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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云龙吟第五章

fu44.pw2014-10-05 10:40:46绝品邪少

正文地下深处,一间大厅灯火通明,唯一的出口却隐藏在黑暗中。严森垒阴沉的
声音道:「武二爷果然是条好汉,中了在下的追魂掌还能撑到此刻。」

  武二郎光着脊背,背后印着一只乌黑的掌印,他啐了口血沫,叫道:「姓严
的!敢不敢跟二爷单挑!」

  严森垒道:「二爷虽然英雄了得,眼下不过是困兽而已。徒手搏虎,智者不
为。」

  铁中宝一边咳血一边道:「大哥……老铁交了你这个兄弟,死也值了……你
别管我,自己先出去……回头给兄弟报仇……」

  「说啥傻话呢?要死,二爷也死你前头!」

  左彤芝咬了咬嘴唇,「都怪我轻信人言,害了二爷。」

  铁中宝道:「怨不得左护法,谁能想到河西派那几个孙子会把咱们坑了……
嘿嘿,他们也没落好,转脸就被人砍了脑袋,哈哈……咳咳!」

  一股浓烟从出口涌了进来,厅内顿时烟雾弥漫,铁中宝被浓烟一呛,剧烈地
咳嗽起来。武二郎抡起铁轨,猛虎般扑向出口。黑暗中,几柄重斧同时劈出,武
二暴喝一声,将几柄重斧荡开,随即铁轨抡下,将一名躲闪不及的汉子砸得脑浆
迸涌。

  从灯火通明的大厅猛然闯入走廊,几乎目不视物,那堆散发着浓烟的火堆算
是唯一能看到的物体,此时也被压得极暗,只隐约能看到一点微弱的火光。武二
全凭感应击杀一名对手,接着铁轨贴地卷出,扫向火堆。

  严森垒鬼魅般闪身出来,抬掌拍向武二郎腋下。武二郎右手铁轨去势不变,
左手握拳,重重击向他的掌心。

  黑暗中传来弩机的响动,几支弩箭朝武二郎胸口疾射过来。这一击时机卡得
极准,武二郎撤招闪避,立即会被逼落下风,如果严森垒顺势进逼,武二郎甚至
来不及退回大厅,就会遭受重创。

  武二郎额头青筋暴起,雄壮的胸肌猛然绷紧,硬生生将弩矢夹在肌肉中,右
手铁轨轰然一声,将火堆砸得四散,左手铁拳真气狂涌。严森垒没想到自己布置
周密的偷袭会变成硬拚,急忙倾尽全力。

  拳掌相接,发出一声闷响,两人全力相拼,武二郎雄躯一震,鼻孔中淌出两
股鲜血,蚯蚓般蜿蜒而下。严森垒手掌凸起,几乎能看到拳头的轮廓,接着掌心
「格」的一声微响,断了两根掌骨。

  身后的周族众人蜂拥而上,将武二郎硬逼回去。严森垒手臂微微发抖,脸色
愈发阴沉。

  忽然背后传来一股森冷的剑气,严森垒身形一晃,仿佛一缕轻烟蓦然散开,
接着便看到一柄秋水般的长剑从黑暗中挑出,在一名大汉背后蜻蜓点水般一触,
只没入寸许,便即拔出。力道克制得让人有种错觉,似乎只在他背上轻轻一碰,
那大汉却如受雷击,浑身力道一松,委顿在地,已经被剑气震碎心脉。

  以严森垒的深沉,此时也心头狂震,跟随他行动的七人都是广源行安插在各
门派的亲信,在江湖中也是响当当的人物,这时已经被武二郎击杀两人,又被那
剑手击杀一人,自己又手掌受伤,在武二郎和这名神秘剑手夹攻下,绝难讨得半
点好去。

