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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u44.com2014-03-26 11:05:47和嫂子同居的日子


  【第三集】第四章:怒杀粮吏

  朱传宗四处溜达,等待粮房开门,听那些农民闲聊,觉得他们面朝黄土背朝天,忙活了一年,挣不了几个钱,可是非常乐观,心地善良无比,不由慨叹,心想:「我若像他们那么苦,还受这么多的折磨。早就不干了。」

  过了中午,才见官吏们慢悠悠地来了,本来那些抱怨的农民怒气不见了,反而巴结地笑道:「老爷们可来了,这大热天的,可是辛苦啦!」

  那些官吏们手里拿着鞭子,向四周挥了几下,喝道:「挤什么,快点让路。我好开门。你们这样挤着门,我怎么开?」鞭梢不小心打着了人,那人吃痛,只是躲开,也不敢出声。

  好不容易门被打开了,收粮的地方立刻被人们挤满了。

  有些性急的农民喊道:「官差大爷,快点吧,我们家远,交完粮还要赶路呢!」

  那些官差正眼也不看他们,仍旧是慢腾腾的。这一切朱传宗看在眼里,气得脸色通红,上前道:「你们这些人,上班不按时间来,来了又不快点干活,这些农民大老远来的,你们就不可怜他们吗?你们还有没有良心?」

  那官差开始愣了,等明白过来,见他的衣服虽然贵重,但看起来不过是一个富家子弟而已,不由大怒,喝道:「兄弟们,这是哪家的穷小子活得不耐烦了,给我教训他一顿。」

  立时来了几个衙役,要打朱传宗,王大牛四个仆人一见不好,喊道:「不许打我们家少爷。」连忙上前帮忙,衙役们见他带着家丁,一挥手,立刻出来一班衙役。

  眼看两边要动手,韩虎儿和水灵儿从人群中赶了过来,韩虎儿对那个当官摸样的人道:「这位大爷,我兄弟年轻不懂事,请多担待。」然后悄悄在那人耳边道:「他是我家亲戚,京里来的人,少年人嘛!没见过世面,你犯不上和他计较。」

  水灵儿连忙递上来二两银子,那人一见银子,再说看朱传宗是个大胖子,一看便是有钱人家的子弟,事情闹大了,也不见得能得到好处,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收下银子,道:「京里来的人便怎样?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他这样敢在粮房闹,可是要吃官司的。」

  韩虎儿笑道:「是,是。您多体谅,他还是个孩子……」

  那人剔着眉道:「有你韩老兄说情,我怎么也给你面子,多年的老街坊了,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我还能怎么着。你看紧着他点,要打抱不平,这里可不是他撒野的地方。」韩虎儿在县里是个小混混,官差们也多少给点脸面。

  水灵儿这时早拉着朱传宗的衣袖,同时劝他道:「你先别闹了,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闹将起来也没什么甜头,倒坏了大事。」

  朱传宗心想:「小不忍则乱大谋。」虽然气得要命,但不再说话了。

  看热闹的老百姓似乎对朱传宗并不领情,见戏收场了,就散了。

  吏员们开始收粮,顿时热闹起来。

  水灵儿见朱传宗还是愤愤不平的样子,心想:「他哪里有一点当官的样子!」不过怕他气还没消,便去劝他。

  王大牛见架没打起来,很是扫兴,嘟囔道:「这些坏蛋,我早就想教训他们了。他们要是敢打少爷,他们可就倒霉了。」

  张老五附和道:「是啊,要是打起来就痛快了,我从来没教训过当官的呢!而且又不怕坐牢,那有多爽快啊!」

  钱老六就爱和他们顶嘴,道:「你们想打就打啊,那得听少爷的。少爷得听朝廷的。」

  赵老四人比较机灵,道:「少爷要办大事,你们等着瞧好吧!」

  四个人一起嘀咕,这时水灵儿见朱传宗还在生气,便嫣然笑道:「这点事情你要是容不下,等会还有更让你生气的呢!好啦!先别和他们一般见识了。这些坏人我们早晚会收拾的。不过可不是现在。」

  朱传宗见水灵儿格外温柔,反而张狂起来,道:「他们欺人太甚,我受不了啦,我要教训他们。」

  水灵儿挽着他的手臂,道:「好啦!看在我的面上,先忍下这口气吧!」

  朱传宗道:「不行。我不是因为他们得罪了我,而是看不惯他们欺负老百姓。我不能饶他们。这些混蛋真的是短打。」

  水灵儿一怔,心想:「真要能教训这些坏蛋就好啦!可惜他官这么小。」又想起正事,俏目一瞪,道:「猪头,你不听我话吗?那我可不理你了。」

  朱传宗本意也是暂且忍耐,不过见水灵儿对他这么好,柔声安慰,他贪恋温柔,所以有些故意的成份,见她真有些怒了,便不敢再说了。心想:「她一会儿温柔,一会儿刚烈,让人难以把握。要是我姐姐,哪会不耐烦,只会加倍温柔地疼我。」

  众这时百姓排队交粮。粮房的吏员们,按簿册上登记收粮。他们漫不经心,随手抓起一把粮食,说是太潮湿,压秤砣,马上便给交粮的农民一个折扣;到了过磅时,仓斗级和秤手们,又在量衡器用上玩手脚,用一个铁秤砣压底,这又是一个折扣。

  农民们稍有抱怨,便被训斥毒打。这还不算,有些吏员们吆喝斥责,调戏妇女,无所不为。

  朱传宗看在眼里,怒火中烧。听见身后一个老实巴交的老人叹道:「每年纳赋如同过鬼门关啊!」

  朱传宗闻道:「老人家,每年他们都这样胡作非为吗?」

  老人叹道:「可不是嘛!我看到你刚才义愤填膺,打抱不平了。你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吧!自然没见过这个!唉,我们农民就是受苦的命啦!一家大小你推我挑,好不容易把粮食送到了指定地点。先得排队,然后还要受喝斥打骂,等到交粮了,还要受盘剥,每年都要多带一些粮食,就怕这样,七折八扣下来,眼睁睁看着粮食倒进官囤,而簿册上却留下了拖欠若干的记录。要是那样,就惨啦!」

  朱传宗道:「老人家出口成章,读过书吧?拖欠粮食又该咋办呢?」老人道:「认识几个字而已。拖欠粮要按告示规定的期限来指定地点补欠,过了期限后,书吏啦、差役啦,一起下乡来催科,一番骚扰折腾,更厉害了,他们下一趟乡,吃香喝辣,连偷带抢,尽是外快。倘若下乡催科后还交不足补欠的人,那就要抓到衙门里了,打板子,站枷号。谁人能受得了?」

  朱传宗气地脸色通红,眼见的这些就使人愤怒不已了,听老人说,还有比这利害的。他走到水灵儿身前,道:「这些混蛋们这样无法无天,就没有人管吗?就没人去告?中午收粮的规矩,是谁定的?在量衡器上压一个秤砣,这不是违法吗?」

  水灵儿冷笑道:「告?怎么告?前几年有个秀才看不公,去省里告状,大家听了很高兴,凑了钱给他,让他千里去省城告状。可是省里却说他非法集资,又是聚众闹事,扰乱社会秩序,甚至有危害国家安全的嫌疑。结果,他不仅丢掉了秀才的资格,还因敛钱的罪名被投入监狱,做了两年牢,几次差点被杀掉……」心说:「要不是我们太上老君教暗中保护李质李大哥,他早丢了性命。」,朱传宗听了再也忍耐不住,咬牙切齿地道:「我不管了,我要为老百姓出头。」

  水灵儿在朱传宗耳边怒道:「你出什么头?这个县官有什么错处?就算按法律判这都是小错误,你能把他怎么样?就算罚他俸禄,给个警告,等过后了他还不是拿老百姓来出气?我们先办正经事吧!这就上路。你没看见通省都在戒严,就是提防有钦差微服私访吗?」

