没个三五天恐怕好不了,既是万岁
爷急着要见他,那也顾不得别的,就是死了也得抬过去给万岁爷看看,不然老奴
可没法交差。」端宜愁道:「可他这副模样,实在不宜面圣,还请杜公公回去给
圣上解说解说,就说他得了急病,等过几天才能见人。」然而林季听她如此说,
怎可放过此次活命的机会?立刻忍痛从条凳上跳下来道:「不必麻烦了,我这不
好好的吗,就是脸上有些伤而已,实在不行用面纱挡着,千万别误了皇上的大事。」
一边说一边故意轻松地迈着步子。杜成宇喜道:「如此更好,来人啊,你们都扶
着林管事一点,别让他跌着了。」林季连忙推辞道:「不用,我自己走就行。」
一边说一边拉着杜成宇疾步往外飞走,慌得杜成宇道:「慢点儿,你急什么,咱
家走快了喘的慌。」 林季哪能不急,万一李皇后闻风而来,他今天只怕小命不保,也不顾屁股火
烧火辣,拖着杜成宇飞快地挪动双腿,疾走如飞。这些日子宫中的道路他已经摸
熟了,很快就穿过重重殿宇,来到了中极殿。杜宇成气喘如牛,在殿外歇息了好
一会儿,这才整理衣冠带着他进去。顺便还反复教他一些面圣的礼仪,比如双目
不能直视皇帝,身子不能背对皇帝,不能打喷嚏哈欠放屁,不能发出异响,除非
受到邀请,不能靠近皇帝,回话的时候不能太大声更不能声音太小,回话多用敬
语,忌讳颇多,总之繁琐至极。 这地方他虽然不是第一次来,但是从来没去过皇帝居住的东暖阁,只去过曹
渔的值班房。 他跟在杜宇成身后,埋着头进入了大殿,迎面就是由十二条金龙组成的皇帝
宝座建在高台之上,下面人看宝座只能用仰望,平添威严肃穆之感。左右柱子皆
是栩栩如生的蟠龙盘绕,表情凶悍,随时要择人而噬一般;殿里回声很大,稍微
发出一点声音就能响彻耳际,使人不敢窃窃私语,也省了皇帝讲话的力气。 宝座上设一个牌匾写着「极天际地」四个鎏金大字,乃是本朝太祖皇帝御笔。
这便是传说着中早朝的地方。帝国的权力中枢所在。每隔几日,皇帝便在此召集
各部大臣召开御前会议。 平时则居住在偏殿的东暖阁。 一进了冬暖阁,林季便先跪下了,口称:「吾皇万岁万万岁!」鼻子里满是
冰片香味,他不敢抬头,余光只是瞟到一个身穿青色袍服的人影,便知他便是当
今皇帝贺兰炆。本朝皇帝往往自比天子,平时穿的衣服往往也跟天空一般的颜色,
极少穿明黄色。只听杜宇成道:「回禀万岁,奴才已经把林季带来。」贺兰炆正
看着地图,回头道:「很好,你先下去吧。」杜宇成道:「万岁,他是第一次见
驾,还是由老奴陪着吧。」杜宇成对林季不熟,他不放心让林季和皇帝共处一室。
贺兰炆道:「也罢。」话音落下,便再没有响起来,安静了许久。似乎皇帝并不
急着问话。 林季跪在地上,只能看到地面的羊毛地毯,似乎有些年头了,已经有些发黑。
看来这个皇帝也不是铺张浪费之辈。地毯上还有一只黑色的小蚂蚁,也不知怎么
爬进来的,正好在林季的眼前,它舞动着头上的触须,小心翼翼的探索一番后,
在羊毛丛生的毯子上艰难爬行,每一步都是那么艰难,翻上翻下,反复试探、摸
索,一会儿陷入迷路状态,一会儿又在绒毛尖上打圈。林季紧紧盯着那小蚂蚁,
看着它一举一动,似乎屁股上、脸上的伤痛也忘了许多。 蚂蚁走了很久,终于想起贺兰炆低沉声音:「听闻你进宫不到一个月,便被
曹渔晋升为管事?你说说你都做了些什么?」林季一听这口气,恍惚间似乎像前
世招聘经理在问话,连忙打起精神,将他在御器处的所作所为都说了一遍,就当
这次谈话是面试,只可惜现在形象不佳,他只能尽力低着头,不让皇帝看见自己
的窘迫样子。贺兰炆听了笑道:「你能体恤先帝旧物,光这份心思就高出许多人
很多,曹渔提拔你没错,不过你去了幸园之后,又都做了什么呢?」 林季绞尽脑汁想了一下,此时他跟皇后已经成了死敌,再难有周旋的余地,
若是今天能躲过惩罚,明日说不定就会丢命。不如把这些破事丑事都捅出来,杀
杀她的威风!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