  严森垒双袖一张,仿佛化为一个肉眼难辨的影子,潜入黑暗。

  武二郎血流满面,宛如一头发狂的野兽,他胸口还插着两支弩箭,箭尾微微
震颤,仍与两名挥舞着重斧的对手搏杀不已。

  黑暗中伸出一只玉手,接着一抹剑光从她手中流萤般飞出,没入一名大汉颈
后。武二郎铁轨怒龙般卷起,将最后一名对手拦腰砸倒。

  武二郎单膝跪地,一手柱着铁轨,发出粗重的喘息。淡香轻溢,一条素雅的
白裙出现在眼前。武二郎没有抬头,鼻孔的鲜血一滴滴掉在地上。

  潘金莲取出一块雪白的帕子,两指拈着,垂在武二郎面前。

  武二郎拿过帕子,在满是血污的脸上抹过,又用力擤了擤鼻子。

  潘金莲拿出两只瓷瓶,「白瓶的是伤药。隔六个时辰外敷一次。青瓶是祛毒
丹,能化解追魂掌的毒性。」

  武二郎头垂得更低了,嗡声嗡气地说道:「我对不起哥哥。」

  潘金莲蛾眉挑起,「连我与你说几句话他也呷醋,难道怨得了我吗?」

  武二郎耷拉着脑袋,虎目变得通红。

  「下毒的人,我已杀了。西门狗贼我留给你。」潘金莲冷冷道:「你不用怕
伤了兄弟间的情份--从今往后,我与你们武家再无瓜葛。」

  潘金莲放下药瓶,转身便走。

  …………………………………………………………………………………

  癫头陀纷乱的头发忽然一甩,一个头锤往黑暗中撞去。程宗扬一把将白仙儿
丢给信永,从袖中挥出珊瑚匕首,斜刺而下。

  鲜血蓦然溅开,严森垒摀住胸口,在空中现出身形。

  程宗扬讶道:「原来是严先生,怎么这般狼狈啊?」

  严森垒的虚影身法是匿形奇术,施展时身形如烟散开,即使在昼间也只有一
个若有若无的影子,没想到会接连被两人识破,还中了一刀,身负重伤。他森然
盯着程宗扬,然后咬破舌尖,丹田的真气像被烈火焚烧般沸腾起来。

  真气迅速攀升,在升起巅峰的刹那,他丹田忽然一滞,传来一丝麻痹的胀痛
感。接着严森垒便看到那年轻人闪动着寒光的匕首切至颈下,微微一顿,然后头
颅猛然飞起。他视野翻滚着,耳边传来「咦」的一声,然后「呯」的一声摔在地
上,随即陷入黑暗。

  癫头陀佩服地看了程宗扬一眼,他修的禅诀见心明性,不受诸般幻术所惑,
没想到这个公子哥不仅立生感应,还能一击中的,这般修为比自己怕是还要强上
几分。

  程宗扬满心纳闷,他根本没发现严森垒的身形,只不过他身上带的死气太过
扎眼,才放手一击。严森垒中刀后,他本来全神戒备这姓严的要放什么大招,使
的只是个虚招,不料这家伙突然呆了一下,就那么傻愣愣被自己斩断脖颈。

  丹田的生死根鼓动了一下,将浓郁的死气一扫而空。程宗扬回过头,只见信
永抱着白仙儿,口水几乎都淌到人家脸上。

  程宗扬在他光头上敲了一记,「还抱着呢?放手吧。」

  信永恋恋不舍地放开手,程宗扬背起白仙儿,走到朱老头身边小声道:「老
头,是你干的吧?」

  朱老头嘿嘿一乐。

  武二握住箭杆,「啵」的一声拔出弩箭,胸前的肌肉随即绷紧,伤口收拢。
然后他拨开塞子,将伤药洒在胸口。

  左彤芝将祛毒丹揉开,敷在他背上中掌的部位,一边说道:「刚才是鹤羽剑
姬?果然是风采照人……可惜未能一睹真容。」

  铁中宝笑道:「左护法,你也不错啊。咳咳,我瞧着潘仙子也比不上你。」

  左彤芝横了他一眼,「都伤成这样,还油嘴滑舌。」

  「过日子嘛,哭也是一天,笑也是一天,老铁这不是苦中作乐嘛。」铁中宝
挣扎着过来,瞧了瞧武二郎的伤势,然后竖起拇指,由衷地说道:「二爷真是铁
打的汉子,要是老铁挨这两箭,早就趴下了。」