  朱传宗冷笑道:「你小瞧我了,我今天就要破破这个中午收粮,铁秤砣压底的规矩。」

  朱传宗仰天大笑,然后大喝道:「小的们,你们跟我来。」带着王大牛四人,来到收粮处,一脚踢翻量衡器,大喝道:「把这几个狗崽子给我绑了。」

  那些衙役和吏员们起初都呆了,见四个大汉如狼似虎的扑过来,把几个粮房的吏员剪了手,用挑粮的绳子绑了,这才醒悟过来,拿刀拿枪过来,喊道:「造反啦!你们是吃心疯了,敢来国家重地粮房闹事。」

  朱传宗见他们要扑过来,只是冷笑。

  王大牛喝道:「我们老爷是朝廷派下来的钦差,你们这些蠢虫,还不跪下。」同时拿出朱同的官文和六品印。

  那些衙役吏员们登时呆了。朱传宗这时才缓缓道:「中午收粮,怠慢百姓,致使国家最重要的赋税迟迟交不上来,你知道有多少地方的老百姓就这样被饿死了?铁秤砣压底,没交粮就已经欠粮,你们这样贪敛国家赋税,国法难容。你们这些坏蛋们不该抓吗?」

  一个被抓的吏员可能是头目,大喊道:「就算是钦差也不能干扰地方收粮的大任。我们一切都是按历来的规矩办的,有何错处?你们快去请知县大人来。」

  朱传宗道:「好,我倒要看看你嘴硬到几时。」给我掌嘴。

  王大牛听命,上去便是一顿嘴巴,那人被打得鼻口流血。

  那些吏员一面派人去禀告知县张占仓,一面上前赔笑讨好。这些人都是混官场的,虽然都是小吏,但是溜须拍马可是很纯熟,请朱传宗在屋里上坐,朱传宗不肯,便在收粮处搬来凳子,请他坐下,又是端茶又是倒水的,小心侍候着。

  一会儿知县张占仓到了,见了朱传宗的公函,然后便跪下见礼,满脸堆笑,请朱传宗去县衙说话。

  朱传宗道:「我奉钦差大人朱传宗之命趋前打点一切,正巧遇到粮官们欺诈百姓,不仅不按国家规定的时间上班,而且用铁秤砣压底,欺占百姓的血汗,你说,这该当何罪?」

  张占仓笑道:「大人法眼如炬,刚来鄙县便为民做事,真是让人钦佩,粮官既然犯了错误,让他们改正就是,大人人也打了,他们吃了教训,以后一定不敢再犯了。」

  那些小吏们也随声附和。

  朱传宗冷笑道:「难道这么就算了不成?粮房的主管在哪里呢?」

  有人道:「大人,您掌嘴的人便是。」

  朱传宗讥笑道:「哦?看来还没打错人。」随即道:「把这人职位革除,免为百姓,收到牢里再细细审问。」

  那个粮官顿时呆了,要知道没有了差使,那可是除了丢掉性命之外最大的损失了,那还了得?众人也都呆了。

  那粮官片刻便清醒了,大声道:「你这个狗官,算什么钦差,就算老子犯了错,也没有到丢官职的地步。我是用秤砣占了老百姓的粮食,可是大不了我赔银子就是。你居然敢违法乱罚人吗?按着大梁律法,你这是非法加刑。」

  张占仓急忙假意大声喝斥那人,然后对朱传宗道:「大人,这小子脾气一向不好,您看在我的面子上多担待,有什么话咱们去衙门里说。不过不就是多收了几斤粮食嘛!也不是什么大错。这点小事,大人犯不上生气。和这种人生气,没得辱没您的名声。」

  朱传宗怒道:「小事?这算小事的话,那还有什么大事!侵占一人几斤粮食,一个县有二三万人,便是侵占几万斤粮食。聚少成多,够得上死罪了。」他怒气不可遏止,知道要是不重罚这个粮官,不仅产生不了震慑贪官的作用,而且让老百姓寒心。

  朱传宗面无表情,心中却打定主意,道:「来人,把这个人给我砍了。「朱传宗说这句话之前,所有人包括水灵儿,都觉得朱传宗拿他们这些贪官没有办法,也就打几下,骂几句出出气算了,谁能想到他敢杀人?就算是正牌的钦差巡抚大人来了,也不敢因为多收几斤粮食随便杀人。

  王大牛自从跟了朱传宗之后,就报定了听他的话的念头,他性子耿直,听见朱传宗吩咐,也不迟疑,从一个衙役那里取下一柄佩刀,一刀便将那粮官砍了。

  鲜血四溅,煞是刺眼,众人都被惊呆了,有两个粮房的小吏更是吓得昏了过去。

  张占仓在五谷县当了三年县官,以前做过小吏,在官场所见的人都是笑里藏刀之人,就算下手也都是背后下手,背地里使阴招。从来没见过这么狠毒之人,吓得顿时颤抖起来,话也不敢说了。

  朱传宗道:「你为一县之长,粮房出现如此事情,你也脱不了干洗,等我慢慢再处治你。走,先到府衙再说。让粮房的人继续收粮,不要耽搁了朝廷纳粮的大计。如果我查出你在五谷县的不法行为,我也不会饶了你的。」带着朱家四仆,还有水灵儿和韩虎儿一起去县衙。

  众百姓这时才醒悟过来,欢呼雀跃不已。

  到了五谷县衙门,只见县衙巍峨堂皇、宏伟壮观无比,和朱传宗以前去过的别的衙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别的衙门就算是气势很大,但也没有这样壮观的。

  张占仓这时也从震惊中醒悟过来,心想:「这还只是钦差大人派来打前哨战的小官呢,要是钦差大人亲自来了,那还不更厉害?我可要小心对付过去,以后再上报朝廷,治这小子胡乱动刑之罪。粮官多收了几斤粮,哪里有当场打死的道理?不过也许这是钦差大人捞钱的手段呢!先派一个狠脚色来个下马威,然后好从容的要钱?我的妈啊,最好是这样,多出点血汗我也认了,否则真要是来个阎王,可要了命了。」

  能当官的人都是绝顶聪明之人,要知道七品的县令也是不容易当上的。他见朱传宗看见衙门露出不敢相信的样子,便道:「大人,您看小人的衙门可好?」

  朱传宗道:「气势不凡,你怎么有钱修的?」

  张占仓有些得意,脑筋更是清楚起来,想起最近攀上一个亲戚张达铭,他在京师为吏,是左督御史王仁的师爷,听说还是御史大人眼前的红人呢,眼前的朱同也是都察院的,也许和他有交情呢!正想着如何攀交情时,见朱传宗问他话,便道:「朱大人,您放心,属下绝对不是向上头要银子,或者靠盘剥百姓弄来的银子。属下对县内凡是赌博,嫖妓之人进行罚款,这样既整顿治安,又收到了银子,这笔钱用来修建新衙门,使我朝廷的门面焕然一新,这样才能体现我们朝廷的威严啊!」

  朱传宗本想说:「你这衙门修的这么好,可是百姓那么穷有什么用?这不是舍本逐末吗?」可是却忍住了,因为张占仓说的的确占理,维护朝廷体面,的确是所有的官吏应当做的。皇上就专门说过这个问题。只好随口道:「你能为朝廷着想,是个能吏啊!」

  原来在以前的朝代,一直流行所谓「官不修衙」的谚语。只有新建造的衙门才很体面。过上个十几年、几十年,衙门建筑就会褪去它的光彩,变得灰暗邋遢。

  因为新建衙门的时候可以征收专门的赋税,有一笔专门的经费。而以后维修费用却是没有着落的,要维修就必须向上级打请求从每年的正常赋税收入中拨出专款,这样做是给上级落下一个「靡费」的印象,并减少国家的财政收入,会影响政绩的考核。

  而如果在当地征收特别的税捐,而这样做的结果会与当地绅士、财主为敌。这些绅士、财主热衷的是在本地修建文昌庙、魁星楼,以保佑本地的文运,让自己的子弟进入官僚阶层。修建衙门,对于绅士、财主却没有什么现实的好处。

  得罪绅士、财主,由当地绅士操纵的「舆情」就对府县官不利,最终会影响府县官的仕途。还有一个解决维修费用的办法,就是府县官从自己那些不入正式帐目的红包收入中拿出若干来充作维修经费,不过明明可以塞进自己腰包的钱财却用来办公事,这是多么让人肉痛的事。况且州县官职务只是官员们仕途上的一级台阶,把台阶擦得太亮又有何必要?

