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第一章
等我快马加鞭地赶到梧桐巷的时候,我才知道事情远比我想像的还要严重。
巷口已经挤满了人群,却被衙役用哨棒阻拦进不去巷子,巷子里密麻麻地布满了捕快,甚至还有一队穿着软甲手持长刀盾牌的兵士。
衙役手中的火把将夜空照得通亮,连宝大祥周围屋顶上的弓箭手都照得一清二楚,在宝大祥正门的大墙下一溜跪着十几号人正哭爹喊娘地嚎叫着,里面霍然就有杭州店的那个老掌柜,几个捕快正骂骂咧咧地对他拳打脚踢,打得老人家口鼻中鲜血直流。
这一切都显示出这绝不是一般的缉捕行动,杭州府和杭州卫两家竟然联合起来行动,我知道那是对付大盗巨寇、江湖帮会乃至反贼的通常做法。
「宝大祥究竟犯了什幺事,要如此兴师动众!」
我心中惊疑不定。可惜屋顶上的弓箭手让我打消了上去一查究竟的企图,我便弄不清宝大祥院子里眼下到底发生了什幺,而那些围观的人们虽是唧唧喳喳地议论不休,却是说什幺都有,显然大家也是在胡乱猜测。
宝亭呢?她现在安全吗?宝大祥的总舵是不是也遭到同样的命运?我心急如焚,我这才明白宝亭在我心中的地位,她几乎是用一双眼睛就征服了我:「师父当初是不是也是这样败给了鹿灵犀呢?」
这念头只是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我现在已经没有心情来探讨我与宝亭究竟是谁征服了谁。目光焦急地四处逡巡寻找着李之扬的身影,他是杭州府负责刑名的判官,这幺大的行动肯定是要参加的。
解雨并不知道宝亭的来历,一边一脸好奇地往前凑,一边嚷道:「造反吗?是有人要造反吗?」
看她的脑袋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气得我使劲拍了她一巴掌,骂道:「胡说什幺!造反?造你个头呀!」
解雨看我一脸愠色似乎明白了什幺,小声道:「难道……殷姐姐是宝大祥的人?」
我没理她,找了半天并没有看到李之扬的影子,我心中愈发不安,心中暗忖:「难道官府已经知道宝大祥的总舵在杭州不成?」
我并不知道宝大祥的总舵到底在什幺地方,和宝亭初次见面的时候,她是用了一辆遮得严严实实的马车把我送到了那里,不过我在去太湖之前曾经来杭给宝大祥送过二十万两银子,那次殷大姑娘和她丈夫亲自把我接到了宝大祥在大井巷的一处别院,我便知道宝大祥竟然在杭州有多处基业,显然行得是狡兔三窟之计。
「殷老爷子真是深谋远虑呀!」
从人群中挤出来,我带着解雨直奔大井巷。本来想瞒着解雨,可转念一想,万一需要人手的时候,我身边连一个使唤的人都没有也不成;解雨虽然口口声声地骂我淫贼,身世来历又扑朔迷离,可我毕竟是她的救命恩人,她也还算听话,有这幺个人总比没有强上百倍。
就在这一刻我突然觉得我该笼络一批人了,我还要在江湖待上一段时日,就算以后退出江湖,说不準也会发生像今晚宝大祥这样的意外。
离大井巷还有一段距离,我知道我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大井巷毗邻的清河坊本是城里最热闹的所在,此刻却显得冷冷清清,因为人们都聚在了与大井巷相交的河坊街口,和梧桐巷那里一样,围观者和执法者将街口堵得水泄不通。
「……汝一判官,有何权力革我功名?」
我一眼便认出了那个张着手臂拦在别院大门口的文弱书生,正是殷家的大姑爷柳澹之,而他对面的则是我急于找到的李之扬,在火把掩映下,柳澹之竟发出一种凛然之气。
咦?我这连襟还真有些胆气呢。我不禁一愣,那个和我说话都有些脸红的书生此刻竟然挺身而出,面对二三百号捕快军士竟然毫不示弱。
李之扬眼中闪过一丝恼意,可在大庭广众之下又不好发作,大明最重学子,柳澹之好歹也是个举人,只有提学革了他的功名才能治他的罪,他一努嘴,示意两个衙役将柳澹之拖开,朗声道:「殷家勾结盗匪,买私贩私,柳兄是读书人,应分辨是非,大义灭亲才是!」
李之扬话音一落,围观的人群便发出了「原来如此!」「无奸不商啊!」的嗡嗡议论声。
柳澹之毕竟力弱,几下便被衙役架开,他一边挣扎一边叫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殷家诗书礼仪传家,本本分分做生意,何来勾结盗匪,何用买私贩私?!冤枉!冤——枉!怨……」他声音如杜鹃泣血,极是凄厉,喊到后来,嗓子竟然喊哑了,只「荷荷」的却喊不出声来。
李之扬不理他,一挥手,低喝了一声「搜!」
身后三四十个兵士一拥而上,进了别院,里面顿时传来女人小孩的惊叫声。
听到李之扬的话我心头一震,我蓦地想起我交给宝亭的那些从十二连环坞手里得来的珠宝:「难道是这些珠宝出了问题?」我心中惴惴,若是那样,我可真就万死莫辞了。
看到不时有衣衫不整的人被拉出门来按倒在墙根,我真怕宝亭也要受到这样的侮辱,冲动间我伸手摸出了苏州府的腰牌,刚想分开前面的人群,却觉得身后有人似乎在奋力向我靠近,然后一双素手从我身后探出,紧紧抱住了我的胳膊。
「不要去!」
虽然那娇嫩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惊恐,可我一下子就听出那是宝亭,一瞬间我心中有种翻江倒海似地喜悦,转头看去,就在我的身后,一个少女半个身子已经靠在了我的身上,正是我牵挂的宝亭。
「你……终于来了。」可能是看到我眼中的喜悦,让宝亭惶恐紧张的情绪稍稍鬆懈下来,身子一下子像脱了力一般软在了我的臂弯。
我半拉半抱和宝亭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解雨倒也乖巧,一言不发地跟在后面。
到了一处僻静所在,宝亭似乎才渐渐有了力气,想从我怀里挣开,却被我死死搂住,她迟疑了一下便安静下来,瞥了一眼解雨,见解雨知趣地躲在老远,一行热泪不由自主从乌亮的眸子中流了出来,颤抖道:「大哥,扬州那边……出事了。」
「不是那批珠宝?」我心中顿时松了口气,心思也活泼起来,扬州店只是一个分号,想找托词把总舵撇清也容易,相应的打点起来也好做手脚,虽然杭州这里弄得这般大张旗鼓的。
「也是珠宝。」宝亭被我抱上了马,伏在我怀里一边抽泣一边断断续续讲出了事件的原委,等到了悦来客栈我已经大致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扬州店掌柜李大功的小舅子杨喜不知从何处得来一批廉价的珠宝,李大功忧心生意,见有丰厚的利润,一时建功心切,竟不加雕琢便拿出来售卖,不成想被人认出了来历,扬州店就在我和宝亭离开后的第六天被府衙查抄了,李大功还算机灵,用半生积蓄贿赂了一个捕快偷放了他的一个远房侄子。
那小伙子倒是个忠心之人,连夜赶回杭州把消息传到,竟比扬州府给杭州府的通告还快,让宝大祥争取到了宝贵的几个时辰,殷老太爷当即做主自己留守,而让殷家老太太带着自己的几房妾室、女儿、儿子出走福建,去投奔娘家。
倒是大女婿柳澹之自告奋勇陪老太爷留下来,被老太爷派到别院等官府的人,而宝亭心里牵挂着我,也易容留了下来。
「杨喜从哪里得到的珠宝?是谁发现了那些珠宝的来历?又是谁告的官呢?」
宝亭一问三不知,于是隋礼和他手里那批十二连环坞的珠宝最先出现在我的脑海,可转念就被我否了,隋礼是个异常现实的人,他把「良禽择木而栖」诠释得淋漓尽致,在对慕容世家的实力心中还抱有疑虑的前提下,他不太可能献出那批珠宝。
「难道是霁月斋在搞鬼?」
宝亭迟疑了一下,摇摇头:「霁月斋虽然是竞争对手,可它已经占了上风,没有必要使出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这种告密的事情若是传了出去,不仅同行鄙夷,恐怕在官场上也不会再吃得开了,谁都要防你一手了。」
我在房间里踱来踱去,盘算着问题所在和如何来解救宝大祥,其实我心里清楚,杭州、扬州两府这幺雷厉风行,若不是后面有人推动的话,十有八九是看中了宝大祥手里的银子,只要银子使足了,天大的事也能兜下来,何况宝大祥这点小事,说句开脱的话,不就是不小心收了赃物吗?大不了是个失察之罪。
怕就怕两府并不知道宝大祥已经陷入了资金危机,狮子开大口,喊出一个天价来,宝大祥恐怕就得砸锅卖铁了,那样宝大祥的牌子也就彻底断送了。
恨只恨我手中也没有了现钱,实在不行,恐怕我真得把师父留下来的那些田产卖上一卖了。
一旁的解雨突然变得懂事起来,看宝亭的样子怕是水米未进,便吩咐店家熬了碗鲜虾粟米羹,又要了几样开胃的鹹菜,搂着宝亭的肩膀道:「殷姐姐,你吃点东西吧,你若是饿坏了身子,我怕那淫……他也要急死了。」
「你总算说了点人话。」
看到解雨如此细心,心中倒有些感激,在我和解雨左劝右劝下,宝亭勉强吃了几口,抬起有些红肿的俏眼问我:「大哥,现在该怎幺办呀?」
我知道因为杭州府前些日子大换血,宝大祥在杭州官府的关係几乎全部断了,宝亭心里便没有了底,有心开导她,便笑道:「你忘了大哥可是做过杭州府巡检司的副巡检的吗?杭州府负责刑名的判官李之扬是你大哥的朋友,他现在正在大井巷,等过个把时辰,大哥我去他家里问个清楚!」
又嘿嘿笑了两声:「那帮狗官不就是想赚点银子吗?别的没有,要银子咱还拿的出!」
宝亭听我说得轻鬆,脸色也轻鬆了许多:「大哥,你……也是官哩。」
她眼中掠过一丝笑意,抬眼怔怔望了我半晌,把头一垂,身子缓缓倒进我的怀中:「一切听大哥做主。」
虽然易了容,可她那对彷佛是夜空里灿烂星辰的一双眸子似乎让那张平凡的脸活了起来,在那上面我看出了感激之外的某些东西,一股如兰似麝的馥郁体香从她的脖颈处散发出来,熏得我暂时忘掉了眼前发生的一切,陶醉在她的温存中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静静地站着而宝亭则静静地偎在我怀里,还是旁边的解雨重重的一咳惊醒了我们,她一脸不豫地道:「想卿卿我我是不是换个时间地点呀!」
看她的模样,似乎她才是宝大祥的少东家。
「是该去李之扬那儿了。」我看看外面似乎已是二更时分,便叮嘱解雨照顾好宝亭,投身到茫茫夜色中。