  武二郎忽然间脸上阴云尽去,露出阳光般的笑脸,「啥着比不上活着!走!
二爷带你们出去!」

  走廊中脚步声响,程宗扬伸头进来一看,「干!你们居然在这儿?武二,你
猜我们刚才遇见谁了?你嫂子!」

  「啥嫂子啊,我们两家住的近,叫个妹子还差不多。」

  「行了,你嫂子对你够意思了,你把人扔在楼上不管,要不是你嫂子出手,
这丫头早没了。还愣着干嘛?赶紧来接着!背这一路我容易嘛!」

  「怎么回事?」

  「没事儿,就是睡着了。」

  武二郎刚把白仙儿接到手中,白仙儿仿佛闻到他身上的气息,八爪鱼一样搂
住他,呢哝道:「死二郎……」

  众人一阵起哄,武二郎厚着脸皮道:「这婆娘,没劲透了!看着都烦!明儿
二爷就扔了她。」

  程宗扬揶揄道:「那是,苏荔族长那边八字刚有一撇,你就带个女人去给她
添堵?胆儿也太肥了。」

  不提苏荔还好,一提苏荔,武二顿时紧张起来,赶紧把程宗扬拉到一边,小
声道:「程头儿,二爷这回是遇到事了,你得给我想个辙。」

  「想什么辙?」

  「这娘儿们咋整?」

  程宗扬仿着他的口气道:「爱咋整咋整。」

  「程头儿,你就逗我了。」武二郎道:「你跟女人熟,想想办法。」

  「什么叫我跟女人熟啊?再乱说小心我告你诽谤!」

  「我这不是心里没底儿吗?程头儿,你给我出个主意。」

  「让她给苏荔族长端茶倒水,你舍得吗?」

  「咋不舍得?那是她的福气!换别人倒水,二爷还不乐意呢。」

  「那就行了。你跟她说清楚,要不当妾,要不拉倒。她要愿意,你就带着她
一块儿去花苗。苏荔要杀要剐,你老实捱着。」

  「要杀要剐算啥?皱一皱眉头,二爷不算好汉!」武二说着声音又低下来,
「我就怕族长嘴上不说,心里不高兴。」

  武二郎那患得患失的模样,让程宗扬瞧着都牙痒。这厮平常那糙性,捡块砖
头都比他细腻。可一遇到这事,那酸劲活活能挤出半斤醋来。程宗扬心里嘀咕,
武家大爷不会也德性吧?

  左彤芝的凉州盟与娑梵寺都在唐国,彼此闻名已久,信永为人光棍,几句话
一说,大伙就成了老相识。听说程宗扬还要往下面去,三人都没有意见,于是双
方合在一处,武二郎抱着白仙儿,癫头陀背着铁中宝,程宗扬在最前面领路,徐
君房、朱老头和信永凑成一堆,左彤芝在旁边守着,一行人往地下行去。

  …………………………………………………………………………………

  周飞镇定自若地在键上按过,面前紧闭的金属门发出几声轻响,缓缓打开。

  已经是第三道了。庞白鸿一边默默记着,一边看着周飞长枪一挑,原来黑沉
沉的大厅像施展了魔法一样变得灯火通明。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目睹,庞白鸿心
底仍然感到一丝震撼,这位周少主在他眼中也变得愈发神秘。他已经打定主意,
一旦出去,就要立即向东家汇报,把行中对周族的扶助规格提到最高级别。

