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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孤剑沧海盟】第二章(一)

fu44.pw2014-11-09 15:58:09绝品邪少

  第二章  助拳展神功群邪丧胆 当宴较绝技扬名显万

  且说金华三英镖局冯氏三杰设宴款待谢云岳时,冯仲杰,觉察有人潜身屋上
,即飞身扑上屋顶,听得来人自道名号,不由悚然一惊。冯伯雄、冯叔俊、谢云
岳三人亦闻声纷纷跃上屋面,冯伯雄一见来人形象,不由微微变色,抢前一步,
抱拳笑道:「原来是天南吴当家的驾临,冯某自思以往未与吴当家有何过节,莫
非是替人找场来了?」

  吴智狞笑一声道:「凭你还值与吴某有过节,若有,早叫你去见阎王了,岂
能活到现在,不错,吴某是为人找场来了,只为阁下出言无状,瞧不起我们这些
非武林正宗出身的故吴某受了七煞手屈兄礼邀北上,为的是想见识见识你等自命
正派门下,艺业有何超群拔俗之处,今晚吴某偶经此地,不想生事,好歹明日就
可见个真章,怒不奉陪了。」说着一拱手,转身即要离去。

  「且慢」,一声清喝出自谢云岳口中。吴智转身来,见发声之人乃一年少俊
美书生,不禁失声笑道:「小子,你有何话说?」

  谢云岳沉声道:「少爷瞧不惯你这副猖狂骄态,三英镖局岂能由你爱来就来
,说去就去,你既来了,就得留下。」

  吴智狂笑一声:「小子,你凭什么将吴某留下?」

  谢云岳双掌一摆道:「就凭这个。」冯氏三英暗中焦急不止,心想这位老弟
不知来人厉害。

  吴智听了更加狂笑不上喝道:「小子,阎王注定三更死,岂能留人到五更,
本可留你活到明日,你今自己找死,可别怨我吴某手辣心黑不通人情。」暗中真
气一提,踏洪门挥掌就劈,掌劲浑厚凌厉,中宫进招根本就没把谢云岳放在眼里。

  吴智这里狂,谢云岳更狂,眼见吴智一掌劈到,身形连动都未动,右腿一翻
,一招「推山填海」,立掌当胸推出,「砰」的一声响处,吴智竟然被撞出五六
步,足下屋瓦,哗啦啦碎了一大片,反看谢云岳渊峙岳峙,足下未见挪动半分。

  冯氏三英惊得呆了,最吃惊的还是吴智,刚才出掌,见对方年轻,只用上五
成掌力,心想这就够你躺在床上十天半月,并未料到对方有这等淳厚的掌力,吃
了哑巴亏不算,自己已撞退六七步,反观对方丝毫未动,意舒神闲,睁着晶莹双
目瞧着自己,不禁羞愧难当,陡地喝一声:「好小子,真有你的,再接吴某一掌
看看。」双足一窜,人如旋风般扑上前,眼看双臂一抖一甩,使出赖以成名的白
虎掌,用上十二成功力,一招「五丁开山」劈到,其势宛若排山倒海,威力煞是
惊人。

  谢云岳蓄意在今晚,震惊金华,一来激于兰姑娘一言,再者也乘此创名立万
,早凝「弥勒神功」聚成一片无形劲气,护住全身,所以眼看吴智猛下毒手,依
旧神色自如,微微一笑。冯氏三英见吴智用上「白虎掌」,一齐往后移退,纵见
谢云岳尚垂手而立,井未出掌迎敌,摩云鹏冯叔俊大声急唤道:「老弟当心。」

  谢云岳还是微笑依然,吴智双掌推在离谢云岳胸前五寸处,只觉对方身外有
一片绝大无形韧劲,迎着自己掌力,轻轻一收一卸。化掌力于无形,继又突变一
股无形掌力向外反震,吴智大惊,赶紧收势往后撤掌,他那里快,谢云岳更快,
右掌一掀一甩,吴智身形似筋云斗般被甩出二丈外的屋脊上,响声碎瓦乱成一片。

  谢云岳冷笑一声道:「我道天南四绝是什么人物,看来也不过尔尔。」

  吴智爬起来,双掌肿痛欲折,闻言怒极,颤声发恨道:「小子,你休卖狂,
吴某一时大意被你所算,明日之会,尚不知鹿死谁手,得意什么。」说罢,身形
一晃疾驰而去。

  谢云岳四人齐跃下屋顶来在厅内,金翅神鹰冯伯雄对谢云岳双手作揖道:「
老弟,今儿算是开了眼界,老哥哥敢说一句,像老弟这种身手,目下武林中可算
罕见了。」冯叔俊心想这位谢老弟,表面上浑金补玉,其实精华内蕴,十分难得
,可惜兰姑娘与他不投缘,不然一双两好,岂非天造地设。

  谢云岳听冯伯雄赞语,不禁俊脸泛红,微笑言道:「冯大侠谬奖太甚了,你
还没有看清小弟乘机取巧么,吴老贼的话并不虚假,确是一时大意失手所致。一
上来老贼对小弟过于看轻,未用全力,而小弟真力已用上十成,才将他撞出,老
贼二次进掌,被小弟先声而夺,气有点浮,足下垫劲不足,因屋瓦松脆,运动过
重即粉碎,过轻则反力不够。老贼起脚本轻,又凌空窜起,力道浮虚,小弟当时
并未反击,就是等他吐出掌劲至呈强弩之末时,再尽全力反击,侥幸取胜,不足
为训,岂可称道,正如老贼所言,明日地面过招,鹿死谁手,尚未可知,话已说
明,不是是遗笑二位高明么。」

  扑天雕冯仲杰大笑道:「此话虽然有理,但无论如何,贤弟总是自谦之词。」

  谢云岳笑了笑,这时兰姑娘又转出来了,她那时一赌气回房倒在床上,扯过
锦被蒙头便睡,等镖伙传讯至内院,仆妇再急告兰姑娘时,已是太迟了。兰姑娘
向冯叔俊问起了经过情形,冯叔俊—一说了,并对谢云岳赞扬备至,兰姑娘狠狠
地双足一顿道:「可惜小妹没早知道,不然,不把老贼剁了才怪咧。」

  冯叔俊风她正眼都不瞧谢云岳一下,犹自厚颜强嘴,不禁笑道:「兰姑娘,
你真狠,动不动就要杀人,到以后嫁了丈夫,夫妻一言不合,我看你也要剁他个
大八块咧。」

  兰姑娘一听,粉面泛红,嗔道:「姊丈,你嘴皮子真损,为大不尊,看我去
告诉妹姊不?」柳腰一扭,旋风般冲往后进去了,冯氏三英大笑。

  各人又闲谈了一阵,三英即陪谢云岳去在花园一间精舍,冯伯雄对谢云岳说
:「贤弟,你看这里还满意么?」

  谢云岳见这精含一连两间,后面一间是卧室,前者为书房,布置得清雅脱俗
,兰桂数本分搁在花架上,幽香缕缕触鼻,四壁挂了八幅唐人山水花鸟,无不栩
栩如生,书架上摆有数十部古本册籍,牙签琳琅,精致美观,谢云岳满喜极了,
连声称谢,言谈数句,方始作别。