  可是当今的皇上神武明宗皇帝,当了二十多年皇帝之后,渐渐觉得有必要把衙门都修葺一番,这样才能显示出在他的统治之下,全国的一片歌舞升平,便下旨鼓励手下的官员们想办法修葺衙门。因此修建新衙门,豪华气派的衙门成一时之风。

  张占仓见朱传宗夸奖他,不由高兴,道:「大人客气了,这都是卑职份内之事。大人是都察院的官员,不晓得知不知道张达铭这个人呢?听说他似乎在都察院为一个大人当师爷。」师爷这个角色虽然很少有官阶,但是因为类似于军师的职务,所以这个职位很重要。

  朱传宗听见张占仓攀关系,心中恶心,心想:「原来这小子和王大人身边的红人张师爷有亲戚。难怪这个德行却能任一县之长。」其实倒也冤枉张占仓了。他从一个小吏爬到知县这个位置,全靠他自己的溜须拍马,善于奉迎。等当了知县之后才知道还有一个可以利用的亲戚,不由高兴,这才找路子送上礼,攀上关系的。

  朱传宗淡然道:「你说的人我不知道。我从来不打听大人们身边有什么人。只要一心办公,为朝廷着想,自然能够被重用。何必曲中求呢?」

  张占仓见他打官腔,也道:「是,是。大人清正廉明,是我等学习的楷模啊!属下见识了。」

  张占仓安排完朱传宗的住所之后,这才告辞了。

  水灵儿终于找到机会和朱传宗说话了,道:「你这个猪头,你闯大祸了,你知道吗?」

  朱传宗道:「我闯什么祸了?」

  水灵儿道:「你杀了粮房的官吏,钦差大人肯定会怪罪你,就算他不生气,朝廷怪罪下来,也保不了你了,你还是快想办法吧!有什么门路,疏通一下,再上书请罪,也许能处罚你轻一点。」

  朱传宗哈哈大笑道:「我没有错,你怕什么?难道我为朝廷杀贪官,朝廷还会处分我不成?水姑娘,你放心好啦!」

  水灵儿叹道:「我现在知道你疾恶如仇,是个大大的好官了。可是像你这样的人,也当不长久官。」

  朱传宗道:「我就不信,难道朝廷会处罚我这样的清官?那还有天理吗?你就等着朝廷表彰我好了。」

  水灵儿见说不服他,便罢了,心想:「是我害了他,他原来真的是一个呆子。他以后可怎么办?死罪他是够不上,可是要坐牢的话,牢里那么黑暗,弄不好也有危险。说不得就是丢了性命,也要护得他周全。」

  这时韩虎儿道:「朱大哥,原来你是朝廷的大官,真是了不起,嘿嘿,看你杀了那个狗贪官,真是痛快啊!」

  朱传宗笑道:「这回你不小瞧我了吧?怎么样,佩服不佩服我?」

  韩虎儿道:「佩服,那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啊!不过你要是把这个张狗县令也杀了,那才更痛快呢!」

  朱传宗道:「怎么,他也是个大坏蛋?」

  韩虎儿愤愤不平地道:「自然,粮房若是不分赃钱给他,敢明目张胆地剥削百姓吗?还有,你刚才还夸他。你知道这么漂亮的衙门是怎么盖起来的吗?别以为这小子是好人!这衙门还真是他的政绩啊!」

  朱传宗道:「你知道其中的内幕?那你说说。」

  韩虎儿道:「哪里算什么内幕。这里谁人不知道啊!县衙门是妓女,嫖客和赌徒的血汗钱盖起来的。」

  朱传宗道:「怎么回事?」

  韩虎儿道:「我就说说他们怎么抓赌吧!赌博和娱乐没有严格的界限,违法不违法都是衙门说了算。老百姓辛苦一年,到了农闲的时候,或者年节放假的时候,便带一点采头来赌钱。衙门就利用这点,抓住这样的人便罚款。本来衙役们每年的奖金就是靠这个的。可是县令为了盖新衙门,便给衙役们每人下了指标,必定要罚款多少才算完成任务,如果多罚,还有奖励呢!」

  朱传宗道:「那可不乱了套。」

  韩虎儿道:「正是。有一次我和几个朋友喝酒赌钱,便被抓了。因为我们在县里混的熟,也没交几个钱就算了。那几个朋友和衙役们一向有交情,索性便为他们通风报信,得一部分的赏钱!」

  朱传宗道:「那百姓能愿意吗?就乖乖的交罚款?」

  韩虎儿道:「不交又如何?那些衙役的拳脚可不是吃素的。说来好笑,有一次几个农民赌钱,被人举报了。衙役们犹如神兵天降,几位霉运当头的农民乖乖的束手就擒。搜查赌资,由于天气炎热,几个赌徒全部上身赤裸,下身只穿裤头。依法搜身检查,几个农民,能有什么钱?仅搜出十几文赌资。」

  朱传宗道:「这么少的钱也抓?」

  韩虎儿道:「是啊,衙役很沮丧,就开始审问:『你们多大赌注赌博?』农民如实道:『一文两文,也就是一个乐呵呗!』衙役厉声喝道:『胡说,我们平时玩,最少也是一把十文,每次几十两的输赢呢!你们这么大一个赌场,怎么就会只一文两文的玩?老实交代,才能从轻处罚。』」朱传宗瞠目道:「他们这么说?」

  韩虎儿当他不知道行情,就道:「是啊!赌注大,罚款多,赌注小,罚款少。衙役见农民说这么少的赌注,就火了。衙役头目吼道:『给我把这几个刁民铐走,衙门里说话。』于是,几个赌徒连同几个个围观农民,用绳子栓着,全部被带到衙门。」

  朱传宗道:「看热闹的也抓?」

  韩虎儿道:「自然。在衙门里作完笔录,几个赌徒每人处以一两银子罚款,两个旁观者也算参与赌博,每人处以半两罚款,连夜通知家属,立即前来交罚款,什么时候罚款交清了,什么时候放人。一般老百姓都知道晚上要是被关进监狱里,那肯定得挨打。不是被衙役们毒打,就是被犯人打。所以一般都是连夜来人交钱领人的。为了减少麻烦,衙役头目下令将这一干人犯绑在衙门大院子里的大树上。一个农民还笑道:『今天还算幸运,没有挨衙役的打。』有一个农民还扮鬼脸,逗大家笑。」

  朱传宗看他话里有话,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可是在他印象里,衙役们哪有这么坏?不过怕韩虎儿瞧不起他,说他幼稚,便耐着性子听他讲。

  只听韩虎儿道:「衙役抓赌有功,天气炎热,一路辛苦,晚上,衙役头目设宴招待,赏酒劳军,也算庆功。可是天黑了,蚊子出动。如同千军万马。可苦了被绑在院子里的那几个农民了。见有吃的,蚊子越来越多,在他们脸上叮,腿上咬,身上吸,那些人手脚不能动,其结果可想而知了。」

  朱传宗听了这奇事,不由目瞪口呆。

  韩虎儿道:「至于抓小偷罚款,或者和小偷钩起手来分赃,那都是常事。别看衙门宏伟辉煌,老百姓都说这都是赌徒给围的墙,嫖客给打的桩,小偷晋的砖,妓女捐的梁。你说住在这样的楼上他们也不感到羞耻?」


  【第三集】第五章:愚民礼教

  朱传宗听完韩虎儿讲的事,苦笑道:「我没白出京,今天又长了见识。世上还有这样的事情。以此事看,这个张县令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手下都这么胡闹,至于其他的胡作非为的事情想来也是不少啦!」