在李之扬的家里没有找到他,我心中的不安便急剧地扩大,等赶到府衙的时候,李之扬正在连夜突审杭州号的老掌柜张金。
「老弟,哪阵香风把你吹来了?」李之扬诧异地问道,清臒的脸上满是倦意;而我则满面春风地和旁边几个有过一面之缘的捕快打着招呼。
「怎幺,没事就不能登你兆清兄的宝殿呀?」
我笑道,想起问宝大祥的案子也要师出有名,便道:「家舅母在宝大祥订做了两样首饰,本想过来拿一下,到地头却发现宝大祥竟然被人查封了,这是怎幺一回事呀?!」
李之扬是个聪明人,愣了片刻马上醒悟过来,忙把我拉到一旁,小声道:「老弟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宝大祥的说客?」又有些狐疑:「你消息可真快!不会是有人给你通风报信吧?」
「你明火执仗的,我就是不想知道也不成呀!」
我先打消李之扬的疑虑,又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家舅母与宝大祥有些渊源,我便过来打探一二。」我终究要娶宝亭,宝大祥自然和师母沾亲带故了。
「老弟,若你和宝大祥不是血亲,我劝你别插手这案子了。」
李之扬皱眉道:「宝大祥勾结盗匪,买私贩私,证据确凿,铁案如山,况且浙江布政使丁大人有令要严究,想翻案实在太难了。」
我心中一惊,原来我也料到这案子背后定是有人在推动,想不到竟是一省的最高首长,对这位丁聪丁大人我素有耳闻,他不仅为人刻薄寡恩,而且沽名钓誉,想打通他的关节并不是光用银子就可以说话的。
「证据确凿,铁案如山……」我沉吟道。
「是铁证。」
李之扬迟疑了一下,似乎在犹豫是否给我透露一些内部消息,最后还是一咬牙道:「在扬州、杭州都查到了失窃报官的珠宝,甚至还有走私的帐目。」
说着他好心劝我道:「老弟,赶快和宝大祥撇清关係吧,扯上它对你前程不利。」
望着进进出出忙忙碌碌的那些捕快,我知道在这种场合下李之扬把话说到这份上也算尽了朋友之谊。
出了府衙,没走多远,就觉得有人跟蹤,借着转弯之际,我往后观察了一番,便发现一个穿着一身夜行衣的矮小汉子正鬼鬼祟祟地跟在我的后面。
我虽然在杭州巡检司的时间只有两个时辰,可绝大多数的捕快我都见过,淫贼需要一双锐利的眼睛,我自然看得出这矮汉并不是我见过的那些捕快中的一个;而那些吃官家饭的就算是换了便衣,似乎也能从他们身上嗅出一股优越感来,与这矮汉的猥亵显然大有分别。
由此我把李之扬排除在外,他不会未卜先知,料不到我这幺晚了还来找他,自然也就不会预先安排人手来跟蹤我,倒是另一种可能越发让我为宝亭担心。
「难道是丁聪暗中安排人手监视杭州府的行动,看看究竟有谁与宝大祥有牵连不成?」
我知道摆脱跟蹤很容易,可他若真是丁聪的人马,就很容易从李之扬那里得到我的资料,当然李之扬八面玲珑,自然会把事情圆得滴水不漏——如果他还把我当作朋友的话。
于是我没有立刻回悦来客栈,相反倒是怡然自得地溜达到西子湖边,雇了一艘花艇,唤来两个湖妓,欣赏起三潭映月的美景来了。
直到日上三竿,我才回到悦来。宝亭和解雨显然是一夜未阖眼,见我进屋,解雨俏脸一板,满脸不豫道:「姓王的,你跑到哪里去了!殷姐姐和我都急死了!」
「急什幺!」我瞪了她一眼,转眼看宝亭,她原本明亮的眸子已经黯淡了许多,却满是希翼,显然是希望我这一晚不归让事情有了转机。
我顿起怜惜,手按住她的肩头,才发现她的身子竟然在微微地发抖。
「宝亭,事情比我想像的还要严重。」
我不想隐瞒事情的真相,她能管理起宝大祥一大家子的业务,想来心理不会像她的外表那般柔弱。
「丁聪一手推动此案,而宝大祥又有多样不利的证据落在了官府手里,想翻案要费一番苦功夫了。」
我望着宝亭:「而且我估计,即便翻了案,宝大祥恐怕也很难再继续经营下去了。」
「人比什幺都重要!」听我话里还有一线希望,宝亭精神一松,身子一歪,竟然昏了过去。
「你这个淫贼,把你的髒手拿开!」见我摸了一下宝亭脖颈的脉搏,又探上了她的心口,解雨忍不住一把把我的手拨开,自己拉过宝亭的胳膊,诊了会儿脉,回头白了我一眼,道:「没事啦,殷姐姐只是心力憔悴而已,养两天就好了。」
看到她纯熟的动作,我蓦地想起她给沈希仪开的那张方子。
「解雨的出身定然与医术有关。」我心中暗忖,可惜医术武学极多相通之处,十大门派中有五六家在医学上颇有造诣,不仅像隐湖、少林等白道心存慈悲,为救死扶伤精研医术;就连慕容世家、唐门、离别山庄这样的黑道门派也因为争霸需要医术做保障,对医术也是极为重视,门里都有医术高手。
「宝亭是少爷未过门的媳妇,你未免太紧张了吧?」
「你倒是个厚脸皮,」她不屑道:「你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八字还没一瞥呢!」
我不再理她,喊进店小二,便让解雨开方子,等小二抓回了药,我已经写好了给桂萼、方献夫的两封信。
「为什幺要我去?!」解雨一脸的不满。
我正色道:「解姑娘,这两封信关係宝大祥和宝亭的身家性命,如果你那声『殷姐姐』叫得还有些情分的话,我希望你能去一趟南京,桂、方二位大人都是我的朋友,他们一定会好好照拂你的。」
看到我严肃的表情,解雨出乎寻常地陷入了深思,半晌才道:「那……你不怕我乘隙离开?」
「你会吗?」我微微一笑:「应天府一去一回,昼夜兼程三日足矣,我就在悦来等你回来。」 【第五卷?第二章】
第五卷?第二章
宝亭昏睡了两个时辰才醒过来,她一睁眼便看到了离她只有一尺远的我的脸,眼中的惊虑很快湮没在我关切的目光里。
可能是被我盯着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她目光四处游走,发现解雨不见了,便开口询问,我告诉她解雨前往应天求助桂萼、方献夫二人去了,宝亭一愣:「二位大人不是奉旨进京了吗?」
我拍拍她的脸,笑道:「宝亭,真瞒你不住。虽说有诏给桂、方二人,可他们还有一二分可能依旧未离开应天,万一他们尚未离开,说句话也能让丁聪思量几分,解雨此行就是碰碰运气,再说,我也需要解雨离开几日,有些事情避着她好一些,毕竟对她既不知根又不知底。如果桂、方二人已经离开应天,我已经準备央求杭州卫的沈希仪派人快马进京,只是……」我沉吟道:「那样的话,一来一往时间就长了。」
宝亭满脸感激,「大恩不言谢,贱妾……」我忙打断她的话头,笑道:「宝亭,你这话见外了,老公帮助老婆竟是大恩,听了让旁人笑话。」羞得宝亭啐了我一口,忙别过头去。
我把从李之扬那里得到的资讯源源本本告诉了宝亭,「扬州店里查到已经报官的珠宝并不奇怪,只是杭州店怎幺会出现同样的问题呢?走私的帐目又是怎幺一回事?」
宝亭的目光既迷惑又内疚:「杭州店从没有收过有问题的珠宝,李大人是不是弄错了?至于走私……」她眼里满是歉意:「家父在宝大祥急速扩张的时候,是干过走私的买卖,只是五年前与家父合作的那个南洋人去世以后,整个走私买卖就已经完全停止了,帐目也早已销毁,贱妾也不知道那些帐目是怎幺回事。」说着她话语突然一顿,眼珠一缩:「张金?」
「他是宝大祥的老人,家父的心腹,那些见不得人的买卖除了家父之外,就只有他一人参与,难道是他私自留下了帐目不成?」
我心头一沉,看来李之扬说的铁证如山都是真的,即便是桂萼、方献夫有心替宝大祥出面,想来也是件棘手的事情,我恐怕要在杭州呆上一段时间,好在朝廷有什幺旨意必然要经过这里,老师那头暂时放一放倒无大碍。
我知道悦来并不是宝亭适合的住所,看杭州府此番行动的力度和速度,他们很快就会发现宝大祥真正的当家人究竟是谁,接下来就会是全城的大搜捕,宝亭没有路引,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
「还是去沈希仪那里吧。」杭州卫不受杭州府的节制,想来杭州府不会去那里搜查。只是沈希仪虽然和我颇为投缘,可肯不肯为我冒此风险,我心里真是一点底都没有,不过眼下似乎也只有这一条路了。
对我二日之内去而複来,沈希仪一头的雾水,倒是希玨喜出望外。宝亭心思细密灵巧,没几眼就发现了希玨眼角眉梢流露出来对我那份异常的关心,便改口叫她姐姐,喜得希玨拉过她仔仔细细打量了好一番,直夸她温柔贤慧。
我把宝亭的身份告诉了沈希仪,他显然知道这桩案子,便有些迟疑,希玨在一旁劝道:「哥,当初你在军中战功卓着,可杨廷和诋毁你的时候,有谁站出来替你说句公道话?!为什幺呀?还不是因为你为了自己清白得罪了太多人;等你落魄的时候,众人惟恐避之不及,又有谁正眼看你一眼……」
「别说了!」沈希仪脸色变了几变,打断了希玨的话头,转头对我笑道:「大哥我糊涂!你放心,殷小姐在我这里,绝对不会有问题,至于宝大祥的事情,恕大哥我爱莫能助了!」
他立刻吩咐两个亲随小校拿着我的书信疾驰京城,而把宝亭安顿好,我的心也放下了大半。趁宝亭跟丫鬟去看住处,我便叮嘱希玨帮我照顾她。希玨嗔了我一眼,低低笑道:「我才不管呢,又是玉妹妹,又是解姑娘的,这又来了一个殷小姐,谁知道你有多少女人呀?再说,我是你什幺人呀?」
「你是我亲亲妹子嘛。」我俯在她耳边调笑道,见眼前香腮似雪,我忍不住轻轻在她脸上啜了一口。
希玨红着脸一下子跳开去,狠狠白了我一眼,却又噗哧一笑,转身去找宝亭去了。
找老马车行给苏州竹园带封信,叮嘱无暇若是萧潇已经回到竹园就让她立刻赶来杭州,若是她尚未回来,就让玲珑赴杭帮我。傍晚我终于在李之扬的家里等到了他,在友情的感召及万两白银的诱惑下,他把官府目前掌握的证据一一告诉了我,从宝大祥的扬州店和杭州店里共搜到了赃物四十多件,大多是近几年巨贾豪门失窃的珠宝,不少在官府登记在案;而走私的帐簿也有两大本,记录了从正德三年年至正德十二年间的全部走私情况,金额高达二百三十余万两,只这两项,宝大祥主事的人斩几个来回都够了。
「正德三年到十二年,这中间有近十年的光景,难道官府一点都没察觉吗?」虽然李之扬听说破获此案是扬州那边得到了线报,可我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再说走私的金额也与宝亭说得不符,从区区十三万两骤然增至二百余万两,是殷老爷子对自己的女儿也没说实话;还是中间有人做了手脚,欲置宝大祥于死地呢?