  当晚,谢云岳躺在榻上不住地寻思,想起自己从离开弥勒峰后,与武林中人
交手,已达四次,连一个差强人意的对手都未遇上,澜沧双煞,五毒真人,天南
四绝的吴智,均为当今武林中有名号的人物,却未料手底下如此稀松,看来自自
所学大可与武林中各派著名人物一争上下。

  天南四绝在弥勒峰时,即从明亮大师口中得悉四人为桂黔青龙会的青鸟香主
,行事狠毒,从不留下活口,故得四绝之名,武功除会首一杖镇天南及会中数名
高手外,就数他们能为最高,吴智如此,其他三人想亦强不到哪里去。不知四绝
同来金华也未,明日之会,若无其他高手参与,则稳操胜券。又想起兰姑娘,无
理取闹,实在令人难以忍受,燕山神尼也是佛门中人,怎会造就成这等骄妄的门
下,实令人费解,往后住在镖局里,还得多避开她一点,免误会成仇,想至此处
,不觉朦胧睡去。

  天尚未大明,谢云岳便自醒来,盘膝把归元吐纳坐功凝运一遍,方始起床,
不一会儿,冯氏三英一同进来,互道了声早,即邀他去前厅用早点,江南人早晨
喜欢吃大米稀饭,或小笼包饺,桌上已摆好四色精致小菜,一碟清蒸陈腿,一碟
松花皮蛋,一碟红糟香蝶,一碟板鸭,及两笼包饺,几上则又放了一大锅稀饭。

  这时兰姑娘出来了,穿着一身墨绿镶黑锦缎丝棉紧身褂裤,脸上薄施脂粉,
见了谢云岳讪讪一笑,谢云岳也笑说:「兰姑娘,你早。」两人经过一晚,好像
昨晚不痛快的事已完全消失了。

  席间冯伯雄谈起最近武林中出了几个后起之秀,什么小白龙葛天豪、天罡剑
东方玉琨、黑面摩勒姜宗耀,还有一个女子的称作「凌波仙子」罗湘梅,都是上
乘人材,几年来做了好几桩轰动江湖大事,传遍大河南北,如今数上谢老弟,想
起我等都老了,不足于力争上游,这一时代属于你们年轻人的了。

  谢云岳只笑了笑,那兰姑娘鼓着一张小嘴,说:「什么后起之秀,往后遇上
了,小妹倒还得问他一问哩。」听得冯氏三英直皱眉头。

  忽然庭外人声哗然,笑语哈哈,原来镖师闻得昨晚贼人生事,均跑来看看。
稍时,庭外拥进四五人,谢云岳见来人均是四十上下精壮汉子,其中一人豹头环
眼。太阳穴微微凸起,似是内功颇有根底模样,三英与谢云岳—一介绍,四人都
是三英镖局一流镖头,赛尉迟李英,左臂金刀胡少清,钩镰枪鲁仲元,豹头环眼
汉子称作八卦耿良,谢云岳连稍久仰,幸会,四人一早就闻得镖伙说这少年击伤
天南四绝,此刻见他文质彬彬,意甚不信,口中仍说:「谢少侠,夜来多承义伸
援手。」

  八卦手耿良对金翅神鹰冯伯雄说:「总镖头,七煞手屈申约斗何地?」

  冯伯雄笑道:「约在城厢小校场之内,我们这就去了。」随命镖伙备马,一
行九人乘骑往小校场而去。

  小校场在城西,其时天下承平日久,八旗官兵,习于安逸,春秋两季阅操都
免了,校场荒废已久,无人整理,乱草没胫,闲无一人,众人近得场内,同在检
阅台侧、马桩前下马,众人见四周静落落地,马叔俊不觉笑道:「大概昨晚吴老
贼吓破了胆,又听说追魂判谢老前辈在江山现踪,那还不闻风远遁,依我看,八
成不会来了。」

  金翅神鹰冯伯雄摇摇头说:「那倒不见得,七煞手屈申也是桀骛不驯的人物
,既敢约斗我等,必有所恃,须知追魂判谢老前辈也不是武林正宗出身,他借此
出师,谢老前辈必不会伸手多事。」

  众人俱默默无声,谢云岳独个儿负手仰望校阅台檐柱的对联,只是字迹斑剥
陆离几乎看不出来,吟哦推敲。兰姑娘抿嘴一笑,低头向冯叔俊说:「姊丈,看
这书呆子。」马叔俊瞪了她一眼,谢云岳听是听见了,依旧负手长吟,神色自若。

  蓦然间,校场口泼刺刺冲进十数骑人马,待至近前下骑,谢云岳瞥眼一看,
见来的共十二人,高的矮的老的少的各色人等全有,头里一个,瘦削身材,白净
脸膛,大眼睛,留着两撇山羊胡须,四十上下年纪,斜搭着一柄砍山刀,冲着金
翅神鹰冯伯雄抱拳道:「冯大哥,小弟朱仁先与大哥本无什么梁子,只为不念大
哥轻说我等均非武林名门正派出身,故而今日小弟约来数位不属于任何派别的武
林朋友,彼此印证印证,点到为止,一来不伤和气,二来也可请大哥见识见识我
等左道旁门之学。」说着,哈哈一阵长笑,听到耳中分外不舒服。

  金翅神鹰冯伯雄笑答:「朱兄,本来为着一句闲话,劳师动众,搅起是非,
殊觉不值,现在事已至此,多说无用,就请哪位下场赐教吧。」

  昨晚天南四绝白虎星君吴智也在对方的人群中,一双贼眼不住地瞧着谢云岳
,眼神中露出了无限怨毒,此时一闻冯伯雄出言,即闪进场中厉声喝道:「姓冯
的,昨夜吴某一时大意,被小狗所算,叫那小狗出来与吴某见个真章。」反手一
搭,「克朗」一声,背上长剑已然出鞘。

  谢云岳心里可火了,从出世起没有人叫过自己小狗,正待进场,兰姑娘已先
奔进场中,叱道:「老贼,姑娘昨晚没在场,不然,哪会容你活到现在,像你这
种恶徒,姑娘今天便要教训教训你。」