  周飞对黎锦香道:「玄秘贝就在此处。」

  黎锦香道:「总听说玄秘贝,那是个什么东西?」

  周飞停顿了一下,然后道:「玄秘贝乃是上古神器。能吸引天地灵气,使人
修为一日千里。」

  「这样的好东西,为何会藏在此处?」

  「玄秘贝虽然神妙无比,但能聚而不能散,用的久了,会对人有所损伤。」

  周飞一边说,一边在墙上按了几下。一块光滑如镜的地板从中分开,从地下
升起一只覆盖着紫色天鹅绒的方形物体。

  周飞面露傲色,一把扯下天鹅绒,紧接着神情变得呆滞。

  透明玻璃箱中空无一物,里面的玄秘贝不知何时已经被人取走。

  「不可能!」周飞叫道:「三百年前还在这里!怎么会有人拿走?不对!是
另一处!」

  周飞在厅中疯狂地找了半天,也没找到玄秘贝的踪迹,他坐在地上,失神般
瞪大眼睛。

  庞白鸿使了个眼色,黎锦香蹲下身,柔声道:「你既然是从三百年前一卷古
籍中找到线索,这三百年间有人进来过也未可知。」

  周飞猛地站起来,「琉璃天珠!还有琉璃天珠!」

  庞白鸿浑身一震,接着露出狂喜的神情,「在哪儿?」

  「跟我来!」

  周飞扭头掠了出去。

  随着众人急切的脚步声,走廊中的灯光接连亮起。周飞一马当先,飞速打开
一道隐秘的密封门,直闯进去。

  亮如白昼的大厅内空无一人,时间仿佛在这里停止,所有物品都是崭新的。
似乎感应到有人进入,厅中一个圆形的平台缓缓升起,顶部旋转着分开,氤氲的
白雾间,一颗圆珠光芒闪动。

  周飞松了口气,对黎锦香说道:「这琉璃天珠能让人将灵智封入其中,虽然
不及玄秘贝,但也别有功效。」

  庞白鸿目露奇光,刚想去拿,身后突然传来两声骨骼破碎的轻响。庞白鸿愕
然回头,只见后面两名周族汉子脖颈被长鞭缠住,折断的颈骨软软弯折下来。

  一个白胖的男子缓步进来,微笑道:「帛老爷子执掌总商会近六十年,如今
好不容易熬到他老人家灯枯油尽,天下不知多少人额首称庆。你若把这琉璃天珠
带回去,让帛老爷子夺舍重生,天下不知多少人恨不得食你之肉,寝你之皮。」

  庞白鸿寒声道:「莫如霖,你竟然在这里!」

  「这世道不好混啊。我区区一个小人物,怎么敢跟广源行的大东家作对?还
不是有多远逃多远。没想到逃到天边还能遇见熟人,这缘份,哈哈……」

  庞白鸿目光左右闪动,「岳鹏举呢?他为什么不出来?」

  莫如霖笑眯眯道:「十几年不见,小庞你这胆子越来越大了啊,岳帅的名讳
也是你能叫的?」

  庞白鸿拳头一握,指上一枚戒指悄然弹开,一枚肉眼几乎看不到的细针闪着
蓝光朝莫如霖喉头飞去。

  一只枯瘦的手掌从莫如霖身后伸出,轻轻一捻,摘下毒针。

  庞白鸿微微变色,看着那个瘦削的汉子将毒针弹到一旁,然后踏前半步,与
另一名铁塔般的壮汉一左一右护在莫如霖身侧。

  庞白鸿肥脸上露出一丝狠意,「姓岳的走狗倒是不少。」

  莫如霖保持着莫测高深的微笑,「把珠子留下,我放你走。」

  庞白鸿冷哼一声,一把朝琉璃天珠抓去。就在他手指伸进白雾的刹那,异变
突生,一块寒冰蓦然出现,将琉璃天珠冻在其中,把庞白鸿的五指生生震开。

  「无量天尊。」一名道人笑道:「庞执事未免太着急了。」

  庞白鸿一向笑容满面的胖脸上,此时仿佛蒙上一层寒冰,「原来是墨枫林墨
道长。瑶池宗莫非要插手此事?」

  墨枫林没有理他,扭头道:「这位莫爷,这颗琉璃天珠贫道拿着没用,莫爷
拿着也没用,但不让它落在庞执事手中,对莫爷的用处就大了。不若贫道与莫爷
打个商量,贫道助莫爷夺下这颗琉璃天珠,换莫爷一枚赤阳圣果如何?」