「为兄也奇怪,那些珠宝说是下面人眼力经验不够,误收了赃物也说得过去,可走私却不是下面的人能左右得了的,宝大祥一向珍惜羽毛,怎幺会出这种事来?!难道真是无奸不商吗?」
「能不能让我见见张金?」
李之扬摇摇头,说他已经被重点监管起来了,没有知府文大人的手令,任何人不得接近,别说探监了。他看我脸上有些急色,给我出主意道:「殷家大女婿柳澹之好赖是个举人,而且又是个书呆子,和宝大祥的业务也没沾边,此刻虽然拘着,但看管相对松了许多。」
「见见他也好。」
我毕竟是衙门里的人,李之扬找了个协同查案的理由,带我进了杭州大狱。
虽然做了二个月的官儿,却是我第一次进监狱,昏暗的牢房里弥漫着一种腐烂的气息,顿时让我胸中一窒。号子里那些披头散髮一身污垢的犯人见到有人进来,或是破口乱骂,或是连喊冤枉,一时间号子里异常的热闹。
李之扬显然是见惯了这种场面,并不理会,领着我快步走向牢房的深处,三拐两拐来到一间还算整洁的号子前,里面正是柳澹之。
「别情?!你、你怎幺来了?!」
柳澹之看上去虽然憔悴了许多,可周身上下没有一点挨打的迹象,显然李之扬对他十分客气。李也聪明,朗声说王兄你查的案子事关机密,我就回避了,给你半个时辰,说着转身带狱卒走了。
「我是来提亲的。」我淡淡地道。
我的话显然出乎柳澹之的意外,他凝望了我良久,点点头,脸上露出了赞许的神色,道:「怪不得二小姐不时提起你来。」又急切地问道:「老爷子……他怎幺样了?你见到二小姐了吗?」
「老爷子自首了。宝亭被我安置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暂时不会有事。」
殷老爷子是上午自首的,李之扬告诉我他立刻被特别关押了起来,就连李之扬也不知道押在何处。
柳澹之闻言脸上现出複杂的表情,既愤慨又有些不解道:「宝大祥并没有做什幺违法乱纪的事情,老爷子为什幺要自首!」
「虽然官府错了,可总要给官府一点面子,事情才好迴旋。」对殷家的事务一无所知未尝不是柳澹之的幸福,而殷老爷子深谋远虑,也给殷家留了后。
我告诉他我已经开始在朝中活动,一定要保全殷家,让他安心在狱中。柳澹之说自己倒不怕,怕只怕老爷子年事已高,禁不起这牢狱之灾,言下颇为唏嘘,我劝慰了几句,便告辞而去。过了几个号子,突听旁边有人唤我:「动少爷,动少爷!」
转头望去,左手号子里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正急切的喊着我的名字,我颇费了番功夫才认出这个被打得头大如斗的老人。
「梁思成,你是宝大祥的梁师父?」
老人闻言顿时老泪纵横,哽咽道:「正是我老梁啊。」我见他一身血污,忙问是怎幺一回事,他把双手伸出栏杆外,那双手已是血肉模糊,只是用炉灰胡乱涂抹了一番。
「他们打我,把我的两只手都打断了,大少,我这辈子再也动不了雕刀了……」他竟像个孩子一样痛哭起来。
我心中一凛,梁思成的被捕并没有出乎我的意料,他是宝大祥旗下唯一能称得上一代匠师的大档手,宝大祥收购上来的珠宝除了几个分店的掌柜过目之外,都要交给梁思成来鑒定,若是宝大祥真的与那些被窃赃物有关,他绝逃不了干係;可把他的手废了,官府欲意何为呢?
「你那几个徒弟呢?」
「废了,全废了,全都叫衙门里的人给废了!」老人呜咽道。
霁月斋!我胸中顿时涌起一股怒火,查封宝大祥和废掉梁思成的最大受益者就是霁月斋,我忍不住把矛头指向它,只是转念想起宝亭的话,宝大祥已经很难东山再起了,它真的有必要这般落井下石吗?
「梁师父,当时宝大祥有七大档手,为何六个去了霁月斋?它到底开出了什幺条件?」
「这是宝大祥的机密,你怎幺知道的?」老人蓦地停住了抽泣,警觉的望着我,显然他并不知道我与宝亭之间的关係。我说我与殷家来往密切,此番前来也是来探望柳澹之的,他犹豫了一下,才道:「本来我不想说的,就连殷老闆我都没说,人家只是看中我老梁几人的手艺而已,做生意嘛。不过我现在不说,恐怕以后就没机会了。」
老梁肿胀的脸上现出一丝奇异的色彩,不知是不是后悔当初没有去霁月斋。
「其实霁月斋给的工钱并不比宝大祥高,甚至还低一些,可他们答应三年之后就让我们离开,而且还资助每个人一万两银子自己开铺子,大少,你想想看,有谁不想自己做老闆呀?!」
我当然知道拥有自己的事业对这些已经到达行业顶峰的人来说是多幺的诱人,不过三年之后,霁月斋把他们都放走了,难道不怕自己的生意受损,还是只想在这个行业捞上三年呢?
「他们在霁月斋带徒弟吗?」
「霁月斋没有硬性的要求,全看自己的意愿,象前宝大祥的首席档手周老师傅的独子周哲,在霁月斋就是不带徒弟的,因为周家绝艺传子不传女,更别说传给外人了。」
我沉默不语,霁月斋每每行事出人意表,却又每每能抓住人心,宋廷之真不愧是商界的奇才。不过想到霁月斋连自己的大档手都肯放出去,更没有理由来废掉梁思成,事情究竟是怎幺一回事,我心中真是一团迷雾。
「唉,可惜我那几个徒弟了!」老梁没注意我,只是自顾自的唉声歎气:「真可惜呀!里面有一个还是我老梁二十年来仅见的天才呀!」
天才?师父不是说我也是天才吗?听了老梁的话我心中蓦地一动,一个念头在我脑中渐渐清晰起来。
我迅速地离开了牢房,找到李之扬,详细地询问了从宝大祥搜到的那些珠宝的资料,李之扬正是经手之人,又对珠宝略有研究,那四十多件珠宝除了几件尚在押送途中之外,剩下的他一一记得,里面簪子、项鍊、镯子、戒指五花八门的什幺都有,最大的一件和阗玉观世音大士像竟然重达百斤,而最精緻的莫过于退职的礼部右侍郎顾清家中失窃的那对金镶玉的同心结。
「兆清兄,那些珠宝放在什幺地方?」
李之扬吓了一跳,忙问我到底想做什幺,是不是想要毁掉证据。我摇摇头:「证据虽毁,恐怕也做实了宝大祥的罪状,我只是想亲眼看看这些赃物,究竟是宝大祥骗我,还是真的有人栽赃。」
李之扬狐疑了半天,才告诉我那些珠宝放在了府衙的库房内,文知府已经派重兵看守,「别情,宝大祥不是要在苏州开个分店吗?你若真的想看,乾脆让白知府发道公函来,你名正言顺的去看岂不更好!」
这倒是个好主意。给鲁卫写了一封信,交给老马车行连夜用最快的速度送往苏州,如果顺利的话,我想明天就会拿到白知府的公函了。 【第五卷?第三章】
第五卷?第三章
「爹自首了?」宝亭闻言差点又昏过去:「自投罗网,爹怎幺这幺糊涂呀!」
「老爷子并不糊涂,躲是躲不过去的。」我明白老人家一颗保全家人的心:「他是一家之主,他出面把事情先扛下来,官府便会暂时放鬆对其他人的追捕,从而给你我赢得时间。」
「贱妾现在心乱如麻,以后该怎幺办,请大哥拿个主意吧。」宝亭泪眼婆娑地道。
望着梨花带雨的宝亭我心里一阵怜惜,看她的模样,似乎身子已经透支尽了,连肌肤都不复往日的光泽。
好说歹说才把她哄睡,告别沈家兄妹的时候,已是月到中天。我正想回悦来客栈,却迎头碰上了武舞。
「我猜你就在这儿。」
「找我什幺事?」虽然马上的武舞依旧妖娆动人,她身边也不见了其他男人,而她那双风流杏眼流淌出的那种野性的光芒,在月夜里也有一种奇异的魅力,可我还是不想这个时候有人来打扰我,那句问话便显得极不耐烦。
「人家想你嘛。」武舞似乎并不在意我的态度,跳下马来,亲昵的挽住了我的胳膊,随口问了一句你那个同伴怎幺不见了,又腻声道:「王郎,去我的风仪园好不好?」
「我没空。」这时节我哪里有心情倚红偎翠,便一口回绝。
「王郎,我是诚心相邀。」 可能是以前从未有人这样拒绝她,她眼中闪过一丝愠意,但她极快地克制住了自己,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人家真的很想你嘛。」
虽然这样的话我听得太多,而武舞如同妓女一般淫靡的生活也让我没什幺胃口了,可我疲惫的心却得到了些许抚慰,我的语调便缓和下来:「武舞,不是我有意推託,实是要事在身,一俟事毕,我再找你。」
「什幺要事呀?」听我语气放缓,她脸上的笑容便自然了许多,我却再度把脸一板:「和我在一起,就要学会别乱管男人的事情。」
她此刻却浑不在意,只是回了句:「关心你嘛」,便把丰腴的身子粘贴来,媚眼如丝道:「王郎,既然你有心事,我替你排解一下岂不更好?」
我说不成,我要回悦来等消息。武舞眼珠一转:「那我和你一起去悦来!」
「……也好。」此刻我突然想起了她的身份,杭州卫指挥使的女儿,那该是一个很好的挡箭牌吧。
二人打马上了通往杭州城南门的官道。武舞坐下的黄骠马该是军马中的极品,竟比我在苏州千挑万选的那匹踏雪乌骓还要迅捷,一眨眼的功夫便跑远了。
我奋力急追,却只能眼看着她的身影越来越模糊。
「呔,让开!」快接近城门的时候,前方突然传来一声清叱,接着便是一阵嘶遛遛的马鸣,在夜色里隐约可见几个骑士迅速地围住了武舞。
「大胆!」武舞挥舞的马鞭被人轻易的夺了过去,便破口骂了起来:「混蛋,知道姑奶奶是谁吗?!」
那边一个汉子怒道:「管你是谁!」
旁边一人也道:「你这姑娘也太刁蛮了,撞了人不说,还要打人,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此时我的马也到了,看路当中躺着一个中年农夫正在痛苦的呻吟,他身旁的挑担被撞得七零八落,满地都是从筐中跌落出来的桔子。
而围住武舞的几个骑士显然和那农夫并不是同路人,只是路见不平,挺身而出要向武舞讨个公道。
「对不起、对不起,」我忙跳下马扶起那农夫,连声道歉道:「在下同伴有得罪之处,万望见谅,这位大哥的损失,在下加倍赔偿。」
「凭什幺……」武舞脸上一副不解的模样,可看我面沉似水,她总算乖巧,立刻把话头打住。
「下马,给这位大哥赔个不是。」我没好气地道。
「还是这位公子明事理啊。」
这个充满了磁性的低低话音是从我身后传来的,那语调中隐约的靡丽让我隐约有种熟悉的感觉,回头循声望去,我眼前蓦地一亮,在一个胖大汉子身后,一匹神俊白马上端坐着一位俊朗少年,如水的月光撒在他白色的衣衫上,把他包裹得如同潘安宋玉一般。
「天下还有这般风流倜傥的人吗?」
我一向对自己的容貌颇为自信,可眼前这个少年却是天下少有的俊美,就连武舞在转过头来之后,也顿时看呆了。
「咦?这不是王少侠吗?」那胖子盯着我看了一小会儿,突然道。
听到胖大汉子的话我才看清他衣衫胸口处绣着大江盟那个着名的明月大江旗:「诸位原来是大江盟的英雄,幸会!」
我拱手道,环视一周,并没有熟悉的面孔,可那些人脸上的鄙夷表情却是熟悉的很,心中不免有些无奈,江湖谣言真是害死人呀!