  白虎里君吴智气得狂笑不止,狠声言道:「我姓吴的成名已二十年,还没见
过你这么无礼的女娃儿,你要在我剑下走出五十招,姓吴的扔剑就走,算是江湖
上销了我这一号。」

  兰姑娘哼了声道:「姑娘根本就没听过你这一号。」说着手中剑分心就刺,
吴智冷笑一声,错出一步,右腕一翻一撩,向姑娘右腕脉门截去,这一招出手奇
疾而稳。

  兰姑娘吟吟一笑,撤剑旋身,让过来招,右手剑又出,一招「漫天风雨」,
只见周围两丈内满是剑浪,绵绵指向吴智浑身重穴点去,凌历的劲风逼得吴智连
连后退,使吴智不禁大为心寒,自己横行天南,少有敌手,不想昨晚吃瘪于乳臭
未干小子,如今撞上这黄毛丫头,这一场若不获胜。这张老脸摆到哪里去,于是
一收丹田真气,使出「白虎三绝」剑一招,但见剑光翻飞,身形飘忽,满场具是
银虹人影。

  谢云岳负手凝视两人比斗,兰姑娘这时斗得性起,使出镇山剑术「牟尼降魔」
二十八招,此为燕山神尼穷三十年研磨创出,一招一式莫不含有极大威力,兰姑
娘虽然只有六七成火候,但也凌厉无比,施展开来,寒光耀眼生花,隐含风雷之
声,白虎星君吴智非但一招送不进去,竟被她剑影围住。

  谢云岳知这场兰姑娘是赢定了,又移眼默察对方其他十数人,其中两人甚是
注目,一个身形魁梧老者,腰背微显怄偻,虎目狮鼻,掩口长须,着一袭黑袍,
手掌特大,心料此人可能系七煞手屈申,另一人,瘦长马脸,白净无须,双目洞
凹,神光通露,两太阳穴高高凸起,嘴角时存一丝诡笑,背插长剑,虽不知是何
人物,但看得出是一内功精湛阴狡之徒。

  兰姑娘昨晚听说谢云岳轻而易举地就击退吴智,故尔今日遇上吴智,非要吴
智伤在她手底不可,她这一恃强,可把白虎星君整苦了,姑娘手中这把剑,名唤
「秋霜」,切金断玉,吹毛可断,剑芒圈在吴智身上,一件灰衫割得七零八落。

  白虎星君吴智这一份恼忿,可真是够瞧的,须眉怒张,三角鼠眼圆睁,差不
多迸出火来,手中剑一紧,刷刷刷急出三招,突化三道光墙,足下垫劲,凌空窜
起,身在半空,手中捏实五支白虎钉,厉喝一声:「贱婢拿命来。」说着,白虎
钉像朵朵梅花分打兰姑娘重穴,疾如电闪,从空罩下。

  这白虎钉是吴智轻易不用之暗器,长仅三寸,脆铜打成,钉身中空藏三十六
枚牛毛芒针,蕴有剧毒,对方若明底细,以轻巧身法闪进,还则罢了,倘用兵器
格打,或伸手接拿。脆铜一碰即断,芒针受压力即似芒雨般射出,无法躲闪,一
着人身,浑身发紫,毒气攻心而死,端的厉害。

  兰姑娘见吴智凌空窜起,心想:「你这是找死。」莲足一点,如影随形地拔
起,剑出一招「天龙降妖」,匹练惊天的直取吴智双足,蓦见五丝白光向自己罩
下,一上一下两下里都是急势,无法闪过,兰姑娘长剑变招,漩起一扇光幕迎往
五支白虎钉,只差毫厘就要撞上,突然远处一声断喝:「这碰不得。」随着两股
猛烈劲风打到,把兰姑娘及吴智两人分别掀在五六丈远处,白虎钉经姑娘长剑一
格,登时断却,钉内所藏芒针经劲风一击,似花雨般齐打往地面蔓草中,落处,
绿草瞬即萎黄,可见针毒之厉害。

  只见来人为一身材高大和尚,面如古月,慈眉朗目,白须飘拂胸前,望之直
似一尊古佛,径向吴智身前含笑道:「吴施主,你我昔年曾有一面之缘,料不到
事隔不久,施主就忘却向屠龙居士所许下之誓言么?」

  白虎星君吴智被劲风掀出,踉跄数步,方才站定,举目一望不禁心胆俱寒,
来人是少林高僧法华大师,昔年自己在桂南道上,拦劫一位退休官员,正时得手
之时,恰遇法华大师及屠龙居士出手,自己不敌,打出白虎钉,又被屠龙居士破
除,复身负重伤,为得白虎钉太以狠毒,屠龙居士,要点自己死穴,经自己苦苦
哀求,又得法华大师婉说,才许誓永不再用白虎钉,方始放走自己,今日率尔施
出,不想半路又杀出法华大师来,一阵羞愧击上心头,面上红白互现,半晌答不
上话来,愕在那里。

  金华三杰冯氏兄弟,见本门帅伯莅临,不禁大喜过望,正待上前见礼,七煞
手屈申一跃而至,向法华大师冷冷说道:「大师何人,莫非你也想卷入这是非中
么?」

  法华大师莞尔笑道:「阿弥陀怫,老衲法华一外之人,四大皆空,一尘不染
,有何是非可言,方才不原见白虎钉伤人,始予出手,奉劝施主,不要以些许小
事竟尔成仇,老衲以我佛慈悲为念,双方还是和好息争了吧。」

  七煞手屈申听了,桀桀怪笑不止道:「也好,冲着大师一句话,叫冯氏兄弟
过来,磕头赔罪,屈某等抖手就去。」

  这一句话,把冯氏三英气得面上变色,扑天雕冯仲杰抢出场内,向法华大师
道:「师伯,这事您老暂且别管,究竟七煞手艺业有何惊人处,伸量出来看看才
使人心舒。」法华大师慈眉一皱,不作一声退出场去,兰姑娘赶过来谢了,法华
大师执着兰姑娘的双手,问长问短。

  再说冯仲杰掉头向七煞手屈申冷笑道:「今日之事是你门下来仁先挑出来的
,想不到他竟龟缩而不出,真正无耻已极。」

  七煞手屈申闻言面上一红,怒视了冯仲杰几眼,回首唤道:「仁先,你出来
,金华三杰手底如何,可自已打点看,别替师门丢脸。」

  冯仲杰哼了一声,朱仁先红着一张脸出场,冯仲杰长剑一指道:「朱仁先,
咱们不用说废话了,手底下瞧吧。」

  朱仁先也不答话,砍山刀急出连挥,刷刷刷一连三刀,一招「三花聚顶」向
冯仲杰劈去,冯仲杰不愧为少林高弟,缩腰身挫,一个旋步,反臂推剑往朱仁先
腰部截去。朱仁先眼见出招落空,又见对方长剑直抵腰际,吓了一跳,砍山刀往
下一封,足下用劲一点,倒翻出丈余,身后冯仲杰如风赶到,长剑下指,朱仁先
砍山刀往上一搭一撩,这一撩用尽平生之力,照说应该把剑撩开,哪知非但不能
将剑格退,只觉对方剑身重若山岳,继往下压,可把朱仁先惊得冷汗冒出,一个
「懒驴打滚」让开,扑天雕冯仲杰一声轻笑,长剑变招一引,点前胸划双肩,一
招速攻朱仁先三处要害。