  韩虎儿笑道:「当官的不都这样嘛!一说起来,那还不都是人人都有八出戏。」说完才想起把朱传宗也骂在了里面,忙道:「当然了,像大人这样的清官不算。」

  朱传宗惩罚粮官的事情传遍了五谷县,晚上朱传宗吃完饭,见王大牛在他身边神色不定,似乎有话要对他说,便道:「你有什么事情吗?快点说吧!」

  王大牛道:「您刚吃完饭,等会再告诉您也不迟。暖云姐姐特意吩咐我要照顾好您的起居。」

  朱传宗笑骂道:「你个大笨牛倒会了这个道道。有事快点说吧!别婆婆妈妈的。」

  王大牛道:「外面有百姓想要见您,在衙门外呢!衙役们不让他们进来见您。说是衙门重地,不能让老百姓进。」

  朱传宗道:「走,那我出去看看。」这时水灵儿走进来,道:「老百姓给你送匾来了。你看看,当好官多容易,只要为老百姓做一件好事,他们就感激的不得了。」

  几人出了衙门,只见大门外果然聚集了许多的老百姓。衙役们一见朱传宗,就道:「大人,百姓给您送明镜高悬的匾来了。我们怕打扰您休息,匾收下了。可是老百姓们还不走。」

  朱传宗道:「做官的就是为百姓服务的,难道像你们老爷一样和老百姓隔离起来,羞于为伍,那样才是清高无比了?衙门的大门应该对老百姓敞开才对,可是有些官,良心让狗吃了。」说完出了大门。

  老百姓们眼尖,一见是他,顿时欢呼起来。

  朱传宗被他们欢迎,也很高兴,和几个百姓的代表聊了一会儿,其中一个老农,正是在粮房和他聊过天的那个老者,道:「大人,您为了我们百姓交粮的事情费了不少心。可是还有一件事请您帮忙啊!」

  朱传宗道:「老人家请说。」

  老者道:「您也看到了交粮的情景了。收粮的时候,户房书吏总是大模大样的晚来早走。栅门一步之隔,门里悠哉游哉,门外边人山人海,拥挤不堪,后边的人挤不过来,前边的人挤不出去。为了不受这种苦,很多人出钱托有后门的揽户代交。虽然多花了一些钱,可是家里的农活也耽误不起。另外还有一些欺负老百姓的地方,譬如几分银子便凑整算一钱,银和钱的折算也从来没有个准头,为了避免吃这些亏,便请有门路的人代交。」

  朱传宗一呆,道:「我知道了,我一定会上书朝廷,把这些弊端革除。」

  老者叹道:「大人果然是个好官啊!可是我们知道这事要办起来也很难。我们老百姓也没那么大的想头了。只是希望大人能说个清,放了杜开杨。他是前年为这些事愤恨不平地到县里告状。县里不受理,杜开杨就去更高一级的府衙上诉。县里派人将他追捕回来,将他枷在大街上示众,又关了两年,求大人把他放了吧!」

  朱传宗做声不得,良久才叹道:「老人家,你们请回吧!这事我知道了。」百姓们眼望着朱传宗,满含着希望去了。

  朱传宗心里不是滋味,见水灵儿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便道:「你在想什么?」

  水灵儿目光迷离,道:「老百姓真苦,你是好官。」

  朱传宗忍不住笑道:「突然你怎么说出这样两句不相干的话来了?」

  水灵儿黯然道:「自小我便立志为天下的百姓出力,他们的苦难我从小便看在眼里。为天下的百姓做事,这些都是我师父对我的教诲,我永远不会忘,是她让我知道了世间的真相。可是要为老百姓做事,太难了。就比如你吧!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心地也特别善良。本来我看你胖胖的,一定和那些脑满肥肠的贪官一样。可是这么多天的接触,我看出你还是一个稚气为未脱的孩子……」

  朱传宗本来听她说的好好的,还在夸他,可是忽然见她最后这样说,急忙打断她的话,道:「谁是孩子啊?你总是小瞧我。」

  水灵儿见他不高兴,便嫣然笑道:「恩,是我错了。对不起。」随即略带哀伤道:「实不相瞒,我是太上老君教中人,一直我都没和你说,不过我可不是有心骗你,我以为你知道我是,故意骗我信任,然后……」

  朱传宗道:「我当然知道啦!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所以说我是孩子?」

  水灵儿讶异地道:「你知道?那你还和我在一起,你不怕杀头吗?」

  朱传宗笑道:「谁不怕掉脑袋啊,可是和你在一起有什么打紧。朝廷虽然把你们教定为叛逆,定为造反之徒,逮住要满门抄斩。可是我知道你们教做了许多好事,只反贪官,不反朝廷。我看只有那些贪官才怕你们。」

  水灵儿感激地道:「对,对。你说的都对。可是现在朝廷对我们恨之入骨,恨不能铲除我们教,和我们教粘上关系的都要掉脑袋,你为什么要冒险呢?我看你是个好人,所以我才表明身份,不想连累你。」

  朱传宗道:「不怕,不怕。只要我们帮钦差朱传宗大人查清楚案子,请他为你们太上老君教说上些好话,请皇上赦免你们,不就行了?」

  水灵儿吃惊,道:「有这么简单?听你钦差大人长钦差大人短的,他到底是什么人?脾气秉性如何?你和他关系到底如何?为什么这么自信他听你的话?」

  朱传宗怔了一会儿,才道:「我是他的救命恩人。嘿嘿,所以他听我的话啦!」

  水灵儿皱眉道:「未必,你就算是他救命恩人,涉及朝廷大事的时候,他也未必和你的看法一样,听你的话啊!我看你先把闯的祸度过去再说吧!当众杀粮官,可不是小事。」

  朱传宗深吸了一口气,淡淡地道:「水姑娘,你总是小瞧我。也太凭经验去看事情啦!我和别人是不同的,你等着瞧好了。」

  水灵儿点了点头,道:「你好歹也是六品的官员,希望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不要逞一时的意气,为你带来不好的结果。虽然为老百姓做事是好的,但我不希望你出事。」

  朱传宗欣喜地抓住水灵儿的手,道:「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还把你的身世告诉我,怕我掉脑袋。你是喜欢我啦!是不是?」

  水灵儿吓了一跳,像是看见怪物一样看着朱传宗,然后红了脸,甩了手,飞奔去了。

  朱传宗望着水灵儿远去的背影,懊恼不已。心想:「原来她心地善良,关心我没有别的意思。」朱传宗其实对于爱情,所知不多,因此行事也没什么章法,别看他天赋异秉,可是有些东西是需要经历和经验的。

  水灵儿回到为她准备的房间,心潮起伏,躺在床上发起呆来。自从她长大之后,立志为太上老君教出力,为天下的百姓尽心之后,虽然偶尔看见风度非凡的男子,也曾少女心动,但那都是瞬间的事情,可是像今天这样,和一个男子这么接近,还是第一次。

  「他这么胖,难看极了,怎么会是我心仪的对象呢?」随即暗骂自己:「看人不看他的内在,只看他的外表,水灵儿!你怎么也和一般的俗女人一样了?」

  水灵儿想起一路来朱传宗虽然说话行事有时笨拙的很,但是他的真诚和善良,在这个污浊的世界上,是很少见的。

  水灵儿忽然发觉朱传宗很可爱。她嘴角露出了微笑。

  水灵儿正想着她的甜蜜的心事时,忽然瞧见桌上的几本书,随即冷静下来,骂道:「水灵儿,你真没用。世上还有多少的老百姓在受苦啊!你却想着儿女私情,怎么对得起圣教,对得起义父呢?」

  水灵儿想起小时候的往事。她出生在一个贫苦的山村里,有一个小她四岁的弟弟。她的父亲在她九岁那年去城里修桥,可是后来传来消息,说是被石头落下,砸死了。她母亲去城里要说法,可是一去不回,没有任何消息,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从此她和弟弟便成了孤儿,被村里一个六十多岁的孤老头抚养。农村里很多这样的孤老人,他们太穷了,娶不到女人,只好孤独到老。她和她弟弟就是老人的全部欢乐。

  可是她十二岁那年,她八岁的弟弟自杀了,因为欠了学校一百文钱的学费被迫退学,没有人帮他们。

  那天他的弟弟扛着被子从几十里外的学校走回家,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央求她和老爹爹给他做顿饭。

  水灵儿可怜弟弟,知道他心里难过,便把把家里仅剩的一点油炒了几个菜,她弟弟边吃边说:「姐姐,家里几天都没有生火了。以后你们可怎么办?」

  当天夜里,她的弟弟便悬梁死了。没过多少天,她那个老爹爹也死了。一个八岁的孩子,知道什么是生?知道什么是死?他渴望读书,那是他唯一的愿望!