在杭州有宝大祥这桩事就够我忙的了,我不想再得罪大江盟这个地头蛇。刚想抱拳告辞,却见那俊美少年低低在那胖大汉子耳边私语了一句,那胖子忙出言拦住我:「王少侠且慢!」
「哦?」饶是我六识通灵,却没听清那少年的话语,显然是他有意收束了自己的声音:「这少年好高明的内力呀!」我不着痕迹地望了他一眼,便问那胖子有何事情。
「在下大江盟刑堂副堂主公岐山谢过少侠太湖援手之恩。敢问少侠何时抵杭,能否前往敝盟一叙?」
「太湖?援手之恩?公大侠的话我怎幺听不懂呀?」我故意装糊涂道。
看来在牡丹阁齐小天还是听清楚了康洵的那声呼喊,不过既然十二连环坞的匪人都死了,我又不想让齐小天领我这个情,便不想承认那天在牡丹阁发生的一切。
倒是公岐山在江湖也算是个响噹噹的人物,又是大江盟的重臣,可看起来却似乎受眼前这个俊美少年的节制,我不由得对这少年产生了兴趣。
好像没料到我竟把事情推得一乾二净,公岐山一下子愣住了,眼睛不由得转向了那少年。
看我的目光也投在了他的身上,那少年知道自己的身份引起了我的怀疑,眉头轻轻一皱,抱拳笑道:「在下李思,见过王兄。」
「李思?」
自从大江盟剿灭了十二连环坞,我就开始留心收集它的资料,大江盟各堂执事以上的干部我早已了然于心,可李思这个名字显然陌生的很。
抬眼望去,李思头顶正巧有一颗流星划过夜空,我心中蓦地一动:「李兄不是大江盟的人吧?」我淡淡地道:「就像流星……」我望着远远的天边。
「流星?」
那少年和公岐山的脸上都露出了迷惑的表情,顺着我的目光看去,在夜空中那流星只留下了淡淡的尾巴。
「是啊,流星。江湖每到动荡的时代就会出现流星,隐湖尹雨浓、魔门李道真、快活萧雨寒,真是流星般的门派,流星般的英雄。」
我凝望着李思:「李兄就是这样的人吧。」
李思眼中那一闪即过的惊异并没有逃过我的眼睛:「王兄才是江湖的明星吧。」
他似乎有意回避我的话题,只是语气里并没有调侃的意味:「王兄力敌高光祖,已是名动江湖了。」
「我不认识谁是高光祖,李兄切莫听信江湖传言。」我冷冷道:「再说名动江湖有什幺好,只是死得更快而已。」
武舞见众人冷落了她,有些不快道:「你走不走啊?」
我顺势道:「诸公,如此良宵,在下要倚红偎翠去了,告辞!」
公岐山素有方正之名,此时闻言忍不住正色道:「王少侠!大丈夫行事当求上进,岂能沉迷于女色,坏了春水剑派的名声!」
「春水剑派素来洁身自好,可还不是一样灭亡了吗?!」
我哂笑,公岐山显然想到了当时十二连环坞就在大江盟卧榻之边,脸上不由得有些尴尬,倒是他旁边一个骑士小声讥笑道:「名声?春水剑派还有名声吗?」
「哦?」我投向那汉子的目光彷佛夜晚的流星,霎那间的光华让在场所有人的呼吸都是一窒。
公岐山面色一变,骂了声:「混蛋」便一巴掌把那骑士打落马下,转头对我道歉:「大江盟御下不严,少侠勿怪!」
我脸上已经换上了轻薄的笑容,翻身上马和武舞并在了一处:「大浪淘沙,大江盟恐怕也不是靠着好名声一统江南武林的。」
我沖李思、公岐山微微一笑:「下月十八是齐大小姐大喜的日子,在下会带小妾前往为大小姐贺喜。」
「你生气了?」看我阴沉着脸,武舞陪着小心问了好几声,却不见我理她,她先是唬着脸,可过了一会儿仍不见我脸色好转,便有些惶恐不安起来,连马都不敢放开跑,反倒落在了我身后几步远。
其实我的心思并没有放在武舞身上,我只是心中暗自奇怪:「大江盟这几天是不是有什幺大事发生?」
齐萝、公岐山都是大江盟的重要角色,宫难、李思也是江湖一时之选,三日来他们深更半夜地来来往往显然不合常理。
「我的大少爷,谢天谢地,您总算回来了!」
刚到悦来客栈的门前,总管曾富贵就迎了出来,他那招牌笑容很奇怪的不见了,倒换上了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
「怎幺啦?」我随口问道,却见大门里又闪出一人,高挑身材,面目俊朗,身披轻甲,正是在丹阳有过一面之缘的杭州前卫百户乐茂盛。
「五小姐!」他虽然叫着武舞,两眼却直勾勾地瞪着我,眼里流露出来的怨怒彷佛我与他有夺妻杀子之恨似的。
我顿时明白过来,这乐茂盛不甘心失去武舞,竟神通广大地找到悦来来了,看他的模样,想来是没给曾富贵什幺好脸色看。
「乐茂盛,你来干什幺,跟蹤我呀?!」
武舞把憋了一路的怨气全撒在了乐茂盛的身上,一马鞭子抽在了他的身上:「不是早让你滚蛋了吗?!」
虽然我已经见识过了武舞的泼辣,不过有了亲密关係之后,看她的角度很自然地发生了变化,此时她刁蛮的样子让我的胃口一下子变得很坏:「武舞!乐兄不过是爱慕你罢了,犯得着这般作践人吗?」
「他爱慕我?」武舞讥笑中竟含着几分落寞,让我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悸动:「他爱慕我老爹的权势才是真的吧,他们都是这样,没一个好东西,没一个……」
武舞似乎越说越气,马鞭劈头盖脸地打向乐茂盛。
乐茂盛眼中蓦地闪过一道阴厉怨毒的目光,右手向腰间的配刀方向挪了一下,却又停了下来,在腹间握成了拳头,在月色里似乎也能看到他手上暴起的青筋。
我心中一怔,赶忙驱马横在武舞的近前,劈手夺过她手中那条牛油浸泡出来的牛皮鞭,喝道:「武舞,你闹什幺!」
「用不着在这儿装好人!」乐茂盛把声音压得极低,冷冷道:「你,也不过是武舞的玩物而已,早晚有一天她也会玩厌你的!」
「哦?」我诧异地望了他一眼,原本对他的那点同情变成了鄙夷:「武舞真没看错你,滚!」
我喝道。
乐茂盛的话成了武舞言语的注脚,让我反过来同情起这个放浪不羁的女孩,正像她说得那样,围在她身边的那些男人究竟有几个是真心喜欢她呢?
乐茂盛悻悻地打马而去了,而我的心情也坏到了极点,所以当我看到我在悦来订下的那间客房里莫名其妙地多出了一个人的时候,我忍不住叫道:「喂,大叔,这可是我的房间呀,我约过你吗?」
「爹……」身后传来武舞怯怯的声音,我才知道眼前这位衣着简朴、貌不惊人的花甲老者竟然就是武舞的父亲——杭州卫指挥使武承恩。
「末学后进王欢见过武大人。」我颇有些不情愿地施了一礼,心中却暗自惊讶,武承恩、乐茂盛俱与我素昧平生,怎幺会知道我的住处,难道军队真的这般神通广大不成?
「王欢?」武承恩的嘴角扯出一道笑容:「尊驾该是应天府新科解元、苏州府巡检司总巡检王动吧。」
武舞惊讶地轻咦了一声,在我背后使劲掐了一下;而我心中却是一震:「大人明察秋毫,佩服佩服!」
我陪笑道,看武承恩笑咪咪的似乎并没有恶意,我接着道:「大人微服而行,该不是为了下官有诱拐令千金五小姐的嫌疑吧。」
「听说你是阳明公的学生?」武承恩转了话题。
一句话让我知道武承恩的消息是从哪里来的,看来武舞虽然浪蕩,可做父亲的还是时时刻刻地关注她。
不过我心中并没有怪罪沈希仪,上司垂询,做下属的实在不好隐瞒。
「下官蒙恩师收录,忝为门下弟子。」
我恍然,本朝文官武官之间本多嫌隙,武承恩并不是因为我是个解元就对我客气,还是老师在军中影响绝大,虽然退职在家,依然让武承恩对我礼让三分。
武承恩沉吟了半晌,向我身后的武舞招了招手:「五儿,你过来。」
武舞此时早没有了平素的神气,紧张地望了我一眼,慢慢挪向父亲那边。
「我们回家吧。」武承恩的声音彷佛仙班纶音,极是柔和亲切,连我心中都泛起了波澜,虽然瞬间之后我便猛地清醒过来,可武舞已然如同一只温顺的羔羊俯首贴耳地依偎在了她父亲的怀里。
我心下凛然,一位当朝的二品大员竟然身怀类似魔门「天魔吟」、妓家「惑心术」这样的旁门功夫,真是茁茁怪事!
武承恩看了我一眼,见我若有所思地望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阳明公对你这个弟子倒是宠爱有加呀。」
他淡然一笑后,脸色突然一正:「小子,不要打我女儿的主意,否则,就算你是王公的弟子,我也会让你在人间蒸发的。」
武舞眼中流露出挣扎的目光,似乎在她的心中有道看不见的枷锁,身子也有些不安分地动了起来,武承恩一怔,在她耳边低低地唤了几声「五儿」,她才安静下来。
武承恩挽着女儿,上了门外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离开了悦来,留下了满腹疑问的我。
武承恩应该很清楚自己女儿是如何招蜂引蝶的吧,可他管教的方式让我不由自主地怀疑起他们父女之间的关係来,而他的旁门功夫也让我想起鲁卫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天下寥寥几个神箭手都是在军中服役,职位最低的也是一个千户。」
可这些高手真的会像鲁卫说的那样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把一切都献给了国家、军队吗?
「大明军队,你还真是藏龙卧虎啊!」 【第五卷?第四章】
第五卷?第四章
鲁卫办事果然麻利,第二天早上,我就拿到了苏州府给杭州府的公函,说我正在调查宝大祥在苏州有无不法行径,请杭州府给予方便。
可在杭州府我却吃了闭门羹,知府文公达看过公函后,只说了句我们会将审案的结果知会贵府的,就甩手而去了,连李之扬的说项也是无功而返。
「丁大人有严令呀!」李之扬无奈道。
我心中泛起一股无力感,怏怏回到悦来,看来去探望柳澹之绝对是个错误,让别人知道了我与宝大祥的关係绝非一般。
可我又不是神仙,原想就算此案是一省首长亲自推动,下麵也该有人情好讲,我怎会知道丁聪之令竟一严如是!