  朱仁先眼见青光耀眼,砍山刀往上一封,却已闪避不及,被冯仲杰长剑挑着
左肩,划破一条五寸伤口,鲜血渗出,冯仲杰得手后,也不为已甚,退后一步收
剑冷笑道:「就凭这么点艺业,竟敢挑惹是非,念在尚有旧谊,饶你不死,去吧。」
朱仁先惊魂方定,望了冯仲杰一眼,右手抚肩,面色灰白退出场外。

  七煞手屈申见自己门下不出三四招,败得如此惨法,暴跳如雷,就要跃身下
场,站在一旁的瘦长白脸汉子拦着说:「屈兄且慢,且让小弟接下这一场。」嗖
的一声,捷如惊鸿般飞出,轻飘飘地往冯仲杰面前落下,满脸诡笑道:「适才观
阁下出手非凡,在下江湖小卒神剑手施元亮愿请赐教。」

  此语一出,三英镖局这面均大吃一惊,知施元亮是点苍派嫡传弟子,后来又
不知从谁处偷学,一身内外掌剑功夫,都有极深的火候,年甫四十,即已名震武
林,习性好色好杀,金翅神鹰冯伯雄对众人说道:「我看老二接不下这人,不如
……」

  谢云岳这时接口道:「冯大哥放心,小弟担保冯二哥有惊无险。」冯伯雄听
他说,知道一定有所恃,不由放下心来。

  这时两人已交上手,只见神剑手施元亮果然不凡,身法轻捷,剑术诡异,长
剑施展满是寒光剑影,反见冯仲杰用上少林秘传「达摩十三剑」应敌,一招一式
稳练精札,两人都是一发即收,遍场游走,转眼三十余照面。却见施元亮哈哈长
笑,身形一拔,跃起丈余,反剑一记「拔草寻蛇」,疾若奔电,冯仲杰已是身往
前倾,眨眼不见对方身影,就知不妙,忙顺势向前一跃,欲让开这一险招,哪知
施元亮也快,如影随形嗖地又出一剑,「毒蛇寻穴」,直点后胸。

  眼看冯仲杰就要伤在剑下,陡然间一声长啸,谢云岳如飞鹰搏兔,凌空扑到
,抖掌下劈。神剑手施元亮骤闻啸声,一怔神出手略慢,但见人影随着掌风飞得
,他顾不得再取冯仲杰,长剑往上一架,迎击谢云岳来势。谢云岳单掌下击,却
见施元亮举剑硬架,右掌变击为敲,猛喝一声:「撒手。」一柄长剑被他一掌震
飞出七八丈外,似一溜青蛇般没入乱草中。

  施元亮整条右臂震得隐隐作痛,一见来人却是十八九岁俊美少年,顿时怔怔
地望着,心惊这少年是何人门下,内力如此纯厚强劲,当下谢云岳含笑道:「阁
下即有神剑手之名,怎地挡不起在下一击?」

  神剑手施元亮听他出言讥讽,登时把脸一青,分外难看,嘿嘿冷笑道:「尊
驾不按江湖交手规矩,暗中偷袭,施某虽被所乘,却有点不服。」

  谢云岳俊目一扬,笑道:「你说的交手规矩,谢某不听那一套,瞧得谁不顺
眼,谢某就要出手,像你这种下三门匪类,配说江湖规矩吗?你既不服,捡起剑
来再比再斗。」

  神剑手施元亮气得狂笑道:「施某虽不才,也不能称作下三门匪类,以你这
小小年纪,就如此的卖狂,施某就得教训你下次可再放目中无人。」说着,腾身
一窜,在乱草得捞回长剑,复又一个「鹞子翻云」翻在原来位置上站着,长剑一
抡道:「请亮剑吧。」

  谢云岳双掌一扬,道:「谢某就以这对肉掌陪阁下玩玩吧,像阁下这点玩艺
儿,尚不够资格令谢某亮剑。」

  神剑手施元亮被谢云岳气得简直是面无人色,浑身颤抖道:「施某出道以来
,还没见过这样猖狂人物,好,看剑吧。」施元亮有自知之明,掌上功夫尚没有
用剑来得精纯,他这一用剑,心知对手心有过人功力,小心地出招,点苍号称七
大剑派之一,但自己又从一隐名怪杰处学艺,将本门剑术渗以诡异招术,更具威
力。

  长剑使开,与刚才对冯仲杰又自不同,一式三招同出,碗大的三个剑花分点
谢云岳要害重穴。只因一式紧接一式,但见满场俱是银花青芒,谢云岳仍是气定
神闲,出手犹如穿花蝴蝶般,专向剑隙处伸手,刹那已是二十余照面,突闻谢云
岳一声长笑道:「谢某已伸量阁下二十余招,神剑之名,不过尔尔,谢某现在要
得罪了。」手法一变,将「轩辕十八解」施开,指端透劲,扬脆就打,左掌「分
光掠影」望施元亮剑尖疾拿,施元亮心想:「你这只是找死嘛。」

  心念未了,手中长剑尖端已被对方五指捏紧,只见谢云岳左腕一抖,「堂」
的声音,一柄青铜剑拦腰折断,随见谢云岳右掌并指,疾点自已左胸「章门」穴
,拦已不及,只觉一溜劲风袭中,胸间气涌血翻,不禁踉跄摔倒于地,谢云岳手
执半截长剑望施元亮眼前晃了一晃,脸上带着轻屑之笑道:「这也配称神剑吗?」
反腕一撩,半截剑身如电射般,钉在校阅台顶柱梁上,笃的声响,径可盈尺的梁
木插个对穿,这一份绝世功力把满场的人均看呆了。

  先前谢云岳出展「轩辕十八解」招数,仅两招就将施元亮伤在掌下,这是什
么招术,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哪知「轩辕十八解」是绝传了几千年的盖世
武学医术,连少林德望武学俱隆的法华大师均未看出来历家数,及见反腕撩剑,
功力能如此者尚未一见,连倔强素来不服人的兰姑娘也看得心服口服。

  神剑手施元亮强忍着伤疼,缓缓立起身来,咬牙道:「施某只怨投师不高,
学艺不精,输得心服,施某斗胆代邀尊驾随时光临点苍山,施某虽不才,不配用
剑,但敝派能为高过施某的人,不胜斗量,尚望尊驾不吝赐教,施某就此告退。」

  谢云岳剑眉一耸,哈哈大笑道:「区区点苍山,谢某尚未放在眼中,阁下既
敢代贵派邀请,谢某就敢接下,无奈谢某现时有事,烦你上覆贵派掌门,就说谢
某五年以内必往拜山,去吧。」说着双掌轻轻平推,施元亮突觉一股巨大的劲力
一托,身不由已地飞将出去,赶忙施展千斤坠身法下沉,就这样也被送出五六丈
外,落地后只觉这少年武学甚是可怕,足不点地地鼠窜而去。