  庞白鸿厉声道:「墨枫林!你是要与我广源行为敌!」

  耳边传来一声低咳,秦翰淡淡道:「天下之大,广源行未必能一手遮天。」

  庞白鸿一颗心直沉下去,他以为自己已经小心戒备,没想到身后还有这么多
人盯着。

  「原来是秦大太监。」庞白鸿冷笑道:「姓岳的虽然不在了,我照样能把你
踢出朝廷。」

  秦翰轻咳一声,「当今陛下乃是英主。」

  「哈哈!」庞白鸿仰天大笑,「真是好笑,你被打发到边境几十年,连如今
宋主的面都没见过,献的哪门子忠心?」

  秦翰淡淡道:「老犬尚且恋家。」

  庞白鸿没想到他竟然自比忠犬,姿态放这么低,把他一肚子的嘲讽都憋了回
去。庞白鸿半晌才道:「真是个好奴才。」

  周飞舌绽春雷,「要打便打!何必饶舌!」

  他长枪一挑,直接将整块寒冰挑到半空。莫如霖身前的瘦削男子袖中飞出一
条长鞭,卷向寒冰。庞白鸿并指如刀,一掌斩中鞭梢。

  墨枫林扬声道:「莫爷?」

  莫如霖手一摆,那名铁塔般的汉子取出一只玉匣,抛了过去。

  墨枫林接住看了一眼,然后捧到秦翰面前。

  秦翰默默接过玉匣,摩挲半晌,开口道:「宗泽。」

  宗泽早已等得心急,长枪一展,一招燎原千里,朝周飞杀了过去。

  …………………………………………………………………………………

  程宗扬看着地图,半晌才咳了一声,「有点不对……怎么多了一条路呢?」

  朱老头幸灾乐祸地说道:「小程子,迷路了吧?大爷早就说了,这地图靠不
住,你还不信。要不咱们再下去一层?」

  「我敢百分之百肯定,下面是停车场。你要能捡到宝贝,我把手剁给你。」

  朱老头还想啰嗦,信永虎着脸,气贯丹田一声痛喝:「一边去!」然后堆起
笑脸,「大哥,我听你的!」

  程宗扬问道:「左护法?」

  左彤芝笑道:「听你的便是。」

  「那咱们就往这边看看,路不对咱们就回来。」

  刚走几步,程宗扬已经觉得不对了,脚下从光滑的地板变成泥土,似乎是有
人从墙壁上开了条山洞,被自己一头闯了进来。

  程宗扬正想回头,信永忽然一拍大腿,「我就说跟着大哥走没错吧!」他捡
起一件东西,献宝似的递过来,「看看!看看!我们佛门的印记!」

  程宗扬一看,那是块玻璃,上面有一个「卍」字符,符记不在正面也不在背
面,而是在玻璃中间,仿佛一层细碎的气泡,浑然天成。他心里生出一丝好奇,
难道是哪位高僧挖的山洞?

  信永小心接过碎玻璃,宝贝一样揣在袈裟里。众人走了片刻,脚下又变成地
板,身边的山洞也变成走廊。程宗扬明白过来,多半是前面道路不通,有人干脆
从旁边挖了一条路出来,正好绕过那些密封门。

  左彤芝提醒道:「小心,有人进来过。」

  程宗扬仔细一看,地上洒着几粒泥土,痕迹看起来还挺新。

  「谁在这里?」里面有人叫道:「这是我们周族的地盘!不经我们周族允许
擅闯入内,格杀勿论!」

  过了一会儿,响起一个娇嫩的声音,「人家又不是故意要进来的。」

  武二郎一听就乐了,用膀子扛了扛程宗扬,挤眉弄眼地嘀咕道:「程头儿,
真巧哎。有日子没见乐丫头了吧?」

  程宗扬也禁不住咧开嘴,「不瞒你说,刚见过。都怪你那嫂子……得,你那
邻家的妹子。棒打鸳鸯,缺德透顶啊--哥儿几个,准备动手!乐丫头是我的,
其他归你们。」

  癫头陀、武二郎摩拳擦掌,准备出手,耳边又响起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周
飞算哪根葱?这地方是我们家祖传的。你进来那条山洞,就是我们家前辈挖出来
的--买路钱交了吗?」