  水灵儿也想到过死,可是那天她被义父救了,义父说:「你没了父亲,我来当你的父亲。你没了弟弟,可是天下还有你更多的弟弟。」

  「是的,天下还有那么多可怜的人,我不能自私,只想自己的事情,我还有很多事情去做呢!」想到还有许多穷苦的人需要她的帮忙,他们露出甜蜜的微笑,就像是他弟弟听说可以读书时,脸上露出的甜蜜的微笑一样。水灵儿带着这个美好的梦想,嘴角挂着笑,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知县张占仓便来朱传宗拜访了,送来了一些礼物。

  朱传宗道:「你知道这是行贿吗?难道你想本官治你的罪?」

  张占仓笑道:「这都是惯例,几十年的老规矩了,今天头一次听大人这么个说法,真是新鲜。」

  朱传宗道:「今天就卖个乖给你,长一次见识。以后所有什么惯例,什么冰炭钱,接风宴,洗尘酒,一盖免了。钦差大人吩咐我,遇到这样的事情,可以乱棍把这样的官打出。他此来就是奉皇上之命,来整顿吏治的。他要破除陋规,你们不知道他在江淮省办案的事情吗?」

  张占仓心想:「好家伙,来了一个瘟神,我已经连夜把这里的事情禀告给布政使胡大人了。难怪他都害怕,钦差还没到,这个前哨兵就这么霸道,大人的担心可有些道理。难怪通省戒严,务必不能出差错。」

  张占仓胡思乱想,他本来要请朱传宗去赴宴,可是见他拒绝了,接下来便不知道怎么办了。忽然想起似乎他只有在看见新衙门的时候才露出一点喜色,心想:「有了,原来这个钦差一心为了升官,只要有好事,他能得到政绩,他才高兴。这小子是钦差大人的狗腿子,他喜欢的,必定是钦差大人喜欢的。」便道:「大人,不知道钦差大人几时到啊!下官好有个准备。」

  朱传宗道:「近日就到,有你们巴结的时候。」

  张占仓道:「是,是。近来县里出了一件好事,不知道大人能否上报皇上,也让皇上龙颜一笑。」

  朱传宗道:「好事?无非就是报喜不报忧。挖空心思报什么『祥瑞』吧?一株谷物上多长了些穗,就叫『嘉禾』;天上下了几滴略有甜味的雨,就叫『甘露』;田埂上钻出几棵过去少见的草本,就叫『灵芝』。然后全当宝贝似地装进盒子,派专人送到上级衙门去,恳求转呈朝廷,希图表扬,然后升官发财,这样的门道我见的多了。真是无耻之徒,正经事一件没有,整天搞这些事情。」

  张占仓脸一红,却忙道:「大人误会了,属下说的好事绝非这些。」

  朱传宗冷笑道:「那是什么政绩呢?筑一条陂吹成一道坝,栽几排树吹成一片林,挖一个塘吹成一片湖,反正瞒上不瞒下,法螺尽管吹。最可恨的就是凭空捏造开垦荒地上:垦殖面积增加了是衙门的功劳。不过这样一增加又要引带田赋的增加,田赋增加又要引带你们这些衙门众老爷的陋规收入多了。有这样有名利双收的好事,你们怎么能放过呢?你们升官发财,百姓晦气破家,真是造孽啊!这些门道我在京里就听说了。可是这一套在别处好使,在我这里就行不通。」

  张占仓冷汗直冒,心想:「多亏今年没有多报,师爷说以前报的太多了。真是运气。」忙堆笑道:「大人明鉴,有些官员胆敢如此欺骗朝廷,真是胆大包天,不过属下尽心办事,不沽名钓誉,这些事属下是不做的。我要说的事,的确是一件好事啊!大人听了必定欢喜。」

  朱传宗道:「哦?那我倒要听听了。」心想:「这坏官不知道要说什么?难道他真的会做一件好事?恩,也许他良心发现,做了一件也未可知,那样我就饶了他。」

  张占仓道:「县里有个叫江白的人,他在堂老母亲生病很重,听大夫说要割胁肉入药就能好,于是便照着做了,可是他母亲吃了仍旧不不愈。他便祷告神明,许愿说如能使他母亲病愈,就愿意愿杀子祭祀。说来也神了,后来他母亲病果然好了,他便把一个三岁的儿子杀了祀神。如此大孝,真是千古未有啊!」

  朱传宗听得目瞪口呆。

  原来大梁国和历代国家一样,都推行礼教。其中一项重要内容是旌表节妇义士、孝子贤孙等。地方上出了割股疗亲的孝子、奉祖弥谨的贤孙、守寡抚孤的节妇、为民除害的义士,州县官员都应及时向上级申报,事迹特殊的,还要一直申报到京师朝廷。奖励的方式也是多种多样,或者是县官亲自上门慰问,或者是请到州县衙门里赴宴,再用旗帜鼓乐送回家里,或者是为其在闾里前立一座牌坊,诸如懿孝坊、寿母坊、贞节坛等。

  朱传宗呆了一会儿,才道:「这事是真的吗?」他以前虽然有听闻这些事情,但一向以为这是虚报的,没想到真有这样的事情。

  张占仓见了朱传宗的神色,以为他听了欢喜呢,心想:「钦差看来是个喜欢名声的人,尤其爱好做这些买名之事,看来我所料不差。」答道:「我怎么敢欺骗钦差呢?」

  朱传宗道:「我是说这人真的把孩子……杀了?」

  张占仓见他表情怪异,一怔,道:「是祭祀了。」心想:「这人年纪这么轻,不知道是靠谁的后台当官的。看他年纪,便知道他见识也是有限,这事还用怀疑吗?」

  朱传宗无精打采地道:「做的好啊!做的好,我会表彰他的。你先出去吧!有事情我会吩咐你的。」

  朱传宗年轻,极易动怒,心想:「这世上还有这样的愚民,杀死自己的亲生骨肉,真是岂有此理!这世界怎么啦!还是天上好啊!没有这么多的烦恼。人间什么离奇的怪事都有,真让人想也想不到。」

  这个时候水灵儿来了,笑吟吟道:「你吃过饭没有?」

  朱传宗道:「没有,不过也吃不下。」

  水灵儿脸色一红,道:「你……还生昨天的气呀!都怪我不好,不过……我不是故意让你不开心的。谁让你抓人家的手……」

  朱传宗想起昨天的事,见水灵儿的深情,似乎不咱么恼他,欢喜不已,顿时有了笑容,道:「世间有许多不好的事情,但是也有很多美好的事情。我说我人也不错,你不应该不喜欢我嘛!」

  水灵儿一呆,抿嘴笑道:「你啊!当真是富贵人家出身,总是自以为是,你这样胖,难看死了,鬼才会喜欢你。」

  朱传宗顿时如冷水浇头,道:「你原来不喜欢我!」

  水灵儿笑道:「我不是不喜欢你,我喜欢你。可是这种喜欢不是你想的那种。不只是你,谁我也不会那种喜欢的。因为我立志终生不嫁人的。朱大哥,你人很好,其实我真的觉得你很好,可是我的志向永远不会改变的。你也看到了,世上有许多的可怜人,我要终生救助他们。你能了解我的心意吗?」

  朱传宗怔道:「什么志向?你是嫌弃我胖吗?我可以减肥的啊!」

  水灵儿道:「不是的,我是开你玩笑的。其实胖也好,瘦也罢,又能当饭吃吗?你若是人不好,我一句话都不会和你说。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我加入圣教,曾发誓一辈子帮助天下的穷苦人。世上那么多苦命人,等着我们去救呢!我不能顾及儿女私情。」

  朱传宗一向没有勉强别人的习惯,叹道:「好一个侠女啊!可是如果天下太平了,当官的不再欺负老百姓。老百姓都能太太平平地过上安稳的日子,那时你会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水灵儿怔了,痴痴地道:「朱大哥,你说,真的会有那么一天吗?」

  朱传宗望见水灵儿娇俏的样子,对他描述的美景有无限的向往,不由豪气大发,道:「会有那么一天的,我发誓,一定会有那么一天。我会让你看到那一天。等到那时候,你就嫁给我,好不好?」