  谢云岳见施元亮走后,面顾七煞手屈申微笑道:「姓屈的,现在轮到你了,
这桩事本因你而起,你可不能袖手不管。」」

  七煞手屈申眼见这少年人艺震全场,自己与神剑手功力相比又高不了多少,
估量不敌,既然人家指名叫阵,焉能不出,只是话说得太难堪了,不由气往上冲
,嘿嘿冷笑道:「尊驾果是艺业不凡,但绝不能如此目中无人,不错,这事是因
屈某而起,起源祸始,还不是金华三杰自视过高,瞧不起我等非名门正派出身才
引起这场事故。」

  谢云岳轻笑连声道:「原来就是为的这一点薄名细故,阁下就挑起这等门户
派别之见,似此演变下去,能保不引起武林无边纷争么?就拿在下谢某来说吧,
也不是出身名门正宝,照你说该与你们狐鼠一党,要知朋友口角交恶,无非因细
故争论而引起,若明理之人,事了扪心自问,恕曲谅直,莫不心平气和,似令高
足市井狂徒,识见浅陋,反颜成仇,还有可说,怎么以阁下望重德尊,竟耳软心
仄,混淆事非,遽而蛮触相争,谢某为你有所不齿,本应予以重惩,但念你老悖
错瞆,始网开一面,趁早滚吧。」

  七煞手屈申横行绿林,早养成拗性骄骨,哪还听得进这样的讥骂讽笑之语,
不由怒上加怒,双目喷火,狞喝道:「好小子,你也配教训老夫。」

  谢云岳见他不听规诫,还责骂自己小子,情不自禁地激起杀机,面色一寒,
沉声道:「老贼,叫你滚你不滚,这是你自己找死。」

  七煞手屈申狞笑一声道:「未必。」双掌暗中已是含劲,蓄意效搏浪一击,
不中则勇身急退,他哪知杀星照命,心机白费,老贼「必」字音还未落,双掌嗖
地平推,出手犹若奔电,掌动将五丈方圆罩没了,只见蔓草齐被劲风向四处偃倒
,声势煞是惊人。

  只见谢云岳单掌向外轻轻一挥,「弥勒神功」已自发出,这「弥勒神功」端
的是佛门威力无伦的绝学,发出之时无声无形无相,随本人之意念可轻可重,七
煞手屈申也是该报应,七煞手尽平生之力击出,被「弥勒神功」一反震,屈申一
个庞大身躯,似一头黑鹰般,平空飞起翻了两翻,落出去十余丈,跌下去,贼党
大惊失色,齐身奔往老贼跌落处,却见老贼屈申五官迸血,气若游丝,双腕齐掌
而折,一见就知伤势沉重,纵有九转仙丹也是枉然费事。

  七煞手徒党,架起老贼,场面话也不交代,一声胡哨鼠窜而去,只剩下白虎
星君吴智尚留在场上,狠狠地打量谢云岳几眼,才转身几个起落,已落在校场之
外,一场漫天风波,转眼风平浪静,谢云岳凝视匪徒狼狈而逃的身影逝去,不禁
微微无声地叹息,负手仰望云天,不禁移神而立。

  这时三英镖局诸人均涌往谢云岳身前,法华大师微笑向谢云岳问道:「少施
主,敢问方才少施主轻轻发出一掌,莫非是你佛门中已将绝传之无相金刚禅掌么?」

  谢云岳注视了法华大师一会儿,摇了摇头道:「大师慧眼不差,只是在下适
才发出掌力,比之大师所说「无相金刚禅掌」,犹如小巫见大巫,不可以道里计
,在下哪有这慧根宿缘,若大师不嫌下愚,还望指点一二才是。」

  法华大师听了,忙道:「老衲哪有这高的功行,连本门三位长老亦不过稍窥
其门径,前见少施主出手,颇似「无相金刚禅掌」,故尔动问。」

  谢云岳微笑也不再言,暗忖:在宝华山时,曾闻恩师提及,这「弥勒神功」
与「无相金刚禅掌」同为佛门绝学,但「弥勒神功」较「无相金刚禅掌」更有威
力,大小收发可随意念而动,不比「无相金刚禅掌」易发难收,法华大师当然不
识。

  一场迸发的战事被平息了,众人上骑缓行回至镖局。三英镖局大厅内,热闹
极了,华宴盛开,猜拳行令闹酒喧笑之声,隐隐传于户外,路人不知道内情的,
却以为镖局内有什么喜事。金华三英从小校场返来后,就催促下人准备酒宴,而
且这酒宴专为法华大师而设,府城内几家镖局镖头,及家居的名武师均受邀而来
,因为三杰陪含深意,均想乘此把谢云岳表扬一番,这是武林中一种不成章法的
规矩,借此一宴把名号传扬开去,若这人并无实学,也可以谎邀虚名一些时。

  席间,昨日才从苏北徐州返来的重义镖局的总镖头,铁面云长黎世麒笑道:
「目前,武林中转动了两件大事,一是谢少侠在金华击毙七煞手屈申,另外的一
件就是追魂判再现江湖,小弟从苏北回来,路过高邮,轰闻隐居高邮湖畔多年的
昔日绿林巨盗三手蜈蚣伏令铎被追魂判杀死,与前数月在赣澜沧双煞死状一模一
样,被金刚指力洞穿前后胸,最妙的是两者均姓谢,一老一少,同时辉映武林。」

  金翅神鹰冯伯雄惊问道:「黎兄,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前天晚上听说追
魂判在江山五燕帮总堂诛杀桐柏山五毒真人,怎么追魂判形踪不定,难道他想把
那当年参加暗袭之人查明,—一除掉么?」

  黎世铎道:「这是四天以前的事了,小弟因急于赶返,亦未留意去追询此事
,以追魂判那份绝世轻功,两日内从高邮赶至江山,当非难事。」

  太极门名武师兰江钓客杨春霆叹一声道:「从高邮中间道至江山,少说也有
五七百里路,涉水攀山两日间赶达,真是神乎其技了。」

  谢云岳听得他们说,其父追魂判在高邮戳杀三手蜈蚣,不觉猛然一震,眼中
突然现出夺人的神采,望了黎世麒一眼,暗忖:「澜沧双煞与五毒真人本我一人
所为,怎么在高邮又生这事,莫非另有其人借先父之名,逐其借刀杀人之恶计么?」
沉思一刻,恍然大悟:「这必是拜兄雷啸天所为,此事只有他一人知得,敢情三
手蜈蚣亦是当年参加暗袭我父敌人之一,故效我手法将他除掉,嗯,一定是他所
为。」