既然已经让别人注意到我了,我便不敢再去沈希仪那里,怕露了宝亭的行藏。在屋子里刚打坐了一会儿,就听门外有人朗声道:「请问王动王少侠在吗?」
那谦恭的话音我听着很是耳熟,心中一动,开门一看,门外站着二人,俱是一袭白衣,左首一人眉目清秀,手中轻摇羽扇,正是大江盟的副盟主「小诸葛」公孙且,而他旁边站着的那位更加俊朗的少年则是昨夜才相识的李思。
「少侠到了杭州地界,大江盟招呼不周,万望少侠原谅。」
公孙且并没有因为自己身居名人榜第二十位而对我有丝毫的轻怠,我也说没去大江盟总舵拜会齐盟主,失礼之处,请多海涵。
二人客套一番,分宾主落座,公孙且脸上现出悲痛之色,道:「这些日子江湖纷乱,先是况大侠被暗杀,后是贵派和鹰爪门相继被陷,大江盟未及援手,真是痛煞人也!」
说着,眼中竟有泪花闪动:「听说应天一战,少侠正巧回师门救下了玉掌门,可有此事?」
看公孙且悲痛之意竟不似作假,我心中不免狐疑,是他真的为白道痛失两个重要门派而惋惜,还是他曾经暗恋过无瑕呢?只是他话虽问得隐讳,可还是在关心江湖的那个传言,我心中便颇为不悦。
「公孙先生,你莫若问我是不是把玉夫人母女兼收并蓄了更直接些。」我皱眉道。
看到公孙且发楞的表情和李思脸上一闪而过的奇异神色,我真有一股把事情真相公诸于众的冲动,可转念想到这些日子无瑕、玲珑还要行走江湖,我也不想让她们看别人的白眼,只好按下性子,信口雌黄起来。
「玉掌门因为悲痛春水剑派的覆灭已经故去,据我所知,敝派眼下只剩下在下夫妻四人了。」
「夫妻四人?」公孙且和李思俱是一愣,眼中露出迷惑的表情。想来他们算来算去,除非把玉夫人加上,春水剑派怎幺也不会有四个人,可我方才明确说明白了玉夫人已经死了,那幺除了玲珑姐妹,春水剑派定然还有人从那场浩劫中生还。
倒是李思心思快:「王兄,你是说那天在太湖牡丹阁与王兄一起出现的女子是尊宠,她也是春水剑派的不成?」
「我和贱内是去过太湖,可不记得在哪里见过李兄。」看来李思还想求证牡丹阁那一晚究竟是不是我,可这和大江盟真的有很大关係吗?他们是想报恩吗?
「小弟福薄,无缘见识王兄的风采。」李思颇有些遗憾地道:「能从尹观、高光祖那样的高手包围中从容突围,王兄武功真是深不可测呀。」
我不清楚他究竟是说应天一战还是在牡丹阁的那场剧斗,不过他如此模棱两可却显示出与他年龄不相称的老辣来。
「我有什幺本事,只会逃跑而已。」
江湖关于我和无瑕玲珑的传言,已经让我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我可不想再让我的武功也被传得如此惊世骇俗,那样我可真是不会再有安静日子过了。
「再说萤火岂敢与颢月争光!十二连环坞蛰伏几十年,刚想蠢蠢欲动,就被大江盟一举蕩平了,真正深藏不露的该是大江盟吧。」
「咦?这可不像是传言中那个潇洒不羁的王兄呀。」李思皱眉道。
「你知道个屁!」我心中暗忖,若不是因为宝大祥的事情已经把我弄得有些焦头烂额,不愿再去得罪大江盟这个地头蛇,就沖齐小天和魏柔,我不去搞搞大江盟已经算它烧高香了。
公孙且把话题拉了回来:「春水剑派世居金陵,也是江南武林的一份子,日后何去何从,少侠可有打算?贵派重建需不需要敝盟的协助?」
这才是公孙且来这里的目的吧。虽然大江盟与春水剑派并无特殊的深厚关係,可毕竟同处江南,来往也算密切,而且我还曾经在太湖救过齐小天,加之牡丹阁一战中我表现出来的强横武功,大江盟自然想拉拢,至于那些江湖传言到底把我形容的有多幺不堪他们想来没有兴趣去理会,因为相比争霸武林的大计,那些都只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已。
「就像人有生老病死、月有阴晴圆缺一样,敝派恐怕就此一代而绝了。」我笑道:「做个春水剑派的末代门人也不错呀,既然看不到她的诞生,能看到她的灭亡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少侠的想法真是出人意表啊。」公孙且微微皱眉道。
我的话在他这样的老江湖听来,不啻是春水剑派退出江湖的宣言,可我正是扬名立万的最佳时期,武功又不在玉夫人之下,退出江湖难免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李思却是若有所思的模样:「王兄是不是对大江盟心存怨恨呀?」他语出惊人,就连公孙且都颇有些意外的瞥了他一眼。
李思没有理会,接着道:「十二连环坞在大江盟的势力範围之下生存了二十年,换个角度,是大江盟姑息养奸,才让十二连环坞渐成气候,以致酿成贵派灭门的悲剧。说起来,大江盟是罪魁祸首也未尝不可呀!」
望着唇红齿白、貌似处子的李思,我心头竟隐隐生出一丝凉意。「这少年究竟是什幺人,他和大江盟到底是什幺关係呢?怎幺敢公开指责大江盟,又挑拨我与大江盟之间的关係呢?」我心中暗忖,而且这个文弱少年看人看事入骨三分,除了齐小天和魏柔的关係之外,李思说的这些正是我对大江盟不满的主要原因。
「老弟说得不错,大江盟着实有愧呀!」公孙且毕竟是成了精的人物,脸色只是微微一变,便又恢复到那副沉痛的模样:「不过,正是因为春水剑派和鹰爪门的不幸才让敝盟下定决心,决意刬除江湖上的恶势力,以防悲剧再度上演。王少侠身怀切肤之痛,难道不想为纯洁江湖做点贡献吗?」
他顿了一顿,声音转为激昂:「再说大丈夫当提三尺剑,立万世之功业,少侠真的不想名垂青史吗?」
「太累了,」我淡然一笑:「多谢公孙先生的教诲,可惜我做人没那幺多的追求,我只希望能带着我的娇妻美妾笑傲山水就心满意足了。不过……」
我语气变得十分诚恳:「我倒是乐于见到大江盟一统江湖,届时希望公孙先生能在齐盟主面前美言几句,我行走江湖也顺畅痛快些。」
拒绝了大江盟的拉拢邀请,我知道春水剑派将在江南武林中变得孤单起来,不过,我不必担心会受到大江盟的打压,而这正是大江盟与慕容世家的最大区别。
下午去牢里探望柳澹之,文知府倒是一路绿灯放行,显然也不想把事情做绝。不过,看望我这个连襟只是藉口,更多的时间却是放在了梁思成那里。
一晃便是傍晚,李之扬见天色已晚,便催我离开,临走之前,我重金贿赂了牢头,让他好生看待宝大祥的人,这才放心离去。
一路只身孤影地回到悦来,心中竟有些落寞的感觉。萧潇苏瑾不在、无瑕玲珑不在、宝亭不在,就连解雨也不在,这一刻我竟少见的成了孤家寡人,就连曾富贵见到我都很暧昧地笑了一笑。
正感慨着走进我租下的别院,却意外地发现屋子里已经点上了灯,灯光把一个绰约的人影印在窗纸上,竟是分外的动人。
「无瑕?」
我心中顿时翻起一股喜浪,急忙拉开门,一个柔软的身子已然和着一股淡淡的香气扑进了我怀里,在我眼前陡然出现的是一张宜喜宜嗔的面孔,那上面写满了爱恋与思念,不是无瑕是谁?
她那声腻人的「爷~」刚喊到一半便被我的嘴堵了回去,只剩下「咦呀」的轻喘和衣服摩擦的声响。
等我的嘴唇恋恋不捨地从她柔软的唇上离开的时候,她的脸已满是红晕,连对襟比甲的扣子也被解开了两个,隐约露出了里面淡黄的肚兜来。
「怎幺是你来的,玲珑呢?」
我把她拥在榻上,右手探进了她怀里,恣意玩弄着那对玉脂般的凸起。
无瑕白了我一眼,一扭身打掉我在她胸前肆虐的右手,嗔道:「不喜欢奴家来呀,那奴家回去换玲珑来就是了。」
「不知道爷心疼你,你倒吃起醋来了。」
我把手伸进她的裙内,隔着肚兜轻轻抚摸着她的小腹,那里依旧平坦得没有一丝隆起的迹象,我不禁有些失望。
「就吃醋。」
无瑕轻嗔了一句,看到我脸上的表情,不由噗哧一笑:「没……那幺……快嘛~」
她边笑边轻轻按住我的手,抬起水汪汪的一对俏眼,含羞问道:「爷……,真的想让贱妾……替爷生个孩子吗?」
「当然……不是真的,」我把头埋在她的胸前笑道,同样的话她已经问了几次,我知道她在担心自己的身份,偷眼看她花容有些失色,心跳也陡然加快,我笑道:「无瑕,你不是要替我生一个,而是十个八个,那样我才有成就感嘛。」
「讨厌,吓死人家啦!」无瑕忍不住在我背上一阵乱捶,而一滴湿热的泪珠则不偏不倚地滴在了我的脸上,就听她哽咽道:「爷,我生,只要爷喜欢,我就一直给爷生下去。」
「那也不成,我还心疼你呢。」说话间,我解开了她对襟的扣子,拉下湖丝肚兜,无瑕那对丰腴挺拔的乳便俏立在空中。
「咦?无瑕,那对双龙戏珠的乳环哪儿去了?」那对嫣红的乳豆已经涨成了紫葡萄,只是霁月斋李宽人送的那对乌金乳环却不见了蹤影,被十二连环坞那帮恶人穿出的孔洞里塞着糊状的东西,轻轻一嗅,便可闻到一股淡淡的药香气。
「莫非是为了咱孩儿?」
无暇羞得伏在我肩头,那极细极细的一声「嗯」饶是我六识通神也听得不太真切。「只是要苦爷些日子了。」她眼中满是歉意,似乎是不经意地轻轻挪动了一下身子,那对凸起便埋在了我胸前,倒是把百衲裙向上扯开,露出珠圆玉润的一截大腿来。
「那、那我吃什幺呀?」看到无瑕娇羞的模样我色心大动,忍不住调笑道。
「爷,给你吃这个。」一段藕臂横在我的眼前,耳边传来无瑕的轻笑声。
我装模作样的咬了一口,摇头道:「不够。」
她便接连换了玉颈、香肩,我一一不准,无瑕轻咬贝齿,媚眼如丝的瞥了我一眼,那目光媚得彷佛能滴出水来。
她站起身来,轻挥衣带,气死风灯骤然而灭,如水的月光照在她半裸的身躯上,格外诱人。
「无瑕,你真是天生的尤物。」看到无瑕轻摆腰肢将百衲裙褪下,我忍不住赞道。
夜色让她放蕩了许多,她竟将小腹送到我的面前,细声呻吟道:「爷~,给你吃这个……」
一股淡雅的香气和着无瑕的体热扑面而来,熏得我有些飘飘然。
那饱满阴阜上的萋萋芳草被修剪的煞是整齐,只是上面已经布满了露珠。芳草的一端拱卫着一粒红豆,那粒红豆挂在它上面的那只乌金雕花细环发出的奇异光彩的映照下越发逗人喜爱。
「是它吗?」我伸手拽了拽那只阴环,也拽出了无瑕的一阵娇喘,她几乎瘫在了我身上,用细若蚊蝇的声音道:「也不知怎的,和爷分开没几天,婢子就想的要命,只想化进爷的身子里。」
她纤细的小手抚摸着我结实的胸膛,喃喃道:「就算变成爷身上的一根寒毛婢子也心甘情愿呀……」
她的声音渐不可闻,只是手却渐渐的往下滑,最后终于按在了我怒目圆张的分身上。
我胸中蓦地升起一股暖流,无瑕是个矜持的女人,说出这般露骨的话她该是怎样的爱我依恋我呀!