  武二郎扯开喉咙,「小狐狸!你还真会找地方,专门在这儿等我们的吧?」

  「武二?」萧遥逸叫道:「还有谁!」

  程宗扬笑道:「只差一个紫丫头,咱们人就齐了。小香瓜,你乖乖别动。」

  说着「嗒」的一声轻响,灯光猛然亮起,照出三名呆若木鸡的周族人。武二
郎和癫头陀同时出手,两人比赛似的冲过去,一个拧断对手的脖子,一个把对手
直接拦腰折断,最后一个却是眉心中了一箭,摇晃着扑倒在地。

  萧遥逸坐在一只箱子上,潇洒地举着一张弯弓。乐明珠躲在一只箱子后面,
露出一张圆圆的俏脸。

  程宗扬笑嘻嘻张开双臂,乐明珠脸一红,最后还是忍不住跃过来,扑到他怀
中,「师姊让在这里等她,我一个人待在这儿都快吓死了。」

  程宗扬道:「小狐狸,她不敢动,你怎么也不吭声呢?」

  「行了,她都够走运了。光明观堂的人啊,我跟你说,要不是听着她是个小
丫头,我这一箭早就射过去了。」萧遥逸打量着乐明珠,「这就是你说的那个?
还行。丫头,往后好好服侍我们程头儿。」

  乐明珠气恼地朝他作了个鬼脸。阿兰迦被她逗得笑了起来,两女对视一眼,
忽然都红了脸。

  「脸红什么呢?」

  乐明珠咬着他的耳朵小声道:「我听到他们在亲嘴……嘻嘻。」

  阿兰迦无力地反驳道:「你听错了……」

  武二郎道:「亲就亲了,有啥啊。」说着往乐明珠脑后一按,乐明珠正趴在
程宗扬耳边说悄悄话,顿时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嚷道:「武二!坏死你了!咦?
你胸上怎么有两个洞洞?好奇怪的纹身。」

  这边几人重新聚首,笑闹不已,徐君房和朱老头蹲在墙角你看我,我看你,
最后默默低下头。

  程宗扬把萧遥逸拽到一边,小声道:「你们两个怎么勾搭到一块儿了?」

  「听长的听短的?」

  「短的。」

  萧遥逸漫长吟道:「邂逅相逢,适我愿兮。」

  「干!长的。」

  「这说来就话长了,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跑临安来吗?」萧遥逸道:「江州之
战后,说亲的都快把我爹的门槛磨平了。我爹喜怒不形于色的脾气都被逼急了,
把我叫去骂了一通,然后拿出王茂弘的孙女,谢幼之的妹子,让我挑一个。」

  「那两个姑娘不好吗?」

  「何止是好?德容言工都是一等一的。长得漂亮,家教还好,又能持家,又
能生养。你写字她给你磨墨,你喝茶她给你倒水,就算你想娶妾,她还给你配四
个丫鬟。」

  「这么好你还挑什么?闭上眼摸一个都是赚的。」

  萧遥逸叹了口气,「这么给你说吧,你要想春游,她会安排车马,带上奴仆
小厮,在溪边汲水烹茶,赏春踏青。但你要想跟她一起骑马,那就不行了。春游
一次还好说,再想去,她就会说你不务正业,整天督促你上进。你在床上想换个
花样吧,她能给你说半宿的大道理。」