  这时,只听少林法华大师道:「阿弥陀佛,追魂判谢大侠当年所行所为,虽
立场公正,但似殊处置过分,湘东之败,亦种因在此,出家人最重因果,谢大侠
如幡然悔悟,知其一生所遭遇系由于始基不慎之敌,此则不啻为当头棒喝,可惜
斯人复出,较前所为尤有过之,似此不知韬光隐晦,力盖前愆,恩怨相缠无尽,
真令人惋惜。」

  谢云岳听法华大师对他亡父颇表不满之意,不禁愤然道:「大师岂不知除得
一恶人,即种得一份善果,过去谢大侠所为,还不是除恶扬善,锄暴安良,正合
我辈武林中人侠义宗旨,这又有什么不对?」

  法华大师微笑道:「谢少侠所说,并没有什么不对,老衲所说也并没有什么
不对,多造杀孽,多种苦果,不过自寻烦恼而已。」

  还是八卦手耿良眼看两人,一老一少彼此不相让,将成不了之局,接口说道
:「谢少侠,你与施元亮订下五年之约,你到是什么时候去呀?」

  谢云岳闻言微笑道:「这到拿不准一定何时,反正五年之内我必去就是。」

  兰江钓客杨春霆道:「点苍是当今武林中号称为七大剑派之一,说实在话点
苍也出了几个能手,平时睨视武林,目空一切,谢少侠能给咱们出出气也好,只
是谢少侠到时要找几个帮手,单人独马那怎么成。」

  谢云岳笑道:「我并没有说到时不找帮手,只不过自已的事,何必拖累朋友
呢。」

  兰姑娘坐在谢云岳对过,不时地把目光瞧在谢云岳脸上,谢云岳佯作不知,
有时撞上就赶紧他顾而言,兰姑娘心中暗暗生气,故意挑逗说道:「谢大哥,刚
才你与神剑手施元亮对手时言说,他尚不配使你亮剑,究竟谁才能配嘛?」

  摩云鹏冯叔俊闻言大急,暗气这位小姨这么不知分寸,只见谢云岳朗声大笑
道:「我不敢说谁配谁不配,只因初出江湖,阅历甚浅又不善辞令,不过见姓施
的并无真才实学,也敢混充什么神剑,气气他而已,老实说我至今仍未找得一柄
趁手兵刃咧。」

  兰姑娘星眼一斜,娇笑吟吟道:「那么,小妹这柄剑么,不然小妹这柄剑送
给谢大哥用,倒是顶合适不过。」

  这一来把俊美的少侠谢云岳缠得面红耳赤,答应不是不答应也不行,神情尴
尬得很,讷讷说不出话来,冯叔俊在旁急怒交加,本想大声斥责,但当着众人面
前,又不好明白说出来,强忍着笑道:「兰姑娘,只听得你唠叨,少说几句不成
么。」

  兰姑娘抬头一望,见姐夫颈红脖子粗,不知是急成这模样,还是酒醉,小嘴
一撅,嗔道:「哟,人家谢大哥还没说话,要你急得这样。」冯叔俊摇摇头,对
兰姑娘翻了翻眼,又望着谢云岳,神情似是无可奈何,谢云岳轻轻一笑。

  这时谢云岳内心对兰姑娘观感上是有些厌恶,其实兰姑娘对他在心田中已滋
生爱意,却被倔强的性儿害了她,这就是孽,孽海无边,若不猛然回头,就须继
续沉沦下去,可惜两人都是性傲,谁也不能出声下气忍让一点。

  席间法华大师谈起这次南来,是掌门人派他去莆田少林下院作五年一次例行
巡视,路经金华,想起冯氏师侄三人十多年未见,这才碰上了这场比斗之事,当
又抚髯微笑道:「谢少侠,适才观少侠出手身法,必然是我佛门中所授,令师若
不是得道高僧,亦为世外高人,老衲黍为少林一脉,武学一道,自信尚有少许心
得,现少施主年未双十,而功力弥深老衲风技心喜,有意与少侠对折三招,以资
观摩。不知接纳否?」

  谢云岳虽孤傲乖僻,但自幼受明亮大师熏陶,极知尊老礼让,闻言不迭连声
推辞道:「晚辈萤末之技,怎敢见笑大方,我看还是免了吧。」

  法华大师尚未开口,兰姑娘竟幸灾乐祸道:「谢大哥这点面子也不给法华师
伯吗?」

  兰姑娘这着真绝,更使谢云岳恨透了,冷冷地望了兰姑娘一眼,缓缓立起身
来,众人见状,同时离座,纷纷走向练武场去,谢云岳与法华大师领头,镖伙引
路,冯氏三杰殿后细声斥责兰姑娘,只听兰姑娘不停的格格轻笑。

  下得场后,谢云岳拱手向法华大师笑道:「还望老前辈留情一二。」说罢即
与法华大师相距一丈,东西对立,法华大师点头笑道:「老衲不过见技心喜,又
非真个比斗,少侠,你请吧。」

  谢云岳闻言微笑也不再说,双掌合什,「莲台拜佛」,轻飘飘地挥出一招,
法华大师知他礼让,笑道:「如此老衲有僭了。」撤身游走,走了两匝,双掌一
掀,「达摩九式」中「风起云涌」一招打出,劲风如一堵钢墙般往谢云岳身前推
来,这达摩九式是少林镇山不传之秘,仅只四大长老会得,一式九招,用禅斗真
气展出,威力绝伦。

  谢云岳见法华大师推出一掌,只觉劲风袭体,虽然是有弥勒神功护身,仍有
压力紧迫之态,但他并未考虑反击,让过三招也就算了,身影一晃,翻在大师的
身后,哪知身形尚未落地,法华大师旋风般转身,又推出一招「雷震九霄」,劲
势比前招更强。

  谢云岳身未落地,见法华大师再次出掌,复双足一踹,又拔起两丈左右,法
华大师又是扑空,暗惊这少年好俊的七禽身法,谢云岳凌空个千斤坠,落在原位
笑吟吟地说道:「老前辈,还有一招了。」

  法华大师虽是佛门中人,修养有素,闻言也不由心中微气,暗忖「达摩九式」
是本门镇山秘学,如今在这少年面前,两招均未见功,传扬出去,少林名望何在
,神情一肃,说道:「老衲要得罪了。」凌空腾起,双臂一抖,身往前俯,两掌
一上一下打出,右掌斜翻一招「金刚降魔」,疾搭谢云岳左腕脉,左掌五指微曲
,一式「兰花手」扫向气海穴,两招均是凌厉无情,如风电闪,看着仅只两寸就
要搭上,旁观者却替谢云岳捏—把汗。

  却见谢云岳微微一笑,未见他怎么动,身形已飘后五寸,双掌疾出,施展奇
门绝学「轩辕十八解」,两手拾指聚劲疾点法华大师穴位,双方都是急势,法华
大师竟然已撤招不及,蓦觉掌心一麻,浑身真气松散,懒洋洋地半点力都使不上
,法华不由自主身往前冲,谢云岳双掌微托,一股无比的潜力将法华大师稳住,
只见谢云岳抱掌笑道:「老前辈,三招已过,承让了。」