我用力把她紧紧拥在怀里,贴着她的耳朵深情道:「那好,今晚就让爷好好地补偿你吧。」
其实无瑕越来越不堪忍受我的挞伐,不到半个时辰,她已经被我杀得丢盔卸甲,也不知是我的功力提高了,还是她被我打开了情欲之门后放开了身心,反而更容易达到情爱的顶峰。
「婢子真的吃不消了~」无瑕一脸满足地伏在我身下,而我却依旧龙精虎猛的,她便连声讨饶。
「以后让玲珑和你一起侍寝。」我故意抬出那姐妹俩,两眼直勾勾地望着她。
无瑕只是犹豫了瞬间便臣服在我灼灼的目光里:「婢子听爷的。」
她布满汗珠的脸轻轻地在我肩头蹭来蹭去,不时用香舌舔着上面的红痕,那该是她忘形时在我身上留下的印记。
我心中大喜,不过我不想让无瑕太过难为情,便转了话题:「无瑕,萧潇是不是还没回苏州?」
无瑕「嗯」了一声,说倒是乾娘昨天晚上就已经从太湖栗子镇回到苏州了。
在说到「乾娘」两个字的时候,她还有些迟疑,显然是不太习惯六娘这个新头衔。
「哦?」我心中有些惊讶:「乾娘她好快的速度呀!栗子镇那边的事情都办妥了吗?」
「乾娘把那边的事情交待给梅娘去办了,她怕苏州这面人手不够,便带着庄家姐妹提前赶了回来。」说话间,她脸上流出感激的神色。
我脑筋一转便知道了其中的原因:「死丫头,怪不得你敢来这里,原来是乾娘替你坐镇苏州。」我在她乳上轻薄地掐了一把,笑道。
「什幺都瞒不住爷。」
她媚眼如丝道:「乾娘说这些日子江湖不太平,虽然爷武功盖世,可也需要人照应,她原本想把玲珑一起派出来,只是婢子想竹园总得留个自己人才好,就把玲珑留在苏州了。」
我未置可否,虽然六娘对我青眼有加,我又认她做了乾娘,可对她毕竟了解甚少,无瑕原本单纯,此刻多长个心眼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只是萧潇依旧未归,我便不清楚她究竟找没找到苏瑾,心中隐约有些不安。
「萧潇她传过来消息了吗?」
无瑕摇摇头,我歎了口气,望着身下的玉人道:「看来我不该把萧潇一个人放出去,这种牵挂的滋味着实难受,等师父的心愿一了,我就退出江湖,与你们姐妹逍遥自在去。」
无瑕露出嚮往的神色:「爷,婢子真希望那一天早点来到呀。江湖,真的没有什幺可值得留恋的了……」
「真的没有吗?」看到无瑕的表情我忍不住动了动仍留在她身体深处的分身:「江湖七大美女,我只得其中之一,怎幺也要凑上两三个,给你找足了姐妹再退出江湖吧。」我笑谑道。
「爷~」无瑕嗔道,虽然欲望早就得到了满足,可她的身子却背叛了她的意志,眨眼间又布满了陀红。
只是她实在没了力气,脸上便是讨好的哀求,贝齿轻啜着我的肩头,含糊道:「爷招人来杭,是不是有大事发生?殷家妹子呢?」
听她提起宝亭,我的欲火顿时消融,无瑕立刻察觉到了我身体的变化,讶道:「爷,难道……殷家出事了?」 【第五卷?第五章】
第五卷?第五章
三更鼓响过,无瑕叫醒了我。
望着身边一脸倦意的无瑕,我爱怜道:「你有了身子,就别去了,老老实实在悦来等我回来吧。」
无瑕不肯,说不想和我分开半步,又笑言日后若是让宝亭知道没有尽心去营救宝大祥,她再摆出正妻的架子,岂不要我做妾的好看?
虽然无瑕说这番话的时候巧笑盈盈,我也明白她只是在开玩笑,可她对自己不明不暗的身份显然还心存忧虑,便不再坚持,两人穿备停当,投入到了茫茫夜色中。
在被杭州知府文公达拒绝之后,我就有心一探府衙,亲眼见识一下那些罚没的珠宝首饰和宝大祥的走私帐簿。
天公作美,不知何时竟起了雾,距离过丈,前面的景象便一片模糊。府衙此刻也是寂静一片,虽然有几盏气死风灯随风摇来摇去,可在雾中就有些半死不活的味道。
「和爷出来,好像都是在做贼似的。」两人跃上墙头,无瑕小声笑道。
按照白天的记忆,我和无瑕顺着墙角向府衙的后院摸去。杭州到底是省城,就连府衙也比苏州、扬州大了许多,连过了两进院子,才到了后花园。
花园里亭台楼榭一应俱全,可我却没有心情来欣赏,反倒希望它楼阁少些,我也容易确认目标,眼下只能奔着一处光亮的所在。
离那座还亮着灯的阁子尚有两三丈远,就听里面传来一人惊讶的声音:「……你没弄错吗?真的是他?!」
这声音很是耳熟,我马上就听出说话之人正是知府文公达,心中一怔,这幺晚了,他怎幺还没就寝呢?
「千真万确!这是丁大人亲自确认的。」说话的另一个人声音很是谦恭:「丁大人让外甥带话,说他与桂萼、方献夫私交甚密,让舅舅您小心应对。」
「一个解元竟去做了什幺捕快,而且居然还是从我杭州府调到苏州的?我堂堂一府之主,竟然毫不知情,李之扬他在搞什幺鬼?」
屋子里议论的主角竟然是我,这颇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无瑕也凑近我,在我耳边低低道:「他们在说爷呢。」
「任用捕快是李之扬的权利,他倒是不必稟报。」说话的声音苍老而阴柔,显然屋子里还有第三个人,他话语缓慢,似乎在斟词酌句:「不过,王动的身份特殊,他应该知会大人一声,否则传出去,岂不说我杭州府辱没斯文?」
「算了!」文公达的话语中隐约有些烦躁:「他若不是我老师的儿子,我早弹劾他了。倒是王动的心思让人捉摸不透,他为何这般关心宝大祥呢?」
「听说殷家的几个女儿都是貌美如花,而王动素有风流之名,会不会是他看上了人家的闺女?」那苍老的声音道。
「这老头倒有些见识。」我自言自语道,无瑕却轻轻在我胳膊上掐了一把。
「舅舅,王动不就是个解元吗?解元又不是官,就算他是苏州府巡检司的总巡检,那也只不过是个从九品的芝麻小官,品轶还没我高呢,怕他作甚?丁大人是不是太小心了些?」
「你懂什幺?!」文公达呵斥道,那老者忙解释道:「贤侄,王动虽不足道,可桂萼、方献夫都是圣眷甚宠的当朝红人,甚至有传言说桂萼很有可能接替杨大人出任首辅大学士,丁大人能不小心吗?」
「王动何时攀上了这幺两个硬后台呢?」文公达苦恼道。
「后台硬不硬那是皇上说得算,若是皇上看桂萼、方献夫不顺眼,王动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跳不出大人的手心。」那老者阴阴道。
「柴公,你是说……」
「对,大人,虽然宝大祥买赃卖赃的证据并不充分,可走私却是有据可查,虽说金额只有十几万两,可毕竟也是一桩大案。若是借着此案把桂、方二人拉进来,杨大人便可据实弹劾,眼下朝廷不利于我的局面可就会大大改观,杨大人也会对大人另眼相看。」
我心中亦惊亦喜,惊的是这个唤做「柴公」的老者着实阴毒,竟想借我整倒桂萼和方献夫,不过细想一下,官场的确是这般波谲云诡、尔虞我诈的,倒也怪不得他,只是自己行事可要千万小心,不要着了痕迹;喜的是宝亭果然没有骗我,宝大祥的走私额确实是只有十三万两银子而已。
如此说来,毁掉落在官府手中的那些走私帐簿才是当务之急。听那三人又讨论了多时,终于拿定了主意,一方面加紧审讯殷家老爷子殷乘黄和杭州店掌柜张金,以便得到走私的口供和侦出我与宝大祥之间的关係;另一方面不露声色地让瞒在鼓里的李之扬继续和我接触,必要时可透露一点案情的内幕消息给我,引诱我更深一步的介入此案,从而发现我的破绽。
「混蛋!竟然算计起本少爷来了!」我越听心中怒火越盛,看一老一少从阁里出来,我恨不得上前揍他们一顿,倒是无瑕看我脸色不对,轻轻拉了我一把,见我没反应,又将柔软的身子偎进了我怀里。
「你这丫头倒细心。」我压低声音道,顺手在她滑腻的颊上捏了一把:「不过,你也把你老公看得太扁了。」看文公达也熄了灯,我便拉着她蹑手蹑脚的跟在后面:「这等轻重缓急,你爷岂不清楚?!」
已是八月天气,北风一起颇有些凉意,加之文公达手中提的那盏灯被雾气罩住了大半的光亮,看起来隐隐约约的飘忽不定,整个园子里竟似多了些鬼气。
「这文公达是不是太吝啬些。」一路之上都是他亲自开门关门,彷佛诺大的花园就住了他一人似的,直到来到一座二层的小楼前,我才看到一缕灯光,就听一个稚嫩的童声道:「老爷,您怎幺才回来呀?」
「想我了吗?」文公达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的亲昵,接下来传来的「啧啧」声就连无瑕也猜到了里面正在发生的事情,她不由得轻啐一口,就想拉我离开。
「说不定帐簿就藏在这里呢。」
我的藉口马上被文公达证实了:「小春子,老爷交给你的帐簿呢?」
「在抽屉里呢。」小春子应了一声,又吃吃笑道:「又不是唐解元的春画儿,老爷怎幺把它当成了宝贝似的?」
「你不懂,有了它,你想买多少摺子画都行。」说话间,就听屋子里传来窸窣的脱衣声,不一会儿,两人更是哼哼唧唧起来。
无瑕偷眼看我,却正碰上我灼灼的目光,看她眼中蕴含着一股羞意,我知道她想起了在太湖牡丹阁的那晚,也是在窗下听了一出云雨戏,挑动了她寂寞的芳心。
想到这儿,我伸手把她搂在怀里,小声调笑道:「咱俩不仅是贼,还是闻香听雨的淫贼。」
「爷才是淫贼~」听我乱用成语,无瑕实在忍不住想笑,又不敢笑出声来,只好把头埋进我的怀里,弄得花枝乱颤。
「好了,好了……」里面一阵急促的喘息声让无瑕安静下来,抬头看我正趴在窗前,而窗纸已经多了个小洞,便扭了几下身子,小声道:「爷,有什幺好看的,髒死了。」
「你不知道,这文公达倒是个有趣的人,竟知道『三扁不如一圆』。」我啧啧称奇道。
无瑕听得一头雾水,便问那什幺扁什幺圆的是什幺意思,我的鬼手摸上了她的玉臀,轻轻戳了一下她的菊门,她顿时明白了,不由得大羞,嗔道:「讨厌啦!」
我心中一怔,我记得萧潇曾经告诉我,无瑕在应天一战中被人侮辱,就连她的后庭也没有放过;而我也和她提起过,萧潇有后庭助战才能战倒我,她不该对后庭花一窍不通呀。
无瑕似乎看出了我的疑问,那身子渐渐变得火热,犹豫了半晌,才下定决心道:「再过三个月,婢子体重……就不堪爷的垂幸了,婢子、婢子……」
她眼中放射出来的情意如同火一般炽热:「婢子私练了太师祖传下的本派禁忌之学春水谱,备好后庭,请爷宠倖。」
「春水谱?」我一怔,我只知道春水剑法和春水心法,何时又多了一个春水谱?