  程宗扬特同情地看着他。小狐狸要娶个这种媳妇,活活是烈马套上个笼头,
急都能把他急死。

  「现在找到合适的了?」

  萧遥逸唇角露出一丝笑意,望着阿兰迦道:「初会就已许平生。」

  「你就扯吧,刚见面你们谁都看不起谁吧。」

  「是她看不起我。我还对她笑来着。」萧遥逸道:「我就是想找个能一块儿
玩的。我一眼看到她,就觉得找她当老婆挺好。」

  程宗扬笑道:「你是娶媳妇,还是找玩伴呢?」

  「要的就是能一块玩的老婆!」

  小狐狸这么理直气壮,自己也不好说什么。程宗扬道:「她是胡人吧?」

  「铁勒阿兰氏的。」

  「侯爷会答应吗?」

  「不答应我就搬到军营里,天天跟一群军汉混在一块儿。谁再来说亲,我就
说我玩龙阳的,小姐就省了。府上要有俊俏的小少爷给我说说,大伙儿做个相好
的。你看着吧,我爹要能撑过三天,我萧字倒着写。」

  「你还真会玩啊。」

  「那是,专治老爹二十年!手艺精着呢。」

  两人笑了一会儿,萧遥逸道:「还要你帮个忙。」

  「说。」

  「到时候我去铁勒提亲,你帮帮我。」

  「没问题!还有谁?」

  「孟老大肯定去不了,二哥也悬,江州事情太多。不多四哥、五哥、六哥、
七哥肯定去。」

  「这么多?」

  萧遥逸叹了口气,「我怕人不够。你不知道,铁勒人跟我们岳帅……」

  程宗扬试探道:「有仇?」

  萧遥逸点了点头。

  「哎哟妈啊,我这心里可算是平衡了。老岳坑来坑去,终于坑到你头上。千
万别说话!让我先美一会儿……」

  闹了半晌,程宗扬才道:「你们几个怎么都跑到这儿来了?」

  萧遥逸道:「我在外面见到岳帅留下的暗记,一路找了进来。」

  乐明珠道:「我是跟着师伯的印记进来的。」

  信永东瞧西望,两眼骨碌骨碌直转,忽然惊呼一声,扑过去抱住一件水晶圆
盆,「佛门重宝啊!」

  信永扯开袈裟,就想把那只足有脸盆大小的水晶盆往怀里揣。萧遥逸一把按
住,「别以为你是和尚我就不打你!看清楚,这是我们岳帅的东西!」

  乐明珠也气鼓鼓按住一角,「这是我师伯的!」

  信永叫道:「天地良心啊!这上面还有我们佛门的标记啊!」

  「滚!这是我们岳帅的独门标记!」

  「瞎说!这种标记明明只有我师伯才能画出来!」

  「佛门的!」

  「岳帅的!」

  「师伯的!」

  三人吵得不可开交,最后不约而同看向程宗扬。

  「大哥!」信永声泪俱下。

  「圣人兄!」萧遥逸义正辞严。

  「大笨瓜!」乐明珠又气又急。

  「--你来评评理!」

  程宗扬低头看着那只巨大的玻璃碗,半晌才艰难地说道:「信永啊,这个不
是佛门标记。」

  「怎么不是?明明就是啊!」信永都快哭了,「你刚才不也说是吗?」

  「我刚才没看清楚--佛门是卍字符是左旋的,这个是右旋的。」

  「佛门也有右旋的啊!」

  「你别斜着拿啊,放平!看到了吗?不光是右旋,而且角朝上--这是纳粹
的标记。」

  萧遥逸道:「喂喂,这是我们岳帅的。」

  「你们岳帅是个纳粹收集癖。」

  乐明珠斩钉截铁地说道:「我才不管什么标记呢,反正这是我师伯画的,就
是我师伯的东西。」

  萧遥逸气势汹汹地一拍箱子,「光明观堂是向我们星月湖大营下战书吗?」

  乐明珠趴在水晶盆上,「我才不怕你吓唬我!就是我师伯的!」

  遇上小丫头耍无赖,萧遥逸也有点抓瞎。朱老头看不下去了,一跺脚,背着
手转身就走,「吵赢了,你也不光彩啊!」

  程宗扬赶紧给萧遥逸一个梯子下台,「别争,咱们先看看有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