  水灵儿露出喜悦的笑容,煞是迷人,道:「好,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就算是嫁给猪,嫁给狗,我都心甘情愿。我愿意粉身碎骨,换来那一天。」

  朱传宗本来很兴奋,忽听她这么说,心里不是滋味,心想:「她心地善良无比,人又美貌,真是一个好姑娘,可是她似乎不喜欢我。还是因为我现在胖的缘故呢?是啦!她不是以貌取人的俗人。我一定要她慢慢爱上我。再说如果他爱上我这个胖子,才显得我的本事,她爱的是我这个人的才华。恩,我一定用我的聪明智慧,让她爱上我。」

  朱传宗渐渐又振奋起来,便敞开话题,说起刚才张知县说的杀子祭神的事情,道:「你说说,这世上还有这么残忍的父亲,神仙要是知道了他这么做,一定会让雷劈他的。」

  水灵儿听了也很难过,道:「我不是诛心之论,可是这类事情多半都是为了利益,为了得到名声或者是金钱的补贴。能够被朝廷表彰的人家,有减赋免役等优惠待遇,就像是立过贞节牌坊的人家,不仅自家受惠,还可泽及宗亲族人。因此不少悲剧发生,比如族内出了个青年守寡的妇女,族里人为争取弄到一座贞节牌坊,就用尽手段不许她改嫁。而像割股疗夫、取肝救母之类愚蠢的事儿,更是难以统计。你说的这个江白,是个富户,他这样做,无非是为了当官沽名!这些人啊,简直不可理喻。」

  朱传宗恨声道:「这些事情朝廷难道不知道吗?那些制定政策的官员人也不笨,为什么还助长这些悲剧发生?」

  水灵儿道:「我听说他们这样是为了愚民,让老百姓愚蠢,安分守己,才能为他们做牛做马,不知道反抗啊!『民风淳朴』这四个字的评语,不是夸奖某个地方好嘛!这就是当牛做马的奖赏。像我们圣教,就都是刁民了。可是没有我们这些刁民,老百姓的日子不知道更要苦多少倍啊!」

  朱传宗叹道:「是啊!我一会儿去要救一个刁民,杀一个贪官。我要为朝廷树立新的风气。」

  水灵儿惊道:「杀贪官?你又要做什么?」


  【第三集】第六章:非常钦差

  朱传宗率领衙门的各个部门的官吏,来到粮房。

  粮房人山人海,前来交粮的百姓们正排着队交粮,因为他们听说县里来了钦差监管收粮,现在交税能不受盘剥,还少受气,便都赶早来了,生怕钦差一走,这些官员再变脸。

  朱传宗在张占仓和县丞,主簿等官吏的陪同下监视收粮。朱传宗一脸严肃,也不说话,张占仓等一些人摸不着头脑。

  渐渐到了中午,朱传宗简单地吃了几块饼,便完事了。可怜那些官吏们吃喝惯了,中午这么简单的饭菜如何吃的下,都是勉强吃了一点,心想:「这家伙疯了,不知道要搞什么?有油水不跟着捞,偏要便宜老百姓,真是岂有此理!」

  下午赶来交粮的人越来越多,忽然朱传宗对张老五招手,让他过来,在他耳边嘱咐了几句,张老五便大声喊道:「钦差大人有令,暂时不再收粮,朱大人要在粮房审案。大家快来看吧!晚上太晚回不去家的人,衙门管吃保住。」

  这番话说出来,很多百姓都大声叫好,许多偏远地方来的农夫哪里见过这样的热闹,更是兴奋。

  张占仓目瞪口呆,痴痴地道:「大……大人,审什么案子?」

  朱传宗冷哼一声,道:「待会你自会知道。」对张老五道:「带犯人上来。」

  张老五大喊道:「犯人杜开杨带上来。」

  王大牛和赵老四带着一个衣衫褴褛的汉子上来,那人一到跟前,便跪下大喊道:「大人,冤枉啊!青天大老爷,请您为民做主啊!」

  朱传宗道:「我是都察院六品笔帖式朱同,奉钦差右佥督御史朱传宗大人之命,前来办案,你有什么冤情,如实说来。如果撒谎欺骗本官,就是欺骗皇上,那可是要杀头的。」

  杜开杨大声道:「粮官们欺压百姓,克扣斤两,中饱私囊,小人到县衙去告,张知县却说小人是刁民,乱棍把我打出。」

  朱传宗喝道:「张占仓,这事可是真的?」

  张占仓心中大怒,心想:「你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六品笔帖式,虽然品级比我高一点,可我是堂堂七品知县,一介地方的父母官,论实权还在你之上,你仗着是钦差的属下,就这样胡作非为,真是狗仗人势。」可是见朱传宗做事狠毒,也不敢顶撞他,只好笑道:「朱大人,您不要听这刁民胡说,此人很顽劣,曾经大闹粮房,屡教不改,不仅不知道检点,还要上省里告状,破坏国家治安,因此收押起来,一个犯人的话,大人怎么当真呢?」

  杜开杨喝道:「你这狗官,欺压百姓,难道我不能上省里去告状吗?」

  张占仓道:「这……哪有此事,大人,这么多人的面前,这小子信口胡说,请大人为了朝廷颜面着想,还是收押起这个刁民。」

  朱传宗冷笑道:「既然没有做亏心事,为什么怕人说?今天我就要断断这个案子,看这个刁民是不是在说谎!」

  张占仓心想:「坏了。这家伙全然不顾官场的规矩,这样胡来,我可要倒霉。不过他这样不按规矩来,上头未必认可他的行为,暂时还是忍耐过去再说。这样胡乱行事,是和全体官员为敌,如果这样搞法,朝廷可要大乱。」

  张占仓笑道:「大人明察秋毫,粮房的确有管理上的疏忽,这都是我平时不在意,主簿不留心的结果。以后在工作中,我们会留心的。也欢迎广大百姓提意见,我们一定虚心接受。朱大人,这样您看可以了吧?」

  众百姓一听,立时高兴起来,都七嘴八舌地说起以前种种不合理的地方。

  朱传宗脸色一沉,道:「你倒说的轻巧,以前的罪状就不问了吗?我已经把这里的一切情况报告给了钦差大人,他命令我全权行事,代他行令。今天我就要把粮房的蛀虫给挖出来。」

  张占仓脸色大变,道:「朱大人,恐怕这不合规矩吧!」

  朱传宗喝道:「有什么不合规矩的!杜开杨,我问你,你因为什么被关进牢里的?」

  杜开杨道:「小人去年揭发粮房克扣百姓的粮食,在秤上和容器上做手脚,还在粮价上不按时价结算,坑害老百姓,县里不管,府里也不理,我去省里告状的途中被县衙抓住,说我败坏县衙声名,危害朝廷,便把小人关了。请大人为小人做主。」

  朱传宗道:「你敢签字画押吗?就是到了京师之中,你也敢这么说吗?」

  杜开杨大声道:「小人至死不改。」

  朱传宗道:「好。」然后对张占仓身后站列的衙门的官吏们喊道:「县里的主簿何在?」

  主簿是一个四十多岁的胖子,吃的红光满面,身材和此时的朱传宗有些类似,战战兢兢地出列,道:「大……大人,属下陈洪在这里,您有什么吩咐?」

  朱传宗冷笑道:「有什么吩咐?你干的好事。你掌管一县的粮税,竟然出现霸占国家粮税这么大的事情,你这可是车裂的死罪,你可知罪?」原来按规矩,知县身边的县丞协助知县管理县政,主簿管全县粮税、户籍。

  陈洪扑通跪倒,哀号道:「大人,这可冤枉啊!这么多年来,我都是按老规矩办理一切事务啊!并没有违反规矩的地方。您之前见到铁秤砣压底,多占百姓粮食的事,都是粮房的主管干的坏事,您已经处罚他了,属下有失职之处,但实在是不知情啊!」

  朱传宗道:「好个不知情!这么多年的老规矩?看来你油水捞的不少啊?」对围观的百姓们喊道:「今天我就要惩治这些偷吃国家粮食的老鼠,他们克扣斤两,中饱私囊,国法难容,你们可敢做证?」