「太师父与魔门多闻仙子一战后,自创了春水谱,俱是男女之术,其中尤以『谷道方』最精。」
随着无瑕害羞的解释,我才明白其中的奥秘,原来春水剑派故老相传,说春水心法在处子的手中威力最大,无瑕之前的历代掌门竟无一不是处子之身,可春水心法的起始阶段却是学火中红莲,先入世而后出世,最易惹动情火上身,门下弟子便想出了虚凰假凤之道,其中多是借助后庭排泄心中欲火,经过历代掌门的完善,逐渐形成了一整套的方法,不过那只是历代口口相授,用来作为修炼春水心法的辅助手段而已。
等到了无瑕太师祖的时候,她在与魔门一战中被多闻仙子开启了情欲之门,竟将这套秘传心法去芜存精,整理成了一套阴阳之术「春水谱」,随着她的假死出嫁,春水谱就变成了春水剑派的一大禁忌。直到无瑕发觉自己有了身孕,又想固宠,这才想起修炼春水谱来。
「好哇,死丫头你敢跟本掌门藏私。」我唬着脸道,心中却有些酸楚,无瑕自从得归于我后,虽然一心扑在我身上,却好像一直有着浓重的自卑心理,比我年长十岁,又曾生儿育女,甚至还被人强暴过,这些似乎都让她在我那些年轻貌美、以处子之身追随我的妻妾女奴面前抬不起头,就算她能成功的忘记玉夫人的身份而认同了玉无瑕这个角色,可太多的人与事却在不时第提醒着她现在的玉无瑕其实就是以前的玉夫人。
怀上我的孩子并得到我的认同或许是对她最大的安慰,可即便是这样,她也惟恐年长色衰,失去我的欢心。而我,我又为她做了些什幺呢?
「本掌门罚你速速将春水谱献上,特别是谷道方一章,地点嘛,就在本掌门的床上。」
一句玩笑让无瑕眉目含春,我接着道:「等把宝大祥的事情处理完了,我就去余姚央求我老师阳明公给咱们做媒,然后风风光光把你娶进门,你就名正言顺地做我小老婆吧。」
这怕是无瑕最希望听到的,她那对春水般晶莹的双眼立刻噙满了泪水,只来得及哽咽地「嗯」了一声就伏在我胸前,任由泪水打湿我的衣襟。
等她平静下来的时候,屋子里也传来了悠长的呼吸声,我顺着破洞往里观察了一番,文公达和他的娈童正交股而眠,我轻轻撬开窗户,闪身进了房间,随手点了两人的穴道,扯过一床被单盖在两人的身上,然后招手让无瑕进来。
很快就在抽屉里找到了那本帐簿,就着烛光我简单的翻看了一遍,一笔中规中矩的小楷像是出自帐房先生之手,而上面的金额我心算了一下,正与宝亭说的数目大体相当,看来应该是张金私下将每次走私的金额都记录了下来,让杭州府拿获从而掌握了主动。
我将帐簿揣进怀里,反身出了屋子。按照我原来的计画,拿到帐簿已经达到了我的目的,可因为事情进行的实在太顺利了,而老天爷也着实照顾,天赐大雾,我便动了一探府衙库房的念头。
因为李之扬曾经告诉我,说库房那里文公达布下了重兵,我更加倍的小心。或许是快四更天的缘故,那该有的几处岗哨都空无一人,倒是岗楼里横七竖八的睡着不少捕快兵丁。
「真是天助我也!」虽然库房高墙上拦着铁丝网,可并不能拦住我和无瑕;那库房虽然上着谦字房出品的精钢大锁,可也没难倒有一双神奇巧手的我,只片刻功夫,我和无瑕已经站在了堆满各式各样兵器和绫罗绸缎的库房里。
我一眼便看到了放在墙角一张桌子上的一堆珠宝古玩。听李之扬描述过从宝大祥抄到的珠宝的式样,我断定这就是那些所谓的赃物。
从重达百余斤的和阗玉观世音大士像到薄如蝉翼的银丝镶钻遮面,每一件都是上品,有几件製作之精良甚至还在无瑕腕上的那对双龙戏珠镯之上。
「钱真的那幺重要吗?」无瑕望着这些巧夺天工的珍品喃喃道。
我明白无瑕的感受,想当初春水剑派几乎全靠她的一双手养活了门下十几口人,对那时的她来说,每天衣食无忧就是最大的幸福,虽然在我身边她也渐渐学会了享受,可仍对奢华经常不由自主地产生莫名其妙的反感。
「宝大祥的牌子比钱重要。」这或许就是无瑕与宝亭的区别,宝亭肩负着家族荣誉的重担,而殷老爷子、李大功铤而走险也都是为了宝大祥。
单论财富的话,就连李大功、张金都有万贯家财,可保三代人快快活活地过生活,可若是宝大祥的牌子倒了,恐怕他们的精气神就都散了,那样离死人也就不远了。
「可人命比宝大祥的牌子更重要。」
就在我话音刚落的时候,头顶突然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接着从四周传来齐刷刷的一声?喊:「别走了盗贼!」屋顶上顿时多出了纷乱的脚步声和清脆的青瓦断裂的声响。
「不好,中埋伏了!」我的动作几乎和我的思维一样的敏捷,拉着无瑕急速向库房外沖去,我清楚屋顶上的那个汉子绝对是个高手,他竟然能瞒过我通神的六识,而若是等到那些兵士特别是弓箭手布好了阵,再想闯出去可就难于上青天了。
离库房的大铁门还有三四丈远,却见屋顶跳下十几个兵丁用力推着它快速的合拢,眼看着大门就要合上,我心中一急,顺手从兵器架上抄起一只狼牙棒用力掷了出去,那狼牙棒快似流星,正在大门合拢前赶到,只听「光」的一声,两扇门把那只狼牙棒正正好好夹在了中间。
就这短短的一瞬间我人便到了,双腿运足了劲力踹在铁门上,虽然两腿被震得如同断了一般,可大门活生生地被我撞开一半,无瑕已如精灵般从我身边掠过,只听得几声惨叫,合拢大门的力量顿时减弱了大半,我乘隙闪出库房,顺手一刀将个兵丁砍翻在地。
「杀人啦!」
地上已经躺着三个兵丁正捂着伤口大呼小叫,而无瑕剑出如风,不断地有人倒在血泊中,只是她心存慈悲,伤的都不是致命之处。
那些兵丁似乎都没有上过战场,这等刀刀见血的杀戮场面让他们只坚持了片刻,就开始转身而逃了。
「跟上他们!」我心中正在感谢老天爷天赐大雾,让那些弓箭手发挥不出作用,却听我屋顶上似有两人急速地跃下,两把明晃晃的长刀带着淩厉的杀机破雾而来,气势竟是锐不可当。
「天魔杀神?!」我心头一震,事隔不到十日再度见到这魔门的绝学,我既吃惊又好笑,魔门的武功什幺时候变得这幺不值钱,怎幺江湖人似乎都会使个一招半式的呢?
「杀猪!」对这招魔门绝学我早想好了破解之术,师父的那招「杀猪」糅合进了我的创意,气势之雄还在「天魔杀神」之上,切梦刀以一敌二,竟没落了下风!
「咦?」几声叮噹的巨响之后大家同时惊讶地轻叫一声,那被我震翻在地的一胖一瘦两人竟与我和无瑕一样穿着黑色的夜行衣、蒙着黑色的面巾,那胖子赫然就是在丹阳见过那个绝像高光祖的汉子,而瘦子的体形曲线玲珑,显然是个女子,这组合倒是像极了我和无瑕。
「你、你怎幺会天魔杀神?!」那瘦子既惊讶又迷惑。
「我呸!」我身子徐徐后退,边退边道:「你也配叫神仙?老子这招叫杀猪,专杀你这种笨猪!」
心中却是一动,师父的这招「杀猪」还真的和「天魔杀神」有些相像呢。
那胖子盯着我看了半天,突然嘿嘿一笑道:「王动,你不用藏头露尾的,是汉子你就把那劳子面巾摘了,你那对眼睛早把你卖了。」
我心中一怔,虽然和这胖子打过照面,可他怎幺知道我的身份呢?听背后无瑕的剑法似乎一滞,显然是因为她听到胖子喊出我的名字心神有些慌乱的缘故。
「你身后的那个女人该是玉夫人玉大掌门吧,嘿嘿……」那胖子的笑声充满了淫亵之意,手中长刀却是陡然扬起,在空中划过一道圆弧猛的劈向我,刀光闪过之处雾气翻腾,气势极是淩厉。
那瘦子却往左边游动,似乎想绕到我的背后,两人配合的很是默契,想来绝非头一回搭档。
「破军!」切梦刀再度出击的时候,就像天空中猛然现出几条咆哮的白龙,眨眼间便将两人裹了进去,师父教我的那些刀法中唯有这一招的名字还算琅琅上口,而这万人敌的招式果然像它的名字一样,恢弘得彷佛可以以一人之力击破整支军队,遑论眼前这两人了。
「天魔群仙破?!」那女子一边左支右绌一边惊叫道:「你是魔门中人?」
这句话其实是我想送给我的对手的,可这女子的一句话却让我原本已经确定下来的念头发生了变化,记得乾娘李六娘曾经告诉过我,魔门虽然行事鸠厉,却不以魔自居,反而称呼自己为神教,这女子叫出「魔门」二字,显然并非魔门中人,那她的那招「天魔杀神」是从哪里学来的呢?
至于师父的那招「破军」究竟是不是魔门的「天魔群仙破」我已经没有心情去考证了,自从无瑕发觉萧潇所练的「玉女天魔大法」与魔门的「天魔销魂舞」有异曲同工之妙,我就开始怀疑起师父的身份来,他老人家即便不是魔门中人,也和魔门有着密切的关係,不过既然他对自己唯一的弟子都保守这个秘密,显然他和魔门有着一段恩怨情仇。
「你才是魔门妖女呢!」我自然不肯输口,不过她竟没有使出天魔销魂舞和天魔吟这两种在魔门中最适合女子修炼的武功,反而刀光霍霍,像是魔门月宗绝技天魔刀,我心中不免有些惊异。
在我那招「破军」的强大压力下,那胖子和女子后退了二丈有余才堪堪将局面稳住,胖子抵住了我六成的攻势,夜行衣被刀锋划的七零八落,有几处甚至渗出了鲜血。
而我背后的那些兵丁已被无瑕赶散,我借机拉着她如同飞鸟一般跃上屋顶,眨眼间便消失在浓重的夜雾里。 【第五卷?第六章】
第五卷?第六章
「哇……」刚到悦来,无瑕就突然干呕起来。
「无瑕,你中毒了吗?」我吓了一跳,忙一手拍着她的后背,一手搭上她的颢腕,那尺关搏动有力,脉象张而滑,显然不是中毒之兆。
「我的爷,都是你害的,」无瑕风情无俦地嗔了我一眼:「快把奴的髒衣服脱下来吧。呃~」说着又是一阵干呕。
闻到她夜行衣上溅满的血污散发出来的血腥气,我这才恍然大悟,无瑕开始害喜了。
飞快的把她剥成一只白羊,将两人的衣服和那帐簿扔进浴桶下的火炉中,当浴桶里的水开始发烫,那些证据已经灰飞烟灭了。
我心下一阵轻鬆,今天只要把消息传给殷老爷子和张金,告诉他们走私的帐簿已经被我销毁了,文公达再想从他们嘴里得到走私的口供恐怕难上加难,而剩下的那些买赃卖赃的罪状他们想来会有办法来替自己辨白。
「喔~」当我抱着无瑕浸入洒满丁香花瓣的浴汤中,我忍不住发出一声舒适的感慨,那些笨蛋现在该忙着给文公达解穴吧,要不怎幺没有一个人来悦来客栈来盘查盘查我呢?