  骤看之下,两人功力平分秋色,谁也胜不了谁,谢云岳刚才施出轩辕指法,
恰被法华大师僧袖扫住众人视线,均未瞧出,又谢云岳发出潜力将大师身形稳住
,时刻恰到好处,法华大师心惊这少年功力无匹,低声微笑道:「谢少侠,不是
老衲谦词,看来少侠身手根骨无一不属上乘,将来冠冕武林,定属无疑,还望上
体天心,少造杀孽,当能在以后修为上帮助不少。」

  谢云岳笑笑道:「晚辈当谨记斯言,终身不忘。」说罢转身与众人—一招呼
,连说大师手下留情。

  天时不早,宾客纷纷辞去,谢云岳当晚即向金华三杰说,自己心急北上与拜
兄雷啸天会面,明早即告辞,三杰苦留,他坚执不从,三杰心知与兰姑娘有了芥
蒂,只得罢了。第二大一早,谢云岳又自仆仆风尘上道,兰姑娘也曾相送,神情
哀怨,谢云岳也无动于衷,一声再会,扬鞭疾去。

  谢云岳到杭州后,西湖胜景游览了一个遍,六桥天竺、钱塘观日。每至一处
,无不徘徊竟日,在杭城留恋半月,登骑取道吴兴,出浙入苏,经句容,过镇江
,抵江都,江都俗称扬州,市区繁华,尽是盐商木客,富豪巨贾罗集之地,一至
傍晚,华灯初上,街头巷尾,弦歌不缀,呼卢喝雉之声,不绝于耳,游人如蚁,
远远看去只见人头蠕动,谢云岳将马匹寄在城厢一家客栈,自己信步倘佯大街,
目迷五色,不暇交睫,谢云岳心里说,古人道得好:「腰缠十万贯,骑鹤上扬州。」
这里正是销金窟,应有尽有,只要你有钱,无穷的享受都有你份儿。

  谢云岳初至其地,盲目地跟着人群走着,二条街逛下来,街上游人愈加多了
,熙攘塞途,人潮像水般涌进涌出,他皱了皱眉头,似是没有兴致再随着人跑,
从离开金华后,他不愿与人多所接触,尤其是江湖朋友,深深觉得他们这班人与
世俗逐臭之徒,并无二样,虽然其中不乏沥胆披肝之辈,但也少得可怜,所以十
数天来,他都单独行动,住店投宿,捏报了一个姓名,为此,少却了很多麻烦,
他这一感触,不禁踅了回来,走进客栈。

  这家客栈名唤「长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里面也有数十间房,一进店
门,是一个川堂,摆了有二三十个桌面儿,并卖包饭酒食,扬州历为富庶之区,
民间富有,本地人多爱跑茶楼酒馆,从早至晚的,川流不息。

  谢云岳找了一个座位,要了三味茶,又要了一壶竹叶青,两笼包饺,一人轻
酌低饮,他这一吃,转瞬又是一个时辰,将近三鼓,吃食的人,有增无减,还有
等座位的,遂起身离座算了钱,向里面卧房里走去,推开房门,和衣倒在床上闭
目假寐,这心里不停地想着:自己这样天涯作客,飘萍四海,一晃已是数月了,
仇人是谁,至今渺无头绪,似盲人骑瞎马,乱闯一气,到底不是办法,总要找一
个人商量商量,于是又想起拜兄雷啸天来。他这越想,心里越烦,李大明,夏侯
鑫,及夏侯两小金华三杰,兰姑娘等人—一浮在眼前,简直思想纷歧,便一赌气
爬起来,盘膝坐下,把那「归元吐呐坐功」运行一遍,渐至物我两忘,灵台清明。

  坐功做完了,谢云岳将要脱衣入睡,忽听对面那间房内隐约传出呻吟之声,
以及小孩低声泣语,倾听一刻,便认定那屋里的人,正在生病,立刻披衣下床,
径往对过房门前伸手欲敲,又继而缩手止住,觉得这件做,似过于冒昧,转向房
面走去向店伙询问。

  那店伙正在门口靠着竹椅,迷着小眼嘴内哼着歌曲,手指敲着板眼,自得其
乐。(按,从前客栈内投宿的旅客,大都为肩贩,行商,每每在半夜抵达,或未
鸡唱即行匆匆离栈赶路,店伙轮流值夜通宵不寐,接进送出,再交通未便之区,
亦均是如此。)店伙见谢云岳走来,慌不迭地站起,垂手笑道:「相公,这么早
就要起程赶路吗?」

  谢云岳挥了挥手,表示不是,沉声问道:「店家,在我住的屋子对过那间,
是什么人病着?」

  店伙「哦」了一声道:「相公问的是这个吗?十天前,有个老头,穿着打扮
像化子模样携着一个小童同来投店,老头浑身全带着伤,进得房去,便自倒在床
上寒热大作。老头摸出一包药末,和水吞下,哪知这药全不对路,非但不见功效
,更形严重了,有时竟昏迷不醒。小孩急了,跑在外面不知在哪里找了一个面色
姜黄的汉子来,那人看了一下,满面忧急,又出外请来本地名医黄百塘,说起黄
百塘,称作半仙,他诊过的病,可说是药到病除,活人无数。」

  店夥说着,翘了翘拇指,又往下说:「黄半仙来后,把了脉象,头摇得拨浪
鼓似的,说是老头病入膏肓,无药可救,最多可以拖个半月十天,连个药方都不
肯留下,诊金也不要竟自离去。店东听说老头要死在店中,那还了得,即求那面
黄汉子将老头搬离此间,经不起那黄面汉子再三说好话,他说老头虽然病况沉重
,却不会立刻有危险,他本人即刻要赶往一地去讨一味药,服下即会病愈,于是
丢下五十两银子,匆匆就走,临行之际,严嘱要等他回来,他这一去有五六天了
,还未见返转,看来老头是凶多吉少。」

  谢云岳眉头一皱道:「店家,带我去看看老头,成么?」

  店伙两眼睁得铜钱般大,满睑疑惑之容,笑道:「怎么,相公你还会看病吗?
真看不出,成。」说着,大步地领头走去,嘴里说着:「这有什么不成?」心里
可嘀咕着:「这位相公,敢情是有点神经,就算你有两手,还会盖过我们黄半仙
吗?」

  前文不是说过明亮大师,是个学究天人的高僧么,医道通神,要不然追魂判
谢文脏腑均损岂能苟延十一年之久,自收谢云岳为徒后,将医道一股脑儿传给了
他,其后又把「轩辕真经」内面金针治病方法传了,故谢云岳虽未医过人,对医
药造诣却甚高。