  老百姓开始都看呆了,从来没见过这样为老百姓说话的官,一听朱传宗要他们做证,立时像炸开了锅,都轰然应诺。

  老百姓们群情激愤,多年的积怨于今终于可以倾吐,有的大骂,有的大哭老天有眼。

  张占仓见了这个情形,心里害怕,可是不能不出头,来到朱传宗身边,道:「大人,您这样断案,于律不合啊!恐怕朝廷不会答应!」

  朱传宗冷笑道:「哪里不合法律啊?」

  张占仓道:「您应该在县衙的大堂上,再说……下官所辖的地方,还是由下官来断案的好!」

  朱传宗哈哈大笑道:「你是想说我扰乱地方政务吧!本官有朝廷的授权,这个不劳你来费心。你等着看好戏吧!」

  朱传宗叫老百姓们说出粮房这些年来种种违法的事情,让那些书吏记下,那些书吏不敢不从,杜开杨等百姓都在状纸上签字画押,足足签名的有四五千人,纸张不够才罢了,还有许多老百姓没有轮到签字。

  朱传宗对主簿陈洪喝道:「你看看,这都是你干的好事。你身为一县掌管粮务的官吏,每年要侵吞朝廷多少的税款?该当何罪?」

  陈洪吓得面无人色,不知所措,一会儿反应过来,抱着张占仓的大腿道:「大人,您救救我。」

  张占仓陪笑道:「大人,不就是衡器不准嘛!让百姓吃了一点亏。可是多出来的银子,也不是陈主簿私吞了,而是用在了公务上。一些修桥修路的经费,都是出在这上面。正所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嘛!也不算违法。当然,这里我也有责任,事情没有办好。大人,这是我们工作失误,我们知道错了,就罚我们几个月的俸禄好了。我保证以后一定要煞煞粮房的风气,让他们都行动起来,改正认识,以后早点上班,晚点下班,真正地为老百姓做好事,做实事,您看可好?」

  那些官吏们急忙表白,随声附和。

  朱传宗面无表情道:「违反国家法律,可不是工作失误这么简单。陈洪,你身为五谷县主簿,掌管全县的粮务,可是却压榨百姓粮食,侵占国家的税款,你是首恶,来人啊!把主簿陈洪推出去砍了。陈洪,我也是为你好,如果我上报朝廷,你是车裂的死罪,如今我让你留个全尸,你到了阴间可要感激我。」

  王大牛,赵老四,张老五,钱老六四人听了立刻出来拉起陈洪就往外拖。

  所有人都呆了,没见过办案这么干净利落,而且说杀人就杀人的。

  陈洪被拖出去了几米,才醒悟过来,大声喊道:「大人啊!冤枉啊!属下都是听张县令的吩咐收粮的,每年多收的粮款,都按例分给张县令五成,去年大约五万两银子,属下都有凭据,您可不能杀我啊!……」

  事起突然,开始张占仓也有些反应不过来,遇到这样一个一点也不按规矩办事,像疯子一样的官员,张占仓哪有一点的经验可言?看到要把陈洪推出斩首,张占仓暗喜,心想:「杀的好,你杀吧!你一再非法杀死朝廷正式工作人员,就算不赔命也得丢官,你的上司钦差朱传宗也会跟着贬职丢官,等我上书朝廷,有你们好看。布政使大人一定会喜欢的。那样我就能升官了。」可是陈洪保命之际,突然把他拖下水,张占仓才醒悟过来,忽然想道:「这个混蛋原来是算计我!」

  张占仓明白过来,立刻跳起,怒骂道:「朱同,你这个混蛋,敢管我五谷县的政务,扰乱地方。就是钦差大人来了,也不能这样胡来,你有什么权力来管我们县的政务?而且你要非法杀害朝廷命官,你有几颗脑袋?」

  朱传宗冷笑道:「你这条疯狗,终于露出尾巴来了,我没有权力杀这些贪官?你张大你的狗眼,我是都察院的六品官员,前来监察宁治省的政务,你小小七品官竟然敢辱骂我,你诬蔑上司,你不想活了?」

  到了这个时刻,也不能退缩了,张占仓放声狂笑,然后轻蔑地道:「你凭什么管我们地方的政务?你有什么文件和凭据吗?没有的话,还是乖乖给我滚出五谷县吧!就算钦差大人来了,要杀朝廷官吏,也要上报朝廷,要杀七品官员,也要皇上亲自下令,等审批下来,没有个一年半载也办不到,你一到本县就杀了一个粮官。我已经连夜往上禀告弹劾你了。你就等着处分好了。」

  朱传宗大怒,喝道:「我就知道你这个混蛋暗地里算计我。你想看我受处罚?看看你还有没有命等到那一天。来人,把这个混蛋的帽子摘了,官服剥了。」

  王大牛等人上前就要动手,张占仓后退道:「谁敢上来?衙役们,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官差们一听,呼啦一下,立刻把张占仓护住,张占仓大喝道:「你想违法杀人吗?敢杀朝廷命官,行同造反,你想反了?你再胡闹,我便派人先把你绑了,再做计较。」官差,衙役们人数有五六十人,声势很大,大声喝斥,一下把朱传宗的气势给压了下去。

  朱传宗瞪大眼睛,似乎眼里要喷出火来,大喊道:「你这样的腐败狗官,败坏我大梁国的声誉,难道不该杀吗?」

  老百姓们眼看闹起来了,朱传宗人少吃亏,而一直欺压他们的狗县官居然占了上风,不由都气愤起来,大声喊道:「帮钦差,杀狗官;帮钦差,杀狗官。」

  老百姓有几千人,所有官吏加起来不过百多人,张占仓见老百姓们呼啦一下都站在朱传宗一边,把他们都围了起来,心里害怕,强装笑颜,对朱传宗道:「朱大人,有什么话好说嘛!何必弄的如此紧张?你如果煽动百姓闹事,事情那可就闹大了。如果你觉得本官有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大可以上奏朝廷,我等着你的奏章,可是如果你要想杀我,嘿嘿,恐怕你也没有这样的权力!」

  朱传宗怒道:「我没有权力杀你?你可看走了眼!」百姓们叫喊道:「钦差大人,杀了这狗官,我们给您做证,如果朝廷怪罪下来,我们不要性命也保您!」

  这时一边看热闹的水灵儿也急了,一脸忧色,拉住朱传宗的衣角,在他耳边道:「朱同,你真不想当官了?真想造反不成?快别这样义气用事了。你还有大好前途呢!千万不能想不开啊!当官不像当贼啊!想杀人就杀人。」心想:「他疾恶如仇,看见贪官就想杀掉,正该入我们教,哪里适合当官?他这样胡闹……唉,以后可怎么办?」

  有几个老成持重的老者也道:「钦差大人,您的好心我们知晓了,真没想到这辈子还能看见您这样的好官,可是您犯不上为我们冒险。你别看这么多老百姓恨这贪官恨的入骨,可是以前一直被欺压,也没怎么着,您犯不上生这么大的气,还是暂且忍耐一下吧!」

  众官吏们看出事情的苗头来,觉得这个上头派下来视察的小官不能把他们如何,如果联合起来和他抗衡,昨天的鸟气说不定也不用受了。昨天他就非法杀了一个粮官,有机会如何不为同伴报仇?再说如今也撕破脸皮了,便七嘴八舌地嘲讽起朱传宗来。

  有人道:「这是哪里来的官啊?想要随便杀地方官,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有人道:「嘴上没毛,办事不牢,钦差大人派个毛孩子出来,真是笑死人了。他还真以为他代表的是朝廷啊!」

  种种奚落的言语不绝于耳。朱传宗给气得脸色紫涨,忽然怒喊起来:「房中席,你这混蛋,还不快点出来,他妈的让我丢丑吗?」

  人群中有人闻言大声喊道:「少爷……我在这里。大家借光……」

  人群被分开,一人举着一把宝剑上来,喊道:「尚方宝剑在此。皇上赐的宝剑来啦!」

  朱传宗只见房中席拿着宝剑来了,后面是男扮女装的暖云,小郁和吴先生,不由大喜,拿起宝剑,大喝道:「皇上御赐的尚方宝剑在此,见宝剑如皇上亲临。你们说,我这回有没有资格管理这么小小的五谷县?」