「无瑕,你想得真周全呀。」我把一瓣丁香贴在她白皙的乳上,和那只俏立的粉红乳珠相映成辉。无瑕该是知道自己现在闻不得膻腥之气,便随身带了许多草药香料。
「婢子毕竟生养过……」无瑕有些自卑地小声道。
「爷还要谢谢你生了一双好女儿哪。」我笑道,伸手握住她那对凸起,微微一用力,那对兔子便变换起形状来,让前端的乳珠乳晕更加显眼。
无瑕的身子一点都不像生养过的,无论是胸前粉红蓓蕾还是私处的紧凑,都彷佛是新嫁的少妇一般新鲜可人,就连她的肌肤也光滑得如同女儿玲珑一样,有时候我真的怀疑她究竟是不是那个已经三十四岁为人母的玉夫人。
似乎想起了玲珑,想起来自己算起来还是眼前这个玩弄着自己娇躯的男人的岳母,无瑕的身子陡然变得发烫,她轻轻挪动一下身躯,将双腿缠在我的腰间,头搭在我的肩上,一条香舌舔着我的耳垂,腻声道:「爷,婢子好还是……玲儿珑儿好?」
就在我将要沉醉在无瑕迷人风情里的时候,突然听到闻外传来一阵细碎急促的脚步声,我刚让无瑕把身子藏进浴汤里,便传来「怦怦」的敲门声,接着听一个少女气喘吁吁地道:「开门,快开门……」
「解雨?」我心中一怔:「她回来得好快呀!」忙披上浴巾,门刚被打开,一道玲珑的身影带着一股风尘便沖了进来,她似乎一眼就看到了浴桶上方飘着的腾腾蒸汽,便一声欢呼:「太好了,你怎幺知道我回来要洗澡呀?」——不是解雨是谁?
她转眼才看清我身上只披了一件浴巾,那浴巾堪堪遮住了隐私之处,却把赤裸的结实胸膛暴露在她的眼前,不由得双眉一挑,骂了声「淫贼」便转过头去,正巧无瑕从浴桶里伸出脑袋,她立刻惊讶地张大了嘴,结结巴巴道:「玉、玉、玉姐姐?你、你怎幺在、在这儿?」
一句话竟问得无瑕不知该如何回答,那白嫩的脸上顿时染上了丹蔻颜色,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了我。
「老婆找老公乃是天经地义。」我随口道,看解雨的衣裙上俱是尘土,脸上也灰跄跄的一脸土色,想必是星夜从应天赶了回来。
我心中升起一股柔情:「这小妮子办事倒是真用心呀!」
看她的目光便轻柔了许多,把一件大浴衣披在无瑕身上,将她抱了出来,柔声对解雨道:「天还没亮,店家还没起床哪,你先将就着洗一把吧。」又问她见没见到桂萼和方献夫。
解雨只说了句:「两人早就进京去了。」便把头一别不再理我,可眼睛却不由得往浴桶那里飘去,犹豫半晌,突然道:「那,你出去!」
「喂,我这副模样怎幺出去嘛!」
虽然我早就料到桂、方二人该动身去北京了,可闻言心中仍不免有些失望。就算沈希仪用的是八百里加急快报,一来一往恐怕也要十天半个月的时间,而宝大祥的案子却是实在拖不起呀。
「你本来就是淫贼,怕什幺?」解雨没好气地道,然后跑到无瑕跟前摇着她的胳膊央求道:「玉姐姐,你陪我洗好吗?」
「老弟,你这是干什幺呀?」
一大清早李之扬就跑到了悦来,见到只披着浴巾的我不由得目瞪口呆。
「被人赶出来了呗。」我朝隔壁努了努嘴,那边隐约传来女人的嘻笑声,李之扬恍然大悟,顿时松了口气:「这幺说来,老弟你昨晚在床上辛苦了一晚喽?」
「难道我能飞上天去做呀!」我没想到他竟然得到了这样的结论,不过这结论着实有利于我,我便半真半假地发起了牢骚,又问他一清早跑来是不是发生了什幺事情。
李之扬看了我半天没看出破绽,歎了口气道:「昨晚有两人夜行人闯进了府衙,盗走了宝大祥的走私帐簿,伤了十几个弟兄,我还怕是老弟你干的呢。」
「是吗?」我喜形于色的表情让李之扬顿时皱起了眉头:「别情,你老实告诉我,你究竟和宝大祥是什幺关係?」
我没接茬,却问起了那些兵丁伤得到底重不重,其实我是问给无瑕听的,自从她知道自己怀了身子,心肠就更加软了,就连蝼蛄蚂蚁都不忍心伤害,说是要给肚子的孩子积攒些福分,今日虽是为了我而动刀动剑,可她心里定然不太好受。
听李之扬说那些兵丁并无大碍,我心中也是一阵轻鬆。
「帐簿丢了也就丢了,人没事就好。」我安慰李之扬道:「大不了再从殷老爷子那里取口供呀。」
李之扬奇怪地望了我一眼,再度歎气道:「老弟,你哪里知道,已经有人给殷老爷子透露消息了,而张金也自杀身亡了,再想得到口供,恐怕势比登天还难。」
我精神顿时为之一振,心中既喜既悲:「竟有这等事情?是谁走漏了风声?」心中暗忖,宝大祥在杭经营多年,虽然关係网因为改朝换代的缘故几乎损失殆尽,可毕竟根基还在,关键时刻终于有人肯冒风险相助了。
而张金的死更是蹊跷,究竟是因为私自留下走私帐簿的事情让他觉得对不起宝大祥而自尽,还是被人暗杀,这恐怕永远是个谜了。
我并没有掩饰我的情绪,李之扬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且不说你与宝大祥的关係,现在文知府把取口供的千斤重担压在了我身上,你叫我如何不愁?我倒希望你赶快替宝大祥搬来救兵,也好让我早日解脱。」
「兆清兄,小弟送你一个字,『拖』。」
「拖?」李之扬深思片刻,眼睛陡然一亮,抚掌笑道:「好一个『拖』字。拖来拖去,说不定就拖出变化来,只是……」
他沉吟了一会儿,有些迷惑道:「只是如何来拖呢?」
「这还不容易!」说话间我铁拳猛地挥出,还没等李之扬反应过来,他脸上已经挨了几拳,便顿时肿胀起来,他刚叫了声:「别情你……」
一副铜镜便横在他眼前,那镜子里的人物就连他自己也险些认不出来了。
「得罪了。」我笑道:「兆清兄现在的模样可是有损官府威仪,实在不宜办差审案啊。」
「别情,你下手也用不着这幺狠吧。」
李之扬总算明白了我的用意,捂着脸讪讪道:「也罢,能躲几天算几天吧。不过老弟,我丑话说在前头,一旦上了庭,可别怪我铁面无私。」
我当然明白李之扬话中的含义,本朝律法规定,死罪并窃盗重犯可用拷讯,宝大祥无论走私还是买赃卖赃,都是死罪,依律完全可以动刑,若是文公达以权势威压下来,李之扬恐怕也无力维护周全。
「本城可有知名的讼师?」
「诺大的杭州城岂会少了讼师!」李之扬随口说了几个人名,又告知他们的地址,嘱咐我儘快与他们联繫,我都一一记录下来。
等送走了李之扬,我立刻来到隔壁,想也没想,便推门而入。
我并没有理会解雨的那声惊叫和随之而来的一连串骂声,好整以暇地坐在了床沿上,解雨气得似乎脸都发绿了,却不敢从浴桶里出来,只好把身子没在了浴汤里,留下个脑袋还半躲在无瑕的身后,气急败坏地望着我。
一头湿漉漉的乌亮长髮披在她浑圆的肩头上,平添了两分动人魅力,我心中不由得微微一动:「这丫头倒有几分姿色啊。」
我心中暗忖,口中却问道:「解雨,桂萼桂大人是什幺时候离开应天府的?」
「就在十天前。」解雨没好气的道。
我暗自庆倖,这幺说来,等沈希仪的亲随小校到达京城的时候,桂、方二人已经在那里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们甚至已经开始履新职了。
若真是如我所料的那样,或许桂萼给丁聪、文公达的信函会在更短的时间内送达到他们的手中。
看我陷入了深思,解雨有些不耐烦地道:「淫贼,你问完了没有,若是问完了,我可要问问你了,你把宝亭姐姐弄到哪里去了?!」
「你关心她,我更关心她,她毕竟是我的大老婆嘛!」我笑道,这丫头似乎对宝亭有着一种特殊的感情,一力维护着宝亭彷佛宝亭是她亲姐姐似的。
「我把她放在希玨那里,你该放心了吧。」
「希玨、希玨,」她转头对无瑕道:「无瑕姐姐你听,他叫得多亲热呀!」
听她口气中竟隐约有股醋意,我心中一怔,我不知道她是在吃希玨的醋还是在吃我的醋,只要是我身边的女人,这丫头好像都很感兴趣,从宝亭、无瑕甚至到刚认识不久的希玨,若非我知道她是个女儿身,否则我真有些怀疑她的性趣了。
等我按照李之扬的指点找到那几个杭州有名的讼师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每个人都推说自己手里有一大堆的案子,实在没有精力来接下宝大祥这桩案子了,甚至我把诉讼的费用加到了五千两,也无人肯出头,跑了一上午,竟一无所获。
虽然我曾经想过杭州府可能会对这起案子施加压力,却没有想到会做的这幺决绝。想必在失掉证明宝大祥走私的最有力、最重要的证据以后,杭州府迅速採取了补救的措施,让宝大祥得不到强有力的司法支持,如此杭州府在审讯中便取得主动,也便于官府用刑从而得到新的有利于自己的口供。
望着我一脸择人而噬的模样,解雨也适合地闭上了嘴,无瑕端来冰镇杨梅汤,小心翼翼地问我道:「爷,非要请讼师吗?」
一碗冰凉沁人、酸甜可口的冰镇杨梅汤带走了心中些许郁闷:「没有讼师,官府说你什幺就是什幺,像宝大祥的案子,一个好的讼师可以把那些官府得到的赃物变成宝大祥经营上的失误,否则官府就可以用盗窃重罪论处,而一旦怀疑你是盗窃重罪,官府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用刑,而重刑之下官府什幺样的口供得不到呢。一旦有了口供,想翻案可就难上加难了!」
两女恍然大悟,解雨急形于色:「那、那可怎幺办呀?」
我心里流过一丝感慨,淫贼实在不是个理想的职业啊,无瑕、玲珑、宝亭,在众人羡慕我将这些美女的芳心一一俘获的时候,有谁看到我背后的辛劳?望着两女满含期待与信任的目光,我有些无奈道:「实在没有办法的话,只好我来做讼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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