  两人来在病者门口,店伙敲了敲门,唤道:「小哥儿,请开门,有人来看病
啦。」

  房门「呀」的声开了一半,内面探出一个小孩儿头来,小孩儿面相长得五官
端正,神清目秀,眼圈有点红肿,似是哭泣过,小孩儿望了望两人一眼,便自问
谢云岳说道:「这位大叔能治病吗?哎,看看也好,只是有劳大叔了,请进来吧。」

  谢云岳暗忖:「这小孩儿吐属倒是大人腔。」便跨进房去,见老头仰卧榻上
,张口不停地喘息,靠榻桌上燃着一支红烛,只剩下小半截,烛光黯淡,房内景
物衬托得有点凄惨隐沉,老头见有人来,吐出一丝微弱声息道:「年青人,多谢
你做前来看我,只是老朽这病,普通药物已是不能奏效,恐怕枉费好心了。」面
上仍难掩住强傲神色。

  谢云岳傍着老人身侧坐下,温语安慰道:「老人家,你别着急,出门人总离
不了病痛的,至于您这病虽然严重,还不至于到您所说的这个地步,在下还有把
握能治。」

  那小童忙道:「真个吗,只要你大叔能治好我师父的病,我周麟先给你大叔
磕三个响头。」说着就要跪下。

  谢云岳伸手拦住,笑道:「小兄弟,你别忙磕头,不过你放心就是。」于是
执着烛光,俯身看了看老头舌苔,便拿着老头右手寸关尺处,闭目聚神扶脉,一
会儿又扶左手,约莫一盏茶时,立起笑道:「脉象虽然散乱,但浮紧洪大,尚有
可治,病因起自风邪,依在下猜测,老人家一定与人交过手,真力耗损过甚,而
且是一路奔驰,均未好好调摄,以致真气泄散不能复聚,内热散于脏腑,复加晚
间受凉,被阴寒侵入,束其肌表,是以寒热交作,同时误服伤药,将内伤积热大
半逼存经脉,还幸尚早,再过几日,转成伤寒,虽有灵丹妙药也束手无策了。」

  老头睁目道:「年青人,你全说对了,你有办法么?」

  谢云岳见他病得这么沉重,仍掩不住那份强傲之气,不由好生钦佩,便自答
道:「只要你老人家能挺得住痛苦,在下还能治得了。」

  老头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强声说:「年青人你下手吧,我这老不死的自信些
许点苦痛尚耐得住。」

  谢云岳笑笑,也不再多说,在怀中取出一个精致小锦盒来,掀开拈出九支金
针,细如毛发,长约四寸,请老头俯卧着,将九支金针隔衣刺入后胸腹九处重穴
,他这手法真高,金针粘在指间,笔也似直,一刺就入,那长可四寸的金针只剩
下四五分露出衣面,不像普通针灸医生要慢慢捻入才可推入,这须全凭指劲,也
非有精湛内功不可。

  只见老头等金针刺人后,不禁呻吟出声,闷声道:「年轻人,现在全身酸麻
得紧,酸尚好受,这麻的滋味却不好受咧。」

  谢云岳哈哈大笑道:「好受却不能治好病,老人家您得多忍耐一点,等会儿
金针一拔,你还得将真气逼住,不使它流窜,否则真气一泄散,又得多费一道手
脚咧。」

  老头答道:「这个我是知道,只是年轻人你在何处学来这门绝技,金针治病
之法医家及武林高手会者,尚不乏其人,老朽也略涉一二,要达到你这份功力的
,却难一见,据老朽所料,你老弟武学,也差不得哪里去,是吗?」

  谢云岳见他又改称自己老弟,忙笑道:「武学之道,在下略步皮毛,未窥堂
奥,深知老人家武林奇人,日后还请指点一二。」

  只听老头「嘿」了一声,道:「老弟,那要请老朽指点吗,那是当然,老朽
轻不受人之德,即承治病,总有你好处就是。」

  谢云岳强忍住笑,故作正色道:「老人家,在下医病有三不治,你知道么?」

  那老头本来俯在榻上,埋首枕下,听说不禁把头仰了起来,道:「老弟台,
你说话忒也奇怪,老朽怎么会知道,这三不治,你且说说看。」

  谢云岳不禁哑然失笑,自己这三不治,是谎言搪塞的,人家怎么知道,因为
病况愈沉重,金针置在体内时间应愈久,时候一长,不拿言语打破沉寂,病人有
的搪不住,竟至昏厥过去,这也是谢云岳天资聪慧,虚心研究心得来的在山上时
,明亮大师也偶尔赞他这份小心推敲求证的迂劲咧。

  当下谢云岳笑道:「这三不治,第一是丧天害理,穷凶极恶之辈不治。」

  老头嗯了声道:「那个应当,不论在医道方面而论,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谢云岳道:「在下又不是悬壶这生,这应另当别论。」

  老头大声道:「答得好,有理,第二咧?」

  谢云岳见他已能大声说话,知真气已顺,风邪已被外力逼往脏腑间,心中一
喜,道:「外貌良善,怀柔险诈之辈不治。」

  老头说:「好,有理,这第三又是什么?」

  谢云岳朗声大笑说:「第三么,没有好处的在下也不治。」

  老头又是大声嚷道:「哈,小伙子,你是拿准了我老人家身上有好处才治的
,好哇,我老人家下次可要学乖了。」此时在旁立着满脸忧急的小孩儿周麟,也
不禁笑了,这是几天头一次听他师父大声说笑。

  谢云岳见时间差不多了,笑问老头道:「老人家,你此时觉得中气可以提起
么?」

  老头先前因说话不禁忘其声音因何复大,闻言一试,果然中元之气已能复提
,不过尚嫌滞涩,但较前些时好得太多了,不禁大喜道:「老弟,你真有两手。」
不觉呵呵大笑。

  谢云岳急忙正住,沉声道:「老人家,我这里就要拔针,你准备闭穴凝气吧。」
于是两指依次将金针捏出了一寸左右,捻了捻,只听老人呻吟一声,知他感觉比
前更为酸麻,停了一会底,即将金针全部拔出,伸指点了三处重穴,说声:「现
在不要自行闭穴了。」此着为怕老头病久之身,自行闭穴功力不够,这对他有所
帮助,继从怀中取出小玉瓶一只,倾出一粒「长春丹」,其色嫣红,异香扑鼻,
命老头服下。

  老头药丸服下后,只觉口内生津,心腹舒泰已机,谢云岳请他褪下衣裤,用
「轩辕指」法捏按遍身重穴,老头觉指法有异,虽一沾即移,但劲力热气直透肌
肤贯射经络,一股阳和之气助血脉真气遍体运行流气海聚丹田,老头面色慢慢恢
复红润,约莫一柱香时分,才行停住,老头睁着一双怪眼,边穿衣服边哇哇大嚷
:「好哇,小伙子,就凭你这一手按穴指法,够我老人家学个十年八年的,还说
要我老人家指点,老弟,你这不是损我吗。」