  所有人都呆了,不知道谁开始跪下喊万岁,紧接着所有人都跪下,只听皇上万岁万万岁之声响彻天地。

  一片肃静之后,朱传宗大喊道:「皇上知道贪官假借朝廷名义胡作非为,特派钦差出访,惩治贪官。今天我要替皇上除害。张占仓,你欺压百姓,证据确凿,私吞国家粮税,罪大恶极,该当死罪。」不等张占仓明白过来,一剑刺去。

  尚方宝剑锋利无比,是千里挑一的宝剑,一剑便结果了张占仓。

  众百姓见了,都高喊皇上万岁,青天大老爷英明。

  所有的官吏都吓得面无人色,跪在地上不敢起来。

  朱传宗道:「暂且饶过你们这些官吏,你们的罪状慢慢再处理。你们先好好干差事,如果有人再败坏朝廷声誉,定加严惩。钦差朱传宗大人已经来了,百姓有什么冤情尽管来衙门告好了。」说完向吴先生走去,道:「先生来了啊,请到衙门说话。」和小郁吴先生等人往衙门去了,老百姓欢天喜地,听说钦差大人已经来了,都指指点点,猜哪一个是钦差大人。

  朱传宗经过水灵儿身边,对她轻轻一笑。水灵儿宛如做梦一般,等人过去良久才回过味来。

  朱传宗等人到了衙门,吴思远对朱传宗笑道:「这次你可过瘾了吧!好不威风啊!」

  朱传宗以为他在说反话,道:「我杀贪官警诫官场,要使朝廷风气一新。皇上有整顿吏治之心,我觉得大有可能皇上会嘉奖我。我决不是胡闹。先生要是以为我做的不对,您也不用劝了。出了什么后果,我自己去承担。」

  吴思远道:「果然是条好汉子。既然你决定这么做,我一定会尽力帮助你的。你年纪也不小了,有自己的主见,我自然不再拦你了。你要上折子奏报皇上,我愿意为你润笔。」

  朱传宗大喜,道:「早知道先生支持我,我就早安心了。一个人自作主张,又怕你们拦着,有一种孤军奋战的感觉。」

  吴思远听了动容道:「唉,其实你是对的。对一切丑恶的现象予以铲除,却得不到人支持,这就是现实吗?你年轻,有冲劲,我不该限制你,把你变得像我一样保守,你放手去做吧!也许这样,你能开创一片新局面呢!」

  朱传宗笑道:「那就多谢先生了。」

  暖云见二人谈笑甚欢,便去准备酒菜,二人边吃边谈。

  朱传宗把一路上遇到的事情和吴思远说了,道:「先生,我准备上书皇上,说说我的想法,写完之后,请先生帮我看看有何不妥。」

  吴思远道:「好。富贵在天。也许皇上见你有这样的大志,会重用你也说不定。你在江淮省办的案子,皇上破格提拔你,就是前兆。」

  朱传宗大喜,当夜便写起奏折来,连带上奏百姓愚昧,杀子孝母这等惨事。

  第二天吴思远帮他润笔之后,便秘密送往京师。

  左丞相李毅衡连续接到宁治省的奏折,本来第一封信是五谷县知县张占仓弹劾钦差朱传宗纵容属下非刑杀死粮房官吏之事,他见事情没有弄清楚,事情也不大,便暂且压下了,谁知第二天便接到五谷县知县张占仓被朱传宗属下用尚方宝剑杀了的奏折,不由皱眉,连忙呈给皇上。

  明宗道:「事情还没弄清楚,还是先等等吧!最多过一天,朱传宗的奏折就会到了,看他如何说这事。」

  果然只过了半日,朱传宗的奏折到了。

  明宗看完,对李毅衡笑道:「朱传宗这小子果然非同凡响,这样的钦差以前何曾遇到过!你看,山阳县还没到,弹劾的奏折就多如雪片了。」

  李毅衡沉吟了一下,道:「皇上,虽然他杀的是贪污粮税的贪官,可是这样不经朝廷派人审理,当众就杀了,似乎不妥。还是应该予以警告。」

  明宗道:「你这是老成持重的想法,是正道,不过像朱传宗这样的人,有那么几个,对树立朝廷风气,也大有益处。朕当政二十六年了,你也当了丞相快二十年,如今天下可谓太平盛世,可是现在吏治似乎腐败抬了头,老百姓怨声载道。近有太上老君教就打着清除腐败的旗号造反,声势不小。我一向以仁孝治理天下,可是现在吏治这样坏,应该整治了。你真以为我坐在皇宫,就什么也不知道吗?」

  李毅衡急忙跪下,道:「都是老臣不好,身为百官之首,却使官员腐败不堪,臣罪莫大焉。臣要是再年轻几岁,一定会戴罪立功。可如今臣已老买不堪了,请皇上恩准老臣告老吧!」

  明宗见李毅衡胡子发白,脸上皱纹很多,的确太老了,叹道:「朕知道你的心,可是如今还有大事没有完毕,你还不能告老啊!朕何尝不是也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可是子孙不孝,有什么办法?还得再坚持两年。朕和你约定,二年之后,朕和你一起告老,过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生活。」

  李毅衡年纪虽老,其实心里却清楚明白的很。皇上年纪越来越大,脾气却越来越怪,很难侍候,如果能平安告老,未尝不是好事。可是听了明宗这样一番话,心里感激不已,不由泪流满面,道:「皇上才五十多岁,正是春秋鼎盛的时候,起码还要再当政几十年呢!岂能言老?至于龙子龙孙,我看都是好的,只要大臣尽心辅佐,将来都会如同皇上一样是个明君。皇上……」

  明宗打断他的话,道:「毅衡,休提那些孽畜了。想起来就生气,干看热闹的有,拼命夺权的有,就是少有精明干练的。我们都先别说告老的事了,还是看看这个非常钦差该怎么处治吧!」

  明宗道:「你看这奏折。」慢声念道:「举催积欠,胥徒在门,枷棒在身,则人户求死不得!赋敛繁重,全由官吏为奸。朝廷得其一分,奸吏取其十倍,民之重困,其害在斯。故夫今之农者,举非天子之农,而奸吏之农也!」明宗皇帝道:「好一句:『朝廷得其一分,奸吏取其十倍,民之重困,其害在斯。』我大梁朝可不能败坏在这些贪官污吏的手里。朱传宗说官吏贪渎粮食虽少,但日积月累,贪污却巨,因此不杀不足已平民愤,不杀不足已警讯后来者。因此他当场命令他下属把人杀了。用朕赐的宝剑杀人,这没什么问题,你说说,他为什么让属下去干,他自己不露面呢?」

  李毅衡猜度皇上的意思,道:「是不是他虽有心杀人立威,但又怕当场杀死朝廷命官会被牵连,所以指使属下去干,就算皇上怪罪,也尽可以转移到他属下头上。罪责可就轻多了。」

  明宗皇帝笑道:「这小子心眼还不少。此事就算了,既不表彰,也不怪罪,日后等他回京再说。不过密令他不能再当场杀人,除非事起突然,不可控制。否则不管多大的罪状,都要按律审理。」

  李毅衡道:「是。不过他上奏的杀子孝母的事情呢?」

  明宗道:「你说呢?」

  李毅衡道:「皇上仁心仁意,应该废止这样的事情。在官报上大加宣扬,以显示皇上的苦心。如此百姓都知道皇上仁爱,一定会感激涕零的。」

  明宗道:「好。要大肆宣扬此事。」

  第二日,梁国官报上便大篇幅刊登了明宗严令不许再割股疗亲,而且此事不许旌表的新规定。

  当然,其中写圣恩浩荡,仁慈无双,体贴民情,皇上万岁万万岁之语是连篇累牍。

  而且史书有载:大梁明宗二十六年,朱传宗上奏杀子孝母事,帝闻之大怒,道是:「父子天伦,百姓无知,乃杀其子,灭绝伦理!」下旨将江白逮起来,打一百杖,发配边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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